------------ 汴梁城中的兄妹 ------------ 第1章 邙山上全是坟堆 天气有些冷。 瘦巴巴的沈安在艰难的跋涉着。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女娃。 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老大叔,他觉得日子很不错,但是一觉醒来就变了…… 他在半月前穿越到了一个失踪官员的儿子身上…… 北宋嘉佑三年,此刻是正月,可沈安却背着妹妹在迁徙。 “哥,车车呢?” 背上的果果睡醒了,然后伸出小拳头揉揉眼睛。 “车车掉河里去了。” 上午因为车费耗尽,那个商队就以自己要转向去别处为由,把他们兄妹赶出了车队。 “哥,家呢?” 果果趴在他的背上,突然哭了起来。 “我要爹爹……” 沈安无语望天。 好容易哄好了妹妹,沈安看天色不早了,就抓紧时间赶路。 当前面出现一个小镇时,沈安整个人都差不多要虚脱了。 小镇就是一条街,夕阳下显得生机勃勃。 小镇上唯一的一家酒肆里座无虚席,沈安牵着妹妹走了进去。 一群食客看向他们兄妹,随后又各自用饭。 酒肉的香味传来,果果舔舔干燥的嘴唇,然后摸摸小肚子,却不肯说饿了。 得挣钱啊! 伙计过来了,看了他们兄妹一眼,有些嫌弃的问道:“客官要吃什么?” 沈安端着脸,就像是在京城的樊楼用餐般的说道:“两个炊饼,还有……水,要烧开的。” 伙计一脸的嫌弃几乎就不加掩饰,但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去准备。 沈安走到了一个案几边,先去后厨找了温水给果果洗手洗脸,然后才是自己清洗。 四岁的果果很自然的被哥哥服侍着,两兄妹看着竟然有些和这里格格不入。 两个炊饼,实际上就是馒头,加上两碗开水,这就是他们的晚餐。 沈安把炊饼撕开,让果果自己吃。 边上有不少食客,其中一个胖的说话脸上的肥肉都会打颤的食客说道:“那么小就赶路,也不怕被强人给抢了?” 这话里带着些不怀好意。 沈安抬头,冲着胖子微笑道:“郎君高见……咦!”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然后又唏嘘摇头,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忍之事。 他低下头吃着炊饼,慢条斯理的模样,仿佛是在吃着东京城里最奢侈的大餐。 胖子心中好奇,就问道:“你这是病了?” 这人说话恶毒,沈安再看了他一眼,叹道:“我在邙山学医多年,一眼能断人生死。” 胖子的眼睛眯着,笑呵呵的道:“现在的小郎君也敢骗人了啊!回头前面可有强人拦路。” 强人是你吧? 沈安也笑眯眯的道:“你不信?” 胖子摇头道:“当然不信。” 酒肆里的食客都在看他们斗嘴,只有果果在专心的吃着自己的炊饼。 她不担心哥哥会吃亏,因为在前面的一路上,她已经见过了不少倒霉蛋。 沈安喝了一口开水,然后就把眉头微微皱起,极力在模仿着那些电线杆上的老中医。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些发花?” 胖子漫不经心的点头。 “你的头经常感到晕,而且经常忘事……” 胖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沈安面带慈悲之色,悲天悯人的叹道:“你可是经常感到头疼,觉得胸口发闷,身上没劲?” 胖子的身体在颤抖,甚至连嘴角都在颤抖。 他哆嗦着问道:“小郎君,这是什么毛病?” 边上的食客们都不禁讶然。 竟然被这个少年说对了? 沈安再次叹息一声,说道:“你这个毛病……仅次于蔡桓公啊!知道蔡桓公是谁吗?” 胖子茫然摇头。 “没文化真可怕!” 沈安普及了一下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然后低头给果果擦去脸上的饼屑。 胖子见他低头吃东西,就仔细回想着自己身体的各种症状,然后不停的在颤抖。 案几被他抖的在摇晃,碗碟也在叮当作响。 “慢慢吃。” 沈安摸摸妹妹的头顶,笑的很慈祥。 他贸然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就是果果,没有果果,他的心都是冰冷的。 “小郎君救我!” 胖子竟然瘫坐在了地上,惶然不安到了极点。 沈安心中叹息着:高血压高血脂的日子不好受啊! “我不收钱。” 沈安喝了一口开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佛光笼罩着。 胖子哆嗦着道:“要的,肯定要的。” 他回身对掌柜说道:“给我十贯钱,回头还你。” 大抵这货在本地算是个富豪,所以掌柜毫不犹豫的就搬了十贯钱出来。 太特么的重了,我背不动啊! 沈安看着那一大包钱,再看看周围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就正色道:“本是不想要的,可我见你虔诚,罢了,折半。” 十贯钱差不多四十斤,五贯钱二十斤,沈安觉得自己坚持一下还是能带走的。 高人啊! 酒肆里那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暂时消散了。 胖子感激的无以言表,就叫掌柜赶紧给沈安兄妹上酒菜。 “不了,最近我兄妹在修心,菜蔬有的话就上些。” 沈安一脸的肃然,果果看了也跟着板起小脸。 开什么玩笑,前面半个月他们兄妹跟着那个车队都是吃素,突然来一顿大荤大油的饭菜,今晚上怕是就得在茅厕里过夜了。 顿时周围的人都肃然起敬。 “可有纸笔?” 沈安笑眯眯的就像是佛祖坐下的童子,很是和气。 果果习以为常的有菜蔬就吃,然后倚在哥哥的身边看他写字。 沈安的一手毛笔字写的极好,龙飞凤舞。 他一气呵成的写完了,然后递给胖子,说道:“照着做,肥腻的东西别吃了,多吃菜蔬,该注意的上面都有,不听的话,至少要少活二三十年。” 胖子接过一看,然后一脸懵逼。 “不识字?” 沈安心中暗喜,“这天色晚了,再不去就怕找不到客店,到时候我兄妹可得露宿了。” 胖子下意识的道:“他家就是开客店的,此事交给我了。” 沈安皱眉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随后他给胖子解说了几次那些忌讳的事,酒肆里的食客都在暗自记着。 “小郎君在邙山哪里学的医术?” 胖子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沈安的肚子在抗议了,他随口说道:“翠云峰往北,沿着山脉走二十里就是了。” 吃完饭,胖子毕恭毕敬的把沈安兄妹送去了客店,然后回身就喊道:“备马!” 闻讯赶来的仆役问道:“郎君去哪?” 胖子得意的道:“那小郎君的师傅定然是能活死人生白骨的高人,宫中的官家一直想求个儿子,我去求了高人下山,到时候荣华富贵……哈哈哈哈!” 客店里的沈安在给果果洗脚,笑眯眯的道:“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邙山上可全是坟堆。” ------------ 第2章 无依无靠的兄妹 作为一个干过不少行业的老大叔,沈安的前世算是成功吧。见惯了人心鬼蜮的同时,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第二天他就展现了其中一项本事,用销售员的口才成功的跟了一支商队。 这一路他听闻有些地方在造反,但是随即就被招安了。 “杀人放火受招安啊!” …… 当沈安背着果果看着前方的朱雀门时,地上已经有些嫩草冒头了。 “这就是汴梁,大宋的东京城?” 果果嚷道:“哥,东京城!” 沈安的脑海里是无数的繁华印象,他欢喜的道:“咱们进城。” “进城喽!” 果果在他的背上欢呼雀跃。 他背着果果,一路问着找到了那个堂叔家,然后…… “不认识什么雄州的沈家,你们这是来骗……” 冷冷的脸,冷冷的话语。 沈安挡在了果果的身前,然后俯身把她的耳朵捂住,很爽朗的笑道:“对不住啊,打扰了。” 嘭! 身后是关门的声音。 沈卞现在究竟算是殉国还是被俘没人知道,甚至有人说他投敌了。 看到这家亲戚的嘴脸,沈安知道沈卞这个名字已经成了臭狗屎,连亲戚都避之不及。 他抱着果果走出了这条巷子,然后解释道:“果果,他们不是咱们家的亲戚。” 果果哦了一声,搂着他的脖颈说道:“哥哥,我能自己走。” 她在心疼自己的哥哥,而且很小心翼翼的说着这话。沈安忍不住亲了她一口,笑道:“哥哥力大无穷,能抱着你一直走。” 沈安抱着果果在街上晃悠着,等看到租房最少要三贯钱一个月,而且只有一间时,就觉得自己怕是低估了汴梁的房价。 但他还是咬牙租下了一间。 房东也住在这里,是一对和气的中年夫妇。 他拒绝了房东帮自己找活干的好意,带着果果在汴梁城里转悠着。 “哥,漂亮!” 果果很满意这个新环境,暂时忘却了雄州。 沈安却在观察着,然后回去就找了一个铁匠。 房东老两口总是喜欢在吃饭时看着位于左边厢房的沈安家。 唰! 沈安买了一口大铁锅,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钱财。 香味弥漫中,果果依在门边嚷道:“哥哥,好香。” 在炒菜的沈安抬头对她笑了笑:“别摔了,等等咱们就吃饭。” 果果欢喜的道:“好。” 她含着手指头,看着沈安在用锅铲炒菜…… …… 州桥边上有汴梁城的一个夜市,大抵也是最繁华的一个夜市。 州桥横跨汴河,左右不是酒楼就是青楼,繁华的让人炫目。 在靠近开封府府衙的一边桥头,今天多了个摊子。 摊子很简单,一个案板,然后一个炉子,一口锅。 后面是一张小椅子和小桌子,果果安分的坐在那里。 沈安在案板上揉面。 他把面团揪成小块,然后用木棍擀开。 边上的木盆里全是馅料。 蛋皮加粉丝,配好的调味汁搅拌。 包成大饺子的模样后,沈安把这些东西一一堆放在铁锅里。 点火,然后用茶壶浇水。 不是水,而是熬煮了半天的鸡汤。 滋…… 铁锅发出一阵响声。 沈安静静的看着铁锅,香味却渐渐散发了出去。 他开始给锅贴翻身。 是的,这就是锅贴,沈安的最爱。 必须有蛋皮,必须是木材烧出来的火…… 锅贴两面都变成了金黄色,香味渐渐弥漫。 “哥,要吃。” 果果在后面站起来,有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抱住了沈安的大腿,馋涎欲滴的看着锅里的锅贴。 沈安用铲子铲起一个锅贴,然后装在个小碗里面,给果果放在后面的小桌子上。 “锅贴,闻一闻。” 沈安只是吆喝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把熟了锅贴铲起来放在边上的木盘子里。 “什么价?” “一文钱一个!” “啥?现在鸡蛋一文钱两个,你一个不知道什么味道的东西居然卖一文钱一个?” 一个来问价的男子愤怒的想把沈安的摊子给拆了。 沈安有些没底气,不过依旧按照这两天得来的物价经验说道:“今日是一文钱,明日要三文钱两个了。” 男子愕然看着沈安,然后骂道:“你这是铜做的?” 真的太贵了? 沈安更心虚了,却装作淡定的模样说道:“给你尝一个,不要钱。” 果果紧张的看着男子。 男子冷哼一声,然后拿起一个锅贴,被烫的交换手拿着。 他咬了一口锅贴,然后被烫的龇牙咧嘴的,却不肯停下。 果果看着他,有些目不转睛。 男子一口气吃了一个锅贴,然后看着神色淡然的沈安,有些尴尬的道:“给我来二十个!” 沈安矜持的道:“抱歉,这里有三十个,但是……”他指指男子的身后。 男子回头,身后已经多了不少人,个个都在对他怒目而视。 有本事你包圆看看! 香味弥漫…… 男子最终只得了五个,然后就在边上蹲着,狼吞虎咽的吃着。 天气依旧冷,锅贴的热气在升腾。 香味继续弥漫。 “啥东西?” “锅贴。” “好吃不?” 沈安指指在边上的男子:“自己看。” 男子就像是饕餮转世,两口一个锅贴,吃的酣畅淋漓,而且有些忘我。 “我来两个!” “我来五个!” “……” 沈安在忙碌的继续做锅贴,果果乖巧的坐在后面,小口小口的吃着,然后拿着自己的小水杯细细的喝水。 “来十个!” “我全包了!” 热气蒸腾中,沈安欢喜的看着这些热情的客人,第一次觉得这个时代真的很不错。 当夜色深沉时,街上的人越发的多了,沈安的小摊前被堵的严严实实的。 “没了!今日卖完了!” 沈安把空空如也的面粉袋子抖了一下,等待的食客们都恼怒的散了,有人甚至在叫骂。 这就是美食的力量啊! 沈安把摊子收了,炉子不用,刚才他见边上有人用炉子霸占摊位,所以也跟着学。 他一头挑着摊子,一头挑着妹妹,欢喜的道:“果果,我们回家。” 果果有些瞌睡了,她睁开眼睛,喃喃的道:“回家。” ------------ 第3章 聚众造反 “哥!” “来啦!” 沈安在外面做早饭,闻声就冲进了屋里,然后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屋子不大,摆了一张床之后就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的余地。 果果就站在床边,吃力的在搬动着凳子,慢慢的爬了上去。 她趴在桌子上拿到了布条,然后回身就看到了笑眯眯的哥哥。 “哥,扎头发,要漂亮。” “好!” 沈安把她抱出去,一边做饭一边抽空给她扎头发。 等鱼粥的香味让隔壁的租客不住的吸鼻子时,沈安也给果果扎了两个小鬏鬏。 沈安的身体微微后仰,然后夸张的赞美道:“我家果果咋就这么漂亮呢!” 果果昂首道:“漂亮!” 两兄妹吃了早饭,沈安带着果果在城中逛了许久。 当夜幕渐渐降临时,沈安的摊子也开张了。 锅贴在锅里渐渐金黄,果果坐在后面在看着繁华。 那些摊贩在叫喊着,各种美食汇聚,让人觉得来到了饕餮的世界。 人很多,沈安甚至见到了一个官员带着随从在一路吃。 “锅贴好了!” 沈安揭开盖子,顿时热气蒸腾,那些等候许久的食客都开始争抢。 “某全要了!” “滚!” “来五个!” 沈安忙的不可开交,边上做汤饼的小贩嫉妒的不行,沈安瞥见了就说道:“近水楼台,这里人多了,你的生意也会好。” 小贩干笑着,却不肯相信。 等他的生意渐渐好起来后,沈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的锅贴生意好的不得了,一时间竟然有些独占鳌头的意思。 生意好当然是好事,但是汴梁对于他和妹妹来说还是个陌生的地方。 不能得意忘形啊! 沈安做了十多锅锅贴,然后再次抖抖袋子,示意今晚结束了。 食客们照例是牢骚满腹,然后准备散去。 “既然出来做生意,怎么能这样呢!” 三个泼皮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为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吃食不错,只是汴梁太大,你一个人如何做得过来,这东西怎么做的?说来听听,某花钱学!” 这是沈安第一次面对汴梁城中的黑恶势力,他看着这三人在发呆。 现在才是初春,天气还冷,可这三个泼皮却敞开了胸怀,仿佛身体里装着个小火炉。 “身体真好。” 沈安由衷的赞叹着。 一阵风吹过,其中一个泼皮面色发青,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让泼皮们的气势一下就泄掉了大半。 众目睽睽之下,泼皮头子恶狠狠的道:“给你三天,不然汴梁城里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沈安一脸惶然的道:“要不现在就学吧。” 泼皮头子没回头的摆摆手:“某说话算话!” 一阵叹息声中,那些食客纷纷散去。 边上卖汤饼的小贩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就挤出了些许担忧说道:“汴梁城的泼皮不少,他们是最狠的,最喜欢跟着到别人家里,然后日日恐吓。” 他看了在后面很乖的果果一眼,说道:“要小心啊!” “多谢。” 沈安依旧收摊,还是一头挑着摊子,一头挑着妹妹回家。 回到家就烧水洗脸洗脚,果果一路打着哈欠,但在临睡前还记得说了一句:“哥,他们好凶。” 沈安给她盖好被子,“那是哄人的,再过几日他们就凶不起来了。” 他上床盖上被子,惬意的叹息一声。 …… “哥!” 第二天吃了早饭后,沈安说带着果果逛街。 迫不及待的果果穿的厚厚的,站在大门边上叫嚷着。 “来了!” 沈安急匆匆的出来,然后两兄妹就出了榆林巷。 沈安觉得汴梁最多的就是酒楼和青楼。 酒楼是吃,青楼是欲。 饱暖思***! 但是酒楼的消费很高,所以任何时代都一样,路边摊才是王道。 你酒楼有的,我路边摊都有,而且便宜许多。 这就是生存之道。 沈安背着妹妹一路看过去,就看到了无数小摊贩。 最后他站在一个小摊前,摊主是个年轻男子。 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铁板上,几个歪歪斜斜的‘锅贴’都成了焦黑色。 沈安牵着妹妹叹道:“浪费了啊!” 年轻男子沮丧的道:“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弄的。” “想学吗?” “想啊!” “我是沈安,锅贴就是我弄出来的。” …… 时间到了下午,开封府接到消息,说是有一群人在皇城边上聚众,不时慷慨激昂的叫喊着,很像是要造反的模样。 开封府目前是包拯坐镇,他接报后心急如焚,也来不及去找什么巡检,带着手下的衙役们就往现场赶去。 等赶到樊楼后面的皇城边时,包拯见前方五六十人在振臂高呼着,就喝道:“拿下!” 衙役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拳打脚踢。 “一群逆贼,跪下!” 人群纷纷跪下,包拯皱眉看去,却见中间一个少年正在发呆。 一个炉子架在那里,铁锅里的锅贴正在散发着香味。 这啥意思? 沈安赶紧牵住了妹妹,随时准备跑路。 “你等在此聚众作甚?” 包拯沉声问道。 沈安指指铁锅说道:“小民在此教他们做锅贴。” 包拯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问道:“为何叫喊?” 沈安无辜的道:“他们怕学不会,小民只是在给他们鼓劲罢了。” 包拯回身看看那些跪着的男子,然后面色难看的道:“回去!” 走出没几步,包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群男子已经重新聚集在一起,一起振臂高呼着。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包拯听到这个不禁就抚须微笑,觉得那个少年竟然还知道教这些,可见也是有些来历的。 “……学了做锅贴,每天一贯五!” 包拯的面色顿时就成了猪肝。 “今日萝卜白菜,明日香车宝马……” “今日睡地板,明日做富豪!” 包拯看到一个男子在振臂高呼着,然后竟然哽咽了,渐渐的嚎啕大哭起来。 “我那娘子……她见我穷,就抛弃了我们父子……” 众人都同情的看着他,可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沈安走到他的身前,双手放在他的肩上,然后看着周围的人,振眉道:“怕什么?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嚎哭的男子止住了哭声,一脸坚毅的道:“对,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等我发了财,那女人就算是跪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原谅她!” 沈安欣慰的道:“好男儿何患无妻……” 他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官员,再看过去时,就见开封府的一干衙役簇拥着那个官员一溜烟就跑了,仿佛身后有鬼在追赶。 “一天五文钱。第一个月不收钱,赚了都是你们的。可要是第一个月赚不到钱,那就是你不够努力,你不适合这一行,我就算是白教了。但是第二个月还要干的,每日五文钱,这个咱们要写在契约里,也就是说,你们都可以免费做一个月试试,不好我一文钱都不收!” …… 新书期间,每天两更:12:30,19:00。 新书最重要的就是推荐票,恳请大家投出手中的推荐票,助力咱们的新书茁壮成长。 ——爵士拜谢! ------------ 第4章 万众一心,其利断金 州桥的夜市依旧繁华。 沈安的生意依旧火爆。 三个泼皮如约而至。 “这是给你的钱。” 一小串铜钱被丢在了地上,为首的泼皮漫不经心的拿起一个锅贴,说道:“你转行吧。” 沈安看看地上的铜钱,微笑摇头。 这是准备强买强卖。 泼皮随口吃了锅贴,说道:“以后这锅贴就只能是我们做,你不同意?” 这话逼格有些高。 沈安牵着妹妹,笑的很坦荡。 泼皮怒道:“掀了他的摊子!” 沈安叹息道:“我是同意的。” 泼皮转怒为喜,悻悻的道:“算你懂事……” 沈安面露难色的道:“可是……” “可是什么?” 泼皮看着沈安身边的果果,狞笑道:“汴梁的孤儿可不少。” 沈安笑呵呵的指指他的身后道:“可是他们怕是不会同意。” 泼皮怒道:“谁?” 他猛地回身,就见身后站着一群男子。 他认出了其中的几个,不过是其它地方摆小摊的小贩罢了,平日里他随便拿他们的东西都没人敢反抗。 这样的人再来几十个他也不怕。 “滚!” 他爆喝一声,觉得颇有些大将的风采。 沈安在心中为他默哀一秒钟,然后那群小贩就怒了。 “打死他们!” 这些小贩都指望着沈安的锅贴来翻身,如今竟然有人想夺取做锅贴的秘诀,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绝了大家的活路啊! 历朝历代的百姓都是最善良的,仿佛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反抗,可那是因为没人威胁到他们的生存…… 三个泼皮能在夜市厮混,自然是武力值超强。 可在沈安和围观者的眼中,这三人就像是三个孩子。 只是顷刻间,三个泼皮就被人潮淹没了。 惨叫声很惨烈。 沈安见果果看的目不转睛的,就捂着她的眼睛。 可果果却透过指缝在偷看。 三个泼皮被按倒在地上,那些小贩们围在边上踩踏着。 沈安叹息道:“奋斗是我的性格,成功是我的目标……这是何苦来哉!” 等巡检司的人来驱散了小贩们时,地上只剩下了三个奄奄一息的泼皮,以及几只鞋子。 巡检司的人很艰难的才认出了这三个面目全非的泼皮,然后惊讶的看着那些小贩。 那些小贩在振臂高呼着:“万众一心,其利断金!” “锅贴,刚出锅的锅贴了!” 沈安有些心虚的开始吆喝起来。 传销的手段很好用。 不,是太好用了。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这群小贩竟然团结的如此的无所畏惧。 可要是有人发现这里面愚弄人心的可怕之处,沈安觉得自己估摸着得带着妹妹远走高飞了。 “我们是最棒的!加油!” 一群小贩高喊一声,然后在巡检司的面面相觑中各自散去。 这些小贩的胆子什么时候那么大了? 三个最彪悍的泼皮栽了。 第二天消息传了出去,周围的商户欢呼雀跃,却也莫名其妙。 “是小贩们打的?” 商户们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那三个泼皮下手阴狠,却从不留把柄,而且据说在巡检司里也认识人,所以很是飞扬跋扈。 他们竟然团灭了? 而后传出他们团灭是因为逼迫一个小贩,更是被奉为谎言。 “汴梁城什么时候轮到小贩做主了?” 于是州桥夜市又多了不少人。 大家围在沈安的小摊周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就想看出这人有什么本事,竟然能驱使那那些小贩效命。 人太多了,果果有些怕,就站在沈安的身边,一手牵着他的衣裳下摆,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别怕。” 沈安在教几个最笨的小贩做锅贴。 锅贴的外观很好仿制,但核心的却是粉丝和调味汁的作法。 没有这两样东西,做出来的锅贴差了一大截。 核心的东西他们已经会了,却在做锅贴的程序上一筹莫展。 “要先刷油,不然粘锅。” 沈安一步步的教着,然后又让他们自己上手,他在边上指导。 一天五文钱,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文左右。 他教了五十三人,只要有四十人坚持下来,那他一个月别的不干都能有六贯钱入账。 房租是三贯钱,剩下三贯钱他准备存起来。 回到家中,他把铜钱放进罐子里,然后对果果说道:“咱们给果果存嫁妆。” 果果打个哈欠,却对所谓的嫁妆根本没兴趣。 …… 长途跋涉对沈安兄妹的身体影响很大,都瘦了不少。 所以沈安在变着法的做美食。 一只鸡在陶罐里上下翻滚着,香味浓郁。 果果站在边上,手中握着几根参须。 人参入药的历史很久了,但是在此时并未被神话,所以价格不贵。 只是果果还小,沈安不肯多放。 他揭开盖子,香味随着蒸汽一起弥漫出来。 “好香。” 果果欢喜的把小手放在侧面,然后被蒸汽熏了一下,就慌张的叫了起来,然后慌忙把手中的参须丢进去。 “哥,好烫。” 果果冲着沈安撒娇,沈安笑着把她搂在怀里,告诫道:“下次不许把手放在上面,会被烫成猪蹄的。” “哥,猪蹄是什么?” 果果仰着头问道。 沈安觉得自己有些疏忽了妹妹的教育,就把火撤小了些,请了房东帮忙照看。 两兄妹买了文房四宝,沈安想买书来着,只是那价格却让人望而生畏。 早饭是香喷喷的鸡汤泡饭。 面上飘着些黄色油花的滚烫鸡汤喝一口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果果拿着个小木勺在努力的吃着。 沈安撕开鸡腿的肉放进她的碗里,然后得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哥,咱们的家呢?” 果果突然想起了雄州的家。 沈安无言以对。 房子太贵了啊! 沈安先前在买文房四宝时随口问了一下,结果那伙计却一脸不屑的说不是有钱人就别想了。 一千贯左右的只是普通地段,普通房子。 好一些的要几千贯,让人望而生畏。 “没想到这里也有房地产啊!” 沈安的骨子里依旧是个传统的华夏人。 立业是第一要求。 但是他计算了一下,对靠着目前的收入买房没有信心。 一个月三贯,一年不过是三十多贯,要五十年才能买得起内城像样的院子。 当年仁宗想扩建皇宫,最终却放弃了想法,大多人说是皇帝仁慈,可沈安现在却怀疑是拆迁不起。 一个院子上千贯,靠近皇城的肯定更贵…… 现在都时兴房地产了? ------------ 第5章 包拯有麻烦了 三个泼皮被开封府收监,开始巡检司的人还为他们出头,颠倒黑白。等包拯出场后,这些都成了过眼烟云。 流放! 开封府的判罚让夜市的商户们欢呼雀跃,包青天的欢呼声甚至传到了皇城里。 可沈安这段时间和那些小贩经常聊天,顺带打探消息,知道包青天这个称呼值得商榷。 所以当一个小吏出现在眼前时,沈安就知道那话儿来了。 小吏板着脸道:“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行径吗?” 沈安茫然道:“不知。” 小吏吸吸鼻子,看了锅里金黄色的锅贴一眼,说道:“聚众闹事,蛊惑民心,若非是官家近日在让人祈福,你此刻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啥米? 沈安有些懵逼了。 在知道那天来皇城边上抓人的官员是包拯时,沈安确信这个小吏就是他指使来的。 小子,你那套蛊惑人心的东西老夫知道了,如果不是官家这几天不让杀生,老夫绝对会让你死的不能再死! 沈安木然点头,他准备认命了,然后带着妹妹搬离汴梁城。 小吏见他妥协了,就得意的道:“沈卞是个奸贼,没想到他的儿子也是奸猾之辈……” “放尼玛的屁!” 小吏愕然看着沈安,怒道:“大胆!” 果果有些不安,这也是沈安一直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原因,而是迂回用那些小贩来反击。 他牵着果果说道:“我兄妹老老实实地在京城求活,碍着谁了?” 小吏冷笑招手叫来一个泼皮,吩咐他去叫人。 沈安不想闹事,可他知道包拯既然表明了态度,以后那些小吏衙役,甚至泼皮都会被鼓舞着来收拾他。 这就是奉命行事。 可我只是想求活而已啊! 沈安第一次觉得那些在史书上闪光的名字变得很冷漠。 “我们兄妹被泼皮逼入绝境时,包青天在何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更多的人。 夜市繁华,龙蛇混杂。 一个少年也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 小吏冷冷的道:“为何不报官?” “哈哈哈哈!” 沈安笑的很畅快。 “报官?那三个泼皮在夜市纵横多年,开封府府衙就在对面,敢问包青天为何不知?” 沈安目光炯炯的喝问道:“是谁在背后为他们撑腰,为这些祸害百姓的败类撑腰!谁?!” 为泼皮们撑腰的巡检只是被申饬,这是和光同尘。 但方醒却把矛头对准了包拯。 只有这样他们兄妹才能安全。 小吏面色铁青的道:“你在找死!” 沈安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这便去求死,也好让包青天能遮掩一二。” 他从容抱起懵懂的果果,然后走向开封府府衙。 围观的人默然跟随着。 大多数人都知道沈安收拾那三个泼皮的原因,所以天然就反感开封府的态度。 那些商家更是忍无可忍。 “沈安,你放心,要是你被抓进去,你妹妹我们一起养,把她金尊玉贵的养大!” “包青天,呵呵!” “这是站在混混一边的青天啊!” “官家,有奸贼!” 大宋在某些方面来说是自由的,百姓肆无忌惮惯了,所以敢讥讽包拯。 可沈安知道包拯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展示了一番传销的威力,包拯就警惕的发现这个趋势不对,很危险。 这个时代的愚民最多,一旦被蛊惑,那就不可收拾。 所以他派人来警告沈安,甚至是带着杀机。 沈安必须要回击,否则他将在汴梁城中寸步难行。 而且小吏说到沈卞时的轻蔑,更是激起了他的愤怒。 他虽然没见过那位沈卞,可却知道出巡时遭遇辽军的危险,所以容不得有人泼脏水。 那个少年在人群中被仆役保护着,也跟了过去。 沈安一路到了开封府府衙前,然后抱着果果说道:“果果别怕,就和以前一样好玩。” 从雄州到开封的这一路上,沈安为了让果果开心,经常和她玩游戏,其中官员审讯人犯的游戏是果果最喜欢的。 “哥……” 果果搂着他的脖颈,那怯生生的眼神让沈安的怒火一下就冲到了头顶。 “哥和他们扮官差抓人犯呢!” 沈安安慰着妹妹,第一次觉得没有一个完整家庭的坏处。 若是有个家,他可以把妹妹放在家里让人照看,而不是跟着自己出来受苦。 但是今夜他不能再忍了。 他必须要为自己兄妹在汴梁城中闹出一个安宁日子来! 一群巡检司的军士冲了过来,带头的竟然是去报信的那个泼皮。 那个小吏得意的指着沈安喊道:“拿下他!” “来!” 沈安说道:“泼皮和巡检司做了一家人,开封府上下和他们成了一家人,这是谁的天下?” “皇城就在不远,汴河就在边上,可却洗不去你们的污点。” 沈安朗声道:“你们恼羞成怒要为那三个泼皮出头,我沈安今日愿为大宋殉国。只要官家能看到这些无耻之辈的脸嘴,值了!” 小吏的面色大变,喝道:“拿下他!堵住他的嘴!” 两个军士冲了过来,却被一群商人给挡住了。 这些人怒火中烧,竟然开始对他们拳打脚踢。 这就是人心,只要有人去引导,可正可邪。 沈安此刻却顾不得什么正邪了。 他悲愤的吟诵道:“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汴梁城中的百姓喜欢诗词,特别是柳永的,所以鉴赏能力不差。 厮打中止了,人人都在看着沈安。 沈安眼中的悲愤之色越发的浓郁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却因为周围的安静而越发的清晰。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小吏面如土色,喊道:“堵住他的嘴!” 可围观百姓的情绪已经不对了,有人喊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打死这些奸贼!” 大宋的诗词以婉约为主,也就是以娘炮风格为主,此刻一首看着不起眼的诗却让人感受到了久违的热血沸腾。 巡检司的军士狼狈而逃,小吏更是跑在了第一位。 整个夜市大乱,那个少年被仆役护在府衙大门前,仆役心有余悸的道:“小郎君,这是要造反啊!” 少年看着沈安抱起妹妹,从容的离去,说道:“这不是造反,包拯有大麻烦了。” 这场大乱很快就传遍了汴梁城,各方的反应不同。 有人瞠目结舌,有人直呼荒唐,有人却暗自冷笑…… ------------ 第6章 操弄人心 包拯进宫请罪了。 第二天上午,各方面的消息就被引爆了。 沈安坐在院子里,房东不知道他就是昨夜引爆夜市的家伙,眉飞色舞的说道:“包青天啊!当年告官可见不到官,是他让告官的能和当官的说话,所以大家才说他是青天……” “他不审案吗?” 沈安问道。 房东大叔不屑的道:“他是知府,哪里会审案。下面的官多的是,他就是掌总的。” 沈安觉得历史在自己的面前慢慢被揭开。 “那他……对百姓怎么样?” 沈安有些难为情的问出了这个幼稚的问题。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幼稚了,甚至是白痴了。 因为房东不可思议的在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包龙图那么大的官……”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沈安自己脑补了。 ……他那么大的官,百姓在他的眼中和蝼蚁有啥区别? 沈安明白了。 他再无一丝不安。 你想弄死我,那我就搞臭你。 这是来自于后世的一次反击。 从传销手段到煽动情绪,整个开封府被他弄的焦头烂额。 “哥!” 在边上找蚂蚁的果果兴奋的叫喊起来。 沈安对房东点点头,然后过去和她一起玩。 房东觉得这对兄妹很奇怪,哥哥看着很和气,却太老成了些;妹妹很懂事,而且他们的父母家人呢? “沈安,你们的家人呢?” 沈安还未成年,按理他们应该在亲人的身边才对。 沈安蹲在地上和果果找蚂蚁,闻言抬头说道:“他们早去了。” 房东拱手道:“冒昧了。” 沈安微笑道:“没事。” 从昨夜小吏的态度来看,整个官场对沈卞的出事都是喜闻乐见,所以才会在原因不明的情况下,都异口同声的说沈卞是投敌了。 不能再提沈卞的名字了啊! 沈安是在原身兄妹从雄州往汴梁迁徙的过程中穿越而来的,所以对沈卞并没有什么感情。 而迁徙的原因也很简单,沈卞背着个投敌的名头,沈安和果果在雄州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可投敌的名声沸沸扬扬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除非沈卞能平反,否则沈安兄妹一辈子都难以抬头做人,上不得台面。 沈安笑了笑,抬头就见到了包拯。 “老丈找谁?” 包拯的年纪不小了,房东的问话让他有些恍然。 “老夫找沈安。” 房东识趣的进去了,沈安起身看着包拯,微笑道:“包龙图这是要来抓人吗?” 包拯看了聚精会神找蚂蚁的果果一眼,说道:“出去说话。” 沈安点点头,然后摸摸腰间的小刀,心中转动着狰狞的念头。 外面要是有衙役在等着,那么他在被抓之前就会干掉包拯。 门外没有埋伏,沈安松开了小刀,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他觉得空气格外的清新。 包拯负手看着沈安,用那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很大胆。” 沈安比他矮一些,他微微抬头:“我若是不大胆,从昨夜开始,我兄妹二人在汴梁城中就会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敢问包龙图,我所犯何事?为此你甚至都想弄死我。” 包拯的脸上有些斑纹,显得有些苍老。 “老夫抓了两个小贩,从头到尾仔细询问了你的手段……” 他的目光渐渐锐利,声音多了冷厉:“你才十四岁,可这等操弄人心的手段却让人脊背发寒。老夫这几日夜不能寐。偶尔入梦,也会被惊醒,你可知老夫做的什么梦吗?” 沈安在想着中午吃些什么,闻言就随意的点点头。 造反如果那么容易的话,大宋早就被掀翻了。 “老夫梦到大宋处处烽烟,战马踏碎无数安宁。百姓在哀嚎,千里无鸡鸣……” 沈安依旧在神游物外。 眼前这位青天只是一个酷吏罢了,并没有什么嫂子抚养长大的事儿,更不存在什么铡刀和破案……那些只是故事。 故事里的事啊! 大宋确实是会处处烽烟,再无安宁。 可那是草原异族的马蹄和长刀…… 不去想办法解决来自于草原上的威胁,而是整日关起门来内耗,这样的青天让沈安觉得很有趣。 “那些惨嚎仿佛就在老夫的耳边,那些刀光仿佛就在眼前,所以这等手段……以后若是再次听闻,老夫哪怕是撞死在宫门外,也要让你千刀万剐。” 从这话里,沈安知道包拯大概在皇帝那里没讨好,多半是灰头土脸。 这位和那些人没啥区别,都是号称以大宋为己任。 一大群‘以大宋为己任’的‘栋梁’把持朝政多年,可大宋依旧在苟延残喘。 “包龙图还有话要交代吗?” 沈安突然觉得这些声音很聒噪,他更愿意听着妹妹撒娇的声音。 包拯发誓从未有人这样无礼的打断过自己的话,哪怕是在朝堂上他也敢揪住皇帝的衣袖,然后用口水给他洗脸。 可在遇到这个少年之后,他已经吃瘪两次了。 沈安拱手道:“我只是个在汴梁城中求活的少年,若是那些泼皮有人管,我也不会使出手段让那些小贩出手……不过我更看重的是从他们那里拿到的钱,我只要钱。” 包拯老脸一红,说道:“巡检司的人刚被抓,老夫发誓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是他进宫请罪之后的补救措施,但沈安没看到一丝愧疚。 就是冷漠! 一个百姓在官员的眼中哪有什么地位,不过是蝼蚁罢了! 这目光正如神灵俯瞰蝼蚁! 沈安微微躬身道:“如此小子自然安分度日。” 我不惹事,但是事别来惹我。 走进了院子里,果果还在找蚂蚁,不时抬头看着树干,皱着小眉头在嘀咕着什么。 沈安觉得自己是死里逃生。 从这两次的接触来看,包拯压根就不在乎弄死他,而原因只是因为他展现了些许蛊惑人心的手段。 可辽人和西夏更是迫在眉睫的危机,他为何不去弄死他们呢? 沈安笑的很舒畅。 包拯没能弄死他,反而被他弄的灰头土脸,而且青天的名声也有些蒙尘了。 沈安第一次对仁宗产生了好感。 包拯的到来肯定是仁宗施压的结果,否则他不可能来和一个平民扯淡。 果然是仁宗啊! “哥,抓到蚂蚁啦?” 果果抓到了一只蚂蚁,欢喜的跑了过来。 沈安微笑道:“慢些!跑慢些!” ------------ 第7章 踏平御街 “哥,家呢?” 果果最记挂的就是雄州的家,隔几天就要念叨一次。 在她的印象中,家就是温暖,家就是安全。 沈安一边给她扎头发,一边陷入了思索之中。 是得有个家了啊! 他看看这间陋室,感觉比后世的鸽子笼还局促。 “果果啊!那咱们存钱买房子吧。” 存钱当然买不了房子,只有赚大钱才能买房子。 果果却摇头,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哥,是家。” 沈安在这双大眼睛的注视下有些内疚了。 豪宅万千,心中无家。 陋室阴暗,因你而暖。 果果很满意现在的家,她只是在思念着父亲沈卞。 小时候总是这样,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 长大后,家就成了票根…… “哥!哥!” 果果见他发呆,就仰头喊着。 “坐好了!” 沈安按住了她,几下给她扎了鬏鬏。 “出门吃饭去!” “好!” 两兄妹第一次在汴梁吃饭,果果在沈安的背上指东打西,一会儿这家好,一会儿又说再过去看看。 汴梁很繁华,吃饭的地方更是多不胜数。 两兄妹最后还是一路吃着零食,等到了州桥时,已经是肚子滚圆。 时至午后,果果在沈安的背上睡着了,沈安必须得微微前倾,好让她不会后仰倒下去。 他站在自家的炉子边上,看着对面几个衙役在盯着这边。 这是包拯安排的吧。 这就是北宋版的人盯人。 沈安摇摇头,觉得这样的风声鹤唳真的让人觉得有些无稽。 他又买了些东西,回到家中后,就开始制作。 他在制作一个弹弓! 他拿着一把小刀在慢慢的削着木叉子,等好了之后就把用刚买的筋绑上。 他站在院子里,右手扣着小石头,然后拉开弹弓,但觉得没多少拉力,不如他前世用的皮筋。 “啪!” 石头击中了墙壁,沈安走过去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去弄了些做瓷器的泥巴。 泥巴里面掺和一些金属碎屑,然后简单的烧出来,这就是石弹。 初春的汴梁天气不错,沈安带着果果在外面寻找着鸟儿。 “啪!” “打中啦!” 一只鸟儿从树上挣扎着跌落下来,沈安跑过去捡起来,果果在后面欢呼。 而就在果果的手中牵着一条绳子,绳子的一头是一条小狗。 “花花……” 果果拉着绳子,小狗呜咽几声过来。 果果蹲下去,笨拙的摸着小狗的脑袋说道:“花花要凶。” 小狗有一身黑色的皮毛,看着可怜兮兮的。 可沈安前几日把它买下来时,小狗的母亲却异常凶狠,连狗主人都不敢轻易去招惹的存在。只是狗爸爸不知道是啥品种,狗主人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沈安买来给她作伴的,所以果果很是欢喜,甚至连名字都是她取的。 她蹲那里,小狗也坐在边上,一人一狗没看到前方大门处的人潮人海中,两个和尚正在对沈安怒目而视。 沈安捡起了那只鸟,抬头就看到了来自于和尚的怒火。 他傻眼的看看牌匾,然后急匆匆的回来,抱起果果和小狗就走。 这是大相国寺啊! 天呐!我竟然在大相国寺的大门外打鸟…… …… 夜市的锅贴摊子后面多了一条小狗。 果果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花花就在她脚边的小炭盆边上卧着。 汴梁城中多了几十个卖锅贴的小摊,但大家公认最好吃的还是州桥夜市的沈安这里。 沈安动作麻利的做着锅贴,果果在后面的小桌子上练字描红。 小贩们都出师了,沈安重新得了清静。 可对面多了两个巡检司的军士,沈安觉得生活又重新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左边的汤饼摊子今晚的生意不大好,小贩有些艳羡沈安的生意,就在边上嘀咕着,甚至好奇的去看了果果练字。 “啧啧!沈安,你竟然识字?而且还能教人,那你为何还在夜市摆摊?去弄个教书的活计也好啊!” 沈安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说话,小贩突然转了个话题,神秘的道:“今日辽国使者在朝中可是发火了,听闻朝堂上鸦雀无声,那些大官把官家丢在那里,自己装傻子。” 这八卦让沈安有些措手不及,就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贩得意的道:“朝中之事哪里瞒得过汴梁人。” 这特么国家大事也是能到处说的? 沈安很无语,等看到右前方出现了包拯之后,他就更无语了。 这老头是大晚上还不放心自己? 沈安没觉得自己的杀伤力有那么大,那么包拯必然是有事。 滚蛋吧! 他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这字不错。” 包拯迈着官步走到了果果的身边,看到她笨拙的在描红,就点点头,然后夸赞了几句。却也知道不能乱当人师父的道理,没敢说哪里不好。 沈安没搭理他,花花却站了起来,冲着包拯在咆哮。 奶声奶气的小奶狗让包拯楞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他走到了目光不善的沈安身边,说道:“有人说老夫是酷吏,可老夫并未私加刑罚于一人。” 沈安点点头,不愿和他争辩。 “你小小年纪心机颇深,而且从小你爹爹就亲手教导你,想来你的学识也非同一般,毕竟……沈卞有才,可却孤傲,而且对武人多有偏向……” 沈安的心中一震,终于知道了沈卞为何会人人喊打。 狄青去年才被逼死,沈卞这等同情武人的文官就是异类。 同情武人没错,可你不该明着来啊! 这下倒是坑了沈安兄妹一把。 可沈安既然接过了原身的身份,自然也就接过了这一切。 “狄武襄走了,若是西夏和辽人来攻,大宋谁上?” 包拯板着脸道:“大宋从不缺武人,不管是种家还是折家,你还小,万万不可走了邪路。” 沈安心中微冷,知道这个话题不可再说。 “来了!” 这时前方有人喊了一声。 包拯的面色一整,沈安这才注意他竟然是穿着官服来的。 这老头是想干嘛? 当左前方来了十余骑时,包拯走了出去,拦在了路中间。 老头面色肃然,喝道:“白日你等在朝堂上说要踏平御街,横扫开封府。老夫权知开封府包拯,今日老夫在此,你等可从老夫的身上踩踏过去。” 夜市灯火通明,沈安看的清清楚楚的。 “是辽人!” 有人尖叫了起来,然后夜市开始骚动。 这十余骑中大多戴了毡帽,可有几人没戴,头上只有太阳穴上面有一溜头发,中间是光头,恍如地中海发型。 ------------ 第8章 那竖起的中指 夜市繁华,人多的如过江之卿。 可在这些辽人出现后,周围的摊贩几乎都跑了。 对大宋作战的百战百胜,让辽人近乎于猖狂,压根没把这个国家放在眼里。 所以见到包拯当街拦截,为首的辽人狞笑了一下,然后呼喝几声,竟然策马冲了过来。 他的肩头站着一只鹰隼,那鹰隼的眼睛在灯火照耀下微微反光,看着多了些邪恶之意。 辽人的骑术当真了得,一人一马竟然带出了惨烈的气息。 包拯站在路中间,目光炯炯的盯着来骑,丝毫不见紧张。 沈安抱着果果,边上的小贩都跑了。 他不在乎包拯的生死,可那些辽人在后面开始了聚集,并渐渐开始加速。 他这里就是辽人的冲击路线,避无可避。 他看到包拯的身后站着一队军士,就喊道:“干掉他!” 带队的都头看了沈安一眼,眼中全是无奈和憋屈。 沈安愕然站在那里发呆。 他想起了历史…… 好像从头到尾,大宋都是被辽人按在地上摩擦。哪怕是金人崛起,打的辽人狼狈逃窜,大宋依旧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也就是说,辽国哪怕要灭国了,依旧能把大宋搓扁揉圆。 这特么…… 沈安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脊梁骨处冒出来,然后升到头顶,恍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让他遍体生寒。 这个大宋……特么的没有半点安全感啊! 马蹄声急促,恍如催命符般的在沈安的耳畔响起。 他放下果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呼吸有些急促。 他拿出了弹弓,扣住了一枚石弹。 他的面色涨红,脑海里全是一些杀戮的场景。 包拯依旧不退。 辽人冲了过来,在包拯的身前展示了一把骑术。 战马人立而起,纵声长嘶。 马蹄在包拯的眼前滑过,马蹄铁在闪烁着寒光,然后就是马背上那辽人的得意神色。 耻辱啊! 包拯恨不能有人一箭射死这个辽人,可他知道那会导致两国不可莫测的未来,而辽人一直在寻求南下的借口,所以…… 然后他就看到了辽人肩头上的鹰隼。 鹰隼的目光锐利,就像是细针扎进了他的眼中。 这是一个依旧野蛮的国家,大宋不是对手! 包拯痛苦不堪的得出了结论。 少数没走的百姓在看着这边,大多畏惧,有人在叫骂,但却没有勇气出手。 包拯身后的那队军士面色铁青,军人的荣誉感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了屈辱。 啪! 没有任何征兆,鹰隼的胸口羽毛突然炸开了。 一声尖利的叫声后,鹰隼扇动着翅膀,最后却歪歪斜斜的从辽人的肩膀上掉落下去。 羽毛在空中缓缓飞舞…… 包拯呆滞了。 辽人呆滞了。 在场的人都在发呆。 “卧槽尼玛!” 包拯猛地回头,就见到沈安站在那里,昂首冲着这边竖手指头,好像是中指。而他的左手握着一个丫字形的东西。 然后他抱着果果和小狗一溜烟就跑了。 “好!” 沈安一路狂奔着,他知道辽人跋扈,一旦被追上的话,他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两侧的人在冲他欢呼着,喝彩声不绝于耳。 “好汉子!” 好汉子的欢呼声一直传递下去,沿着沈安逃跑的路线在延续。 沈安在奔跑中回头看了一眼。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包拯伸开双臂,在冲着辽人怒吼。 果果在沈安的怀里咯咯咯的笑着。 “哥!快跑!” 小奶狗也在叫唤着,声音很轻快。 沈安一路狂奔,边上竟然有人在伴跑。 “他们没追来,快跑!” “好汉子,回头记得去李家酒楼,你家的酒饭我包了,不要钱!” “小郎君……小郎君没成亲吧?我家里有个女儿,长得闭月羞花,能让杨贵妃丑哭……” 沈安一路狂奔,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家中之后,他剧烈的喘息着,然后不可抑制的开始了大笑。 “哈哈哈哈……” 果果不知道他为何大笑,就抱着花花嘀咕道:“花花,哥哥疯了。” 小奶狗呜咽一声,然后把脑袋靠在果果的腿上,就此入睡。 沈安帮果果洗漱之后,让她先睡了。 他自己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并未后悔自己的举动。 在那一刻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发酵,然后驱使着自己拿出了弹弓。 呃! 沈安突然有些尴尬。 他原先瞄准的是那个辽人啊! 怎么会打中他肩头的鹰隼呢? 他在尴尬,却不知道外面已经在沸腾了。 辽人在夜市中几番咆哮,可包拯一步不退,最终他们只得回了驿馆。 消息瞬间在传递,汴梁各处都在说着此事。 有人慷慨激昂的写了诗词,然后和女妓一起高歌,最后喝的烂醉。 有人在忧虑着,不知为何。 消息甚至被连夜送进了宫中。 赵祯有些想吃宵夜,得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谁干的?” “他们说是州桥夜市的一个小贩。” 赵祯不敢相信的道:“竟然是一个小贩?” “是的官家,那小贩还骂了辽人……” “怎么骂的?” “官家,那是……那是市井粗俗之言。” “说!” “卧……卧槽尼玛……” “噗!” “我怎么有些高兴呢?” “官家高兴就是大喜事啊!” “是啊!不过我却想……来一碗羊羹。罢了,羊羹耗费,烤吧,烤些羊肉来。若是不行,弄些生羊肉来,我自己烤。” …… 沈安很担心自己的小贩生涯能不能持续下去,毕竟‘专利授权费’每月只有三贯钱的剩余,虽然能让他们兄妹活下去,却活的不安逸。 第二天早上,天空中还弥漫着薄雾的时候,沈安就悄然来到了州桥夜市。 “沈安!” 边上一家酒楼的伙计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沈安,一声欢呼后,周围就涌出了不少人。 “沈安,刚才有人来传话,昨夜官家大发雷霆,连夜让人去了辽人的驿馆申饬,说他们践踏州桥,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那些辽人是想增岁币,每年他们都会闹几次,这次被你堵了回去,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憋屈呢!” “……” 看着这些热情的脸,沈安发现自己不但还能继续摆摊,而且还成了夜市的英雄。 这日子也太令人欢喜了吧? ------------ 第9章 狡猾的包拯 沈安婉拒了各种吃请,只是有一位大叔执着的要把自家闺女嫁给他,这让他有些困扰。 我才十四岁啊! 大宋男性成婚的年龄好像是十六岁…… 果果站在他的身边,仰头嚷道:“我哥哥不嫁人!” 呃! 沈安和大叔相对愕然,然后一起笑了。 他的炉子还在,甚至铁锅都完好无损,上面的几十个锅贴也一个不少。 “昨夜谁都没说你是在这里摆摊的!” 一个商户坚定的道:“谁敢说出去,我们就弄死他!” 沈安站在炉子前,看着前方那些热情的人,突然觉得这个大宋有许多值得回味的地方。 很温暖! 当看到便衣的包拯时,沈安就笑了笑。 很温暖的笑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守。 “你的胆子太大了。” 包拯伸手摸摸果果的头顶,说道:“沈卞虽然有些离经叛道,可胆子却没你大,至少他不敢当街射杀辽人使者的鹰。” 沈安淡淡的道:“家父并未损害大宋任何利益。” 包拯想驳斥,最后却自嘲的道:“你只是个孩子,有的事并非如你想象中的简单。” 沈安说道:“我知道,以文御武是祖宗的规矩。” 包拯点头微笑。 “可时移世易,西夏和辽人就是两头饿狼,天知道以后还会多出什么敌人,大宋压制武人会带来些什么?” 包拯的面色微变,说道:“一派胡言!” 沈安笑了笑,不再说这个。 “恭喜包青天的美名再次响彻云霄。” 昨夜包拯誓死不退的悍勇让人震撼,硬骨头的包青天让沈安也为之动容。 包拯的脸不自在的别过去一下。 老包竟然会害羞? 沈安觉得很好笑。 “你那首诗不错。” 包拯重提旧事让沈安一下就提高了警惕,然后问道:“包龙图可是要秋后算账吗?” 包拯摇摇头,“官家问了昨夜射杀辽人鹰隼的小贩是谁,老夫却说没看清。沈安……你这等人看似和气,可老夫却知道你很危险。” 果果带着花花去了后面,包拯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会蛊惑人心。这是一门本事,可大可小。若是用于蛊惑愚民,那就是倾国之祸。你该去考试,官场会让你忘掉一切野心……” “我没野心。” 沈安反驳道:“我从未有什么野心,煽动小贩也只是为了对付那些泼皮,顺带给自己找些外财罢了,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阴险。” 包拯笑了,指着沈安说道:“做一件事既能对付泼皮,还能赚钱,这是什么?这就是本事。老夫老了,见过许多有本事的人,如你这般小的少年……罢了,妖孽般的少年!可大宋却不是国之将亡,所以你好自为之,若是想考试,可来寻老夫,老夫给你推荐。” 大宋的科举是从发解试开始的,也就是乡试,可下面却没有一个承上启下的县试或是府试,靠的就是举荐。 没有举荐,你就算是大材斑斑,可也只能憋屈的在家挖土种地。 沈安摇摇头,包拯最后说道:“你若是能在东华门外唱名,二十年后定然能成为大宋的栋梁,老夫那时若是还活着,爬也会爬来为你恭贺,为大宋贺!” 考毛线! 沈安心中暗自在捧腹大笑着。 包拯才走出一步,又回头看了沈安一眼,问道:“巡检司和泼皮相互勾结,你认为该如何做才好?” 沈安下意识的说道:“派人到泼皮中去卧底,或是直接收买泼皮,得了消息就动手,要下狠手,让后继者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嘶!” 老家伙竟然敢阴我? 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包拯,沈安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时代的智慧。 包拯叹息道:“你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堂堂正正的不好吗?非得要什么卧底,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还要收买泼皮……若是有空,老夫再来指导你,让你重新做人。” 沈安瞠目结舌的看着包拯扬长而去,想骂却不知该骂什么。 “哥,写字。” 幸好有一个好学的妹妹让沈安觉得很安慰。 两人回家,房东大叔正在接待新房客。 “……不是老夫自吹自擂,在汴梁城中,连宰辅相公都要租房住,所以一月才十贯钱,已经是很便宜了。” 新房客竟然是两个女人,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美丽,很美丽,但也很倨傲。 另一个算不得女人吧,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比沈安大一些,但是在现在已经是可以当妈的年纪了。 “阿珠娘子,你要的是三间房,不行你问问沈安,他那间房多少钱。” 往日很是慈善的房东大叔此刻变得有些狡黠,但沈安却不乐意掺和这等事。 那个叫做阿珠的女人微微挑了一下秀眉,小口微微张开,冷淡的道:“那就这样吧。” 我去! 租个房子竟然租出住总统套房的自矜来了。 “哥,怕!” 果果这一路跟着沈安迁徙过来,见到了各型各色的人,对有些气息很敏感。 这是个骄傲得意的女人,那个看似丫鬟的半大女人也是鼻孔朝天的模样,主仆二人的气质加起来就四个字。 生人勿近! “咱们练字去喽!” 沈安现在才十四岁,异性对这具身体的吸引力还没那么大。 阿珠瞟了进去的沈安兄妹一眼,嘴角微微上翘,有些不屑。 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后,沈安就给果果说故事。 “……那个恶毒的王后捉住了公主,从此把她牢牢的看住,公主若是每顿不吃完一碗饭,王后就会收拾她……” 果果靠在哥哥的怀里,不满的嘟嘴道:“哥,还有。” 沈安想了想,继续说道:“后来有七个小矮人想来解救公主,他们就是因为吃饭挑食才变矮的,被王后一脚一个都踢了出去……” 果果忧郁的道:“哥,我要吃饭。” 时间差不多中午了,沈安笑眯眯的点燃了小炉子,然后开始做饭。 前院现在就沈安和新来的两个女人住,而大宋目前的习惯是一日两餐,没有午饭的说法。 炊烟渺渺而起,沈安下了肉丝,加了白菜清炒,虽然没放多少调料,但是因为原料的出色,所以很香。 他做了两个菜,最后是蛋汤完事。 他把桌子搬出来,果果也吃力的搬着小凳子,然后在门边见到那两个女人在惊讶的看着这边,就有些得意的笑了。 “哥,吃饭。” ------------ 第10章 出手 “这是……娘子,这,这竟然是炒菜?” 那个丫鬟的声音大了些,让沈安有些不高兴。 若非是屋内太逼仄,他也不愿意在外面吃饭。 吃就吃吧,可有人看着却不自在。 阿珠的眼中多了惊讶之色,但依旧冷漠。 “樊楼就有。” 沈安听到了这话,却不屑一顾。 樊楼的炒菜他知道,据吃过的人说也就那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不禁眼前一亮。 能不能靠着炒菜发财买房呢? “哥,吃饭!” 果果听了公主因为不好好吃饭被王后收拾的故事后,今天两个菜都吃了,觉得自己很努力。 可沈安却在走神。 一顿午饭他吃的食不甘味,最后搅合了蛋汤和剩菜泡在一起吃了。 一个午觉睡起来,沈安有些沮丧的放弃了那个发财大计。 不是他不想发财,而是他的身后没有力量,如果贸然把各种炒菜亮出去,钱肯定能挣,但是被谋财害命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他有些犹豫。 “哥!” 果果很乖,起床后就在看字。 沈安笑了笑,把这些烦恼抛开,然后去指导她练字。 时间到了下午,沈安把担子提出来,一头装上今夜做锅贴的材料,还有小桌子和小椅子,一头让果果和花花坐进去。 “走喽!” 这是果果最喜欢的出行方式,她抓住筐子的边缘,冲着那个出来的阿珠笑了起来。 阿珠的眼中多了些淡淡的冷漠。 一路到了夜市,那些商户挤眉弄眼的,却不肯过来打招呼。 有人大概是憋得慌了,就拿着一个油纸包跑过来。 “没人会说出来,你放心。” 油纸包被放进了果果坐着的筐子里,来人飞快的跑了。 这是不肯暴露他的身份啊! 把摊子摆好,面团弄好,沈安打开油纸包,却是两只炸鹌鹑。 他不大喜欢吃这个,但好意难却,就先坐在炉子前吃了鹌鹑。 他正低头吃着,一碗酒水就被放在了案板上。 来人瓮声瓮气的道:“少年人也要学会喝酒,不然哪来的血气。” 沈安愕然,然后点头表示感谢。 夜市的商户不缺乏是非观,只是因为大宋对外的屡战屡败让大家习惯性的畏缩了而已。 锅贴照样做,只是沈安却多了些从容。 来买锅贴的人很多,沈安甚至还看到了两个新来的泼皮。 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干活。 然后…… 他缓缓抬头,再看了那两个泼皮一眼,心中在狂骂着包拯。 ——堂堂正正的不好吗? ——什么卧底,听着就觉得不是好事。 ——有时间老夫再好好的教你怎么做人! 可特么的那个泼皮分明就是小吏! 沈安发誓那两个泼皮中的一个就是那天来传话的小吏,还叫了巡检司来威胁自己。 这卧底都不专业啊! 那个小吏泼皮慢慢排到了前面,很丢从不排队的泼皮们的脸。 “包公问你可愿做个小吏。若是愿意,以后还可参加考试。” 老家伙还想忽悠我! 沈安摇摇头,低声道:“你装的真假,回头包拯肯定会让你滚蛋。” “那要怎么办?” “亲热些,最好是一起睡一段时日。” 小吏有些慌张,接过锅贴就走,竟然没付钱。 沈安见他和那个真泼皮勾肩搭背的离去,想想就放弃了追索。 希望你不会变弯吧。 他在前面忙碌着,果果坐在后面描红,不时看一眼外面的繁华。 花花坐在果果的身前打盹,最后干脆就枕在果果的鞋面上睡觉。 等沈安打烊之后,一个男子有些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 “干啥?” 沈安对这人有印象,在那一夜他就在边上伴跑。 所以他和颜悦色。 男子看了在后面收拾自己纸笔的果果一眼,难为情的道:“沈安,我的……我……” 求人的话说不出口,说明这人还行。 求人的话说的就像是你该做的,这等人沈安前世见识过不少。 所以他微笑道:“可是有麻烦吗?” 男子别过脸去,低声道:“我的鸡卖不动……” 这是来求援的。 沈安有些犹豫,但随即就笑道:“我去看看。” 男子大喜过望,沈安叫了果果一声,一家三口就去了男子的摊子前。 “我这个鸡就是蒸煮,只是味道比不得大酒楼里的,所以没人吃。” 一个摊位上就是一个大些的炉子,炉子上面架着一口铜锅,上面是蒸笼。 男子揭开了蒸笼,一股子味道就传了出来。 周围渐渐围上了人,大家闻着这个味道,有人说道:“你这个就是鸡味,和自己煮的没啥分别,别人为何要买?” 这是个大问题,男子苦笑道:“没活干了,就想来试试,好歹养活一家子,只是手艺却见不得人……” 周围一阵叹息,但谁的手艺都不是白来的,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这是千古真理。 男子听着叹息声,面色惨白的道:“算了,回头我去码头扛活。” “来只鸡腿!” 沈安把担子放下,果果抱着花花站在他的身边。 男子点点头,说道:“反正也卖不出去,就是味道不大好,沈安你多包涵。” 蒸笼里有五只鸡,他夹了一整只出来,笑道:“不够还有。” 不错,人还大气。 沈安把小桌子和小椅子摆好,然后给果果撕了一条翅膀,说道:“不许多吃,不然会隔食。” 果果给个甜甜的笑脸,然后问道:“哥,花花呢?” 小狗在边上仰头看着沈安,尾巴摇的和风车一般的利索。 沈安对男子歉然道:“我妹妹喜欢这小狗,她吃什么小狗就吃什么。” 男子笑着点头。 这年头食物可是珍贵的东西,普通百姓拿鸡肉去喂狗,那会被人骂败家子。 沈安撕了一点鸡胸肉给花花,小狗马上就撕咬起来,看着有些凶恶。 “好狗!” 人群中有人赞了一声,沈安见是一个少年,就点点头。 “想做什么口味的鸡?” 沈安在吃着鸡腿,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男子也绝望了,同样是不经意的说道:“我就会蒸鸡,其它的做出来家人都不肯吃。” 这就是个没有厨师天赋的人。 一个老人干咳道:“你这个……老夫活的长,见过许多如你这般满怀希望的年轻人,只是后来都……都转行了,别干这个了,去找个营生吧,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能养活妻儿。” 男子点头道:“是,明日我就去码头看看。” 老人赞许的道:“汴梁乃是京城,各处都要人手,这样不行就换一个,总能活下去。” 沈安已经吃了鸡腿,他用毛巾擦擦手,说道:“那咱们就做蒸鸡。” 呃…… 周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 第11章 皇帝的宵夜 “那个……沈安,这事就算了吧。” 有人担心沈安会给自己挖坑。 男子也想通了,说道:“对,明日我就去转转,只要舍得力气,总不会饿死人。” 沈安放下毛巾,起身道:“我喜欢琢磨吃的,要不你试试?” 他并无迫切想帮助男子的想法,所以这话之后就准备不管了。 男子只觉得人生至此再无希望,就说道:“家中还有三只鸡……” “够了。” 沈安说道:“你明日早上把鸡带去我那里。” …… 沈安此后依旧摆摊卖锅贴,夜市中却少了那个做蒸鸡的男子。 大家都以为他是转行了。 直至五天后,男子挑着担子回来了。 夜市的商户们都暗自唏嘘着。 男子把炉子摆好,蒸锅架上去,然后开始蒸鸡。 还是老一套吧。 夜市又开始了繁华。 果果依旧在练字。 花花依旧在打盹。 沈安依旧在做锅贴。 那个少年又来了,他今天排队买锅贴。 少年看着才十岁左右,身后跟着个一脸紧张的男子,板着脸在排队。 “要五个。” 沈安抬头,见这个少年有些面熟,就皱眉道:“可有大人跟着来了?” 少年不满的道:“你管我!” 尼玛! 沈安一巴掌就抽在他的头顶上,骂道:“爹娘把你养大容易吗?夜市那么多人,要是有人把你弄走了咋办?” 少年瞠目结舌。 他身后的男子瞠目结舌。 沈安见了就火大,说道:“锅贴送你了,赶紧回家去。” 他粗鲁的把锅贴包起来,然后塞在了少年的怀里,喝道:“赶紧滚蛋!” 少年木然的转身,男子护着他出了人群。 “啊!” 滚烫的锅贴此刻才发威,少年赶紧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然后想扔在地上。 “算了,吃吃看,不好吃回头就掀了他的摊子……也不好,他的妹妹看着很好,算了。” 他不知道这句话的危险性,若是被沈安听到了,保证会笑的很慈祥,然后会把他收拾的悔不当初。 两人走出一段,男子突然吸吸鼻子道:“小郎君,好香。” 少年也闻到了,但是他却陶醉在锅贴的美味之中而不能自拔。 “好香啊!” 夜市的游人大多都是来寻美食的,饕餮不少。 大家寻味而去,就见一个摊位上架着一口锅,上面是蒸笼。 “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 有积年的美食家迫不及待的想品尝了。 有人认出了男子,就惊呼道:“你不是没做了吗?” 男子有些唏嘘的道:“是沈安给的方子。” 他揭开蒸笼,一只只的把鸡取出来。 “这鸡叫做贵妃鸡,香味浓郁,对身子有大好处。” 那个老饕的鼻子就像是嗅到猎物的狼,不住的抽搐着。 “赶紧拿来。” “一只……” “别说钱,俗!” 老饕第一口咬在了鸡翅上,然后闭上眼睛。 “有酒味……竟然用酒来炖鸡?还有板栗……还有……” 老饕睁开眼睛,一把揪住了男子的胸襟,喝问道:“谁弄出来的?” 男子下意识的道:“沈安。” 老饕丢下一把铜钱,然后拎着一只鸡就跑。 那么好吃? “我要一只!” 瞬间这个摊位就被淹没了。 老饕跑到了沈安的摊位前,可却被排队的人拦住了。 “不许插队,不然赶出去!” 他拎着一只鸡在啃着,准备好生尝尝这个锅贴。 锅贴是最近汴梁刚时兴的食物,不过大部分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老饕自然也没什么兴趣,不过看在这份美味的蒸鸡面上,他决定试一试。 “没了!” 沈安举起袋子甩了一下,有些面粉随风飞了过来。 他飞快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挑起担子就跑。 那边蒸鸡的摊位已经爆满了,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安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盛况,见状哪敢停留。 “沈安……” “沈安在哪?” “沈安在哪……” 沈安已经跑路了。 这年头的人怎么就那么爱一惊一乍的呢? 沈安觉得自己真是够冤枉的。 不就是一个老家的蒸鸡吗,干嘛那么疯狂啊! 他却忘记了那个蒸鸡是后人创新的菜式,只觉得自己随手弄了个菜式,也算是酬谢了那夜伴跑的情谊。 可没想到竟然引发了暴动。 他回身看了一眼,见身后有十余人在追赶,就没好气的道:“我就只会这些!” “可要帮忙吗?” 沈安瞥了一眼声音来处,见到是那个少年,就怒吼道:“赶紧滚回家去!” 他挑着担子落荒而逃,身后的夜市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男子的十多只鸡被抢购一空,他热泪盈眶的站在那里发呆,脚边全是鸡骨头。 “安哥……” …… 赵祯觉得自己又饿了,可他知道一旦习惯了吃宵夜,那些管事的就能把这个当做是财源,宫中每年又会多一项开销。 “官家,官家……” 最近朝中的臣子们都在建议赵祯赶紧去领养一个孩子,这让赵祯很是恶心和不满,却不能反驳,所以很郁闷。 太监是帝王最亲近的人,自然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所以最近宫中的太监们都在有意识的寻些高兴的事来禀告。 赵祯没精打采的道:“何事?” 他身边的贴身太监陈忠珩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脸兴奋的道:“官家,州桥夜市新出了一种美食。” 赵祯的眼睛一亮,然后觉得不对,就板着脸道:“什么美食啊?” 陈忠珩满脸堆笑的回身,然后拍拍手。 一个宫女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陈忠珩得意的道:“官家,臣得了消息就令人去排队,终于是抢到了一只鸡,官家,臣尝过了。” 皇帝的吃食当然得试毒,陈忠珩显然很得赵祯的信任。 赵祯干咳一声,然后有人送上了筷子,他就夹了一点鸡肋骨那里的肉。。 “嗯……甜,香,鲜美……哦……还有酒……美味啊!” 陈忠珩见他喜欢,就欢喜的道:“官家,这鸡是那日打了辽人使者那小贩教人做的……” 赵祯在吃鸡,随意的道:“我知道了,旁的不想知晓,你也别说,省得明日朝中的相公们又要说我了。” 陈忠珩不忿的道:“官家,他们自家住的好地方,吃的好食物,可却死死的盯着您,这不公。” 赵祯夹了鸡翅膀,微笑道:“大宋大宋,我若是和他们闹起来,哪还有什么大宋?所以我受些苦又算是什么?再说我还能每日都吃到羊肉,已经和神仙差不多了。” ------------ 第12章 神器出场引发的骚动  沈安很忧愁。 果果在院子里逗弄花花,阿珠的丫鬟想上来套近乎,被花花龇牙咧嘴的逼了回去。 “小家子气!” 那丫鬟气呼呼的回去了,但却不进家,只是在门边依着。 果果在树下挖土,说是要看看地底下有什么。 沈安坐在矮凳上,托腮发愁。 他从未想到只是一道菜就能让夜市沸腾了。 这是个上下都爱好美食的国度啊! 今晚还能去摆摊不? 一个月三贯的‘专利使用费’不够啊! “哥!哥!虫子!” “来了来了!” 沈安丢开烦恼,带着果果在树下搞破坏。 天气渐渐回暖,但是沈安中午却做了个火锅。 那个丫鬟有些遗憾没看到炒菜,可转眼她就欢喜起来。 “娘子,郎君来了!” 门外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沈安依旧吃着自己的火锅。 阿珠欢喜的冲了出来,一对男女执手相看,可惜没有哽咽,让沈安有些失望。 果果不喜欢吃菜蔬,不知道锅里的小白菜价格贵到了什么程度,见沈安在看那边,就悄悄的夹了小白菜过去。 沈安正好回头,见到后就嗯了一声。 果果瘪着嘴,又把筷子收了回去。 “怎么住在这个地方?你看看什么人都有,还在外面吃这个……什么?水煮菜?阿珠,这地方不好。” “官人,别处离皇城远了,要不就得出了内城,到时候你多有不便。” “那也就罢了,只是少和那些人交往,免得……” 沈安微微皱眉,觉得这种地方确实是有些不好,没有隐私。 那男子见沈安不悦,就拉着女人进去。 “……此次我回来就不走了,钱财咱们也不缺,等我去找个中人盘问盘问,咱们买房子。” “买房子?官人,要好多钱。” “咱们……不差……” 竟然是土豪? 沈安觉得自己很俗,比如说听到有人要在城中买房,就觉得自己会少一次机会。 所以下午他继续挑着担子去夜市。 夜市没人打扰他,这让沈安安心不少。 只是那些目光有些灼热,就像是单身汉发现了美女。 “哥,他们好凶。” 果果抱着沈安的大腿,觉得这些目光不善。 “不是凶啊!” 沈安很惆怅,觉得自己的小贩生涯怕是要结束了。 锅贴照例卖完,沈安在收拾摊子,卖蒸鸡的男子疾步而来。 噗通一声,这人竟然就跪下了。 沈安愕然,刚想闪开,男子抬头道:“小人成婚生子几年,一直在厮混,耗费了家中多少钱粮。小人总以为自己此生就只能去码头扛活,谁知道却得了恩公相助,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我这算是挽救了一个失败的丈夫和父亲吗? 一种类似于教书育人成功的成就感让沈安有些飘飘然。 哐当一声,男子把一袋子东西放在案板上,说道:“恩人无私,可小人却不能无耻,此后小人每月会送钱来。” 他没说数量多少,可看那模样,分明就是要和沈安平分利润。 沈安有些纠结,最后干巴巴的道:“多了。” 男子愕然,大抵是没见过觉得钱多的人。 沈安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若是不要,你定然心中不安……” “对对对!小人就是心中不安,所以才想着给恩公送钱。” 沈安淡淡的道:“一成就好,做个意思。” 他觉得那些灼热的目光不是坏事。 老子就是个天才啊! 沈安心中狂喜,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源源不断的财源。 周围的人开始躁动起来。 “我愿意给两成……” “我给三成……” 沈安‘惶然’的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夜市沸腾了! 沈安虽然前世做菜不错,可州桥夜市这边做饮食的摊贩起码得有上百家。 哥做不到啊! “炒菜!” 夜市疯狂了。 这一夜的州桥夜市让人发狂,消息飞快在传递。 包拯是开封知府,第一个得了消息。 “夜市没人了?” “都跑了,那些小贩都跟着那个沈安跑了。” 包拯满脸怒色的道:“去打探消息。” 等人走后,包拯叹息道:“老夫就知道那个少年不是池中之物,这等人就该拉他进官场,然后他自然会被各种规矩束缚……可那是州桥夜市啊!那些小贩要是闹腾起来,汴梁不安……” 州桥夜市的小贩们罢工了。 有人得知是沈安带走了小贩们,就说这是在找死。 小贩们每天都要做生意讨生活,一天不干就亏损一天,你沈安赔得起? 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甚至都没人来占领空出来的摊位,就是担心后面闹事被牵连。 从这天晚上开始,州桥夜市的小贩们停业了五日。 沈安也消失了五日。 第六天,汴梁的百姓愕然发现州桥夜市又恢复了。 于是人群涌入。 “爆炒猪肚……” “酸甜里脊肉……” 他们愕然发现夜市已经变了。 原先的美食全都消失无踪,新的菜式…… “是炒菜!” 夜市被引爆了。 无数食客蜂拥而至。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城中各处,然后…… 卧槽! 沈安抱着果果,看着这个人头攒动的场面不禁惊呆了。 这是对美食有多饥渴啊! 他的背上背着个布袋子,花花努力的趴在沈安的肩头,一双狗眼看着灯火通明的夜市。 “汪汪汪!” 人越来越多,沈安觉得外城的人肯定也来了,甚至整个汴梁城的人都在往州桥赶。 人群中开始有人尖叫哭喊。 要出事啊! 沈安有些急了,州桥这边要是出一起踩踏事件,他的良心过不去是一回事,整个汴梁城怕是会翻个个。 “退后!都退后!” 关键时刻,一群军士骂骂咧咧的赶到了。 他们用刀鞘抽打着后续的食客,切断了夜市两端的人源。 随后包拯就出现了。 老头竟然穿着便衣,但是威慑力依旧在。 他从前面一路吼过来,夜市的秩序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走到了沈安的身前,皱眉道:“你想弄什么?” 沈安有些尴尬的道:“我只是想帮他们一把而已。” 包拯看了沈安肩头的小狗一眼,说道:“一百余名小贩纷纷改行,不,是改换门庭,从此你每日安坐家中也会有钱入账,你可满意了?” 沈安点点头。 他暂时是满意了,可他目标不止于此。 他想买房。 正如同后世在帝都买房的艰难,此刻汴梁城里的房价已经飞升到了九天云霄。 而内城的房价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 第13章 是谁在重新制定规矩?  夜市恢复了正常,可两边的摊贩都被挤满了,无数人在叫嚷着。 “这些人中有普通百姓,有商人,有文人,老夫刚才一路过来还认出了几个朝中的官员,他们此刻不分身份只是为了美食,却不知道这一切的幕后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在一手操弄。” 包拯的情绪不大好。 “老夫查过你的底细,沈卞在时说你是沈家的麒麟儿,他也不怕犯忌讳?雄州的人说你天资聪颖,乃是神童一类的人物……” “假的。” 沈安毫不犹豫的在抹黑着自己。 “读书很艰难。” 包拯的老脸在灯火下有些晦暗,“能把书读好就算是神童,可你还能轻易的弄出了炒菜,古之易牙也无法和你相提并论。” 沈安木然道:“我比较好吃懒做。” “好吃懒做?” 包拯侧身看着他,“你背着妹妹一路从雄州到汴梁,看看这孩子,才到汴梁没多久,这脸色多红润,这样的兄长可会好吃懒做?” 果果不喜欢包拯,所以听到这里就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包拯对她笑了笑,竟然有些慈祥。 “你轻而易举的就弄出了炒菜,此后州桥夜市的这些小贩将会奉你为神明,而后你就有了根基。得了钱,又得了人手,这又是一箭双雕。沈安,听老夫的,去考试吧。开封府有规矩在,外籍居住不满七年不得在此解试,不过老夫亲自举荐,这个名额却是有的。” 这个政策是以前的,命官可以保举外籍学生在开封府参加考试,但是需要冒风险。 “不去。” 沈安只是两个字回复了包拯。 包拯叹道:“你在为你爹爹打抱不平吗?可这就是规矩,你若是为此放弃了考试,用不了多久,你和你的子孙将会泯然众人矣,你可愿意?” “我愿意。” 沈安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包拯有些失望。 “你才十四岁,可却能和老夫侃侃而谈,而且撒谎也毫不迟疑,这样的……天生就适合官场。” 沈安苦笑道:“包公,您一心想把我弄去官场,不外乎就是官场有那些明的暗的规矩在,若是越矩,那就会寸步难行。可我不喜欢那样的日子,若是真的为官了,大概也会是一个规则的破坏者,您可愿意?” 包拯无奈的摇头道:“你啊你,不过你既然弄出了炒菜,那就小心吧。” 他几乎是带着幸灾乐祸的走了。 你就作吧,可汴梁城中的餐饮业却不是吃素的,那些背后的权贵们可不会放任自己的收益受损。 他走出十余步,突然说道:“若是后悔了就来寻老夫,一切老夫都为你担着。” 沈安微微摇头,说道:“到时候再说!” 包拯摇摇头远去,可夜市的人流却一直在上升。 那些军士在嘶声力竭的叫喊着,在把后来的人赶出去。 那些小贩只是经过了沈安五天的集训,可今日一朝亮相,竟然引爆了汴梁城。 他们此刻最感激的当然是沈安,可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生意已经好到了不能再好的程度,现在不是怕没客人,而是客人太多。 那些食客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州桥夜市存在多年了,一朝全体罢工让人很是惊讶,可今日复业后,竟然全是炒菜。 传闻中的炒菜只有樊楼等几家有数的大酒楼里有,传的神神秘秘的,仿佛吃的是龙虎山那位神仙的仙丹。 赵祯觉得自己真的够忍了,可每到晚上就觉得很饿。 “那家蒸鸡……” 他很仁慈,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一时口腹之欲而让御厨大晚上奔忙。 陈忠珩堆笑道:“官家,臣早就吩咐人在宫外候命,这就去让他们采买一只鸡来。” 赵祯板着脸点点头,陈忠珩飞也似的去了。 赵祯拿起一份奏疏慢慢看着。 等急促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时,赵祯叹道:“跑慢些,别摔了,我不急。” 陈忠珩飞快的跑进来,一脸惊色,手中也没食盒。 赵祯的面色一变,喝问道:“何事?” 多灾多难的大宋不但内部问题很多,外部还有两头狼在盯着,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赵祯紧张。 陈忠珩喘息道:“官家,州桥……州桥闹事了。” 赵祯霍然起身,吩咐道:“马上叫人去问消息,问着包拯。还有,枢密院肯定会有应对,去问问。” 消息不断被传来,枢密院没啥反应,几位大佬甚至都没接到消息,小乱子就被包拯给平息了。 “官家,州桥夜市全是炒菜!” 啥米? 赵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宫中的那种?” 陈忠珩纠结的道:“州桥那里已经挤不进去了,臣明日才能派人打探。” 嘶! 赵祯倒吸一口凉气,说道:“竟然那么好吃?谁的手笔?” 陈忠珩垂首道:“还是那个小贩……” 汴梁城今夜疯狂了,那些老饕们都去了州桥夜市,然后带回来了让人疯狂的消息。 “这是从未有过的炒菜!从未有过的美味!” 一个吃的满嘴油光的男子站在樊楼的大门外嘶吼道:“去尼玛的!上次说吃个炒菜还说什么厨子不乐意做,去看看!去州桥看看,全是炒菜,比你们的好吃!” 樊楼看大门的十多个大汉面面相觑。 这货莫不是疯了? 樊楼很大,商家不少。 这些商家大抵背后都有些撑腰的人,也就是半个官商。 这样的背景下竟然有人来讨野火? 两个大汉面色不善的逼近,那男子还在叫喊着。 “你们完了!完蛋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个狞笑着的大汉看了一眼,然后止步喝问道:“为何夜间打马,明日包拯会来找咱们的麻烦……” 来人翻身下马,喊道:“州桥夜市全是炒菜,全是炒菜!” 十多个大汉不禁都笑了。 “那些是哄人的吧?” 来人冲了进去,没多久里面就出来了一大群人。 这些都是在樊楼里经营饮食的商户。 他们呆呆的看着前方。 “有兄弟在排队采买炒菜,马上就到。” 马蹄声飞快而至,没人会管什么违禁,大不了就交个人出去,大不了罚钱而已。 来骑靠近,骑士小心翼翼的下马,有人过去把他提着的食盒拿过来。 “小人去拿筷子来!” 有人耳聪目明,想借此来获得这些商户的好感。 “不必了。” 食盒打开,里面的五道菜还在冒着热气,以及香气…… 一个商户粗俗的用手拈起一条猪肚,一吃进嘴里就呆住了。 商户们纷纷开始品尝。 “谁干的?谁把那些小贩弄在一起教了炒菜?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是重新给汴梁城的我们定规矩啊!是谁?” 商户们的眼中全是凝重,有人甚至不敢相信,然后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 惨叫声中,后来的骑士说道:“就是那个……卖锅贴的沈安。” 寂静! ------------ 第14章 一爪  “汴梁城中最大的两个夜市,一是朱雀门外那一段,比州桥这边的夜市大不少,而且人流稠密……” “可朱雀门那边的夜市昨夜人流稀落,甚至连不少商户都跑来了州桥这边。” “小人这就回去打探消息,若是有人要对您不利,州桥夜市的商户都不会坐视!” 蒸鸡的小贩大抵昨夜一直在经营,此刻眼中全是血丝。 见他起身要走,沈安不由分说的递过去一碗粥。 “早上喝一碗粥,对肠胃好处多,然后回家好生睡一觉吧。” 沈安送走了他,见边上那两口子都出来了,就回身喊道:“果果,该溜达了。” “好!” 果果先出来,随后就是花花。 小小的人儿在前面踱步,花花跟在后面,画面很是和谐。 沈安站在边上含笑看着。 “哥!” 果果只是溜达了几圈,就装作累了的模样,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沈安笑着蹲下去,然后果果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哥,累。” “好,中午咱们给果果做好吃的。” 他们兄妹之间的这种把戏已经耍过很多次了,每天都会上演。 那边的男女也在散步,只是院子不大,他们自矜不愿意过来,所以走不了几步就得转向,很是劳累。 “小郎君天资聪颖,为夫这边能得而教之,不说以后的前程,这心中只觉得畅快非常。” “官人,那是贵人家的小郎君,能看重您,这就说明您的学识高超啊!” “哪里哪里,为夫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一对互相吹捧的男女出去吃早饭,沈安只是笑了笑。 今天的太阳很好,他搬了小桌子出来,让果果描红。 果果很认真,直至出现了一只小蝴蝶。 白色的蝶儿从小桌子的前方飞过,在墙角的几株花树上翩翩飞舞。地上的嫩草点点,清晨的露水还留在上面,晶莹剔透。 花花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墙边,然后伸出爪子去拍小蝴蝶。 果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觉得心中欢喜。 “哥,玩。” 让四岁的女娃描红,这有些残忍,连毛笔都是特制的,否则果果抓不住。 所以见到果果的大眼睛中全是欢喜,沈安就摸摸她的头顶道:“好。” 于是沈安就背上背包,把花花放在里面,然后牵着果果出了院子。 汴梁城的春天很美,街道两旁全是人家店铺,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耐不住性子,不是隔一会儿出来一趟,就是站在门里往外看。 枝头上生出了绿色芽孢,微风送来一股植物的味道,很清新。 花花趴在沈安的肩头上,目不转睛的看着。 果果搂着沈安的脖颈,指着边上的店铺说道:“哥,好吃的。” 沈安一看是卖炸鹌鹑的,就认真的道:“果果,这些少吃,不然哥可就抱不动你了。” 果果不乐的道:“哥,要吃。” 小孩子总是喜欢吃,并且不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 “汪汪汪!” 花花在叫唤,然后有人在身后说话。 “沈郎君,小娘子想吃又有何妨,若是愿意,樊楼里随意吃。” 沈安缓缓回身,见身后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正在笑眯眯的站着,他的身后还有两个大汉,看着流里流气的,可见不是好鸟。 “见过沈郎君。” 男子朗声拱手,很是洒脱。 “啥事?” 沈安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樊楼是汴梁城中的顶级消费场所,大抵也就是后世那等顶尖会所的存在。 吃喝玩乐一条龙。 这货竟然说樊楼里面随便消费,可见是炒菜的事儿被引爆了。 “好个让人怜爱的小娘子。” 男子先夸赞了果果,然后才说道:“樊楼的多家商户都想和沈郎君亲近一二,若是愿意,随时扫榻以待。” 这话听着很隆重,可在沈安的耳中全是威胁。 樊楼的餐饮业都在盯着你呢! 兄弟,放聪明些,不然小心…… 沈安摇摇头道:“大宋是讲规矩的地方,我不乐意,你们想怎地?要不大家到开封府里去说话。” 男子笑的很矜持,“开封府……恕我直言,樊楼那些商户的背景……包拯也不敢啊!” “呵呵!” 沈安把果果放下来,然后牵着她说道:“你若是有本事把包拯叫来为你们说话,我马上把炒菜的方子全部奉上。” 男子依旧是笑吟吟的,“沈郎君,莫要冲动,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沈安愕然问道:“你……这话哪来的?” 男子渐渐冷漠,“我只是来问问,后面会有人找你说话。” “请便。” 沈安看着一点儿都不担忧,男子不禁冷笑道:“别装模作样的,有你后悔的一天。” 他微微低头,然后走近一步,双眼微微往上一翻…… 沈安只觉得肩头上的花花挣扎了一下。 而男子却觉得眼前一花。 一只小爪子破空而至,一爪就抓向了男子的脸。 “啊!” 男子捂着自己的脸惨叫起来,随即手的下方流出了鲜血。 “呜呜!” 沈安肩头的花花在咆哮着,那种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虽然稚嫩,可却能看出这条小狗未来的模样。 凶悍! 男子捂着脸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道:“沈安你等着……” 等你妹! 沈安牵着果果进了一家酒肆。 “只许吃一只。” 这是用酸菜煮出来的鹌鹑,被夹着出锅后看着四肢张开,分外的可怜。 沈安不知道汴梁人怎么那么喜欢吃鹌鹑,但是看在果果也喜欢的份上,就对老板说道:“你这鹌鹑可以自己养,鹌鹑蛋好吃……” 老板微微后仰着脑袋,讥讽之色闪过,大抵是看在可爱的果果的份上,这才忍住了。 “很多,养鹌鹑的很多,各处要吃,还要斗鹌……” 老板看向沈安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真是个土包子’ 还斗鹌鹑? 沈安只知道斗鸡斗狗斗牛,这斗鹌鹑…… 他带着果果逛了许久,午饭的时候就去了开封府,找到了包拯。 包拯并未出去吃饭,他的饭菜竟然是家里人送来的,但是很简单,只是菜粥一大碗,还有咸菜一条。 “一起吃。” 包拯不由分说的叫人找来了碗筷,还叫人去外面买肉粥。 “大家都不吃午饭,老夫这算是特殊了,只是孩子最好还是要吃,肉粥最好。” 于是三人就在一起吃了午饭。 饭后没茶水,就是一杯温水。 “说吧。” 包拯随口说道,看向果果的眼神有些慈祥。 他的儿子已经去了,长孙也去了,劝皇帝收养个宗室子时都说自己绝后了,所以没什么机心。 可沈安却恍惚记得老包家有后人的啊! 他抛开这个想法,开门见山的说道:“包公,炒菜出世,各方觊觎……” 包拯不禁笑了起来,等看到果果在沈安的怀里打瞌睡,就放低了声音说道:“考试虽然麻烦,不过以你的聪慧,想来不是问题……” 他以为沈安是来低头的。 沈安干笑道:“我这里还有个一箭双雕的好事,顺带你还我个人情吧……” 包拯目瞪口呆…… ------------ 第15章 凶狠的巡检司  沈安已经不出摊了,他只是会在晚上带着果果在州桥夜市溜达一圈。 “哥,吃。” 果果搂着沈安的脖颈,含着手指头,对夜市的美食垂涎欲滴。 沈安忧郁的道:“果果,咱们才吃晚饭啊!” 果果嘟嘴道:“哥……” “你叫十声也没用。” 见哥哥不搭理自己,果果就和他肩头上的花花在嘀咕。 夜市依旧是人山人海,炒菜的香味到处都是。 “咦,李兄,你不是在朱雀门那边吗?怎地来了州桥?” “别提了,前日来这边吃过一次炒菜,朱雀门那边的都成了猪食……” 一对男子在唏嘘着,同样的唏嘘在夜市里比比皆是。 “咦!林公,您不是习惯在樊楼用餐吗?今日这是怎么了?夜市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一个老头就遇到了自己的对头,对方的讥讽让他有些难堪。 “你……关你何事!” 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他的对头大笑道:“你整日出入樊楼,自以为高雅,今日却和这些平头百姓混迹于此,不嫌弃吗?” 樊楼就是高雅的代表,普通人都以能去樊楼消费为荣。 而相对的,樊楼的税收也不少,算是一个纳税大户。 如今这个纳税大户遇到了难题,高档饮食败给了路边摊,这事儿麻烦了。 不过这和沈安兄妹没关系,他们正在吃着小酥肉。 油纸包里的小酥肉还剩下大半,果果拿了一个递给趴在沈安肩头的花花。 花花这段时日长的很快,沈安每天都会给它一点肉吃。 它小心翼翼的张开嘴咬住了小酥肉,全程都没有碰到果果的手指头。 果果摸摸它的头顶,说道:“哥,花花能吃。” “以后还会更能吃。” 沈安不知道花花以后会长成啥样,杂交狗的未来不能预测。 花花突然咆哮了一声,却是前方来了一群泼皮。 人群被推开,然后一阵嘈杂。 竟然有人敢在州桥夜市闹事? 在包拯出现过几次之后,这里已经成了泼皮们的禁地。 可这些人还是来了。 这说明他们的背后有人。 至少不怕包拯的人。 打头的几个泼皮面色狰狞,灯火下显得格外的凶悍。 “沈安!” 一个泼皮发现了沈安,顿时就惊喜的喊了起来。 唰! 夜市瞬间就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所有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 花花有些不安的看着那些泼皮,然后往沈安的肩头上又爬上去了些。 果果却丝毫不怕,因为她看到了些什么。 那些泼皮们狞笑着逼近。 官面上的禁忌被消除,那么此刻就是他们的世界。 沈安似乎有些惊讶。 但他并未后退。 因为周围出现了很多人。 一百多个小贩,加上他们的帮工…… 泼皮们愕然…… 这些人手中都拿着‘武器’。 菜刀、木棍、板凳…… 甚至有人拿着一根杀黄鳝用的‘长矛’。 泼皮们低下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带武器。 “你们……小心弄死你们!” 泼皮们最喜欢的就是威胁。 把眼神装狠厉一些,把衣襟敞开一些,说话硬气一些…… 这样的泼皮谁不怕? 可他们却止步不前。 四周的小贩们在沉默的围拢过来。 泼皮们有些不安。 有的双腿开始打颤…… 你们对百姓的力量一无所知啊! 沈安喊道:“别弄出人命……” 这个喊声就像是信号,率先动的却不是小贩们。 四周都是包围,一个泼皮终于崩溃了,转身就开始逃命。 “饶命……” 有人开头,马上那些泼皮都四散奔逃。 现场一阵混乱,狼奔豕突。 那些小贩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在追击围堵,但是有沈安的交代在前,菜刀都被收了起来。 可那些木棍和板凳的攻击力却不容小觑。 惨叫声中,那些泼皮再也不见刚才的凶狠。 沈安抱着果果往前走,沿途看到两个泼皮被几个小贩打倒在地,双手护着脸部,被踩踏的满地打滚。 没人和沈安打招呼,就像是没看到他。 沈安走到了州桥上面,两边的酒楼和青楼灯火通明,二楼探出无数脑袋,在看着这场追击战。 一个泼皮从沈安的身边飞也似的跑过去,果果惊呼了一声。 前方的左侧有个摊子,沈安看到了锅贴。 那个小贩从身后抓起一根柴火,用力的挥击。 呯! 泼皮的小腿挨了一棍,惨叫着飞扑出去。 沈安把果果的眼睛挡住,然后加快脚步过去。 “哥!” 在果果有些不满的声音中,几个小贩追了上来,一阵踢打之后,才气喘吁吁的回去。 “有官人来了!” 一群巡检司的军士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那些小贩有些慌乱,泼皮们一脸狂喜的喊道:“救命啊!” 这是他们背后的大佬发力了! “跪下!” 长刀出鞘,被灯火映照的寒光闪闪。 呃! 泼皮们愕然发现巡检司的军士们竟然放过了那些小贩,反而是冲向了他们。 这不对啊! 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只是一个惊愕的瞬间,冲过来的军士就用刀背让这些泼皮知道为何军队才是帝王最忌惮的力量。 一个泼皮的肩膀被一刀背劈中,大抵是锁骨断了,那惨叫声就像是狼嚎。 “哥,怕。” 渗人的惨叫声让果果有些怕了。 沈安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捂着她的耳朵。 前方有两个回来的小贩,沈安单手招招。 “感觉怎么样?” “爽快!” “第一次啊!这些巡检司的人第一次偏帮咱们。” “好!快看快看!” 一群巡检司的军士竟然在弯弓搭箭了。 “跪下不杀!” 这是京城第一次这般杀气腾腾。 连小贩们都惊呆了。 这是啥意思啊! 沈安却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他低声道:“告诉他们,每年一百贯……” 夜市的追逐还在继续,但慌乱已经结束了。 包拯在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夜市,说道:“京城几家巡检司的名声不大好啊!沈安却给老夫出了一个难题,不,应该是让老夫做出选择的难题。” 沈安和那两个小贩已经说完话了,果果发现了包拯,就低头和哥哥嘀咕。 沈安回身看过去,对包拯笑了笑。 很灿烂的微笑。 ------------ 第16章 邪法  果果昨夜很兴奋,一直嘀咕着那些泼皮被打什么的,所以早上就醒晚了些。 “哥……” 她揉着眼睛嚷着,沈安从外面进来,头上热气蒸腾。 “小懒猪,起床了。” 沈安已经在外面跑了许久,果果不满的道:“哥,不理我。” 沈安三两下帮她穿好衣服,然后盯着她洗漱,最后收拾。 “花花出来。” 果果站在门外冲着里面招手。 花花直立起来,努力的扒着门槛,然后一点点的翻出来。 果果想去帮忙被沈安拦住了,等花花从门槛上摔下来时,果果就仰头看着沈安,含泪道:“哥,坏。” 沈安莞尔道:“是和花花亲还是和哥哥亲?” 果果一下就楞了,然后低头说道:“哥。” “哈哈哈哈!” 沈安大笑着把她抱出来,然后兄妹俩开始晨练。 对面那对男女才醒来,男子出来说道:“以后早上动静小些。” 沈安有些愕然,先前他是在外面街上晨练,而他和果果在院子里跑步时,这对男女已经醒了。 “你什么意思?” 邻里之间要和睦,沈安也愿意和睦。 可这对男女从搬来的第一天就嫌弃和沈安兄妹做邻居。 平时给脸色和说话阴阳怪气的也就算了,现在突然来个莫须有的罪名,沈安觉得不能纵容。 男子皱眉道:“平时小声些,别闹腾。” “你这是……” 沈安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不食人间烟火是吧?人活着什么动静都别弄出来,您要是觉得我的动静大,那就另外租地方去。” 果果早上要跑一会儿,可动静真的可以忽略。而后就是吃早饭,早饭后描红学习…… 这样的日子还觉得闹腾? 沈安觉得这两口子真是奇葩。 但是他不会给这等人脸。 男子的面色微冷,说道:“这地方不是一个小贩住的……” 小贩租不起内城的房子,这是汴梁城最普遍的现象。 “我乐意!” 大清早沈安也没啥事,果果是觉得自家的哥哥太厉害,只担心这个邻居会倒霉,然后就带着花花继续晨练。 男子看着果果在院子里绕圈跑,就难掩鄙夷的道:“哪来的?乡下地方吧?” 城里的女娃可不会疯跑,那样以后会找不到婆家。 沈安笑眯眯的道:“你这是教书先生?” 男子呵呵一笑,“怎么?你也想学习?只是我却没闲暇来教导你。” “你教我?” 沈安笑的很和气,“我就出个题吧,你若是能答上来,那你连皇子也教得。” 屋里的阿珠扬声道:“官人别理他。” 男子却自矜的道:“你说说看。” 沈安问道:“知道太阳为何会发光发热吗?” “这……” 男子一下就被卡住了。 沈安继续问道:“知道人走路为何要先迈左脚吗?” 男子下意识的迈出左脚,然后说道:“我却是右脚。” 沈安不敢相信的道:“你再试试……” 男子出脚迈步…… “看看看看,这不正是左脚吗!” 沈安啧啧称奇的道:“这人连自己走路先动左腿还是右腿都不知道,你说你还能知道些什么?” 他负手而去,男子呆立原地,然后又试着出脚。 “官人……” 阿珠出来了,一出声就打乱了男子刻意想出右脚的打算,然后…… “你这个……你这是邪法!” 男子连续出脚都是左脚,甚至还因为刻意想用右脚而差点摔跤。 沈安回身说道:“你本就是左脚,大多人都是左脚,你这是魔怔了,赶紧改回来。” 男子一脸惊惶的道:“你会邪法!阿珠,他会邪法!” 说话间他再次迈步,本想迈动右腿,阿珠喊道:“报官!” 得! 沈安不忍心的闭上眼睛。 男子想出右脚,最后右脚先出去一半,身体里两股力量在相互作用…… 呯! 果果也不跑了,和花花一起呆呆的看着摔倒的男子。 那个阿珠和丫鬟也呆呆的看着,然后两人一起看向了沈安,如见鬼魅。 “这是邪法!” “报官抓他!” 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着,那个丫鬟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她跑到门边时,外面正好进来两个男子。 “沈安……” 呯! 丫鬟被前面那人撞到了一边,正想发火,当先一人却冲着沈安拱手道:“沈安,那边都安排好了。” 沈安拱手道:“多谢诸位了。” 来人笑道:“以后和和气气的才好嘛!” 那男子爬起来,脸上有些青紫,幸而没喷鼻血。 他戟指着沈安骂道:“你这妖人且等着,阿珠,叫人报官!” 这两人一阵愕然,其中一个问道:“是何事要报官?” 男子指着沈安说道:“这人是妖人,会邪法?” 两个男子一怔,男子继续说道:“刚才他施法,我竟然不会走路了……” 两个男子都面面相觑,然后都苦笑起来。 “沈安,那等手段还是别用了吧,不然我们也为难啊!” 沈安无辜的道:“我只是问他走路是先出左脚还是先出右脚,他说右脚,然后却出了左脚,自己摔了一跤,怪我咯!” “罢了,走吧。” 两个男子无奈摇头。 那男子就骂道:“还不快去报官!” 那丫鬟急忙应了,两个男子中的一个却皱眉道:“报什么官?” 男子的脸上疼痛难忍,就喝道:“关你何事?!” 两个男子都笑了:“因为我们就是官!” 等男子验证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就怒道:“开封府有包龙图坐镇,你等别想一手遮天!” 这两个男子乃是开封府的官员,所以闻言不禁就笑了。 “这开封府……我等确实就是天,你去告吧。” 沈安听到这话不禁笑了,然后背着花花,抱着果果,顺带还锁了门。 男子见沈安要出去,就嘶声道:“你这个恶魔,皇家最恨巫蛊,你小心……” “住口!” 沈安霍然回声,冷冷的道:“你家夫妻对我兄妹多有失礼,我不计较也就算了,还敢说巫蛊,这是想找死呢!” 虽然随着时间的延续,在前朝谈虎色变的巫蛊有些笑谈的意思,可要是真有人去计较,说不得又是一个大案。 ------------ 第17章 他就是沈卞的儿子  大宋的巡检制度有些像是以后的政法系统。治安、消防、边防、区域内的管辖……甚至连捕捉逃兵也是巡检司的责任。 可以理解成为公安加武警的职责。 这么一个基层的治安力量,汴梁城内自然是最多,而且分为几档。 最牛的就是皇城内巡检,还有就是一堆城内城外的巡检。 这些很牛,但是最贴地气的还是内四厢。 沈安会集了三十余名州桥夜市的小贩,然后检点了他们采购的东西,算下来约莫有上百贯的价值,就点点头,随后一起去了管理夜市的第二厢。 进了衙门,指挥使说是不在,但是管理夜市的巡检李昌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是……多不好啊!” 小贩们赶着猪羊而来,还有十多个挑担子的汉子跟着,一路拉了不少猪羊粪便,倒也喜气洋洋。 李昌一脸的惊讶,仿佛真不知道沈安带着这群小贩来这里的意思。 沈安拱拱手,笑眯眯的道:“李巡检和麾下为州桥夜市的平安付出了多少心血!靠山吃山,咱们算是有了安稳的日子,可这是谁给的?” “李巡检!” 一个军士贸然拍了个马匹。 沈安和李昌同时看向他,沈安是惋惜,觉得这厮很有眼力,只是不知道场合和轻重。而李昌的眼中几欲喷火。 求你别害我行不行? “咳咳!是陛下!” 沈安用自己都觉得作呕的热情语气说道:“咱们沐浴在皇恩之下,才能享受到这份安宁和繁华,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感动,甚至还想作首诗。” 带着他来的两个官员都在笑,只是一个像是便秘,一个咽喉上下涌动,就像是要孕吐的模样。 “啊……” 沈安作势一下,见李昌一脸懵逼,就说道:“罢了,吟诗作词只是小道,哪里及得过李巡检对我夜市商贩的看顾,多谢了。” 小贩们齐齐躬身道谢,声音整齐的让两个官员忍不住看了沈安一眼,想问他是不是提前就排练过。 李昌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却不是害羞,而是一种兴奋。 被人承认的兴奋。 人都需要被环境承认,而作为基层的治安小官员,李昌不敢去奢求这份承认。 如今这个…… 沈安见他激动,就正色道:“咱们虽然只是小商小贩,可也知道不能贿赂官员的道理,这些只是犒劳巡检司的诸位兄弟。” 李昌身后的人都有些激动。 只需要随便瞄一眼,就能大致判断出这些东西的价值。 百贯以上! 厚礼啊! 这年头作为最底层的巡检司,除了和泼皮们勾结弄些好处,其它时间都是苦哈哈。 现在竟然有商贩来犒劳大家,这个是什么? 莫大的认可啊! 沈安见有几人的眼中含泪,就唏嘘道:“都辛苦啊!” 李昌点点头道:“多谢诸位了。” 这是一场秀。 李昌和巡检司需要这场秀,而沈安和州桥夜市的商贩们也需要一场秀,用于震慑以樊楼为首的觊觎者。 炒菜就像是神兵利器,一下就把汴梁城中的饮食界切割开了。 那利益让人眼红,并愿意去为之冒险。 沈安一直不肯出手炒菜技术,就是担心会被那些餐饮界的大佬撕咬。而没有背景和底气的他哪里扛得住。 可巡检司不怕啊! “以后每年都有。” 沈安很诚恳的说道:“兄弟们为了大家的安危日夜操劳奔波,大家赚点钱也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这不我就说了一嘴,州桥夜市的摊贩没一个说不好的,这就是民心啊!” 巡检司的人已经被每年都有这话给惊住了。 每年都有上百贯的犒劳? 而且他们只是小摊小贩。 这份心是多么的难得啊! 于是巡检司上下都感动了。 沈安不失时机的让人去买了酒菜来,然后军民一起在这里聚餐。 席间大家畅所欲言,然后喝多了的小贩们集中火力对准了沈安。 “我敬恩人一杯!” 几轮下来,虽然这些酒水很淡,但沈安的边上是果果,所以他只得举手休战,但也是微醺了。 李昌见小贩们对沈安很是恭谨,就最后灌了沈安一碗酒,然后问道:“沈郎君年少有为,那为何不去科举呢?” 这话题让沈安觉得有些膈应。 他打个酒嗝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面露苦色,起身拱手道:“我不胜酒力,就此告辞,还请诸位恕罪。” 然后他抱起果果,背起花花,背影苍凉的消失在门外。 说来话长你慢慢说不行吗? 李昌愕然道:“这是怎么了?” 那两个官员也在边上吃喝,只是和巡检司的人隔了一段距离,看着泾渭分明。其中一个叹息道:“他的父亲就是沈卞!” “沈卞?” 在场的人大多没听说过,但李昌却知道。 “就是那个对我辈武人亲切的雄州知州沈卞?” 那官员点头,李昌霍然起身就追了出去。 稍后他回来,怅然道:“早知道是沈知州的儿子……我,哎!罢了!以后州桥夜市的摊子尽管放心,菜放心炒,特么的那些狗屁樊楼再厉害,可也管不到巡检司来!” …… “你的手段还是那么让人头痛啊!” 沈安去府衙感谢包拯,顺便让果果在这里打个盹。 包拯把自己的干净袍子贡献了出来,然后和沈安出去说话。 沈安看了睡的香甜的妹妹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外面春风吹拂,有些冷。 包拯看了一眼沈安,问道:“喝酒了?” 沈安点头道:“那种场合不喝酒不行。武人爽直,你不爽直他们就认为你看不起人。” “你才十四岁,可比许多中年人还要知道轻重缓急,更懂的许多做人的道理……可最让老夫头疼的却是你的这个懂。” 沈安很无奈的道:“我需要钱买房子,然后给妹妹一个家,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没人要求我们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家,所以我才冒险把炒菜弄了出来。” 包拯很难指责沈安的出发点,“你知道巡检司的窘境,开封府对巡检司历来都是有事就责骂怪罪,没事就弃之如敝履。商贩愿意犒劳他们,这是好事,就算是传到宫中朝中去,也无人敢说这是在邀买人心,只是……” 他看着沈安说道:“你的这些手段……老夫有些头皮发麻啊!” 沈安干笑道:“我说过只是为了钱,但是樊楼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我再不自保,谁来保护我?” 包拯无奈的道:“你犯下众怒,老夫也不敢说能保住你。不过有巡检司的人在,他们互相通个气,谁要对你下手也得好生思量。” 这就是沈安的目的。 泼皮们是汴梁城的地头蛇,可巡检司却是能驱使这些地头蛇的组织。 樊楼那些商家若是想威胁沈安交出炒菜的秘技,除非能做到绝对保密,否则后果严重。 ------------ 第18章 他们不开心,朕就开心了  沈安进去抱起了果果,包拯大方的把自己的外袍借给他。 果果勉强睁开眼睛,见到是沈安,就喃喃的道:“哥,回家……” 沈安笑了笑:“好,回家。” 花花的精神头很好,一路在沈安的背上左顾右盼,甚至还引得几条狗来追逐。 阳光挥洒下来,汴梁城里仿佛安静了许多。 这样的日子自然适合睡觉。 沈安坐在门外,花花卧在身边。 “一个小贩哪认识的官吏?” “可能是泼皮一类的人,官吏有时候要他们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你看他在发呆,多半是被安排了难事。” “活该!” “他们兄妹靠摆摊怎么活?多半还得去做些事……” “穷鬼!” 那对夫妇把沈安恨之入骨,两人站在门内,幸灾乐祸的在嘀咕着。 大门开着,沈安在等待着。 两个大汉进来了,他们挑着担子,箩筐里不知道是什么,看他们的模样很吃力。 那对夫妇有些吃惊,男子喝问道:“你们找谁?” 这两个大汉没搭理他,后面又来了两个。 六个大汉,三个大箩筐。 “沈郎君,这是本月的钱。” 沈安点点头,好似不在意的说道:“等一下。” 他进去把睡眼惺忪的果果抱了出来,然后让大汉们把箩筐抬进去。 “就堆放在最里面。” 三个大箩筐叠放着,最下面一个有些变形了。 大汉们拎着扁担回去,沈安也笑眯眯的带着果果出去了。 三个大箩筐里装的都是铜钱,本月夜市小贩们该给的钱。 沈安有些担心这些人会为了利益而抱团,然后把这笔钱贪下来。 人心永远都是最可怕的东西,比鬼神都可怕。 沈安不敢担保自己能看透人心,所以先是试探着让他们出钱去犒劳巡检司,这是试探。 如果他们觉得有巡检司为自己撑腰,可以无视沈安的话,那么樊楼和汴梁城里的那些大酒楼大概就要笑出猪声来。 到时候他会直接把炒菜的法子卖给无数人,一笔钱了断。然后汴梁城里全是炒菜…… 然后他会去买房子,坐视着樊楼那些人去弄夜市的小贩。 没有领头人,那些小贩会成为一盘散沙。 那些权贵只需要分化打压,州桥夜市就会再次回到以前的模样。 这些心思连包拯都揣测不出来,更遑论那些小贩。 我不是个奸猾的人啊! 我只是想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而已。 他带着果果在外面采购了一番,特别是新衣服。 果果喜欢新衣服,在雄州时她是家中的宝贝,自然是养尊处优。 只是沈卞一朝失踪,于是引来无数揣测,沈家终究还是垮了。 她很懂事,懂事的让沈安内疚不安。 “买了!” 跟随着果果的手指头,沈安豪气的都买了。 “哥。” “干啥?” 兄妹俩当先,身后跟着个挑担子的闲汉。 果果捧着沈安的脸,突然吧唧一声亲了他一口。 沈安一怔,然后摸摸脸。 这才是孩子该有的天真可爱。 只是这份天真可爱在家变之后就消失了,直至今天才重新出现。 而这正是安全感重新回归的证明。 沈安心中大乐,兄妹俩一路鸡同鸭讲的回到了家中。 百姓的日子乐滋滋,宫中的赵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最大功劳。 目前他最愁的就是没有儿子,为此宫中的御医没少折腾他,几乎把他变成了个药人,可能存活下来的儿子还是没有。 绝望啊! 赵祯觉得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 他爹真宗当个太平天子还行,可偏生遇到了辽军虎视眈眈,于是一路被吓尿。幸而寇准大胆,逼着他去亲征,好歹还弄了个澶渊之盟,从此和平降临。 只是经过此战之后,真宗就完全颓废了,把大宋弄的乌烟瘴气,太祖留下来的钱财大多耗费殆尽。 赵祯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只是先有太后垂帘听政,后有西夏翻脸,辽人趁机敲诈勒索,把他的一腔励精图治都打散了。 这个大宋啊! 赵祯喝了一碗药,然后感受了一番身体,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为了有一个健康的皇子,这些年他真是豁出去了。 可目前来看依旧是没啥指望。 人生没了指望,自然会追求其它的。 比如说美食。 他砸吧了一下被药弄的发苦的嘴,问道:“晚上有什么?” 这话没头没脑的,可陈忠珩却心领神会的道:“官家,晚上有羊头签……” 赵祯摇摇头,一脸嫌弃的道:“太油腻,没胃口。” 羊头签就是用猪身上那些渔网状的肥油包裹着羊头肉炸来吃,以往赵祯很喜欢,可在尝过了那些炒菜之后,他就移情别恋了。 陈忠珩堆笑道:“官家,要不……臣让人去州桥夜市买些炒菜来?” 赵祯没点头,陈忠珩就回身喊道:“官家身体不适,今日不用晚膳了。” 外面有人应了,陈忠珩也没交代人去买炒菜,回身说道:“官家放心,他们会一路狂奔而来,那菜保证还是热的。” “只是苦了他们了。” 赵祯有些纠结,然后说道:“那沈安果真这般厉害?” 陈忠珩点头道:“官家,那沈安恍如易牙在世……” 赵祯摇摇头道:“易牙不好比较,伊尹吧。” 陈忠珩不禁苦笑了起来。 易牙是不好比较,名声太臭。可伊尹呢?那可是古之第一贤臣,沈安一介小贩也配? “官家,那沈安这一下把樊楼他们弄得灰头土脸,怕是难过了。” “樊楼?” 赵祯突然冷了脸,说道:“那些商户的后面都有哪些人?” 陈忠珩没想到引出了这个,就苦笑道:“官家,此事……” “罢了。” 赵祯的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他们的俸禄不低,何苦去弄那个,把自己弄得一身钱味也就算了,可朝堂上全是熏臭味,我却受不住。” “那沈安可是怕了?” 赵祯突然问道。 陈忠珩顿时就精神起来,谄笑道:“官家您有所不知,那沈安通过包拯找到了负责州桥夜市治安的巡检司,然后带着那些小贩去犒劳,猪羊赶了不少去,那巡检司为此还打造了几个猪圈和羊圈,拨人去喂养……” “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规矩。”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见陈忠珩在谄笑,就皱眉道:“好好的。” 陈忠珩听到了他话里的笑意,就说道:“官家,那些大酒楼背后的人怕是要吐血了,要不臣去给那沈安撑个腰?这么有趣的人,好歹别让他们给废掉了。” 赵祯摇摇头。 陈忠珩又建议道:“要不就弄进宫里来,专门给官家做饭。” 赵祯还是摇头,就在陈忠珩觉得那些大酒楼的后台老板要吐血时,皇帝却淡淡的道:“朕就想看到他们不开心,那样朕就开心了……” 陈忠珩呆滞…… ------------ 第19章 对不住,你们错过了机会  果果趴在门槛上在看对面。 刚才那个阿珠冲着这边冷哼了一声,让果果很不高兴。 花花就趴在她的身边,时不时的咆哮一声。 沈安在里面看书,顺带看着那三大箩筐铜钱发愁。 这年头号称能存钱的地方大多是骗子;交子贬值快,而且汴梁不能用…… 有价证券倒是不错,只是沈安买不着。 但是这里是内城,治安还不错,所以沈安不担心这些沉重的铜钱被人偷了。 “花花,你要凶。” 果果的嘀咕让沈安有些头痛。 这孩子长大了怕是会无法无天吧。 “王俭!” 这时大门外有人在叫喊,沈安担心果果,就放下书走过去。 “是你?” 大门外走进来一个半大孩子,沈安见了就怒道:“你谁家的?满汴梁城不分白天黑夜的乱跑,也不怕被人给拐走了!” 这孩子正是上次在夜市被沈安一巴掌拍走的那个。 他见到沈安和果果后,眼中多了欢喜,但随即板着脸道:“关你何事?!” 沈安一听就火冒三丈,几步走过去,见他的身后没人,就一巴掌呼去。 啪! 沈安骂道:“多少人家的孩子被拐走了?你可知道你被拐走之后家中的父母会多伤心吗?为人子不知道体谅父母,这便是不孝,该打!” 男孩的眼睛马上就红了,沈安还不知觉,揪住他的后领喝道:“哪家的?我送你回家去!” 男孩梗着脖子道:“不关你事!” 卧槽! 沈安气得牙痒痒,果果在那边拍手欢呼道:“不乖,打!” “哪家的?” 沈安觉得这熊孩子大抵是家境不错,但是家中却对孩子疏于管教,这才让他多次跑出来。 男孩吸吸鼻子,脸上全是倔强,“我是宗室子,你想怎样?” 宗室子? 沈安一怔,然后又呼了他一巴掌,狞笑道:“宗室子满汴梁都是,你以为自己是皇子呢!赶紧说话。” 男孩怒道:“我不回家!” “小郎君!” 这时对面厢房里冲出了衣衫不整的那个男子,他见到男孩后就是一喜,等见到沈安就像是拎着自家孩子般的提溜着男孩后,就戟指他,怒喝道:“大胆!放手!” 沈安想起这货前几天吹牛逼,说那家小郎君如何好的事,就松开手,随口道:“那是我多事了。” 他回到家中,拿起书继续看。 要想生存,首先就得融入。 包拯老是想把他弄进官场里去,可他一旦进了考场,那就是白卷先生。 所以他最近在搜罗一些杂书,里面有各种描述,对他了解大宋很有帮助。 果果和花花在门槛那里玩耍,没多久沈安就听到了花花的吼叫。 “你来作甚?” 男孩出现在门外,拱手道:“我姓赵名仲鍼。” 沈安随口道:“知道了。” 这种孩子一看就是处于叛逆期,既然不用担心他的安全,沈安也没认识他的想法。 老赵家都是麻烦啊! 沈安想起了仁宗,这位皇帝倒霉催的遇到了一帮子强悍的臣子,当初宫中那些异动都是臣子们帮他压下去的,所以威严少了许多。 赵仲鍼见他压根不在乎自己,就对果果说道:“我家里好些玩的,比你的多。” 果果抬头看着他,嘟嘴道:“我有花花。” “汪汪汪!” 花花被果果抱着,不然肯定会扑过去撕咬。 赵仲鍼嫌弃的道:“狗脏,养狗的孩子都不爱干净。” 果果一时语塞,沈安当然要为妹妹出头,“花花洗澡的次数比你还多,哪脏了?” 赵仲鍼也被堵住了,他想了想,就笑了起来,“狗吃屎!” 卧槽! 这娃够狠! 沈安不动声色的道:“小孩子都吃过。” “你骗人!” 这娃竟然挺有主见的,沈安觉得惩罚力度小了些,就说道:“不信回家问你爹去。” 赵仲鍼的神色马上黯然,沈安没注意,继续说道:“你这等年纪的孩子,大多都是人嫌狗憎,乖一些,好生读书,以后好好的报效官家,报效大宋……” 这种话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早已习惯了。 赵仲鍼纠结的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不大对呢?” 沈安担心对门的王俭会来找茬,就说道:“王俭是你的老师吧?好生读书,赶紧回家去。” 赵仲鍼不屑的道:“他哪里当的了我的老师,我翁翁最不喜欢这等装模作样的人。” 翁翁就是祖父,沈安觉得他的祖父倒是和自己有些共同语言。 “赶紧回家去!” 沈安赶走了赵仲鍼,让果果在家里和花花玩,他自己出了大门。 街巷左右的人不少,沈安站在大门外,看似在发呆。 一个男子悄然走过来…… “有人想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就带着炒菜的秘方去见沈卞吧。” 男子随即和沈安错身而过。 沈安知道自己的身份保不住多久,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查出来了。 没一会儿又来一个男子。 “汴梁城中人口繁多,夜市那些小贩喂不饱他们,每日州桥夜市都被挤满了,可依旧有许多人吃不上炒菜,这是浪费,小贩们也知道规矩……沈郎君,没有大酒楼的参与,那些小贩会生出心思来,要么开小酒肆,要么和人合伙开酒楼,沈郎君,合则两利啊!” 男子看着很诚恳,沈安问道:“你代表着谁?” 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樊楼相当一部分商户。” 沈安说道:“最多十家,我要买房子。还有,夜市的小贩们不许去动。” 男子忍不住狂喜道:“不动,保证不动。多谢沈郎君,多谢沈郎君!” 这人多半只是个代表,得了沈安的应承,回去就是大功。 沈安微微颔首道:“告诉他们,炒菜我以后不会再传播出去了,谁乐意到处散播我无所谓。” 男子的眼中多了沉郁,说道:“沈郎君放心,谁那么做就是大家的公敌,他的日子长不了。” “好。” 男子转身就跑,一路撞到不少人,在叫骂声中远去。 沈安看了看左右,有几个看着有些鬼祟的男子在。 对不住了,是你们自己没抓住机遇! 沈安觉得自己算是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行动,也是他们兄妹在汴梁站稳脚跟的一次行动。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 第20章 豪宅  “那个沈安怎么回事?” 大宋上朝是集体化的,想要私下见皇帝你得申请,而且最好是在朝堂上申请,不然同僚会警惕,并给你戴个佞臣的帽子。 但是今日包拯被叫去议事,完了之后又被赵祯单独留下,让文彦博、富弼和韩琦等人有些忌惮。 老包弹劾人是没有界限的,连君王都要被他喷一脸的口水,要是让他升官当了宰辅,大家还玩个屁啊! 文德殿里,赵祯见包拯的步履有些艰难,就说道:“给包卿拿个座。” 这是老臣子的待遇,包拯躬身感谢。 等他坐下后,赵祯问道:“那沈安是沈卞之子?” “是。” 包拯并不奇怪赵祯怎么知道这些。 “沈卞之事究竟如何?可能给个好些的说法?” 皇帝仁慈,可包拯却只能拱手道:“陛下,沈卞之事没头没尾的,他平日里又和同僚不睦,除去武人,再无人为他说话……” 这是潜规则,赵祯当然知道。而且大宋文贵武轻,狄青坟头上的草还不高,所以那些武人都很老实,没人为沈卞打抱不平,和文官对飙。 “你和那沈安几次见面,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吗?” 赵祯算是个爱才如命的君王,所以仁宗一朝人才辈出。 包拯叹道:“那孩子机敏无双。他带着自己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从做锅贴开始,一步步的把所有都算计了进去……只是却纯良,是个好孩子。” 算计的话,那就是高智商。 朝中不乏高智商的臣子,赵祯有自信能一一用之。 “纯良啊!” 赵祯轻轻的拍着大腿,包拯急忙点头道:“是个纯良的好孩子。” 赵祯笑了笑,陈忠珩板着脸说道:“那沈安先前和樊楼的十家商户说好了条件,现场教授炒菜秘技,樊楼里已经乱套了。” 赵祯见包拯面色涨红,就说道:“我也是才知道。这孩子……他拉一批来打另一批,这手段……有趣。” 包拯恨不能地上有条缝,他好一头钻进去。 老夫才在皇帝的面前说他纯良,这小子竟然就来了一招借力打力,一下就把自己的危险解除了。 不,这小子顺带还把自己买房子的钱挣了。 以后他坐拥豪宅,每月有锅贴和炒菜的小贩给他送钱,这日子…… 包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看向赵祯。 赵祯淡淡的道:“这孩子带着四岁的妹妹才到汴梁不到一个月,一来就被亲戚拒之门外,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可你看看他随后干了什么!” 包拯当然清楚这个,他苦笑道:“他先是做锅贴,然后用手段让那些小贩俯首帖耳,并得了第一笔钱。再然后他就……” 他摇头叹息着。 赵祯却笑了,“这孩子是个神童一般的资质,原先在雄州时还多有迂腐,可家变之后他也变了,可见这人还是要磨砺才好。” 包拯起身道:“陛下,那孩子不肯去考试。” 赵祯的面色一滞,然后无奈的道:“这是埋怨上了,觉得沈卞被委屈了,所以不肯为我效力?” 包拯想否认,最后却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沈安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从而不肯去科举,不肯为皇帝效命。 沈安若是知道的话,大抵会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但是他很忙。 樊楼的某个后厨里,十多个厨子被沈安驱使着切菜,然后搭配作料。 “要小心被别人拉走了。” 在接过一份契约之后,沈安好心的提醒着他们。 十个商人在看着自己手下的厨子在学艺,其中一个温和的笑道:“沈郎君放心,有钱是好事,只是没命去花,那多遗憾啊!” “是啊!” 一阵附和声中,这些商人微微展露了一些自己的手腕。 谁敢泄露出去,弄死他全家! 沈安干笑着不管了。 炒菜这玩意儿只要被捅破了那层纸,独家生意也做不了多少年。 他小心翼翼的把契约收好,然后急匆匆的出去。 他一路到大堂,一直在这里等着的果果欢呼一声就冲了过来。 “哥!” 陪着她的仆妇特别喜欢果果,急忙喊道:“小娘子慢些!” 沈安蹲下,然后等果果跌跌撞撞的冲进自己的怀里,就问道:“有人欺负吗?” 果果摇头,沈安就对那仆妇微笑道:“多谢你了。” “汪汪汪!” 花花在他的脚下急切的叫唤着。 沈安把它拎起来放在背上,花花自己就钻进了布袋子里,然后又努力的趴在沈安的肩头,伸出舌头舔着果果的脸。 “果果,我们有家了!” 站在租住的院子大门外,沈安指着左边的那个大院子说道:“果果,再过一个月,这里就是咱们的了。咱们就搬到这边来住,好不好?” 果果拍手欢呼道:“好呀!” 王俭正好准备进去,闻言冷哼道:“你买的起吗?” 进了家,他把沈安刚才的话说了,阿珠嗤笑道:“隔壁的院子比这边大,不知道装饰如何,少说要一千多贯,我们都买不起,他也配?!” “出去吃饭喽!” 外面传来了沈安的声音,阿珠冷笑道:“生意也不做了,早晚坐吃山空,到时候咱们可不能心软同情。” 沈安觉得自己的骨子里还是那个小时候穷怕了的家伙,而且也很俗。 俗人,穷怕了的人,他们有点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给自己和家人一个家。 所以有了自己的家之后,他的神经放松到了极点。 樊楼是汴梁人心中的圣地,吃喝玩乐都是最顶级的。 “沈郎君,掌柜说您尽管点,别的都别管。” 伙计很是客气,沈安却不客气,一口气点了三个硬菜,又加了两个蔬菜和一个汤。 果果巴巴的看着伙计出去,然后对沈安说道:“哥,要吃。” “等一会。” 没有炒菜,不过沈安点的全是炖煮的菜式,两兄妹吃的酣畅淋漓,尽兴而归。 沈安兄妹才出大堂,赵仲鍼就出现了。 “他们怎么没给钱?” 柜台后面负责算账收钱的男子拱手道:“见过小郎君,掌柜说他们不用给钱。” “为何?” “那沈安就是炒菜秘技的人……” “是他?” 赵仲鍼本就是在揣测,此刻得了印证,就板着脸出去。 他身后跟着的随从杨沫说道:“小郎君,沈安也就是个好一些的厨子。” 赵仲鍼说道:“不是,夜市都听他的,厨子可做不到这一步。” ------------ 第21章 缺爱的孩子  “打架啦!” 赵仲鍼正觉得自己只是比沈安小四五岁,却差的老远,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嚣。 樊楼不是一座楼,而是好几座…… 赵仲鍼走出大门,就见前方几十人已经扭打在一起,场面惨烈。 鼻血飙飞,断骨声清脆。 “打!狠狠地打!” 一个商户挺着恍如怀孕五六个月的大肚子出现了。 他指着对面喊道:“咱们都是樊楼的商户,大家前几日都商议定了,一起对付那个沈安。可你们竟然私下和他勾结,特么的!这是卖了咱们啊!啊!大家咋说?” 周围来了不少商户,大部分都是在观望,有几个大抵背景厉害的商户喊道:“交出来,把炒菜的方子交出来大家一起学,不然弄死你们。” “交尼玛!有本事就弄死老子!” 那些得了方子的商户都出来了,身后跟着横眉怒目的伙计,手中全是武器,不过没人敢拿刀具。 双方渐渐逼近…… “受伤了工钱照发,养伤的钱全包了,打!” “啊!” 两边的人一声呐喊,然后就冲了上去。 这等规模的斗殴,汴梁城内大抵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沈安抱着果果站在边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喃喃的道:“我只是想让他们互相牵制,怎么打起来了?” “好,这一招黑虎掏心打得漂亮。” “好!” 果果也跟着在叫好,然后被沈安扳过去,眼前就只有后面看热闹的一群人。 前世今生沈安都没见过这等大场面,不禁看的如痴如醉。 “这一招是……特么的居然是抓奶龙爪手?” “这一招……喔……猴子偷桃,爽歪歪了!” “这一脚偷袭踢得好,卧槽!” 沈安才夸赞了偷袭者的出手,然后偷袭者就被追杀过来。 赵仲鍼满脸兴奋的在奔逃着,等看到前方站着沈安时,就喊道:“不要你管!” 这孩子欠抽啊! 沈安一巴掌呼过去,赵仲鍼抱头喊疼,然后就绕到了另一边,身后的追击者也紧跟而来。 这厮见沈安抱着个女娃出手打了赵仲鍼,就以为大家是一伙的,于是就喊道:“拦住他!” 沈安抱着果果闪开了,赵仲鍼见了大失所望。可就在追击者和沈安擦身而过之际,只觉得左脚被人给踩住了,然后人就飞了出去。 呯! 这一下是平平的摔了下去,沈安和赵仲鍼的脸都皱成了菊花,不忍目睹。 “赶紧滚蛋!” 沈安觉得这孩子迟早会成为一个宗室败类,但是两人有些缘分在,能伸手就伸手告诫一把。 这事儿过后他就忘记了,但是樊楼的大规模斗殴却愈演愈烈,最后巡检司都不管用,包拯申请了一下,调来了一队禁军,这才压了下去。 可这事儿却闹大发了,那些背后有人的商户自然不肯罢休,只说那十家得了炒菜秘技的酒楼是在赶尽杀绝。 他们背后的势力自然也在较量,据说弹劾的奏疏让宫中的赵祯震怒,然后御史们开始发飙了。 “好多人被弹劾了,然后上书请罪,我翁翁说你很……狡……很厉害,就像是个渔翁……” 赵仲鍼大清早就跑来了,然后嘀咕着昨天樊楼斗殴的严重后果。 沈安对这些没兴趣,只是有些好奇对面的王俭怎么不出来了。 那厮自称是赵仲鍼的老师,可人嘞? 沈安在熬粥。 他用筷子搅动着粘稠的米粥,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只是卖东西的,后续如何和我有啥关系?话说你一天不着家,你爹不收拾你?” 赵仲鍼的面色又黯淡了下去,沈安心中叹息,心想这孩子大概是缺爱。 “哥……” 在院子里跑步的果果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沈安赶紧蹲下,等妹妹扑进怀里后,就拿了毛巾给她擦脸。 “我妹妹这精神的,全汴梁的女娃都比不了。” 果果看了赵仲鍼一眼,说道:“哥,可怜。” 赵仲鍼顿时就觉得脸上烧了起来。 我竟然被一个女娃可怜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然后打了三个鸡蛋进去,一边搅合一边说道:“去拿碗来。” 赵仲鍼哦了一声,然后进了里屋。 屋子很狭窄,吃饭的东西都放在案几上。 赵仲鍼拿出来后,沈安看了一眼,说道:“怎么只有两个碗?” 赵仲鍼又哦了一声,然后进去拿了一副碗筷。 沈安仿佛没看到他有些发红的眼睛,就往粥里放了猪油和盐,最后是一把葱花。 “简单的最美味,越复杂的越无趣。” 粥很香。米香、猪油香、葱花纯粹的味道……加了盐,鸡蛋把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就是无上美味。 果果觉得赵仲鍼很奇怪,而且小孩子也不喜欢别人来自家蹭饭,就不时瞪他一眼。 赵仲鍼觉得自己算是锦衣玉食的典型,可当喝了一口粥之后,他才知道沈安为何能让汴梁城的饮食界变色。 “哥……” 赵仲鍼觉得粥很美味,于是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果果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就去找沈安撒娇。 沈安在炸酥肉,外面还奢侈的挂了一层糖。 “哥!” 果果抱着他的腿,仰头撒娇。 沈安随手拈起一条冷却了的酥肉塞进她的嘴里。 果果咬了一下,然后欢喜的眼睛都弯了。 “尝尝!” 沈安递了一条给赵仲鍼。 “好吃……” 赵仲鍼觉得沈安就像是一个变戏法的,随时都能给人惊喜。 沈安指指小炉子说道:“这便是咱们中原人的本事,不管走到哪,只要有火,有一双手,咱们就能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你今日坐拥荣华富贵,可那不是你自己挣来的,一旦稍有反复,神仙也会跌落凡尘,所以你该学会敬畏这个世界。” 赵仲鍼不满的道:“我家是宗室,哪里会跌落凡尘?” “愚不可及!” 沈安微微抬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就是如你这般的宗室子多了,大宋才越来越差。” 那赵佶可不就是宗室子…… 那个坑货啊! 沈安想起未来的靖康耻,顺手又呼了赵仲鍼一巴掌。 赵仲鍼捂着后脑勺恼怒的道:“为何又打我?” 沈安又摸摸他的头顶,就和摸花花一样。 “顺手了。” 赵仲鍼为之气结,果果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嚷道:“哥,有人……” ------------ 第22章 招兵买马  门外来的却是樊楼的一个商户,叫做陈斌。 大家见礼之后,陈斌就挑眉,笑的有些古怪:“等明年你就十五了,你看果果这般招人疼爱,可你总不能出门都带着吧?” 沈安有些懵,问道:“可是有合适的女人愿意做我家的仆妇?” 大宋官方不支持奴隶制度,以往最多的就是人犯的妻儿被罚为奴隶,自家卖身的很少。不过近些年越来越少了。而且沈安是平民,也买不到官卖的奴隶。 所以大宋的仆役,不分男女,大部分都是雇佣制。 做得好,主仆相得的,那就是一辈子。 做不好,或是不满主人的,那大家期限满了好说好散。 陈斌就是那得了炒菜秘技的十家商户之一,只是他没啥背景,所以对沈安的态度最为亲切。 他挤挤眼睛,看了边上的赵仲鍼一眼,见沈安没有让他避开的意思,就说道:“你该找个贤惠的女子成亲了,今年不成,你小了些,等十六岁的时候……” 十六岁…… 沈安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个……多谢了。只是我这边还得再看看。” 陈斌马屁没拍成,就转个话题道:“你若是想找仆妇,我这边倒是可以帮你看看,不过最好还是找中人吧,到时候有挑选的余地。” 沈安谢了陈斌。 等隔壁家搬了之后,稍微洒扫整理一番,他就要和果果搬进去了。 可那么大的院子,他们两兄妹住着,那感觉…… 沈安自己倒是不怕,可果果怕啊! 两人住在隔壁,感觉大概和住鬼屋差不多。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沈安马上就去找中人。 在汴梁城,但凡是涉及到人口雇佣的,或是房地产买卖的,必须要从官府认定的中人,也就是牙人的手中完成,然后官府那边自然就有备案。 这等手段就是大宋在取消夜禁和不再限制迁徙后的政策补充。 沈安寻了个年轻的中人,一路跟来的赵仲鍼就嘀咕道:“要找老成的,年轻的不经事。” 沈安没搭理他,和中人说了自己的要求。 “我这里大概要一个掌总的管家,还要两个仆妇,一个照看我妹妹,一个最好会做饭,顺带做些杂事,另外……若是有稳靠的,身手好的,给我找一个来看家护院。” 大家都以为这中人会过滤一下手中的资源,然后再给出一个方案,可他却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管家的话,小人这边有个人,他家人口少,而且人活络,对汴梁城中的人物都熟悉……” “人怎么样?” “他先前在一个官人家做了七年,后来那官人被弹劾受贿流放,不过他没被牵连,据说还劝过那官人,只是那官人不听,冤孽啊!” 沈安一一听了,然后和中人约了时间再碰面,也是一个面试的意思。 和中人分手后,赵仲鍼一脸失望的道:“你太笨了。” 果果却容不得有人说自己的哥哥,就嚷道:“你笨你笨!” 赵仲鍼不屑的道:“那中人看着才二十不到,做事肯定不稳靠。” 沈安在想着自己每个月的收入,等这些人进家后开销可够。 “我翁翁说的,年轻人就是不牢靠,做事还是要……” “啪!” “你干嘛又打我?” 赵仲鍼捂着头,悲愤的道:“你说不过就打人,算什么好汉?” “活该!” 果果幸灾乐祸的笑着,就差拍手欢庆了。 沈安随口说道:“老成是好事,但许多时候也代表着暮气和老奸巨猾。” 赵仲鍼反驳道:“可总比刚才那个稳靠。” “你懂什么?” 果果牵着花花,沈安牵着果果,两人一狗看着分外的协调,而小刺猬般的赵仲鍼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神色又有些黯然,沈安见了就说道:“中人这一行都要在官府备案,所以不必担心被哄骗。在这个基础之上,老家伙们总是想赚更多的钱,总是想把自己手中最差的人手先交出去,明白吗?” 赵仲鍼问道:“那年轻的……他们不想赚钱吗?” 沈安笑道:“他们是想赚钱,可刚才那中人看着朝气蓬勃,甚至主动下调自己的佣金。这等人更想要口碑。有了好口碑,还怕赚不到钱?” …… 三日后,沈安和中人再次见面。 十多个男女站在一起,神态却只是微微谦卑,看不到那等惶然或是低人一等的麻木。 沈安一一问了话,最后定下了四个人选。 “见过郎君。” 管家是三十七岁的庄平安,看着很老实,但是能给官员做管家,并且还能察觉到主家在贪污,并进行规劝的人,不会老实。 仆妇是陈大娘,三十多岁。 厨娘是曾二梅,二十出头,很是年轻。 一般的年轻人不大乐意去给别人家做事,曾二梅却是例外。 果果有些呆滞了,然后看了赵仲鍼一眼。 赵仲鍼也有些受不住了,就低声道:“你哥哥肯定不会选她。” 丑! 曾二梅的长相很丑。 如果把她的五官单独拎出来的话,那么至少能评个普通。 可是一旦凑在一起…… 沈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为何要出来做事?” 曾二梅瓮声瓮气的道:“没人愿意娶我……家里也待不下去了。” 沈安点头道:“好,算你一个。” 曾二梅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沈安,“郎君,前面十多家人都看不上我呢……” 沈安皱眉道:“你……这个,你笑起来看着还是挺好的,好好做。” “多谢郎君。” “你……” 沈安看着一个壮汉在沉吟。 “见过郎君。” 壮汉抬头,笑道:“小人原先……说来忏愧,小人当年也曾杀敌,只是后来被上官嫉恨……就被赶了出来。” 这货笑的有些让人头痛。 沈安皱眉道:“正经些,说实话。” 中人赔笑道:“郎君,这姚链原先乃是禁军中的人,听闻……说说你和西夏人、辽人干仗的事。” 壮汉马上就眉飞色舞的开始说起自己的光辉岁月,只是沈安觉得这货看着有些不靠谱。 “别想蒙混过关,否则我会去包拯那里寻个消息。” 这货的履历很出色,沈安有些心动了。但是却担心他被军队清除出来的理由不好。 姚链有些不敢相信,就看了中人一眼。 中人还没说话,赵仲鍼就板着脸道:“禁军中我也能问话,若是你不老实,到时候让巡检司的按照逃兵抓了,然后流放到沙门岛去!” 这孩子一板着脸,竟然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沈安忍住了呼一巴掌的冲动,姚链却叉手道:“小人……” 他笑的有些尴尬,沈安喝道:“说不清楚就出去!” 他不会为了一个护院而冒险,特别是禁军,对于百姓来说,那是一个禁脔般的存在,一旦被莫名的罪名黏上了,洗都洗不去。 姚链低头道:“小人……小人当年一时冲动,和都头的娘子说了几句话……” 这个色胚! 沈安瞬间就知道了这货被禁军赶出来的原因,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罪过,否则他早就死的尸骨无存了。 “小心祸从口出。” 沈安警告了一下,然后对中人说道:“那就这样吧,半个月以后开始,到时候新家事务繁杂,都要抓紧。” ------------ 第23章 沈卞  新家? 这些人不禁喜上眉梢。 沈安这般年轻就能操持产业,以后大家的好日子肯定是妥妥的啊! 中人笑着问道:“沈郎君的新家在何处?到时候我也去贺贺。” 沈安说道:“就在榆林巷。” 瞬间他就看到这些人的眼中多了惊喜。 这忠诚度瞬间得增加十倍吧? 能在榆林巷购置房产的,不是有来头,就是家里有矿。 这年头有来头的也不会来找中人雇佣仆役,而家里有矿的更不会来,他们喜欢去更高档的地方,甚至花重金去买卖奴隶。 沈安自然买不到奴隶,也不想买。 可想买的人很多…… “朕说过多少次了?说过多少次!” 赵祯很和气,对臣子们几乎很少会给黑脸。 可今日他却发怒了。 他拍着自己的大腿,怒道:“有人勾结官吏,把百姓变成了奴隶,就在两浙路!” 今日不是常朝,在场的只有宰辅。 延和殿里气氛有些尴尬,文彦博张开嘴……最后叹息一声,没有发表看法。 他这个首相最近有些不大妙,被人给盯住了,各种莫名其妙的弹劾都来了。 不过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准备反击之。 按照大宋的潜规则,你文彦博首相都当了三年,差不多也该滚蛋了,否则下面一堆人会说你专权。再恋栈不去,大抵会有人弹劾你是权臣,佞臣。 可文彦博却觉得自己还是能再抢救一下的。 富弼干咳一声,说道:“陛下,此事着人去查就是了。” 在宰辅们的眼中,这本就是小事,压根就不该拿出来说。 赵祯气咻咻的道:“查!查清楚!” 文彦博和富弼相对一视,然后都躬身应了。 赵祯的怒气渐渐散去,淡淡的道:“听闻樊楼那些商户在斗殴?打的头破血流,连巡检司都压不住,最后包拯求到了朕这里,朕让韩琦调了一队禁军去,这才压住了。好大的威风啊!” 文彦博知道皇帝这话在针对谁,就说道:“陛下,臣听闻樊楼斗殴只是意气之争,几方都没动用凶器,也没出人命。” 赵祯点点头,微笑着,看似很赞同文彦博这话。 可他话锋一转,“朕怎么听闻是为了炒菜的方子呢?” 啪! 这话恍如一耳光,重重的扇在了文彦博和富弼的脸上。 你们就会哄朕,还有没有臣子的操守了? 丢人啊! 而且皇帝哪会管什么樊楼和生意人的事,这是冲着背后的那些权贵在发怒呢! 如果文彦博会骂人,此刻定然会骂一句mmp。 我现在满屁股的疔疮,被人揪住不放,炒菜关我屁事啊! 等出了延和殿,他对富弼说道:“此事过了些,为了些许利益就大打出手,他们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富弼看着右前方的含和门,苦笑道:“不只是些许利益……” 文彦博惊讶的看着他,“难道味道很好?” 他最近被攻击的焦头烂额,所以没心情吃什么新菜式。 可富弼却吃过,而且吃过不少次,所以他很无奈的道:“不是很好……” “那不就得了,官家也是借势发作,看来却是对老夫有了看法,哎……” 富弼面色古怪的道:“是非常好……” 文彦博眨巴了一下眼睛,“有多好吃?” 富弼难得露出了馋相,说道:“要不我请你吃一顿?” 文彦博点头应了,两人等下衙之后就去了夜市。 等看到州桥夜市的盛景时,文彦博不禁就呆住了。 “老夫上月才来过,那时这里并无这般繁华,却是为何?” 两人穿着便衣,身后跟着两个仆役,就像是两个小老头在闲逛。 富弼笑眯眯的道:“也就是最近才热闹起来的。” “汴梁城中的夜市不少,突然繁茂的话,不是其它地方出了事,就是这里出了宝。谁干的?你先别说,让老夫来猜猜……” “官员自然是没那么大的能耐,有也不敢闹腾。那么定然就是权贵……是宗室吧?” 这就是宰辅的眼光。 “你猜对了因由,却没猜对人。” 富弼笑道:“是一个少年弄出来的。” “少年?哪家子弟?这等手段可不等闲。若说是苏轼老夫还信。” “苏轼已经回家了,那少年叫做沈安。” “哦!哪日倒是要见识见识……” 两人在闲话,恰好对面来了一个少年。 “那小娘子好生可爱。” 富弼抚须赞美着少年抱着的那个女娃。 “那条狗……他竟然背着一条小狗?” “哥,炸肉。” 果果在看着周围的美食,却对煎炸的东西情有独钟。 沈安看了斜对面的两个老人一眼,说道:“以后十日才许你吃一次油炸的食物,免得你明年就成了小胖墩。” “哥坏!” 果果嘟嘴不乐,趴在沈安肩头的花花马上就伸出舌头去舔她的手,没两下果果就笑了起来。 “安哥!” “沈安!” 两边的小贩朝着兄妹俩拱手问好,沈安也单手回应,果果都板着脸在学拱手,只是她穿的多了些,两只手很艰难的才能抱拳。 “他就是沈安。” 富弼的话里没有情绪。 文彦博笑道:“有些意思,若是读书有成,老夫倒是愿意教他一教。去问问。” 他身后的随从马上就追了过去。 富弼低声道:“他是沈卞的儿子。” “回来!” 文彦博喝住了随从,然后回身道:“老夫不想吃了。” 富弼叹道:“沈卞估摸着去了。” 文彦博止步,皱眉道:“沈卞离经叛道不说,还放着京官不做,跑到雄州去,说什么要练好兵,然后收复燕云,蠢货!” 富弼叹道:“当年老夫也曾一心北望,可好水川一战,定川寨一战,大宋竟然连李元昊都……哎!妄谈刀兵之事,耗费钱粮不说,弄不好西夏和辽人勾结起来,大宋顷刻间就会有不忍言之事啊!” “你说亡国之祸就行了,难道老夫还会去胡乱传播一番?” 文彦博微微眯眼,说道:“当年你跟着范文正一起主持了庆历新政,结果失败。至此你也该知道大宋需要的是修生养息。而那沈卞每每鼓吹北望燕云,说什么拿下就是屏障。这些谁不懂?可谁能拿?” 富弼的眼中多了哀伤之色,说道:“太宗皇帝一败,大宋再无北望的可能了。” 文彦博也叹息道:“那一战啊!” 富弼看了他一眼,竟然看到了泪光在闪烁…… ------------ 第24章 你可是破身了?  隔壁搬家了。 沈安没去催促,也没去看。 春光明媚中,对面的王俭踱步出来。 “呀……嘿!嘿!” 果果先前看到哥哥打拳,就跟着学,一拳一拳的很是有趣。 王俭见了嘴角微微下撇,有些不屑的意思。 沈安靠在树干上看书,抬眼看了看,然后不再理会。 赵仲鍼家里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品行有问题的人给他当老师,可见眼光也不咋滴。 王俭缓缓踱步过来,近前后低声说道:“你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了小郎君?你且小心,到时候真相大白,有你悔不当初的一日。” 沈安抬头,“你现在迈步是左脚还是右脚?” 王俭下意识的迈出左脚,然后往后跳了一步,面色铁青的道:“你这等邪术……小心哪日被官人发现,把你弄到沙门岛去!” 把你弄到沙门岛去,大抵就和后世说把你弄到沙漠里去挖煤一个意思。 沙门岛在登州外海,与大陆隔绝。 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刺配到沙门岛的人犯,十年下来十不存一,也就是说死亡率在九成以上。 这算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沈安没搭理他,最近王俭深居简出,买房子的事儿也没见再拿出来显摆,可见当初多半是吹嘘。 王俭见沈安不说话,就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 “今日且去教教学生,不和你这等人一般见识。” 王俭得意洋洋的出去了,沈安看着他消失在大门外,心想赵仲鍼那种缺爱的孩子会听你的? 稍后庄老实等人就来了。 “见过郎君。” 沈安笑眯眯的道:“隔壁搬家了,你们去了要各处仔细检查,发现需要修正的地方要记下来,到时候一并动手。还有洒扫的人也得去请几个,庄老实这边稍后就着手。” 简单几句话,沈安就把搬家前的准备工作交代完毕了。 这位郎君可不是善茬,更不是好糊弄的人! 众人心中一凛,然后各自去办事。 沈安轻而易举的就敲打了一下家里的仆役,然后带着果果去了隔壁。 隔壁一进去就是影壁,果果见了欢喜,就极力蹦跳,想去摸上面的刻画。 过去之后是前院,左边一排厢房是仆役住的地方,右边有客厅。 正前方就是正厅,沈安牵着果果穿了过去,到了后院。 后院就幽静了许多,沈安带着果果进去看了看,发现那家人把家具都弄走了。 这事儿…… 要花不少钱啊! 这年头都是实木家具,而且打造费工费时,价格不菲。 “这是沈家在汴梁城的根基,以后会越来越兴旺。你等好生做事,自然有你们的福报。” 沈安匆匆交代几句,然后把果果交给了杨大娘,自己急匆匆的去寻赚钱的门路。 汴梁不但是大宋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和文化中心。 这里高官如云,富豪如雨,文士如…… “一群臭虫!” 沈安站在樊楼里面,看着进出的人里不少是文人,就觉得禁止官员嫖那个啥的有些假大空。 樊楼是几座楼,互相之间更是有天桥连接,后世的人第一眼大概会被吓尿,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异空间。 你在看着别人,别人也在看着你。 你在算计别人,别人也在算计着你。 二楼,几个商人站在回廊边上,看着沈安在寻人。 “那房子昨日就搬空了,沈安找了几个仆役,这钱他还是有的。可我让那家人把家具全给搬空了,他要搬进去也成,兄妹俩得睡在地板上。” “他这人看似平和,却孤傲,必定是不肯的,所以……” 几个商人相对一笑,其中一人说道:“把关于炒菜的东西都弄出来,然后给他一套家具作为报酬。” “对,想来他也不愿成为笑柄吧。” 一群商人笑的很开心,沈安也笑的很开心。 “在下沈安。” 他拦住了一个看着很精明的商人。 商人先是愕然,有些微怒,然后就欢喜的道:“可是炒菜的沈安?” 卧槽! 咱不是炒菜的沈安啊! “正是沈某。” “某王天德,在汴梁经商多年,不说旁的,门路多。” 王天德目光炯炯的盯着沈安,就像是盯着一大块肥肉。 这位就是财神爷啊! 州桥夜市的小贩,樊楼那十家商户…… 这些人都因为他发了财,如今他找到了我…… 王天德的脚在微微颤抖,极力的在按捺着兴奋之情。 沈安淡淡的道:“我这里有桩生意,你可有兴趣?” “有!” 王天德本想矜持一下的,最后却脱口而出。 他苦笑道:“老夫多年为商,自问城府颇深,可在你的面前却……丢人啊!” 沈安挑眉道:“知道谁的钱最好赚吗?” “这个……大概是有钱人吧。” “错。” 沈安板着脸道:“是女人。” “大宋的女人整日在家无所事事,有钱人家的女人更是无趣,所以买东西是她们最大的乐趣,只要咱们能弄出吸引她们的商品,还担心赚钱吗?” 王天德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面前的绝壁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千年的老鬼。 一个商人和沈安打了个招呼,然后邀请他去自家的酒楼喝酒,沈安笑着婉拒了。 “你……这个沈安,你可是破身了?” 王天德这才确认了沈安的身份,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十四岁就没了童子之身,对身体影响不小。 “没有。” 沈安一下就有些气短了,不过旋即振奋精神说道:“虽然没有碰过女人,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他双手伸出去,往上托了一下,挤挤眼睛说道:“王公,妇人……累啊!” 王天德不由自主的用双手在自己的胸前托了一下,然后才领悟了沈安的意思。 他别过脸去,笑的很别扭。 这少年竟然……这般,让人无语啊! 二楼回廊的那群商人们也下意识的用双手在自己的胸前托举了一下。 沈安却大义凛然的道:“谁没有姐妹亲人?我辈的目标就是让那些姐妹们能过的更轻松,过的更舒坦。” 这少年还不要脸! 王天德竟然觉得这样的沈安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现在用的是啥?” 沈安又托了一下胸前。 王天德瞬间想吐血,然后难为情的道:“抹肚。” 沈安叹息道:“太古板了,到了夏日多难受?而且也容易……那个啥……” 他的手往下拉了拉…… “这些只是开始,若是合作愉快,我这里有个保证能让汴梁城轰动的宝贝,香水。” 沈安很是自得,王天德却下意识的说道:“蔷薇香露?” 卧槽! 沈安压住心中的震惊,问道:“何为香露?” “就是花油。” 沈安松了一口气。 所谓花油,大抵就是花里弄出来的精油。 但是他们有自己的秘技吗? 沈安深吸一口气,说道:“可多吗?” 王天德摇头道:“岭南那边听闻有,但是少,而且贵的吓人。” 沈安心中大定,说道:“回头我弄好了让你看看。” ------------ 第25章 酒精,香水  沈安出去采买了一番,回家时身后跟着一辆牛车。 太阳西斜,微微金黄的洒在巷子里。 几棵大树上,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着,应该是结束了一天的觅食,心满意足的准备歇息了。 才到巷子里,沈安就见到了果果。 果果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呆呆的看着另一边。 花花就蹲在她的身边,反应却没有果果快。 果果缓缓转过头来,然后笑容就渐渐的从眼角和嘴角开始绽放…… “哥!” 她猛地从台阶上站起来,然后冲了过来。 她第一步就踉跄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稳住了身体,然后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花花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身上的肥肉都跟着跑动的节奏颤动着。 沈安笑眯眯的蹲下来,然后伸开双手。 果果扑进了他怀里,然后搂着他的脖颈埋怨道:“哥,我想你了。” 沈安把她抱了起来,笑道:“哥也想你了。” “小娘子……” 陈大娘焦急的跑了出来,见沈安抱着果果,这才后怕的道:“奴家方才去搬东西,回头就不见了小娘子,魂都被吓没了。” 沈安说道:“以后要小心。” 陈大娘心中一凛,知道沈安这是在表示不满,就说道:“奴家下次不敢了。” 沈安叫人打开侧门,拿掉了门槛,随即牛车就被赶了进去。 “找人另外弄个厨房,要快。” 车上的都是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特别是一个木锅盖很是醒目,顶部竟然很尖。 最后就是几个大口袋,姚链用力一提,口袋却意外的轻。 他一个踉跄,脚下退了一步,然后就稳住了身体,问道:“郎君,小人闻到香味了。” 这厮的身手还可以啊! 沈安说道:“是干花,找干燥的地方放好。我买了些木炭,就和干花放在一起,免得潮了。” 那些蒸锅什么的不轻,但姚链却轻轻松松的就提了下来。 这些仆役还有些拘束,所以没人敢问沈安弄这些来干啥。 沈安把牛车的车钱结了,说道:“那匠人说明日我的那些东西就得了,你记得送来,到时候车钱一并给你。” 车夫笑眯眯的应了。 等他走后,沈安拿出纸笔来,然后叫了陈大娘,画了个东西给她看,问道:“这个可能做?” 陈大娘见这个东西有些古怪,两个罩子,然后有带子拉到肩上和后背,就说道:“这倒简单……” “那就做几个出来,记得缝制带子的时候针脚弄结实点,别戴上去断掉。” 呃…… 陈大娘可是个妇人,她闻言点头,但脑海中却有个念头在转动。 ——这东西怎么那么眼熟呢? 她肯定自己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却觉得眼熟。 沈安干咳一声道:“就是那个东西。” 陈大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然后看着沈安说道:“郎君,这……” 她想说沈安这是不务正业,可沈安却淡淡的道:“弄些钱花花而已,记住别泄露出去。” 陈大娘面红耳赤的去了。 第二天车夫就带来了沈安要的东西,还有不少酒水。 新厨房在飞快的建造中。 沈安用旧厨房开始折腾。 管子是用竹筒打通中间做的,然后连接了蒸锅和中间的冷却器,最后下面放了个酒坛子。 “开始吧。” 庄老实和姚链得以全程参与沈安的大业,蒸汽渐渐而起,大多数都从管子里去了中间的冷却器。 “什么味?好香。” 姚链吸着鼻子,凑到了蒸锅边上嗅着。 “拧个毛巾放在上面。” 沈安觉得速度慢了些,就让人弄了冷毛巾放在冷却器的顶上。 渐渐的酒味越发的浓厚了。 酒坛子上面的竹筒渐渐湿润,然后滴出了第一滴酒水。 水滴越来越多,沈安等了一会儿,然后舀了些来尝了一下。 “不够,还得蒸两道。” 姚链涎着脸道:“郎君,小人品酒可是汴梁城一绝呢!” 沈安点点头,姚链就舀了一碗,然后一口干了。 “啊……” 他皱着脸,然后回味了一下,说道:“郎君,好烈的酒。” 渐渐的厨房里酒味越来越浓,庄老实有些忐忑的问道:“郎君,这酒水……咱们家要卖吗?” 大宋的酒水是专卖,只有得了许可权的酒楼,比如说樊楼才有批发的权利。 可沈家没酒楼,弄这些烈酒卖给谁? 沈安摇摇头,却不解释。 果果在外面和花花玩耍,陈大娘在照看,她七岁的儿子周都督在边上艳羡的看着,却不敢凑过去和果果一起玩耍。 沈安从厨房里出来,脸色发红。 稍后庄老实也出来了。他一出来就扶着墙,然后说道:“小人有些头晕。” 后面出来的姚链却没醉,他一把架住了庄老实,说道:“管家这是醉了,赶紧回家去,免得你娘子晚上收拾你。” “哥。” 果果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就皱眉道:“好臭。” 人在幼时很单纯,不但是思想,连五感都是如此。 那些酒鬼觉得是琼浆玉液的酒水,在孩子的嗅觉中却是臭蛋。 沈安笑道:“现在闻着臭,再等两天,哥弄个香香的东西出来。” “好!” …… 沈安很忙,他忙着用蒸馏的办法弄精油。 两天后,王天德被请到了沈家。 家里只是有些简单的桌子椅子,一切看着都很简陋。 “我这边还没搬家,怠慢了。” 沈安嘴里说着怠慢,却有些漫不经心。 他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然后推了过去。 小瓷瓶滑了过来,王天德接住,问道:“这是何物?” 沈安笑道:“你打开闻闻。” 王天德觉得自己这一趟怕是要白跑了。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陪着沈安继续折腾下去,还是干脆撤身。 他也是漫不经心的打开了塞子。 塞子做的很严密,这让王天德多了些许期待,然后他就被袭击了。 一股幽幽的香气袭击了他。 我…… 他的脸上抽搐了一下,然后低头,迅速把小瓷瓶送到鼻下,深深的吸了一口。 “哦……这是……这是蔷薇露?” “不,茉莉花,而且蔷薇露可有这等纯粹的香味?” 王天德暴露了自己香水行业土包子的身份,沈安笑的就更加的和气了。 “如何?” 他就像是在问自己的亲密伙伴。 王天德问道:“谁弄的?” 沈安的面色微冷,说道:“你可以走了!” 王天德的试探被硬邦邦的顶了回来,他起身拱手道:“我失礼了。” 香水这一行不同于炒菜,马上就能看到真实的功夫。 关键是沈安没答应让他观看整个制作过程,而是态度生硬的准备把他踢出去。 ------------ 第26章 暗香  沈安不喜欢王天德,但是生意从来都不是以个人喜好来决定的。 所以他只是给了一个警告,然后问道:“你认为这等香露能值多少?” 王天德还在回味着香露的味道,闻言看了沈安一眼,说道:“此事……” 他犹豫不肯说,沈安知道他担心什么,就说道:“你运作,我出方子和其中一项东西……” 他在看着王天德,想看看这人究竟是贪婪还是知道分寸。 王天德吸吸鼻子,然后看着自己鞋面上的一块污渍。 这是昨日吃炒菜被菜汤淋到的吧。 他有些神思恍惚。 “你需要采买干花,需要店铺,需要人手,提炼花露之法我会交给你,由你去弄,这些我不管。” 这些东西的成本应该不低,但相对于庞大的利润来说,又显得不高。 他缓缓看向沈安,面色严肃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他有些忐忑,觉得会被砍掉一半。 沈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在王天德想改口时,沈安说道:“我知道你的生意不大,而且做事不算奸猾,这对你来说是一次机会……” 王天德有些紧张,他从刚开始的带着些疑虑,到现在担心沈安把自己撇开,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而已。 而他却丝毫不觉。 沈安摩挲着茶杯,微笑道:“如此,这个机会就给你了。” 把双方在这项生意里的份例分好了,定价只是小事。 送走了感恩戴德的王天德,一直在边上伺候的庄老实回去召集了被雇佣的新人。 陈大娘很和气,而且沈安允许她一家三口住进来,这让她分外的感激,所以做事很勤勉。 汴梁内城的房价能让人崩溃,所以这是一项几乎不亚于加薪的福利。 而曾二梅却是有些死气沉沉的,大抵是觉得长的太丑了,人生无望。 姚链则是嬉皮笑脸的,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有些吊儿郎当。 “郎君……很厉害。” 庄老实盯着这三人说道:“沈家看似只有郎君和小娘子两人,而且郎君还小,可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咱们做事要勤恳,莫要被赶了出去,到时候后悔莫及。” 陈大娘笑道:“管家放心,奴家肯定会下力干活。” 庄老实点头道:“郎君把小娘子看做了心头肉,你要看好了,别让小娘子受了委屈。” 陈大娘应了,姚链说道:“郎君做事……感觉很老成,有时候看我一眼,就觉得心里有些发虚。” 庄老实警告道:“你别整日不老实,否则不等郎君出手,我这里就要你好看。” 沈家简单,省事,这样的主家可不好找。 所以姚链也凛然应了。 最后就是曾二梅,庄老实反而和气了些,“郎君说你做事本分,改日会教你做炒菜,你好生做,以后自然有你的缘法。” 曾二梅一听乐了,她因为长得丑,不然嫁不出去,家人还嫌弃,几乎是生无可恋,所以就喜欢上了做菜。 那可是炒菜啊! 庄老实最后说道:“炒菜就是郎君弄出来的,连樊楼那些有背景的商户都只能买方子,可见郎君的手段高超,你等要忠心耿耿才是。” 沈安站在前厅看着这一幕,觉得就像是一个开头。 他的人生才开头,后面的路还很长。 我要怎么走下去? 他想起了包拯。 这是唯一向他释放了善意的文官。 沈卞,你当年究竟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导致一对儿女被人逼着从雄州冒险迁徙来汴梁。 至今为止,沈安只知道沈卞当年对武人抱着好感。 不,不该说好感,而是不赞同打压武人的作法。 所以沈安别说是没能力去考试,就算是有能力他也不敢去。 沈卞的儿子? 那些人能在科举考试的过程中玩死他。 这是多么操蛋的人生啊! 沈安真的觉得有些蛋疼。 不过随即他就投入了酒精的制作中而不能自拔。 蒸馏,再蒸馏…… 他的身上每天都是酒味,人也晕晕乎乎的。 果果和花花坐在一起,看着沈安出了新造的厨房,都没有过去的想法。 前天果果忍着酒味被哥哥抱了一会儿,然后就直接晕乎了,睡了半天才醒来。 花花也不乐意过去了,觉得沈安身上的味道太臭。 沈安打个嗝,竟然全是酒味。 他摇摇头,说道:“再有两日就能堆满库房了,到时候就停工。” …… 两日后,沈安觉得自己彻底的醉了。 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叫了姚链,可这厮竟然不会赶车。 “别人家的护院都是一专多能,就你不能,那老子要你何用?” 姚链诅咒发誓一定去学赶车,沈安才放过了他,然后叫他去雇了一辆车,装上几大坛酒精后,一路去了王天德处。 沈安和王天德搅合在一起了。 樊楼经过一次内斗之后,双方两败俱伤,不过那十家商户却有了炒菜的神技傍身,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人大多是不知足的,所以每天收钱收到手软之余,这些人难免就盯上了这一切的来源沈安。 王天德大抵是个不入流的商人,可沈安却特地找到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商人压根不相信那天沈安是随意的拦住了王天德。 这是有预谋的。 可为啥不能和我家预谋预谋。 当王天德租下了一个店铺后,这种情绪渐渐在发酵。 于是他们就联手下了个帖子。 “请我吃饭?” 沈安觉得有些意外。 这里是店铺的后面,沈安在监督着王天德的人配置香水。 王天德有些担心沈安会被那群豪商给忽悠住了,“沈郎君,此事怕是有些内情……他们肯定是要探口风的。” “我知道。” 沈安看着他们配了一缸子香水,就交代道:“去年的干花就这些了,要惜售,等今年花季时再多采买些。” 王天德心领神会的道:“此事我知道了,到时候就说是岭南那边来的,路途遥远,只是叫什么名字才好?最好是诗情画意一些……” 沈安懂了。 任何时代文青都不会少,而贵妇人和有钱人家的女人就是文青中的文青。 为啥? 因为男人要赚钱,她们却只需要花钱。 买买买的日子也会无趣。 人一旦无聊,就会给自己寻找存在感。 而伤春悲秋是最能让自己感受到存在的事儿。 哦!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草原上的角马开始寻找自己的配偶…… 啊!夏天来了,烈日灼灼,墙头上的红杏开始往外探望…… 沈安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名字。 “就叫做暗香吧。” ------------ 第27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是一个宽敞的包间,边上临街,能听到些嘈杂的声音。 “关上窗户!” 坐在上首的老人沉声说道,马上有人过去关了窗户。 室内安静了许多,十个商人,外加坐在老人对面的沈安。 老人看了沈安一眼,说道:“沈郎君年少有为,可汴梁很大,独自行走很危险。” 大家都在看着沈安,目光平静。 ——你要记住,是我们帮你扛住了那些觊觎的目光,否则你的日子不会好过。所以有好处就让我们分一杯羹吧。 沈安双手放在桌子上,两手的食指在桌子上弹动着。 这不大礼貌。 老人眉间的皱纹更深刻了。 他淡淡的道:“沈郎君,许多事要讲道理。” 沈安笑了笑,“你们认为学了我的炒菜秘技,这是给我的脸?” 他看了看这十人,大部分人都在点头。 老人讥诮的道:“难道不是吗?若非是我们接手了……说起来你当时肯定是存着让我们来挡住那些人的意思,可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老人大抵威望很高,当他说话时无人插嘴。 他轻蔑的指指沈安,说道:“老夫半生为商,心思多的人见多了,如你这般不懂事的却是少见,你……” “你想做什么?” 沈安突然屈指弹了一下桌子,打断了老人的话。 老人大抵许多年都没有被人这般无礼的对待过了,所以显得极为惊讶和愤怒。 “你……” “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安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你们觉得是帮我顶住了那些眼红炒菜的商户?可我随时都能把炒菜教授给他们,我甚至能让炒菜成为烂大街的技艺……说吧,你想做什么?” 沈安的手指头在桌子上缓缓叩击着,声音轻微,却分外清晰。 他在看着老人。 打蛇打七寸。 老人既然要出头,那么就别怪他出手。 老人的嘴唇在颤抖,却是被气的。 他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敢这么做,汴梁城中就再无你兄妹的立足之地……沈卞……” 他提到了沈卞,但是随即就止住了话头。 因为沈安的眼神很冷漠,不,是锐利。 锐利的目光盯住了老人,沈安冷冷的道:“子不言父过,这话到哪都不过时。而且你也配提到家父?至于我兄妹的未来不劳你操心,我想你将会操心别的事,比如说被东家扫地出门。” 老人微微昂首,说道:“你将会为了这话而后悔。沈卞背着叛逆的名声,你们兄妹此后也会背着个叛逆的后代的名声,没有好女人会嫁给你,你的妹妹也将无人问津……” “是吗?” 沈安缓缓看向这些商户们,微笑道:“你们下一步就要放出风声去,说我沈安和你们再无半分关系,可对?” 老人也微笑道:“你很聪明,可却固执。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你想和王天德干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啊!” 这是在沈安预料中的事,只是商户们的态度却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你们如此,那为何还要奢望我能例外呢?” 沈安从未奢望这些商户能真心的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既然是利益结合,那就用利益来说话吧。 老人扶着桌子起身,然后微微前俯盯着沈安,淡淡的道:“现在还不到午时,沈郎君,明日午时之前我们需要一个回话,是敌是友,我们等着你的答复。” 沈安没有起身,他靠在椅子上,目光轻松的看着这些商户,“我也需要你们给一个答复,那么一切都等着吧。” 他霍然起身,过去一脚踢开房门,显得很是暴躁的出去了。 “年少得意,自然不长久,你家小郎君该离他远一些。” 老人的话让一个商户微微点头,然后大家一起出去,竟然在外面看到了赵仲鍼。 啪! 一群刚出来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安抽了赵仲鍼后脑一巴掌,可赵仲鍼却像是习以为常般的嚷道:“为何又打我?” 又! 这是经常被他打? 尼玛! 大家看沈安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货在作死! “小孩子少来这等地方,鱼蛇混杂,看多了心里阴暗,对你没半分好处。” 沈安摸摸他的头顶,然后扬长而去。 一阵死寂之后,赵仲鍼家的掌柜过去行礼,却被质问了。 “你们在逼着沈安做什么?” 这孩子很敏锐,若是沈安在的话,大抵会夸赞几句。 掌柜纠结的道:“沈安和别人密谋了许久,肯定是在弄些赚钱的营生,小人就想着把那营生给弄过来……” 赵仲鍼大怒,说道:“蠢货!谁让你那么干的?” 掌柜苦笑道:“小郎君,咱们都是一体的,进退都要一体。” 那个老人干咳一声,说道:“这些事却不该小郎君过问,且好生读书吧。” 宗室子弟是个大麻烦,而且官家的态度很明显,朕就要自己的孩子,别人家的自己养去。 赵仲鍼冷冷的道:“你们自以为得意,等着看吧,有你们哭的时候。” 这些商户联手起来,那力量当真不可小觑,所以赵仲鍼有些绝望。 稍后就有消息不断传来。 “沈安和王天德在密议,那店铺在洒扫,很急切,大概马上想开张。” “有人送来了牌匾,挂着绸子看不到。” 赵仲鍼待不住了,正准备去看看,却被自家的掌柜给拉住了。 “小郎君,再等等……” 赵仲鍼还在挣扎着,送消息的又来了。 来人气喘吁吁的道:“牌匾打开了,叫做暗香。” 有人马上就吟哦道:“可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有人赞同道:“这是梅妻鹤子的林逋的诗。” “正是。” 老人不屑的道:“拾人牙慧罢了,看他怎么折腾。” 赵仲鍼这段时间被关着读书,所以不知道许多事。 他有些着急了,可他家的掌柜却不肯让他掺和进来,一边叫人去府中报信,一边拉住了他。 “小郎君,那沈安过河拆桥,此次他的麻烦大了去,咱们可不能沾上……” “你们这帮子蠢货!”赵仲鍼被气得浑身发抖。 下一波报信的人来了,面色有些苍白,“是香露!” 老人的身体一个踉跄,问道:“可是岭南来的吗?” 来人说道:“说是岭南来的,可每年岭南那边最多来几十瓶,他们那里摆着最少有五十多瓶……” 这不对啊! 众人的心有些乱,有人喊道:“岭南的香露是大食来的,那东西不好做,海上风浪大,有时候一年才几瓶。而且沈安和王天德不可能拿到货!这肯定是他们自己做的!” 这个判断在这些商户看来再没错了。 “走,看看去!” 一群人强作镇定的下楼,然后急匆匆的赶往刚开业的香水铺。 可他们的脑海中都闪现了沈安的身影。 那个少年竟然连香露都能做吗? 他怎么能这么惊才绝艳啊! ------------ 第28章 如何忽悠女文青  “他们想的不是新行当,而是想控制住我这个人。” 沈安站在大门外,身后的店铺里没有客人。 王天德叹道:“新行当除非是稳靠了,否则他们不会出手,所以这是借机威胁。” “对。” 沈安笑道:“今日我就让他们看看这香露的厉害,然后自然会有人来接洽,记住了,别管。” “可若是权贵呢?” 王天德有些担心。 沈安说道:“不必担心,宫中的人会看着这里,那些权贵聪明的自然不会伸手。” 王天德对大势的感觉很迟钝,沈安交代道:“宫中的人肯定会出来,到时候低价给他们,但是要有份额,不能一张嘴就要百八十斤,那是洗澡,就说没有那么多。” “就说外面卖的赚钱,宫中的亏本。” 王天德举一反三的话让沈安笑着点点头,“对,咱们的成本谁也不知道,说是亏本,有蔷薇露的高价珠玉在前,谁能质疑?” 现在市面上有些香露,但是那味道不敢恭维。 香露最早就是从大食传来的,大宋目前没有人能参透全部制作流程,所以弄出来的香露成色差了不少,更遑论和沈安这边的香露相比。 没人进来,刚开业的香露铺无人问津。 樊楼的十家商户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沈安的手中握着一个小瓷瓶。 他看了老人他们一眼,目光淡淡的。 他举起手,然后轻轻的松开…… 老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着,他扶住身边人的手臂,喘息道:“不能,不能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怕什么。 宫中的女人们对香露的渴望就如同男人对美女的渴求。 一旦这香露的水准能有大食香露的大半,宫中的女人们就会趋之若鹜,然后…… 皇帝再牛,可一群女人向他甩媚眼要香露,难道他还能拒绝? 至此沈安的生意就稳如泰山。 瓷瓶掉落。 呯! 声音清脆,瓷片和里面的液体一起四处飞溅。 前方一个男子突然止步,然后吸吸鼻子对同伴说道:“这是……茉莉的花香,可怎能这般浓郁?咦,渐渐又淡了些……” 他的同伴转过来,然后看着暗香香露铺,说道:“是香露!” “是香露……” 老人的身体在颤抖。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一个能人。 一个能把生意做的轻松写意,不断弄出新东西来的能人。 东家会如何? “好香啊!” 一辆马车停在了路边,车帘掀开,满头珠翠…… “是香露!” 车里的贵妇人也不顾抛头露面,帷帽都不戴就叫人扶着自己下车,然后冲进了店铺里。 “天呐!那么多!我都要了!” “抱歉,每人限定只能买两瓶。” “什么?那么多为何只许我买两瓶?我告诉你,我家官人乃是……” 店里面爆发出了一阵争吵,但樊楼的商户们却没有一丝欢喜。 地上的液体在渐渐挥发,香味持久向四周扩散。 “是香露!” 消息飞快在传播,那些倨傲的管家、急匆匆的侍女……无数人在赶往暗香。 “他们卖了有……一百余瓶了。”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 这说明香露压根就不是沈安说的来自于岭南,而是他们自己制造的。 这就是聚宝盆啊! 这十家商户都在懊恼着得了炒菜的秘方后,为何还要过河拆桥,冷淡了沈安。 否则他哪会去找王天德这个不入流的商人合伙啊! 一群人在懊恼着,老人缓缓走了过去。 王天德和沈安站在外面,见老人过来,他下意识的就微微弯腰,以表示对这位商界领袖的尊敬。 “你……怎会弄出了香露?” 老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问出了自己最不解的问题。 沈安仿佛和他没有任何龃龉,微笑道:“为什么不能呢?” 老人点头道:“是啊!为何不能呢!” 他苦笑着说道:“你从头到尾都没准备和我们再合作,对吗?” 沈安看了陈斌一眼,从头到尾,陈斌都只是跟随,并未发表意见。 “没错。” 老人释然了,“我们气势凌人,而且背后的权贵是你所忌惮的,所以你只想一笔买卖,过后大家各走各路……” 沈安点点头,觉得这些人真的高估了自己,不过他并不想和他们有过多交集。 老人回身,沈安问道:“还要我给什么交代吗?” 老人缓缓摇头,面带愁色。 那些樊楼的商户都傻眼了。 沈安说道:“我知道这里面不只是利益,还有关于家父的一些争议在。许多人想俯瞰着我,想见到我倒霉的模样。但我希望你们回去禀告各自的主人,告诉他们,想咬我一口?那得做好被崩牙的准备。” 你们想控制我吗? 那就来试试吧。 沈安知道自己如果按部就班的去讨生活的话,大抵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可他受不了带着妹妹租住在那不见光的外城,然后每日去卖锅贴,一日两餐,小心翼翼的活着,直至整个人都颓废掉。 要想活得好,就得接受这些纷争和风险。 沈卞,你的子女现在活得像一条狗般的狼狈,你可悔了吗? 持有这种心态的人不会少。 沈安笑的很清爽,这时一个贵妇人从里面出来,皱眉道:“暗香暗香,没有一首好诗词来映衬,那个梅妻鹤子的林逋让人想着就无趣……” 这就是文青,买个香水还得给她们搭配上一段凄美的故事,这样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而且梅妻鹤子的林逋并非是无趣,只是她们觉得不够新鲜了而已。 喜新厌旧的文青妇人们需要新刺激。 沈安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一首诗。” 那贵妇眼睛一亮,旋即不屑的道:“少年大话,如何能做出好诗词来。” 沈安略一沉吟,微笑道:“有了。” “琼枝只合在瑶台……谁向中州处处栽……” 这开头有些平淡,但却有些瘙到了文青贵妇的痒处,她就催促道:“后面还有吗?” 琼枝只合在瑶台,这不就是比喻咱吗?咱就不该沾染凡尘,整日吸风饮露,和仙女一般。 这催更的催的急切,沈安却在冥思苦想。 听到这两句诗,那些樊楼商户只觉得心中发冷。 这么一个出色的少年,而且奇思怪想层出不穷,就算是不踏入宦途,可他的未来会如何? 巨贾! 这是陶朱公般的人物啊! 而他们竟然把这等人物当做是夜壶,用得着就客气亲热,用不着就威胁恐吓…… 老人苦笑道:“老夫却是眼瞎了,诸位,此后……”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高洁之意瞬间让人身临其境,那贵妇双手捧心,眼中全是星星。 ------------ 第29章 妥帖保护,挥洒自如  沈安觉得自己此刻是诗仙附体了,眉间全是从容。 周围围拢的人越发的多了,连在里面抢购的妇人们都在倾听。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沈安仿佛是想通了前后,朗声吟诵道:“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哦!” 那些妇人们都不禁赞美着,有人甚至是眼中含泪。 “这就是吟诵我等的名篇啊!” “对。” 这首诗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把那梅花比喻做是美人,默默的盛开在山林间,明月之下…… 绝世有佳人,幽居在深谷…… 一种认同感在妇人们的中间传递着。 我们就是高洁的梅花,暗香于林泉之下,只是到红尘中来走一遭罢了。 而世间知己稀少,诗中的何郎,也就是何逊才是懂的梅花之人。 可这世间谁能懂我们呢? 妇人们渐渐的忧郁起来,心中却分外的充实。 “沈郎君,你果然懂我们!” 一群妇人‘含情脉脉’的看着沈安,倒是吓了他一跳。 哥可不是妇女之友啊! “我要暗香!” 妇人们遗憾的看着估摸着还不懂男女之事的沈安,然后把那些遗憾都释放在了买买买上。 那些樊楼商户面色惨白,然后失魂落魄的回去。 老人知道自己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一路弯着腰,看着分外的可怜。 沈安转身进了店里,然后就后悔了。 “每人只能两瓶,不许多买!” 一阵抢购之后,买到的妇人们开始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商品。 “这是什么?” 售货员全是女人,所以很是坦然的介绍着这个东西。 “这是妇人用来托举包裹……” 这只是附带的,主打产品还是香露。 但是这种私密的贴身衣物,妇人们显然很感兴趣。 “这个……大的怎么办?” 一个妇人含羞问道。 女店员微笑道:“后面的钩子有台阶,大小都能戴。如果太大的话,也可以提前预定,我们这里会定制,保证妥帖保护,挥洒自如……” 妇人看着这个设计精巧,但却有些羞人的东西,心动的道:“可能指定绣花?” 女店员捂嘴笑了,“您放心,别说是绣花,就算是绣鸳鸯都没问题。” 这时沈安进来了,见到这个场面也有些头痛,就准备出去。 “沈郎君……” 妇人们两眼放光,一个妇人过来拉住了沈安,半个身体几乎都靠进了他怀里。 那些妇人见了也不指责,只是吃吃笑着。 童子鸡啊! 不能吃,好歹也调戏一番,乐呵乐呵才好。 沈安有些头痛这种阵仗,就板着脸道:“大家好好的啊!喜欢啥就说,有不满意的地方就说,回头我们整治。一句话,你们就是主人。” 有妇人就挑眉问道:“沈郎君,回头可愿……” 沈安见她手中拿着个‘凶器’晃来晃去的,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哈哈哈哈!” 一阵肆意的笑声中,沈安狼狈逃了出来。 王天德暧昧的道:“沈郎君,这些女人可不是善茬,你这等嫩小子进去,能出来就是祖上积德了。” 沈安只是笑了笑。 前世他在工厂里工作时,那些彪悍的老娘们敢把男人的剥光了,然后把衣服扔掉。 所以这些算个屁! “这里要看好,每日放出的香露要有数,别惹出麻烦来。” 王天德点头应了,此时他不敢和沈安说笑。 “宫中若是有人出来,就让他来找我。” 王天德一一应了,沈安随即就去打造家具。 “赊账?” 木匠就像是看白痴般的看着沈安,“赊账可以,可至少得是五品官以上,否则谁敢赊账?” 沈安家中的钱在折腾完香露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所以他别无选择。 “我是沈安。” “沈安是谁?” 沈安以为自己很有名,可却被木匠给歧视了。 “炒菜是我弄的,刚开的香露店也是我弄的。” 这个没得哄骗,所以木匠马上就转变了态度,甚至还愿意降价,但要求沈安必须写一幅字。 尼玛!这货竟然知道邀请名人打广告了? 沈安板着脸,却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一点儿节操都没有。 然后家具就源源不断的给送到了家里。 果果兴奋的在一路跟着,看着那些家具被抬进来,然后被摆放在各个地方。 到处都要家具,沈安麻木的看着壮汉们在搬运,再也没了欠债的心慌。 “郎君,这些得值不少钱啊!” 庄老实却觉得沈安花钱太大手大脚了,没有规划。 “都是赊来的。” 沈安的回答让庄老实差点喷血。 “香露生意今日少说能赚上千贯。” 沈安的话让庄老实差点一屁墩跌坐下去。 他不敢相信的道:“郎君,就是您鼓捣的那个酒?” 酒个屁! 沈安没好气的道:“是香露,酒的事不许泄露。不然被人学了去,咱们家用什么赚钱?” 庄老实马上就放低了声音,但却掩饰不住颤抖:“郎君,真的能挣那么多?” “今日第一天,肯定挣得多,慢慢的就会回落,不过依旧是棵摇钱树。” 庄老实喜得笑开了花,果果也带着花花一路跑过来,抱着沈安的大腿要好吃的。 “今日算是乔迁之喜,弄些好菜,晚上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顿。” “好!” 果果先叫了好,沈安笑着摸摸她的头顶道:“我这两日没注意你,可是放羊了啊!回头描红得捡起来。” 果果马上就苦着脸开始撒娇,说自己有多辛苦云云。 …… 香露对于妇人来说就是恩物,而以往大食国的舶来品数量太少,价格太高,所以格外珍惜。 “城中有人在卖香露?” “娘子,没错,好些人都买到了。” “咋样?” “香,他们说比大食国的蔷薇露都香。” “官家呢?” “官家在打盹……” “这个……去给陈忠珩说说,别明说,暗示一番即可。” “……” 宫中的赵祯正在品诗,不时赞叹几句。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这分明就是说自己怀才不遇嘛!” 赵祯笑道:“少年人终究是憋不住,这不就作诗来向我发牢骚来了。”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那沈安也不学好。当年柳永就是牢骚满腹,可后来还不是乖乖的来考试?最后还是您给了他官儿做。他当时得意洋洋的去上任,什么牢骚都没了。可见这人啊!他都想做官。” ------------ 第30章 作茧自缚的皇帝  柳永是个倒霉蛋。 从真宗时期开始,他‘轻浮’的名声就和能写一手好词的名声齐头并进,导致几次科举都不中。 而他必须要感谢赵祯,因为他正是在赵祯亲政后的科举考试中得以高中。 但赵祯对柳永没有什么好感,觉得他就是个无行浪子。 “那就是个好名利的,心口不一,怎可重用?” 什么词人诗人,在皇帝的眼中只是一团废纸,想擦屁股时就拿来用用,不想时就扔一边去。 赵祯摇摇头,叹息道:“那少年若是走了柳永的老路,却会让我失望之极……至于香露,妇人用的东西,宫中多的是。” 陈忠珩知道皇帝不喜欢那等唯唯诺诺的人,更不喜欢柳永那等官迷,所以不禁为沈安默哀了一瞬。 这时殿外来了个宫女,却只是看着陈忠珩。 这是后宫的女人有话要说,却不好直接和官家说。 陈忠珩经常干这种传话的事儿,所以轻车熟路的出去。 “看这小脸红彤彤的,是想哥哥我了?” 陈忠珩调笑了一下,眼中却不见轻浮。 宫女低声道:“陈都知,听闻外面有人卖香露……” 话说一半,这就是一种掩饰,但是很拙劣。 陈忠珩点头道:“知道了,稍后我会告诉官家。” 宫女仰头冲着他笑了笑,很是妩媚。 陈忠珩的嘴角有笑意,眼中却冷冰冰的,说道:“圣人都没说话,你们娘子也太急了些吧。” 宫女急忙低头认错,陈忠珩说道:“去吧,下次谨慎些。” 圣人指的是皇后,而目前的皇后乃是开国名将曹彬的孙女,那叫做一个杀伐果断,连陈忠珩都不敢怠慢。 稍后陆陆续续的有些宫女来传话,都是为了那个香露。 陈忠珩把这些话归拢一下,然后告诉赵祯:“官家,宫中的娘子们都想买些花露来……” 呃! 赵祯愕然道:“那香露果真这般好?” 陈忠珩苦笑道:“官家,宫中除了圣人之外,都叫人来传话,说是想采买些来用。” 赵祯不懂这些东西,但却知道一宫的嫔妃都对这玩意儿趋之若鹜的意思。 “那少年竟然这般……” 他本以为沈安只是胡闹,却没想到竟然又弄出来一个大生意。 陈忠珩也很好奇那个少年,就说道:“官家,要不臣明日去看看?顺带问个价也好。” 赵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稍后他回到后宫之中,才发现那些女人真的是疯了。 “官家应该把那些香露都弄进来……” “对啊!那首诗做的真好,名字也好……暗香……” 赵祯在外面听到两个嫔妃在嘀咕着要把香露全都征收进宫,面色不禁开始发黑。 没有分寸的女人。 他离开窗户边,面色冰冷的吓人。 “这里,半年。” 简单的话,陈忠珩却马上就明白了。 “是,官家。” 这两个倒霉催的女人将会空守闺房半年,得不到皇帝的一滴雨露。 赵祯觉得自己的女人不该是这样的,所以有些郁闷。 他去了下一处,走到了门边。 “……那香露是茉莉香?” “是啊娘子,他们说好香的,而且比蔷薇露还好,幽幽的,开始烈性,后面就慢慢的清雅起来,还能香许久呢?” “呀!那么好,你说我要不要给官家说说,把那些香露都变成贡品……想想多好啊!” “娘子,官家那么宠爱您,肯定能成。” “那要不我就试试?” 陈忠珩偷瞥了赵祯一眼,见他面色铁青,就低声道:“官家,要不……去别处看看?” 看个屁! 赵祯怒火冲天的离开了这处,然后回身,“这里,一……” 陈忠珩心中一个嘀咕:官家,您可别啊! 赵祯大抵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所以一拍脑门,后面的‘年’就没说。 真要说出来,他大概要在半年到一年内成为一个活太监。 陈忠珩急忙劝道:“官家,别说是娘子们,臣听闻了也有些心动呢!” 赵祯骂道:“一个男人用什么香露?不男不女的很好看吗?” 陈忠珩笑道:“官家您有所不知,现在有些人,主要是那些读书人,他们就喜欢给自己的脸上涂个粉,身上戴着香囊,举手投足间看着多了妩媚……” “住口!再说我的晚膳就免了!” “是是是,官家……” …… 站在那间出租屋的外面,沈安的心中有些唏嘘。 果果有些迫不及待的在催促着。 “哥,回家,回家。” 是啊!这里不是家,隔壁才是。 房东就在后面,由于沈安没住满租金期限,所以他小挣了一笔。 沈安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房子,然后牵着果果转身。 这算是一次告别,告别他刚来到大宋时的惶然,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隔壁在喧闹,姚链的嗓门很大,很清晰。 “要羊肉,不吃猪肉,还要酒。” “滚!” 曾二梅的声音同样出众。 沈安对房东点点头,说道:“这段时日承蒙照看,多谢了。” 房东已经被沈安的离奇际遇给弄的不知该怎么好,就下意识的谄媚一笑,“以后咱们还是邻居,沈郎君可得要多多照看才是。” 沈安微微颔首,然后看了对面那对夫妇一眼,牵着果果离了这里。 房东把他送出去,回来见那对夫妇有些失魂落魄的,就笑道:“沈郎君这算是发达了,想想他来汴梁不过一个多月,竟然就能挣下了偌大的身家,还呼奴唤婢……哎!这人比人,气死人啊!” 王俭和阿珠呆呆的看着对面那间敞开房门的屋子。 屋子里面很干净,但是先前有人来抬铜钱时,那场面不禁让人眼红。 阿珠只觉得心脏在收缩,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在膨胀着。 “官人,他真是弄出炒菜和暗香的沈安?” 王俭想起了赵仲鍼那冷淡的态度,心中冰冷。 “是,就是他。” 阿珠的矜持已经不见了,嫉妒却越发的浓郁了,懊恼如潮水般的涌上心头。 “官人,咱们是邻居啊!要是当初……” 后面她没说,可王俭知道。 ——要是当初我们相处和睦,和沈安的关系弄好了,以后能得多少助力啊! ------------ 第31章 新家  隔壁两口子不知是懊悔还是羡慕嫉妒恨,沈家已经是一片欢腾。 沈安牵着果果出现了,正在嬉闹的几人马上就束手而立。 “见过郎君。” “见过小娘子。” 才四个人,但气氛却很热烈。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啊! 才开张! 边上摆着几个案几,几个仆役仆妇的家人也在等着。 沈安笑道:“相信我,这只是开始,你们终究会舍不得离开这里。” 众人都叉手行礼,但是对这话却有些疑虑。 雇佣制下的主仆关系很是微妙,许多时候并非是利益就能够衡量的。 所以未来如何,还得要看沈家的发展。 “还有我。” 大门没关,赵仲鍼就像是个野兔般的窜了进来。 沈安一脸黑线的道:“都快天黑了,你不回家在外面晃悠什么呢?换做我是你……兄长,屁股都给你打烂了。” 他本想说换做我是你爹什么的,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只比这孩子大几岁。 赵仲鍼摆摆手,护卫杨沫提着东西上前。 “你今日乔迁之喜,我本想请我翁翁给你写幅字,可我翁翁喝多了……” 他从杨沫的手中接过礼物,有些难为情。 沈安走过来,一巴掌呼在他的头上,说道:“小孩子不许喝酒。” “你又打我!” 赵仲鍼揉着后脑,然后跟着沈安过去。 沈安兄妹加上赵仲鍼在一边,其他人在另一间屋子,等酒菜上来后,就开席了。 天气早晚还冷,今晚的主菜是小火锅,辅以两道炒菜。 因为是分餐制,所以量不多,却显得很精致。 蘑菇很新鲜,但沈安还是没给果果吃,自己却把一碗蘑菇都丢进了小锅里,又加了羊肉,美滋滋的等着。 果果坐在他的右边,嘟嘴不乐。 她的小案几上只有一盘炒菜,而且分量很少。 至于小锅也在沈安的控制之下,里面就是几片羊肉,外加菜蔬和豆腐。 赵仲鍼对这种吃法很是好奇,就学着沈安放了许多东西进去,然后就等着。 沈安先给妹妹夹了豆腐和蔬菜,说道:“要吹冷,不然烫。” 果果这才欢喜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就一本正经的开始用餐。 沈安一只眼在看着妹妹吃饭,一只眼在看着渐渐沸腾的火锅,渐渐的有些散光的趋势。 沸腾几分钟之后,沈安夹了一块蘑菇,蘸了自己做的蘸水,然后送进嘴里。 羊肉汤做的汤底,加上蘑菇的鲜美…… 这滋味美的让吃惯了工业化产品的沈安差点就把舌头给吞了。 果果也吃的很香,哪怕使用筷子时还有些小问题,可筷子却不停,扒拉的很快。 赵仲鍼更是吃的酣畅淋漓,让不肯去和庄老实他们用餐的杨沫看的目瞪口呆。 这位小郎君在家里吃饭何曾这般过? 要是被家里知道了,说不得沈安的底细马上会被查个底朝天。 吃完饭一刻钟后,果果习惯性的走到了沈安的身边,仰头道:“哥,散步。” 饭后散步,这是沈安教给妹妹的健身指导。 两兄妹并行在院子里,吃撑了的赵仲鍼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也跟在了后面。 沈安牵着妹妹缓步而行,突然说道:“宗室子弟富贵是能有的,只是人活着总不能浑浑噩噩吧?整日醉生梦死,那种日子终究无趣,你要想好自己以后做些什么,若是能帮忙,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赵仲鍼一下就茫然了。 他看着沈安牵着果果,眼中有些黯然之色。 “我家里翁翁脾气不好,喜欢喝酒,还喜欢骂人,可我知道翁翁对我好。” “我爹爹……” 赵仲鍼低下了头,“我爹爹……摸不清脾气,不发火,就是会急,还会头痛……” 祖父脾气不好,父亲这大概是有些毛病…… 这样的孩子…… 哎! 沈安放缓了脚步,等他上前时,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各有有各家的难处,你还小,大人的事轮不到你管。” 赵仲鍼点点头,说道:“我也爱读书,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没用,然后就烦躁。” 这是个缺爱的孩子,并且对未来很茫然。 “读书能开拓眼界,学习新学识,但是别抱着书本不放,那是书呆子。” 沈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却知道这孩子的本性很好,只要引导一下,以后必然是个有用之人。 只是宗室子再大的本事也无用武之地,赵二弄了自家大哥的江山,对宗室的防备和明朝差不离了。 赵仲鍼磨蹭了许久才被沈安赶了出去,临走前还给了他一包油炸酥肉。 新家很好,家具虽然不是新打造的,却是新货。 先看着果果睡着了,沈安才去了隔壁。 躺在床上,耳边有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春天的世界里,虫儿在鸣叫,那些植物仿佛是得了大补丸,几乎能听到它们生长的声音。 恍如天籁…… …… 炒菜对汴梁城的冲击还在持续着,州桥夜市的小贩们成了那些想偷师学艺的进攻目标。 那些人先是旁观,可不知道那些调料的搭配,不知道高汤的妙用,所以不得其神。 于是有人就铤而走险了。 “包知府……” 包拯最近有些火大,所以闻言就怒道:“有事说事!” 跑来的小吏急忙站住,然后叉手道:“包知府,昨夜州桥夜市有小贩失踪,他家人今日来报官。” 包拯深吸一口气压住了火气,说道:“赶紧查清楚。” 这等事自然轮不到他来处理,否则开封府那么多人口,他包拯就算是分身无数也无能无力。 他有些忧郁。 皇帝让他在开封府蹦跶,这事儿有些过渡的意思,可下一步去哪儿还没影。 他想的是柄国之臣,也就是宰辅。 这个事儿有些复杂,包拯觉得自己的把握不大。 唯一的机会就是最近被攻击的有些狼狈的文彦博,可看皇帝的意思,分明就是冷眼旁观,也不表个态。 哎! 包拯觉得自己现在无儿无女,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自己对大宋的想法付诸于实施。 可这很难啊! 包拯摇摇头,然后就得了个坏消息。 “包知府,失踪那人是被人绑架了……” 包拯瞬间的反应就是喝道:“去沈安家看看!” ------------ 第32章 雌性激素分泌过多的太监  住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沈安睡的极好,果果也睡的不错。 别的孩子会在陌生地方睡不好,果果却经过从雄州到汴梁的艰难跋涉后,这方面比许多成年人还适应。 沈安正在给果果梳头,结果就被开封府的衙役给弄晕乎了。 “啥?包公认为那些人是为了炒菜去绑架的小贩?” 衙役点点头,见沈家没事,就准备回去禀告。 姚链急匆匆的来了,禀告道:“郎君,昨夜花花叫唤,小人就上墙头看了看,有人在跑。” 卧槽! 沈安瞬间觉得脊背发寒。 这是冲着我来的啊! 而目标不一定只是炒菜,香露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不禁为自己当时决定雇佣一个护院的决定而倍感欣慰。 只是上墙头…… “你这个……怎么上的墙头?” 沈安的目光让姚链有些心慌,他疾步冲向边上的围墙,只是一跃,然后双手就扒拉上了墙头,再一拉,人就站在了上面。 这是……比攀岩的厉害多了。 沈安对这种身手有些羡慕,果果更是拍手叫好。 “屋顶!屋顶!” 果果在拍手欢呼,姚链一脸惆怅的看着沈安。 “郎君,屋顶……” 没哪个主家这么折腾自家护院的。 沈安干咳道:“看看屋顶上的瓦片可还好。” 在场的都面带微笑,庄老实喝道:“赶紧上去!” 没有节操的兄长就是这么宠爱妹妹的。 气氛很好,所以当有人来访时,沈安自然没啥好脸。 “某陈忠珩。” 陈忠珩带着些矜持的介绍了自己。 偏厅里,沈安还在想着昨夜那些胆大包天的歹徒,就随口问道:“贵客所来何事?” 陈忠珩一下就黑脸了,心想我可是官家身边第一得用的内侍,你沈安竟然敢如此怠慢,这是作死呢。 “某在官家的身边做事。” 一般不出来的陈忠珩从未被如此冷遇过,所以自然是火冒三丈。 “官家……” 沈安还在想着昨夜的事,就条件反射的问道:“是太监?” 噗! 陈忠珩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虽说太监是个高等职称,可外面的人谁敢指向那么明显的称呼他? ——中贵人! 这才是正经的称呼。 “咳咳!” 陈忠珩干咳了一声。 在边上束手而立的庄老实也是面带苦笑。 官家身边的人,那不就是陈忠珩吗? 可沈安却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这个…… 沈安依旧没啥反应,庄老实近前一步,说道:“郎君,是宫中的贵人。” “啊!” 沈安这才反应过来,他仔细的看着陈忠珩,见他的下巴果然是光溜溜的,而且肤色嫩白,就赞道:“一表人才啊!” 陈忠珩觉得沈安的目光不对,只是却没想到这厮是在看稀奇。 太监啊! 今天竟然看到了活生生的太监,这运气好的。 肌肤白嫩,说话的声音有些尖利,举手投足有些娘气…… 关键是陈忠珩的胸…… 这厮的‘胸肌’比较‘发达’,看着有些鼓。 这难道是雌性激素分泌过多了? 沈安在做着科学分析,陈忠珩却开始问话了。 “雄州近幽燕,你们兄妹一路冒险跋涉而来,为何?” 陈忠珩心中有气,说话就有些生硬,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来为官家看看这个少年如何的本意。 沈安一听这种类似于质问的口吻,就恭谨的道:“穷的,不走就要饿死在雄州了。” 我…… 陈忠珩才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对,但却不肯明着低头,就换了个话题。 “沈卞之事官家甚是哀痛,你……节哀。” 这个梯子下的不错,沈安接受了。 “你来汴梁不过月余,就挣下了偌大的家当,若是做个比较,可谓是前无古人呐!” 既然陈忠珩变相低头,沈安也很配合的说道:“只是托了官家的洪福,我兄妹才侥幸赚了些钱。” 这是标准的回答,却不是陈忠珩想要的。 所以他微微挑眉,轻笑道:“以后可有打算?” 这是追问沈安的志向。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我这身体……哎!不争气啊!本想为官家效命,至死不渝,可惜……” 你这个姿态比那些老奸巨猾的宰辅还让人恶心! 陈忠珩被沈安的话给恶心的够呛,但却还得点头微笑,表示自己和他的看法一致。 沈安仿佛是对赵祯的恩情感动的不行,继续说道:“我在雄州时,时常听闻官家的仁慈,于是就在家中供奉了……” “咳咳咳!” 陈忠珩终于是忍不住了,就打断了沈安的话,然后板着脸道:“你在汴梁要好好的,少去和那些商人厮混,更不要驱使他们闹事。” 沈安点头道:“我知道,先前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如此!”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不屑之色,说道:“家父在时时常教导我,说商人乃是逐利之徒,只可驱使,不可亲近。这些教导我牢记在心,就和官家的那些教导一般,永世不忘。” 卧槽! 陈忠珩觉得自己怕是遇到了一个老奸巨猾的滚刀肉。 他定定神,然后放缓了语气,说道:“官家几次提到你,所以你要争气,要好生读书,等机会到了且去考试……” 换个人,哪怕是权贵之子,现在都只有感激零涕,并欣喜若狂的份,大抵感觉自己要飞升了。 沈安恰到好处的兴奋了一下,然后叹道:“官家厚爱,只是我却体弱多病,就怕上了考场,一下就……到时候物议沸腾……我死了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怜了我的妹妹。” 这话里的含义非常的直白:你去告诉官家,我要是去参加科举考试的话,那些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我。 沈卞啊! 陈忠珩想到了那个人。 他微微抬头,记忆不断在翻动着。 那就是个倒霉催的官员,离经叛道不说,还倔的像是一头牛。 陈忠珩看了微笑着的沈安一眼,心想要是沈卞有自己儿子的一半油滑,也不会被弄到雄州去。 咦!不对,雄州好像是他自己申请去的吧? 那个胆大包天的沈卞,竟然想在雄州练出精兵,然后北伐。 愚不可及啊! 陈忠珩觉得沈安真的不像是沈卞的儿子,所以闲扯几句之后,他就起身告辞了。 才走到门外,他突然回身,然后觉得自己真是个棒槌,竟然连来这里的本意都忘记了。 沈安笑的很无辜,可陈忠珩却愈发的恼火了。 这个少年真的是让人头痛啊!不知不觉竟然让他跟着一起瞎扯淡。 这是他和沈安第一次打交道,但他总觉得不会是最后一次。 ------------ 第33章 大受欢迎的东西  “那个暗香……” 重新坐下后,陈忠珩就提到了正事。 沈安并没有含糊,说道:“市价的三成。” 只要三成? 陈忠珩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来之前他都想好了怎么威胁利诱,让沈安把价格压倒市价的一半以下。 竟然是三成? “那东西制作很繁琐,成本很高,数量也稀少。” 沈安诚恳的道:“可再贵不能贵到宫中,再少也不能少了宫中的娘子圣人。请陈内侍转告官家,我沈安为了官家愿意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前面陈忠珩听着很受用,笑容都出来了。 等听到后面时,他的笑容渐渐僵硬,就像是便秘时还没水喝般的纠结。 这个少年那么无耻吗? 沈安也觉得有些过火了,就挑眉道:“我这里还有个好东西,陈内侍只要送进宫去,保证能得了娘子们的欢喜。” 宫中的太监靠什么发达? 不就是靠着皇帝和那群女人吗? 所以沈安的提议让陈忠珩也有些心动了,就问道:“什么好东西?” 沈安笑眯眯的道:“管家让陈大娘拿了那东西来。” 陈忠珩觉得这个态度不错,所以就更亲切了一些。 “你父亲特立独行,让不少人侧目,所以你该小心些。不过只要你本分度日,有某家看着,谁敢动你?” 沈安笑着点头感谢,这些话却穿耳而过,不留一点。 ——你放心,我会照看你的。 ——兄弟你大胆的往前走,有啥事哥给你包了! 这样的话听听就算了,当真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没营养的话说了一箩筐,等陈大娘拿着一个小包袱来时,沈安起身接过,然后递给了陈忠珩。 “这东西在暗香里卖的极好,陈内侍看看。” 沈安别过脸去,在盘算着三成价格的香露还有多少利润。 等他面露微笑时,陈忠珩也涨红了脸。 “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没吃过猪肉,但他陈忠珩却见过猪跑。 这东西在手中一提溜,他再一想自己胸部那有些鼓鼓囊囊的地方,瞬间就明白了。 沈安笑道:“陈内侍怕是不知道这东西的热销程度,若是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陈忠珩怒气冲天的进了宫,然后把包袱给了小跟班,让他去找宫女试试。 “如何?” 早上议事已经完毕,宰辅们去了政事堂,皇帝要处理奏疏。 这就是皇帝的日常,看似很无趣,但每一个皇帝都乐在其中。 陈忠珩想起自己这趟出宫之旅,不禁苦笑道:“官家,那沈安却是狡黠,臣一时不防,被他牵着转晕了。” “狡黠啊!” 赵祯笑道:“我……那些孩子若是能存活,我也能享受一番孩子的狡黠,可惜……” 这个话题很沉重,陈忠珩马上就低着头,泪水悄然滑落。 赵祯本来只是随口提一句,见他落泪,就笑骂道:“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陈忠珩哽咽道:“臣……臣想着官家这般仁慈,可……上天不公!” 赵祯伤感的道:“都说帝王乃是天之子,可我却想要个健康的皇子都不能,难道这就是天意?” 陈忠珩擦去泪水,笑道:“官家,一直都有呢,只是看天意罢了。” 赵祯并非是无能,只是生出来的孩子体弱,然后熬不过去就夭折了。 “天意啊!” 赵祯知道什么是天意。 他感受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腰,想着这几年再努力一把,好歹看看能不能生个皇子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女人于他而言更多的只是生育工具,而他自己也沦为了配种的…… 悲哀啊! 赵祯缓缓起身,然后去了后宫。 虽然是配种,但还得讲求个眼缘。最近赵祯就喜欢去周氏和董氏那里。 “这个好啊!” 董氏的声音在屋里显得有些闷,但能听出欢喜之意。 赵祯的心情也渐渐好了些,正准备进去时,却听到了一声好冷,就冷冷的看了陈忠珩一眼。 陈忠珩不禁暗自大呼冤枉,心想宫中的衣服又不是我在管着,天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干的。 那人死定了! “娘子,看着很好哎!” “嗯,是不错,觉得妥帖,跑一下也不累……就是露的多了些。” “娘子怕啥?官家要是见了保证喜欢。” “可是很羞人呢!” 什么东西? 赵祯推开门进去,里面马上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就是…… 陈忠珩站在外面,风吹着有些冷,但却心痒痒的。 究竟是个啥东西让里面的董氏那么惊讶呢?连官家进去都不出来了,听动静分明就在那个啥…… 先前他派去询问那个东西的小内侍悄然来了,近前低声道:“陈都知,那东西……宫中的娘子们都说好,都说要,而且还说了一堆颜色和花样。” 尼玛! 陈忠珩想吐血。 那东西竟然会受欢迎? 想起先前董氏说冷和羞人,陈忠珩啥都明白了。 合着连官家都喜欢女人戴着那个东西啊! 小内侍赞道:“陈都知,您竟然知道这东西娘子们和官家会喜欢,您真厉害!” 陈忠珩心中在喊冤:我特么的又没玩过女人,我哪知道啊! 等赵祯打着哈欠出来时,看向陈忠珩的目光中多了探究。他接过内侍送来的茶杯,轻啜了一口,然后问道:“哪来的?” 宋朝的帝王重视内侍,愿意重用内侍,但却有着文武制衡在,内侍们翻不了天。 可揣测宫中女人的爱好,这个趋势不大好啊! 陈忠珩跟着赵祯许久了,堪称是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陈忠珩一边暗自骂着沈安,一边又得赶紧解释,否则赵祯会不动声色的寻机换掉他。 “官家,这东西是臣……” 这话不对啊! 你一个内侍竟然对女人的身体感兴趣?那朕非得马上干掉你不可,否则哪天被绿了都不知道。 陈忠珩想抽自己一耳光,“官家,这东西是那沈安弄出来的!” “噗!” 茶水漫天飞舞,陈忠珩被喷了一头一脸。 他呆呆的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上,心想官家难道是怒了? 于是他就跪了下去,垂首请罪。 ------------ 第34章 肆无忌惮的绑架  州桥夜市有一个小贩失踪了。 就在汴梁城为了香露和女人的贴身衣物而疯狂时,一个小贩悄无声息的就失踪了。 包拯大怒,开封府府衙上下被他给赶了出来,到处搜寻线索。 那些泼皮们都倒霉了,巡检司的人把他们一一提溜出来,然后逼问那个小贩的消息。 那个小贩叫做毛大,昨夜还在夜市摆摊卖炒菜,收摊也正常,可家人等了一夜,却没见人影。 直至午时后,毛大依旧没有消息。 沈家的门外却多了哭嚎声。 庄老实站在大门外,看着坐在外面地上的一群妇孺说道:“这事和我家郎君没关系,你们要哭也该是去开封府哭啊!” 姚链在后面嘀咕道:“管家,这怕是开封府也没辙了。” 庄老实板着脸道:“难道郎君教他做炒菜还教错了?这官司打到官家那里也不怕!” 外面坐在地上的都是毛大的家眷,听到这话后,这些人哭的更伤心了。 这群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沈安有些头痛。 “哥,我们家欠钱了吗?” 果果才过上了几天好日子,又被这件事给弄的有些怯生生的。 沈安一见到果果这个模样就怒不可遏,只想把绑架毛大那人给活剐了。 他摸摸果果的头顶,说道:“不关咱们家的事。” 果果仰头道:“哥,他们哭了。” 这孩子…… 沈卞失踪时她更小,家中只剩下了两个孩子,仆役大抵也人心散了,那种绝望而无助的感觉,让一个孩子来承受,估摸着那阴影会很深。 沈安的怒火在升腾,以至于到了开封府府衙时,那脸上都是冷冰冰的。 包拯正在焦躁中,见他站在门外请见,就问道:“毛大跟你学了炒菜,最近赚了不少,给钱了没有?” “给了。” 沈安比他还暴躁:“毛大一家子就堵在我家门口哭,话里话外就是我的错,这世道好事都做不得了。” 包拯没搭理这个,他现在一肚子的火气,只想拎住那人出来暴打一顿。 “此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是绑架勒索杀人,若是这两日没个结果,官家肯定要发火,所以老夫这里却是顾不上你了,晚上你一家子小心吧。” 这人竟然这样? 沈安还想和他纠缠,外面却来了一个衙役,满脸狂喜的喊道:“包知府,毛大回来了。” 包拯的身体一松,和沈安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毛大是个壮实的汉子,站在堂下缩手缩脚的,目光有些游离,一股子炒菜在他的身上弥漫着。 肆无忌惮的弥漫着。 沈安站在侧后方,看到他的神色就叹息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他出了开封府府衙,站在外面有些漠然。 渐渐的周围多了不少人。 这些人围拢过来,有人说道:“沈郎君,毛大不地道,可我们却不会学他。” 沈安微笑道:“毛大被绑架,可想而知他昨夜面临着什么样的威胁,若是不肯说,我敢断言他活不到天亮。” 这些都是州桥夜市的小贩,他们觉得遭遇了背叛,可沈安却觉得这是一次强暴。 对方用武力来了一次赤果果的强暴。 ——我弄走了你的炒菜方子,你觉得咋样?你能奈我何? 毛大昨夜必然是做了一夜的炒菜,而边上必定有人在学,甚至是用笔记录下来。 这些人啊! 咋就那么肆无忌惮呢? 沈安摸摸下巴,这时里面一阵脚步声,接着毛大就出来了。 小贩们在看着毛大,目光中多有不满。 毛大看了沈安一眼,嘴唇蠕动几下,最后化为一次深深的鞠躬。 “毛大,若非是沈郎君出手教你做菜,你家能过上现在的日子?你还要不要脸!” “我……” 毛大抬起头,一脸惭愧的道:“我愧对沈郎君。” 沈安说道:“每个人都尽力而为,这就很好了。” 他对这些人点点头,然后缓缓离去。 那背影看着有些萧瑟,小贩们的眼睛中渐渐湿润。 “毛大,是谁?” 有人揪住了毛大喝问着。 毛大也不挣扎,只是说道:“那人惹不起,咱们都惹不起!” “是谁!?” “打他!” 沈安摇摇头,然后渐渐远去。 “郎君,这事……咱们不管了?” 回到家中,得了消息的庄老实义愤填膺,可见沈安并无什么怒火,就有些讪讪的问道。 “果果呢?” 沈安却先问了妹妹。 “小娘子和陈大娘在后院玩耍。” 沈安这才放松了些,说道:“拿酒来。” 十四岁的身体对酒精有些敏感,沈安只是喝了一小杯,就说不胜酒力,去后院睡下了。 庄老实觉得自家郎君的酒量不至于这样,就以为他是心情不好。 而此刻的樊楼,那十家商户已经是暴跳如雷。 “怎么办?” “那是宗室子,而且还是八大王之子,谁敢去说话?” 一阵沉寂,有人突然一拍桌子,起身道:“沈安啊!” 陈斌冷冷的看着这人眉飞色舞,说道:“都是一笔买卖,凭什么沈安要为我们出头?” “凭什么?就凭那是他的方子!” “若是没被传出去,他还能卖钱,那是他的好处,他不出头谁出头?” 陈斌冷笑道:“他只是一介平民,如何同郡王府斗?” 一个商户得意的道:“少年意气,想着丢那么多钱,他难道不气?只要他在郡王府的大门外闹一场,宫中的官家就会有借口出手,到时候咱们就能渔翁得利。” 这里面有些皇室的秘辛和龃龉,但在场的都不是孤陋寡闻之人,所以都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于是陈斌和另一人就被推举为代表去找沈安煽动。 两人到了沈家之后,庄老实马上就变了冷脸,冷冰冰的说自家郎君生病了,不能见客。 “哥!” “干嘛?” 卧室里,沈安在看书,果果在床上又是翻跟头,又是躲迷藏,玩的不亦乐乎。 “哥,找我。” 沈安哦了一声。 果果躲在被子里,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就悄然掀开了被子的一角,然后就看到了正在守株待兔的沈安。 “啊……” “被抓住了!” “救命!” 沈安陪着果果玩了一阵,然后才去了前面。 庄老实一脸敬佩的说道:“郎君,您猜的一点都没错,他们来人了,小人说您病了。” 沈安点点头,“不是猜,是推算。” “沈安……” 他正准备自我吹捧一番,外面就传来了让他有些头痛的声音。 姚链打开门,赵仲鍼就像是炮弹般的冲了进来。 “沈安,别乱动,那是老八家的允良干的。” ------------ 第35章 都别想捞好处  八大王,这个称呼很牛。 赵元俨,太宗皇帝的第八个儿子。 “……当年太宗皇帝最宠爱他,若非是太宗皇帝在他未成年时就去了,那皇位还不知道会是谁的呢!” 赵仲鍼说着皇家的秘辛丝毫都没啥忌讳,边上的杨沫已经多次咳嗽示意都没用。 沈安有些纠结的道:“这些事你别说,我能打听到。” 赵元俨,民间人称八大王,而且这个名号能止小儿夜啼,可见他当年的威风八面。 可赵仲鍼却就当没听见,继续说道:“他去了之后就是允良,允良知道自家被官家忌惮和嫌恶,就每日装疯卖傻,白日睡觉,晚上玩乐……这人是个疯子。” “这只是习惯而已。” 颠倒自己的生物钟不是啥稀奇事,只是在这个时代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至于八大王的许多传闻,甚至是什么狸猫换太子的前世八卦,沈安都觉得有些不大靠谱。 只是赵允良突然对炒菜下手,这事儿怎么看都有些不着调啊! 堂堂的郡王府,哪怕有些被猜忌,可日子却是不差的。 那赵允良是吃多了撑的? “他喜欢摆酒宴,喜欢美食。” 赵仲鍼解开了这个谜团,沈安问道:“那他为何不去弄个厨子回家?” “他做事从不守规矩。” 赵仲鍼一口气跑来,又接着说话,所以有些喘息。 沈安叫人去给他弄开水,赵仲鍼只说要喝茶。 “啪!” 沈安习惯性的又抽了他一下,边上的杨沫脸上都皱成了菊花。 “那毛大应该是得了不少好处,说明你这位堂叔祖做事还是有些分寸,不然包拯刚才肯定就要发飙了。” 赵仲鍼有些担忧的道:“我翁翁说这只是小事,玩闹罢了。” “是小事。” 沈安不觉得这个是什么大事:“对州桥夜市的小贩们没有影响,对樊楼也没什么影响,可他们却急不可耐……还有,那位郡王可不是傻子,他莫名其妙去弄炒菜,你以为是为了自己?” 赵仲鍼仔细想了想,果果从后面跑过来,嚷道:“哥,哥……” “干啥?” 沈安转身,就见果果欢喜的道:“花花抓老鼠啦!” 而在她的手中,一只死掉的小老鼠还睁着眼睛。 花花屁颠屁颠的跑来表功了。 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沈安气急败坏的道:“找热水来,不,把酒拿来。” 果果被吓到了,沈安心中后悔,就挤出笑容说道:“老鼠很脏,身上带着病呢,哥是怕果果染病。” 回过头沈安就恼火的道:“人人都想从老子这里捞好处,老子让他们什么都捞不着!” …… 赵仲鍼一溜烟的回了家,然后找到了自己的祖父。 “翁翁,翁翁。” 赵允让在打盹,听到这个声音后就睁开眼睛,说道:“仲鍼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赵仲鍼跑了进来,行礼后说道:“翁翁,沈安说让咱们家出一个厨子……” 赵允让哦了一声,然后又耷拉着眼皮子道:“那就去吧。” 赵仲鍼得了允许后撒腿就跑。 赵允让看着孙子的身影消失在外面,就干咳了一声,说道:“那沈安还知道些情谊,那就放放。” 身后的仆役低声道:“是。” 赵允让又开始打盹。 春风渐渐温暖,吹动着他的白发。 “赵允良和他爹一般的毛病,都喜欢嘚瑟,却要装作淡泊名利的模样。不过能识破他此次用心的人不多,那沈安……仲鍼那里暂且别管,再看看。” “是。” …… 春风送暖,沈安家中多了个厨子。 厨子经常被沈安打骂,但进步飞速。 赵仲鍼每天都会来,然后尝尝厨子做的菜。 赵允良处依旧是日夜颠倒。 樊楼的十家商户依旧每日数钱数到手抽筋。 “怎么样了?” 每日那些商户们都会来一个私密的地方,看着几个厨子在切菜或是炒菜。 “很出色了,宫中的那些和他们没法比。” “这样啊!” 商户们相对一视,为首的说道:“你们各家应该也知道此事,所以别争什么先后,只要宫中是咱们的人掌厨,樊楼以后谁能撼动咱们的地位?” 另一人说道:“这樊楼是汴梁最奢华的地方,可终究不是咱们的地方,这次送厨子进去,以后咱们就稳妥了。” 众人一阵欢喜,陈斌说道:“樊楼只是小事,各位背后的人大概是想借此向官家示好吧。” 一个商户干笑道:“总之是一箭双雕的好事,郡王那边抢了个小贩去……咱们可不能落后啊!” 众人一阵附和,随后就有人去打探消息。 稍后传来的消息让人头痛。 “那边的厨子已经出门了。” “赶紧,他那边只是小贩,炒出来的菜怎么比得过咱们,赶紧赶紧。” 这事儿早就已经和皇帝说过了,所以大家急匆匆的就赶到了宫外。 三个厨子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就像是要出征。 左掖门外,一干商人都在等候着。而对面就是郡王府的管事。 等里面传来脚步声时,他们都微微低头表示恭谨。 脚步声有些凌乱,商户们把头埋的更低了些。 皇帝没有儿子,以后会如何? 大家都在投机,任何机会都不想放过。 而官家喜欢美食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你怎么出来了?” 对面郡王府的管事惊讶的问道。 商户们抬头,就见一个男子低着头站在管事身前,沮丧的道:“宫中有了炒菜的厨子,炒的菜官家很喜欢。” 草! 商户们也傻眼了。 有人就说道:“我们这可是精心调教出来的厨子啊!敢说是汴梁城中最好的,没人比得过。” 送那厨子出来的内侍笑眯眯的道:“樊楼的厨子自然是最好的……” 商户们松了一口气,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内侍继续说道:“只是宫中的那个更好。” “不可能!” 有商户失态的道:“汴梁城中就樊楼有炒菜,那些小贩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如何能和我们的厨子相比?” 内侍看了他们一眼,笑道:“确实是,不过炒菜却不是你们弄出来的吧?” 他随意拱拱手,转身进了宫中。 一群商户面面相觑,然后面如死灰。 “我们竟然忘记了沈安……” ------------ 第36章 备胎之家……眼皮子狂跳  天气不错,太阳也不错。 可商户们和华原郡王府的管事都觉得身上发冷。 “沈安他……” 一个商户颤声道:“难道他早就察觉了我们的意思?” 一群人面面相觑,陈斌隐住幸灾乐祸说道:“汴梁的炒菜都是他教的,谁能比他更厉害?” 一个商户冲着华原郡王府的管事怒道:“都是你们惊动了他,否则他怎会掺和这等事?” 所有人都想到了华原郡王府绑架小贩的事,若非是如此,按照他们对沈安的了解,这厮铁定不会蹚这趟浑水。 那个管事突然冲了进去,守门的军士不禁叫喊起来。 “是谁送的?厨子是谁送的?” 管事揪住了那个内侍追问着。 内侍回身,然后也不见恼怒。 他甚至还对着追来的军士摇摇头,然后才好整以暇的对管事说道:“是汝南郡王府中送来的。” 管事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缓缓回身出来,看着竟像是失魂了一般。 汝南郡王府……赵允让? 赵允让总是板着脸,在宗室内部威望颇高。 他在真宗时期和现在的华原郡王赵允良都曾被接进宫中。那时候赵祯还未出生,他们俩就是备胎。 后来赵祯出生,备胎自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两人都曾经面对着那泼天的富贵,谁会甘心当一个郡王? 赵允让出宫后蛰伏了一阵,就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大宗正,宗室中的晚辈都怕他。 今日这么来一出,汝南郡王这是不甘寂寞了? 那管事如丧考妣的回去了,商户们都知道夺嫡的事儿要开幕了。 他们自然没有掺和的份,可身后的大佬却会提前站队。 陈斌的身后没多大的背景,所以最是轻松。 一群人缓缓离开宫门外,气氛很是凝重。 “沈安竟然和汝南郡王府勾搭上了?” 这算是个极坏的消息。 …… “我家……我家是汝南郡王府。” 沈安一直没问赵仲鍼的出身,这次厨子直接被送进宫后,他就觉得不大对了。 赵仲鍼就像是犯了错误般的低着头。 “我家……我翁翁当年进宫,差点就做了皇帝。” 这娃有些疯了,竟然这种话都敢说。 沈安习惯性的拍了他一巴掌,喝道:“这等犯忌讳的话也敢说?小心官家弄死你。” 赵仲鍼捂着头,委屈的道:“我翁翁在家经常说,还骂人。” 操蛋的赵允让啊! 沈安觉得这世界有些不可理喻了。 谁敢说自己当年差点抢了当今皇帝的皇位? 他赵允让就敢! 赵仲鍼委屈的道:“我爹爹四岁就进宫,后来又被送出来了……” 我…… 沈安觉得有些晕。 这一家子都曾经做过备胎? 赵仲鍼继续嘀咕着:“我翁翁爱骂人,我爹爹会突然发病……” 沈安摸摸他的头顶,心想这娃真是够可怜的,在这种环境下竟然没长歪,真的算是老赵家祖上有灵了。 “我娘好厉害……” 沈安听到这里,脑子里突然觉得有根线崩断了。 “啪!” 这一巴掌打的很实在,赵仲鍼想想自己没犯错,就嚷道:“你还打我!” 沈安看看自己的手,眼皮子在疯狂的颤动着。 尼玛,是左眼还是右眼? 他有些心慌,几次才确认自己颤抖的是左眼。 左眼跳财啊!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委屈的赵仲鍼。 赵仲鍼被这眼神盯的有些怕,就退后了一步,喊道:“果果,你哥疯了!” 果果带着花花一阵风般的冲来,然后走到沈安的身边,牵着他的衣袖,对赵仲鍼说道:“你疯。” 沈安大乐,笑道:“还是我家果果贴心啊!” 赵仲鍼有些沮丧,沈安正准备安慰他一番,这孩子却突然说道:“我不要进宫。” 噗! 沈安差点就笑喷了。 不过这孩子确实是值得可怜,要是他以后再进宫无果的话,那就是祖孙三代都是皇家的备胎,这得多悲催啊!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放心。” 赵仲鍼抬头,兴许是这段时日被沈安层出不穷的手段给震住了,就期冀的问道:“真的吗?” 沈安笃定的道:“放心,你肯定不会是备胎。” “什么是备胎?” “呃!备胎就是……比如说你翁翁和绑架夜市小贩的那位华原郡王,还有你爹爹。” 沈安按着他的肩膀,用充满蛊惑的语气说道:“你要好好读书,等以后定然能成为一个对大宋有用的人。” 赵仲鍼用力的点点头,坚定的道:“好。等以后我做了官,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了。” 这娃…… 沈安无言,只能再次拍拍他的肩膀。 等他走后,沈安有些浑浑噩噩的,果果叫了他几次才反应过来。 “哥,东西。” 果果拿着把小雨伞,却不知道怎么打开。 小雨伞小的可爱,却不是用的,大抵是给孩子的玩具。 “哥,漂亮。” 果果举着小雨伞很兴奋。 “漂亮。” 沈安夸了一句,然后看向了陈大娘。 陈大娘说道:“郎君,刚才您在和赵小郎君说话,包知府家中来人送了这个,说是乔迁之喜没顾上,多多包涵。” 包拯? 沈安问道:“就送了这个?” 老包也太抠门了吧? 陈大娘笑道:“还有一套书房的笔墨纸砚呢,上好的纸也有许多,据说是宫中的赏赐。郎君,这才是体面呢!” 这老家伙竟然送这些? 沈安知道包拯的暗示:你还是去科举吧,我帮你盯着,保证不会让人把你坑死。 可沈安却不信他的节操。 就算是他有节操,可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郎君,先前听管家说,说是包知府的六十大寿马上就到了。” 啧! 沈安头痛的道:“好嘛,这得花费一笔。” 但这不是他目前关注的问题,他现在很头痛。 超级头痛。 他躺在床上就像是病入膏肓了一般,连果果都没能唤起他的精神。 父子双备胎,这在北宋可是大大有名的事件。 而仁宗好像没儿子,最后还是备胎成功逆袭。 这备胎是谁? 目前老赵家有资格当备胎的就两个,一个是绑架夜市小贩的华原郡王赵允良家,一个是汝南郡王府赵允让家,也就是赵仲鍼家。 而且赵仲鍼的老爹竟然在孩提时就进宫当过备胎,沈安恍恍惚惚的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难道…… 他开始盘算着顺序,然后眼皮子又开始狂跳。 尼玛!是哪只眼? “哥!” 果果又带着花花冲进来,然后就见到沈安在摸着自己的眼睛,一脸的懵逼。 我经常揍的那个孩子他……他竟然是……未来的神宗? ------------ 第37章 被骗了  庄老实觉得自家郎君有些不正经了,不,是不正常。 吃早饭的时候,果果在边上努力的用小勺子喝粥,一会儿就仰起头来,习惯性的等待哥哥的投喂。 可沈安却在发呆,筷子夹着一溜面条送到了嘴边,却任由面条缓缓滑落碗中。 “郎君!” “啊!” 沈安把空空如也的筷子送进嘴里,然后才清醒过来。 “哥!” 果果张开嘴,就像是等待投喂的雏鸟。 沈安哦了一声,然后用筷子头夹了一块炖的烂烂的肉投喂过去。 一碗笋炖肉,一碗面条,一碗菜粥,这就是沈安兄妹的早餐。 “郎君,包公寿辰的咱们送什么?” 老包的六十大寿临近了,虽然他没声张,可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这老头没几年好活了吧? 沈安不知道老包是啥时候去的,不过看他那模样,再活十年应该没问题。 十年……每年都送他贺礼,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沈安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说道:“包公年纪大了,我一介平民也不方便去,就送一尊小银佛吧,寓意好,也不至于说是行贿。” 庄老实急匆匆的去外面定制银佛,沈安吃了早饭,就带着妹妹出门溜达。 他需要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 出去一趟,给果果买了一块饴糖,然后又牵着她回来,沈安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稍后庄老实就买了个小银佛回来,沈安看了看,然后想起了当年的大头银币,就凑到嘴边吹了一下。 没有回响啊! 沈安有些失望,然后就把银佛放在桌子上。 “小娘子小心!” 果果本是坐在哥哥的身边吃饴糖,见银佛好玩,就伸手去触碰,结果一个放,一个碰,银佛就掉到了地上…… 果果被吓到了,呆呆的模样看似想哭。 “没事没事,摔不坏。” 沈安急忙安抚着妹妹,庄老实的脸却渐渐阴沉了下去。 他俯身捡起了银佛,然后用手指用力的弹了一下,龇牙咧嘴的疼。 沈安见状就接过了银佛,问道:“你觉得会是假的?” 庄老实气愤的道:“郎君,银子掉地上的声音没那么闷。” 卧槽! 沈安也怒了,他毫不犹豫的一嘴咬在了佛的耳朵上,然后松开一看。 “是银子!” 庄老实很笃定的道:“郎君,要不让小人再摔摔?” 沈安没点头,庄老实正在遗憾时,沈安就把银佛砸了出去。 “噗哒……噗哒……噗!” 银佛在地上弹动了几下消停了,但是庄老实却冷笑道:“刚才听着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晃荡,这分明就是银包的佛像!” 这些奸商! 一直以为这里的商誉忒好的沈安郁闷了,以至于赵仲鍼进来都没啥反应。 赵仲鍼接过银佛又摔了几下,里面有东西的响动就更清晰了。 他笃定的道:“这是银包铅。” 沈安正在郁闷,闻言就问道:“你咋知道的?” 赵仲鍼得意的道:“我娘过生辰,我爹爹买了个银手镯送我娘,后来我娘悄悄让人融了准备给我做个印章,结果差点把我娘气的够呛……” 这倒霉孩子竟然还在幸灾乐祸,这心得多大啊! 沈安想起了历史上的神宗,好像是比较锐意进取的,否则也不会下赌注般的赋予王安石大权去改革。 但是史上的神宗和眼前的这个熊孩子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人。 沈安习惯性的拍了他一巴掌,赵仲鍼也习惯性的摸摸后脑袋,怒道:“你又打我!” “手滑了!” 沈安随口敷衍了他,然后杀气腾腾的道:“竟然骗到了咱们头上,若是这寿礼送出去,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主辱臣死! 庄老实一脸激愤的道:“郎君放心,小人这就去找他们的麻烦。今日不把此事弄清楚,小人就一头撞死在他家店门外。” 忠心耿耿啊! 沈安欣慰的道:“此事简单,你叫上姚链去,若是那家不认账……罢了,一起去。” “弄死他们!” 庄老实觉得自己办砸了差事,此刻恨不能把那家首饰店夷为平地。 赵仲鍼欢喜的道:“我去找开封府!” 沈安目光转动,带着些许不善盯住了他。 这娃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大宋的皇帝。 皇帝能这么胡闹吗? “开封府我认识包拯,不用你了。” 沈安气势汹汹的出门了,左边是果果,右边是赵仲鍼,身后是姚链……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沈安自觉自己现在就差肩膀上站着只鹰了,一路昂首挺胸的到了那家首饰店, 庄老实一肚子的火气,进去就喝道:“你们掌柜呢?叫他出来!” 首饰店里非金即银,一群女人正在挑选着,笑容可亲。 掌柜是个中年男子,而伙计全是女人。 沈安的出现就像是龙卷风,把店内的气氛破坏殆尽。 掌柜微微抬头看着沈安,不悦的道:“出去!” 那些女人纷纷回头,然后小嘴微张,都是惊讶兼看好戏的兴奋。 沈安的目光微微转动,笑道:“先弄一个铅块,然后外面再浇注银子,你们这生意做的实在啊!” 一个女人的手中本是拿着一个银手镯,闻言手一松,手镯就掉在了地上。 掌柜怒吼道:“弄死他!” 弄死自然只是气话,可后面窜出来的两个伙计的手中却拎着木棍。 “打!” 沈安扔出了手中的银佛,正中掌柜的脸上。 姚链知道这是验证自己武力值的时刻,所以兴奋的冲了过去。 掌柜捂着脸喊道:“打得好!打得好!等我家阿郎来了看你怎么死!” 然后他就看到姚链几下就解决了自己的两个伙计,还轻松的拍手。 那些女人惊呼出声,顺带面色潮红,显然这个冲突让她们觉得值回票价了。 “打断他的腿!” 赵仲鍼兴奋的叫喊着,让沈安一脸黑线。 他不知道原先的神宗是啥模样,但是现在的赵仲鍼却有些往纨绔方向发展了。 再发展下去,以后的大宋会成什么样? 姚链也是人来疯,当即一拳就撂倒了冲过来的掌柜,然后回身表功。 沈安缓缓蹲在掌柜的身边,伸出手去,姚链把地上的银佛递过来。 “我得罪了华原郡王,可家里又穷,本是想弄个银佛送给他消消气,可你却弄了个银包铅来糊弄人……你说咋办?” “沈安……” 沈安打了赵允良脸的光辉事迹瞬间浮现脑海之中。别人不知道,掌柜却有个亲戚是宫中的侍卫……掌柜下意识的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小人愿赔……” 谁得罪得起一个郡王? 掌柜瞬间就决定跪了。 沈安笑的很和蔼:“这才是知错就改,只是你让我错过了送礼的时辰,回头你帮我送去,就说得罪了……你看如何?” 掌柜面露难色,觉得这是个苦差事。 沈安挥挥手,边上的姚链作势要砸开银佛。 “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 第38章 最适合做官的时代  华原郡王府的外面,首饰店的掌柜倒在地上喊道:“这是沈安让小人送的礼,为何打人?” 大门外的侍卫骂道:“滚!” 掌柜狼狈而逃,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处。 包拯苦笑道:“他这是坑了郡王一把啊!” 赵允良的殷勤才将被皇帝拒绝,他‘偷窃’了沈安炒菜秘技的事才发作,沈安就‘惶然’送礼请罪。 被欺负了还得要主动上门请罪…… “官家会怎么看?” 包拯觉得赵允良大抵会想吐血,而沈安那头小狐狸会抱着妹妹依旧平淡的生活着,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少年会弄出什么让人措手不及、瞠目结舌的事来。 别去得罪他! 包拯觉得得罪了沈安的都没好结果。 “我很善良的。” 面对赵仲鍼的询问,沈安很认真的说道:“那个掌柜不知道欺骗了多少人,所以他该被流放。而我只是让他去送礼,这只是赎罪,并不过分。” 赵仲鍼哦了一声,觉得这样虽然不符合那些先贤的教导,但却让人身心愉悦。 他有些艳羡沈安做事的随意,而自己却被家人盯着,稍有出格就会被教训。 沈安见他悠闲,就问道:“最近没读书?” “读了。” 赵仲鍼很老实的道:“翁翁今日说最近别读书,免得被挑剔。” 呃! “昨天发生了什么?” 沈安在嘀咕着,赵仲鍼悲愤的道:“昨日赵允良送厨子没成,后来进宫请罪了,说自己一直浑浑噩噩的,如今才如大梦初醒,以后要重新做人还是什么……翁翁就不让我读书了。” 赵允良重新做人,赵仲鍼就不能读书……这是哪家的逻辑? 而且赵允良怎么重新做人? 嘶…… 沈安倒吸一口凉气,赵仲鍼在边上吸吸鼻子道:“你该知道了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安一把提溜起在边上吃饴糖的妹妹,顺手把剩下的半块糖抢了。 “可不能再吃了,再吃牙要没了。” 果果马上就瘪嘴准备哭,沈安无奈又把糖塞进了她的嘴里,说道:“下次别想再买糖了!” 赵仲鍼见沈安不搭理自己,忍不住说道:“翁翁说……” “你什么都别说!” 沈安一巴掌把他剩下的话拍了下去,然后慢条斯理的道:“我现在就想挣钱养家,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掺和掺和。” 赵仲鍼苦着脸道:“我穷。” 说着这孩子摸出了一块玉佩,眼巴巴的道:“这块玉佩是官家送的,当做我的本钱可好?” 沈安笑眯眯的接过玉佩,然后摸摸他的头顶,笑的很慈祥:“好,哥带你一起赚钱。” 做生意得有官面的靠山,可谁能让未来的皇帝做自己的靠山? 沈安装模作样的检查了玉佩的成色,只说水头好,然后亲自弄了一份契约。 “签字吧!” 沈安一脸无所谓的把笔递给赵仲鍼。 赵仲鍼挥笔而就,沈安笑的肠子都差点打结了,说道:“中午弄好菜庆贺一番!” 赵仲鍼总觉得沈安笑的不大对,但依旧是欢喜的带着契约回家了。 “契约?” 赵宗实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但还是告诫道:“你首要还是读书。” 赵仲鍼觉得这是自己人生第一次做主,所以很是兴奋,就随口应了。 “这一个月能有几个钱?” 他摇摇头,回去给妻子高滔滔说了。 “官人,就当是给仲鍼消遣吧。” 赵宗实点点头:“我又有些头痛了,你给我按按。” 高滔滔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缓缓给他按摩着头部。 赵仲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契约珍而重之的放进了一个小匣子里,再挂上锁,然后就抱着小匣子开始睡午觉,嘴角还挂着笑容。 这是个幸福的孩子! 沈安看着睡的香甜的妹妹也在笑。 果果睡着了很乖,很少翻身,而且眉间恬静,看着就是个小美女。 ——沈卞是叛逆,你们兄妹背着叛逆女儿的名声,将会寸步难行! “难行个屁!” 沈安给果果掖了掖被子,起身去了外面。 庄老实已经在等着了。 “郎君,外间有人说您去操弄女人的物事,有人鼓动别买咱们的香露,这倒没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沈安漫不经心的问道。 庄老实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却是羞怒:“他们说阿郎是叛逆,儿子是……是烂泥。” 沈安拍了拍墙壁,说道:“想想暗香生意的火爆,连宫中都要伸手,什么叫做女人的物事?汴梁城中最多的就是青楼,那些人也好意思?”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庄老实自认为对沈安有些了解,所以对未来也有些展望,就建议道:“郎君,还是要读书啊!” 这是隐晦的建议沈安想办法去科举。 这年头做官才是王道啊!不但福利好,而且还能荫萌后代…… “那些官员生了一堆娃,这个吉日赐个官,那个过年赐个官……郎君,做官好啊!一家老小都不愁了。” 庄老实就像是个婆婆般的碎碎念着,沈安却在想着时机。 暗香也开业一阵子了,宫中的货该筹备起来了吧。 于是第二天沈安就带着赵仲鍼去了店铺查看。 王天德欢喜的迎出来,沈安一见到他就大吃一惊。 “我说老王……你这个……胖的不成人形了啊!” 王天德摸摸脸上的肥肉,笑道:“如今我这脸上洗一把就有半斤油,可见是要发达了。” “老王,你还是悠着些吧,小心钱没花完,这人就没了。” “不至于吧?” 王天德有些不在乎的说道:“我现在能夜御三女,不说吹的,满汴梁谁能这样?” 这货竟然能夜御三女? 羡慕嫉妒恨的沈安正色道:“你以前定然不是这样的。” 王天德笑道:“这就是祖上有灵啊!” “你这是胖了的毛病,现在你的身子是在竭泽而渔,要小心了。少吃肥腻的东西,多吃菜蔬,多动动。” 王天德自然是不信的,沈安也只是一笑。 “宫中的货备好了没有?” “都好了!” 沈安微微昂首,问道:“最近没少受气吧?” 王天德的脸上多了怒火,说道:“可不是吗,那些人说什么不要脸,还让家里的女人别来买,说什么叛逆的儿子的东西,就算是仙丹也不买!” 赵仲鍼看看店里面略微有些冷清,心中就发冷。 “你忽悠我掺和。” 忽悠这词他还是跟沈安学会的,却用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安拍了他一巴掌,然后说道:“老王,叫他们动手!” 王天德的脸上马上就多了油光,但还是先谨慎的问道:“宫中的贵人不是说不许声张吗?” 沈安乐了,说道:“我们不声张啊!只是那瓶子外面不得要贴标签吗。” 王天德也乐了,笑道:“这主意太坏了,不过老夫却喜欢。” 赵仲鍼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两个家伙在阴笑,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沈安给卖了。 ------------ 第39章 不能做邻居  赵仲鍼有些懵。 一百多个小瓷瓶整齐的摆放在木盒子里,但是木盒子却不盖盖。 “一百三十个。” 他很委屈的数了三遍,确定不会再错了。 “辛苦了。” 沈安丝毫没觉得压榨童工有什么不对,他挑眉道:“出发!” 十三辆马车出发了,气势非凡。 王天德跟在沈安的身边,眼中全是星星,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日子。 “一辆马车才拉十瓶香露,这个会不会太无耻了些?” “这是进贡给官家的东西,别说十瓶,一辆马车拉一瓶都不为过。” 沈安走到一辆马车的边上,伸手扶了一下木盒子,然后拿起一瓶香露闻了闻。 王天德看着木盒子外面贴着的纸,有些难为情的道:“这字太大了。” 沈安把那小的可怜的香露放进去,看了一眼那张纸,说道:“我还嫌小了些。” 那张大纸上写着两个大纸:暗香! 十三辆马车的气场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才出去就引来了不少人旁观。 “暗香!” “这字不咋滴!” “这面还有呢!” “这什么字?” “皇室特供!” “是香露……” “香露竟然要进贡给官家了?” “呸!官家可不用这东西,上次还呵斥权贵子弟涂脂抹粉来着。” “那就是宫中的贵人们,咦!咱们竟然能和宫中的贵人们用一种香露啊!” “……” 马车一路招摇着到了宫门外,先前接到通知的陈忠珩已经在等着了。 从看到第一辆马车开始,陈忠珩的眼皮子就在狂跳着,狂喜的模样让边上的侍卫都忍不住为他贺喜,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好差事。 十三辆马车,一百三十瓶,这一瓶得多大!? “陈都知,我等来交货了。” 沈安隔得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及近更是亲热的让人以为陈忠珩是他在宫中的哥哥。 等陈忠珩一看那木盒子里的瓶子时,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冰山。 他拿起一瓶怒道:“就这么小?” “不小了!” 沈安从怀里摸出一瓶香露,说道:“这是外面卖的瓶子,比比看谁小。咱对官家那可是忠心耿耿啊!一文钱不挣不说,亏本把老底都快掏空了,再这样下去这日子可没法过了,陈都知是不是去和官家说说,顺带也提提价……哎!陈都知,别走啊!” 旋即汴梁城中又爆出了个大消息,沈安弄的香露竟然成为了贡品,宫中的娘子们从此将用上那香味清幽的香露。 无数女人在脑补着香露的优雅,然后就挤爆了暗香的店铺。 “卖完了!本月的卖完了!” 王天德得意洋洋的喊道:“诸位下月请早,本月最后的存货都进了宫,没了,都没了。” 人群纷涌而至,然后又失望的准备回去。 大门外,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悄然走到一个妇人的身边,低声道:“娘子可要香露吗?” 妇人的眼睛一亮,问道:“可是真的?多少?” 男子伸出三根手指头,说道:“真假一闻味道就知道,还能试用。” 妇人点头道:“若是真的,贵三成我也要,先拿来看看。” 男子应了,然后开始解衣服。 妇人没想到他竟然会当街宽衣解带,不禁娇呼道:“你想干什么?救命啊!” 男子已经解开了衣裳,闻言一怔,然后就拉开了衣襟。 唰! 衣襟的内面竟然全是小兜,每个小兜里都装着一瓶香露。 “我全要了!” 瞬间男子就被淹没了。 稍后他迈着沉重的脚步从后面绕到了店铺里,还背着一个大袋子,里面全是铜钱。 店铺的后面,沈安和王天德正在开庆功宴。 “沈郎君先是大张旗鼓的闹得人尽皆知,然后引得那些妇人来抢购。后面却用断货来搪塞她们,妙啊!再有贵仆去私下兜售,既能消除那些妇人买不到货的怨气,又能多挣三成……咦,你这是怎么了?” 姚链一脸悲痛的走过来说道:“郎君,那些妇人太凶了,小人以后不敢娶妻了。” 他的模样比较惨,看着就像是刚被几个大汉给蹂躏了一回。 “你这是怎么了?” 沈安只是让他去偷偷的卖,学的也是以后那些小偷卖手机和手表的做派。 那年月啊! 沈安还在怀念着那些岁月,姚链已经解开了衣裳,撩起了内衣。 “郎君您看。” 嘶! 沈安和王天德见他的上半身多处青紫,不禁都有些后怕。 要是咱们去还能回来不? 姚链悲愤的道:“那些妇人抢货就抢货吧,可她们还上手掐,这活小人不敢干了。” 王天德唏嘘道:“果然如沈郎君所言,妇人的钱是最好挣的,老夫……” 沈安还在听他拍自己的马匹,心中暗爽,却发现这人竟然就顺着桌子往下滑。 “老王!老王!来人呐!” 半个时辰后,郎中站在床边说了一通医理,最后交代道:“你这等胖的以后要少吃肥腻的,多吃菜蔬,多动动,不想少活二十年就照做。这是北方一位名医的最新法子。可见大道至易至简啊!我辈皓首穷经又有何用,却比不上那位神医厉害。” 王天德一愣,就忘记了感谢郎中,有人把他引了出去。 “沈郎君……” 王天德想起沈安先前的告诫,不就是和这个郎中说的一样吗? 而沈安更是无语。 他没想到自己在那个小镇忽悠那个胖子的话竟然被人广为传播,而他自己更是成为了传说中的神医。 王天德觉得沈安就是自己的福星和救星,特别是沈安竟然精通医术,这个可是意外之喜。 要是我多活几十年,一天夜御三女,一年三百六十五日…… “沈郎君,你家隔壁的房子可卖?” 和沈安做邻居去,不但能发财,危急时刻还能保命。 这样的邻居不做是傻子啊! “啊!” 沈安随口道:“我家隔壁的房子怕是……老王你想弄什么?” 王天德得意的道:“老夫搬去和你做邻居啊!” “这个随便你……咦!” 沈安突然一个激灵,目光不善的盯住了王天德,说道:“我说老王,我家隔壁的房子都不卖,你还是在自家住着吧。” ------------ 第40章 钻石王老五  陈忠珩拿着两个瓶子欢喜的跑进了殿内,见赵祯在看奏疏,面色不大好,就说道:“官家,喜事啊!” 赵祯把奏疏扔在案几上,抬头道:“是何喜事?” 皇帝身边的太监不但要承担具体事务,还得要承担察言观色,调节皇帝心情的重担。 所以哪怕历朝历代太监乱政的例子层出不穷,后面的帝王依旧会宠信太监。 “官家。” 陈忠珩拿着两个瓶子近前,欢喜的道:“臣一直在盯着沈安,嘱咐他要忠君爱国,这不今日他刚送了香露来,价钱不但只是市价的三成,瓶子还大了不少,臣……臣……” 他眼中含着热泪,感慨万千的道:“臣此刻想起了官家您往日的谆谆教导……臣有罪。” 这货说一说的就犯忌讳了,赵祯不禁笑道:“罢了,给朕看看。” 接过两个瓶子,肉眼就能看出大小区别来。 赵祯感叹道:“那少年虽然狡黠,可忠君却是实实在在的。” 而此刻的后宫之后,那些女人都得了自己的份例香露,欢喜的不行。 两个嫔妃在一起交流着香露的使用心得,其中一个拿起小瓶子仔细看着。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 “咦!你看看……你来看看。” 另一个嫔妃问道:“看什么?” “我怎么觉着这瓷瓶子厚了些呢……” “我看看……哎!真的要厚实一些哎!这商户看来还挺实诚的,这是担心咱们不小心摔了瓶子,到时候可没地方补去……” 天空中一只大鸟飞过,呱呱的叫了两声。 …… 老包的生日来了不少人,沈安拎着个十足真银的佛像去了。 人不少,老包忙的无法分身,沈安在堂下拱手就准备撤了。 大堂里坐了不少大佬,沈安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那个……沈安!” 包拯今日六十大寿,那脸上看着也多了红光,精神倍好。 沈安闻声上前一步,躬身道:“恭祝包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康健,心想事成。” 大堂里的人瞟了他一眼,然后又各自开始闲聊。 这些人怎么和菜市场的大妈一个德性啊! 沈安心中鄙夷,包拯抚须笑道:“怎么没带你妹妹来?老夫就喜欢看个小孩子,看着就觉着自己小了几岁。” 可爱的果果总是受欢迎的,沈安拱手道:“今日包公家中高朋满座,小子能到此已是幸事,怎敢扰了您的清静。” 包拯知道沈安在此多有不自在,就说道:“如此你且去,改日老夫再教导你。还有,身体康健还好,心想事成就难了。老夫如今就想有个儿子,只是老了,却是不能喽。” 这老家伙…… 沈安笑道:“定然能成。”。 说完他也觉得不靠谱,就躬身告退,算是完成了祝寿的过程。 可他的身后却有些气氛尴尬。 “希仁这是……” 有人就试探着问包拯为啥会对沈安青眼有加。 包拯笑道:“这孩子是个争气的,一人背着妹妹从雄州到汴梁,沿途经历了多少凶险。如今他在汴梁也买了房,还雇佣了几个仆役照顾他们兄妹的日子,谁家的子弟这般能干的?老夫保证去官家那里保举一二。” 众人一想也是,稍后有人来请赴宴,大家纷纷起身而去。 “阿郎……” 沈安才走到大门处,就见一个老仆往大堂冲了过去。 而在后面,一个妇人抱着个襁褓跟了过来。 包拯听着声音不对,就冲了出来。 老仆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老泪纵横的道:“阿郎,你有后了!” 包拯一怔,随即见大儿媳崔氏抱着个襁褓过来,就纳闷的道:“谁家的孩子?” 崔氏抱着襁褓福身道:“阿舅,这是孙氏生的……是您的孩子。” 我…… 难道哥是预言家? 沈安回身站在大门内,看着包拯的身体在颤抖,就知道怕是真的。 然后他就默念着:让我发财吧!让我发财吧…… 包拯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老仆赶紧过去扶住他,欢喜的道:“阿郎,是你的孩子!” 包拯看向了崔氏。 崔氏含泪道:“孙氏归家后才发现有孕,儿媳就去等她生出来之后抱在了房里,就等着今日给阿舅报喜。” 包拯马上就一头栽倒下去,幸而被人抱住了,然后老仆奋力在他的人中那里一掐,这才悠悠醒了回来。 众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说恭喜还是惊喜。 沈安也有些发呆,甚至是震惊了。 老包竟然这般老当益壮? 沈安不禁暗自佩服,然后悄然离去。 这寿宴大概是要变质了,变成庆贺包拯喜得贵子的聚会。 只是宫中的官家会不会觉得更憋屈…… 回到家中,果果正在描红,很乖。 “哥!” 沈安过去摸摸她的头顶,说道:“果果好乖,中午咱们做好吃的。” “好。” 果果乐了,陈大娘都笑了。 “奴见过许多人家的孩子,就没见过咱们家小娘子这般招人疼爱的。” 果果昂首道:“漂亮!” “嗯,漂亮!” 沈安找到了庄老实:“再准备一份孩子的东西,稍后送到包公府上去。” 庄老实不解的道:“郎君,这是为何?” 老包没孩子,这全汴梁的人都知道啊!这礼物送给谁去? 沈安也觉得不可思议,说道:“包公的亲儿子。” “啥?” 包拯喜得贵子的消息震惊了汴梁城的同时,也让这个春天多了些暖意。 那些单身的男女都在等着媒婆出手,有钱没钱,找个婆娘回家暖被子也好啊! 沈安觉得应该没自己的事,可第二天就有媒婆来敲门。 “沈郎君一表人才,家产丰厚,最近可是有不少小娘子看中你了!” 媒婆没贴膏药,也没甩手绢,就像是隔壁的妇人,只是笑意盈盈。 沈安还在发蒙中,“这个……我才十四岁啊!” “哎哟!” 媒婆没甩手绢,可还是甩了甩手,表情夸张的道:“沈郎君哦!咱大宋十六就能成婚,不过咱要先定下来,不然好女人可都被抢走了。” 沈安最后叫人送了些礼物给媒婆,却婉拒了她说亲的事。 “那个……我这样的,喜欢的小娘子不少?” 等媒婆走了之后,沈安有些不解,同时也有些暗喜的问道。 陈大娘哎哟了一声,说道:“我的郎君哎!像您这般年少就能白手起家,挣下这么个大院子的少年,京城里还能有谁?” 庄老实也笑道:“郎君您长得……英俊不凡,那些小娘子难免会动心。” 沈安摸着自己的脸,觉得谈不上英俊不凡。 但是咱有京城的房产啊! 想起后世的京城一屋难求,沈安就浑身舒坦。 哥竟然是个钻石王老五? ------------ 第41章 雄州沈家  “包拯竟然多了个儿子?” 赵祯简直就是不敢相信。 陈忠珩早就得了消息,只是和皇后通气之后,觉得该瞒着皇帝一天,免得他一口气上不来…… 他仔细看着皇帝的神色,见没有恼怒,才敢承认:“官家,包拯的小妾孙氏在被送回家前就有了身孕……” 这个老家伙,竟然六十岁了还能有儿子。 陈忠珩就担心皇帝会想这个,于是就偷窥了一眼。 “包拯有后了,可喜可贺,来人。” “官家。” 外面进来了一个太监。 赵祯笑道:“让皇后准备些东西送到包拯家去,算是我家的贺喜。” 皇帝仁慈啊! 陈忠珩觉得大宋的官员真的有福气,等那孩子长大些后,肯定还会授官,这就是啥?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赵祯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一言不发的去了后宫。 皇帝来了…… 皇帝没有皇子,谁生下皇子谁就是大佬。 想想吧,当今官家就是一个宫女生的。既然宫女能生,那咱们呢? 一时间赵祯就如同一片绿叶,被无数鲜花包围,第二天就称病罢朝了。 皇帝被宫中的女人榨成了渣渣,沈安却如同是八九点钟的太阳,精神头贼好。 “跑起来!” 沈安在前,果果在后,花花在最前面。 两人都跑不过一条小狗,花花不时要回头等一等。 跑完步,沈安开始跟着姚链练武。 两把木刀在一攻一守,沈安的身量小,无法当头劈斩,所以看着气势不足。 “我砍!” “流星斩!” “霹雳斩!” “幻影旋风斩!” “我的腰……” 沈安大汗淋漓的扶着墙在听着马屁。 “郎君您一看就是练武奇才,小人这里有些家传的杀人招数,郎君您只管尽力学几年,保证就是万人敌……” “小人当年第一次练刀,只是您一半的力气,而且练了一炷香的功夫就累趴下了,郎君,您这就是天纵奇才啊!” 姚链说的很是诚恳,于是沈安也觉得自己就是练武奇才,准备早晚刻苦练习。 洗漱完毕,沈安准备去找老包私下贺喜。 老包昨天说想见见果果,沈安自然会满足他的要求。 “哥,包公很凶。” 果果依然记得夜市的包公,从内院嘀咕到了前院。 “……不是我吹嘘,当年我五岁时就开始练刀,从天麻麻黑开始,一直到天大亮,这才能歇息……” 果果觉得哥哥的心情变了,变得很差。 沈安一路都板着脸,等到了开封府府衙后才好些。 有人说北宋的官员宵衣旰食,以前沈安信,但现在不信。 包拯坐在桌子后面,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完全没有当朝大佬的进取心。 而且竟然还是一本游记。 包拯把书放下后,沈安拿起看了一眼,觉得很有趣,就顺手收了起来。 包拯指指他说道:“你就是个雁过拔毛的,果果可别学你哥哥。” 老包看着精神忒好,一把抱起果果就舍不得放手。 人到了这个岁数还能有儿子,而且还是在准备断子绝孙的情况下生出了儿子,这感觉…… 反正沈安觉得老包没学范进中举后发狂真的算是镇定了。 “包公老当益壮,喜得贵子,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沈安漫不经心的说着恭喜的话,包拯逗弄了果果一会儿,给了她一个拨浪鼓,然后让陈大娘带出去玩耍。 拨浪鼓自然是他在路上买的,准备下衙回家给才一岁的儿子玩耍。 可怜父母心啊! 沈安觉得老包可怜,可老包却乐在其中。 他瞥了沈安一眼,不屑的道:“一看你就是有事想求人,说吧,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 沈安尴尬的道:“这不见到汴梁城中大些的宅子都有门匾,小子也想弄一个,只是这笔字不大能见人,就想着您那龙飞凤舞……” “好了。” 老包喝了一口茶,然后气定神闲的道:“你想写什么?比如说沈家还是汴梁沈家。” 所谓的门匾,实则大多是夸耀自家,还有些自恋是世家传承的,甚至还会挂个堂号。 沈安说道:“沈家倒是简洁,汴梁沈家却不对,还是雄州沈家吧。” 包拯惊讶的看着他:“你还是想为你爹爹挽回声誉?” 沈安笑嘻嘻的道:“不是挽回,而是平反……” 包拯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叹道:“罢了,老夫给你写。” 沈安变戏法般的弄出了一张纸,包拯没好气的道:“你也就给自家弄脸面才上心吧。” 沈安笑嘻嘻的伺候笔墨,老包凝神静气,刚写了雄州两字,沈安不禁赞道:“好字,一字千金!” 包拯写完了沈家两字,然后伸出手来。 “干啥?” 沈安拿起纸在吹着,觉得这四个字要好生保存,等以后子孙败家了可以拿去卖了换钱。 “一字千金,四贯钱。” 沈安看着这只有些老人斑的手,打个哈哈道:“回头啊!回头我送上门来。” 接着他就冲着外面喊道:“果果。” “哥!” 沈安听到妹妹的声音就放心了,回身拱手道:“多谢包公,小子下次请客喝酒。” “这小子!” 包拯笑骂着,心情极端的好。 而沈安的心情也不差,去做门匾时还心情大好,多给了两个铜钱,只是那木匠嘀咕着什么“要求那么多,才多给两个铜钱,怎么做啊!” 今天没带花花出来,所以沈安就背着妹妹到处逛。 果果趴在哥哥的背上,馋涎欲滴的看着那些美食。 “哥,肉,肉。” 这娃最近几天突然爱吃肉了,而且还是肥肉,让沈安有些发愁。 “哥哥哥!” 沈家兄妹如今算是初步在汴梁城中安定下来了,果果也渐渐的多了她这个年龄孩子的可爱和……淘气。 “走了走了,回家哥给弄好吃的。” 边上卖肉的屠夫见果果嘟嘴不乐,就喊道:“那少年,有你这么对自家妹妹的吗?来来来,我这里送你半斤肥肉。” 果果一听就不乐了,虽然不大清楚这些话的全部意思,但还是嚷道:“我不吃肉,不吃肉……” 沈安见那屠夫一脸的愤慨,就说道:“你家的肉可每日都是新鲜的?” 屠夫板着脸道:“你去汴梁城打听打听我赵无敌的名声,除去秋日以后之外,我赵无敌的猪肉若是有过夜的,这一行就不做了。” 赵无敌…… 沈安瞬间觉得不明觉厉。 这匪号吓人啊! ------------ 第42章 洗心革面  沈安拎着两斤肥肉回家,曾二梅见了急忙请罪,只说自己不知道主家喜欢吃肥肉。 “熬油!” 沈安哪里会喜欢吃肥肉,只是果果这两天喜欢罢了。 “哥。” 果果叫的很可怜,沈安却丝毫没有动容。 “去烧火,我来弄。” 沈安想起脆哨面的美味,顿时就口舌生津。 “哥哥哥!” 果果揪住他的腰间衣服就不放,结果沈安一走,就像是吊着个小熊般的,就这么晃荡着去了厨房。 花花也屁颠屁颠的跟着,等沈安把肥肉切块时,就在边上拼命的摇尾巴。 “哥……” “叫一万声也没用,你不能再吃肥肉了。” 沈安下了姜块和肥肉块,然后加了点水进去。 渐渐的水汽开始消散,然后油香就散发出来了。 “好香。” 赵仲鍼出现在了门外,曾二梅谄媚的邀请他进来。 果果回头,眼中有些敌意。 在孩子的眼中,大部分外人都是来抢食的! 沈安慢慢的开始舀油出来,锅里的肥肉不断缩小…… “哥!” 果果吸吸鼻子,急切的拉着哥哥的衣服。 沈安把油过滤完,然后再下油渣,下点盐和米酒翻炒几下,齐活! 他伸手拈了一块黄褐色的油渣,烫的来回倒手…… “哥!” 果果在灶边掂着脚,仰着头,急切的等待着。 沈安等油渣冷些后就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抱起她出去。 “以后就这么做,弄个罐子装着油渣,吃汤饼时用。” 赵仲鍼有些馋,沈安皱眉道:“小孩子要意志坚定。” 他是觉得未来的皇帝必定要意志坚定,否则等以后太后那个老娘们和重臣们一嘀咕,这厮就扛不住压力了,直接放弃了改革。 可等沈安抱着妹妹出去后,曾二梅那个谄媚的女人竟然抓了一把油渣给赵仲鍼。 “找我干啥?” 赵允让不让赵仲鍼读书,大抵是做个姿态,让皇帝看看自己没啥野心,我孙子做个睁眼瞎都行。 赵仲鍼还是很有礼貌的,闻言就先停止吃油渣,然后说道:“早上赵允良来家里,说是以前昏了头,整日颠倒着过日子,幸而上次我翁翁教训了他,他决定以后要洗心革面……” “这是忽悠人呢!” 沈安觉得这些上层人物竟然这么不讲究,就觉得自己怕是还得要无耻些,否则迟早会被人忽悠卖了。 只是赵允良竟然也掺和进来了,这个是啥情况? 沈安觉得这不对,因为他记得赵宗实后来好像没啥竞争对手。 这个……不会是蝴蝶吧? 沈安有些慌,他担心自己蝴蝶的太过,到时候整个时代全变了。 变化有很多种,若是往坏方向转变呢?或是把西夏和辽国变强大了…… 那我就是罪人啊! 赵仲鍼见沈安面色百变,竟然有些沉痛的模样,就有些心虚。 这话是他的翁翁,也就是祖父赵允让特地让他转告给沈安的,还叫他记得沈安的反应。 他记得自家的翁翁当时很云淡风轻的道:“那小子多半会慌,或是故作深沉。” 可沈安竟然是沉痛…… 这是啥意思? 赵仲鍼现在还是个有些逆反心理的孩子,压根没多少阅历,所以一下就懵逼了。 “他这是想要争夺一番啊!” 沈安悠悠的说道,然后见赵仲鍼一脸的纠结,就拍了一巴掌,说道:“你一脸便秘的干嘛呢?” 赵仲鍼捂头道:“宫中的官家说是昨日劳累过度,今日不见朝臣呢。我翁翁说官家肯定是在女人的身上使劲,也不怕哪日就下不来了……” 啪! 沈安一巴掌把他下面的话打了回去。 赵允让看来是个老流氓啊!和外界那些‘一本正经’的宗室长辈传闻压根不搭边。 “这些话小孩子不该知道。” 赵祯在后宫努力,可沈安却知道他不会再有儿子…… 赵允让叫赵仲鍼说这些话是啥意思? 沈安想了想,说道:“官家肯定会有皇子的。” 这是基调! 沈安在盯着赵仲鍼,若是这小子敢说什么官家注定没儿子,沈安会想方设法把这小子变成个傻子。 “嗯,官家肯定会有皇子的。” 赵仲鍼很诚恳的在祝福着,沈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啥那么虔诚?” “我爹爹会犯病。” 赵仲鍼有些愁眉不展的说道:“我爹爹会经常头疼。” 怪不得历史上登基没几年就去了,原来赵宗实的身体在此时就问题了啊! 沈安觉得自己见证了一段历史,不禁有些小激动。 “每次朝中建言,说让官家收养宗室子时,我爹爹就会犯病。” 这个不对吧? 沈安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问道:“你爹爹可是会时常发脾气?” “嗯,我爹爹发脾气的时候,谁都不能靠近。” 沈安心中的把握就更大了些,继续问道:“你爹爹可是会睡不好?觉得头皮发麻,就像是头上戴着什么东一样,很难受。” 呃! 赵仲鍼瞬间就傻眼了。 沈安叹息一声,摸摸他的头顶,神色慈爱的道:“这就是脑残……不,是压力太大了导致的毛病。” “脑残?” 赵仲鍼有些懵,沈安干咳一声说道:“不是脑残,是烦恼过多导致的毛病。” 神经衰弱和强迫症本就是烦恼过多,压力过大导致的。 “哦!那能治好吗?” 赵仲鍼觉得自家老爹有些悲剧,所以他发誓这辈子都不进宫,更不会去做谁的备胎。 “这个治不好。” 沈安不觉得这是大毛病,而且也没法治疗。 “话说你今天的话很多啊!” 沈安不怀好意的看着赵仲鍼,手又扬了起来。 “我说……我翁翁说让我要学纨绔……” 赵仲鍼闭上了眼睛,等了半晌头顶也没落下巴掌。他悄然睁开眼睛,就见到沈安在沉思。 ——翘着二郎腿,左手放在腰侧,右手撑着右脸,看着很是忧郁。 “纨绔啊!” 沈安有些忧郁,觉得赵允让就是个棒槌,居然想让赵仲鍼装纨绔来打消皇帝的忌惮。 然后就静待皇帝的龙种出生。 若是生不出儿子,那就对不住了,我家孙子好多个,儿子也不少,随便你看中哪个都行。 沈安看向赵仲鍼的目光中多了些同情。 你娃还是备胎啊! 只是……这究竟是不是我蝴蝶的呢? ------------ 第43章 怎么变成一个纨绔  汴梁什么最多? 这是沈安来到汴梁之后确定过许多次的答案。 青楼! 汴梁的青楼多的让人觉得自己身处百花园里。 青楼很多,但是不许官员进出。 当然,如果你认为这条禁令能压住官员们那颗躁动的心的话,那么你会失望的。 刚入夜的汴梁处处灯火辉煌,恍如白昼。 赵仲鍼有些紧张,于是看了一眼左边镇定自若的沈安,问道:“你来过吗?” 沈安摇摇头,赵仲鍼失望的道:“你没来过不知道规矩。” “青楼而已,什么狗屁规矩,进去瞅瞅。” 沈安当先进去,赵仲鍼有些心虚的看看左右,又回身看看身后,这才跟了进去。 金碧辉煌…… 沈安只觉得眼前全是光亮,还有笑容。 “郎君一……二位!娘子们赶紧来啦!” 报名的伙计不敢相信的看着赵仲鍼,然后对身边的伙计说道:“我敢打赌,那孩子绝对没那个本事。” 赵仲鍼确实是没那个本事,甚至有些慌乱。 沈安瞪了伙计一眼,然后跟着人上了二楼。 “郎君……” 然后他就看到了繁华和妩媚。 他前面的心理建设也崩溃了大半。 两个青楼菜鸟被两个女人安排的妥妥当当的,甚至还叫了外卖。 “炸鹌鹑来几个!” “河豚来一份……” 卧槽! 沈安瞬间被吓傻了。 等了一会儿,点的外卖来了,赵仲鍼吃的格外香甜。 这熊孩子压根就是来见世面和吃东西的。 顺带还想喝酒。 啪! 沈安一巴掌扇掉了他伸向酒壶的手,“小孩子不许喝酒!” 沈安目视了赵仲鍼身边的女人一眼,那女人笑道:“郎君放心,小郎君还小,奴家知道分寸。” 沈安点点头,然后端着酒杯缓缓喝着,体会着大宋的夜生活。 “奴是女伎,擅长歌舞。” 沈安身边的女人低声说了自己的职业。 ——女伎卖艺不卖身,女妓卖艺又卖身! 这是说明,说明这两个女人已经看出了他们青楼菜鸟的身份。 另外就是说明了这两个女人看不上他们 所谓的卖艺不卖身只是个噱头,你真要有钱,直接用钱砸,那肯定能把她们砸上床去。 而沈安两人看着就是没钱,但是又想来开眼界的土包子模样,所以自然被嫌弃了。 沈安不以为忤的夹了一片白生生的鱼肉吃了,然后仔细感受了一下河豚的味道,有些失望。 也就是普通啊! 外面有人在弹琴,琴声悠悠而来。 赵仲鍼吃饭很是斯文,沈安见了觉得没趣,就和他抢夺了一番。 等两人在两个女人鄙夷的目光中抢了大半食物时,夜生活正式开始了。 “葱泼兔……角炙腰子……洗手蟹……” “回马葡萄,旋炒银杏……西川乳糖……” “鸡皮麻饮,杏片……辣萝卜喽……” 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灯光下,两个女人笑吟吟的在聊天,已经把两个菜鸟丢在了一边。 这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 沈安心中不渝,就说道:“来首歌。” 就像是后世叫那个啥唱首歌一样,沈安的语气非常老练,让两个以为他是菜鸟的女伎有些后悔了。 轻视他了? 这年头汴梁的青楼事业红红火火,竞争激烈,要宰也只能宰菜鸟啊! 所以她们打起了精神。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柳永的词永远都是青楼女子的最爱,这一点谁都无法取代。 女伎曼声而歌,歌声柔美。另一个女妓在边上翩翩起舞。 前世见过许多卖肉的舞蹈,所以沈安只是听着歌,倚在窗户边往下面看热闹。然后那两个女人又把他重新降格为菜鸟,并认为这货没开叫,是个雏。 一个老头抱着个孩子在街头游荡着,他身后跟着个仆妇,紧张的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想把孩子抱回来,只是老头就当没看到。 “哇!” 孩子终于哭了,老头慌乱的哄了几下,却没效果,就郁闷的把孩子交给了仆妇,然后仰天叹息。 然后他就看到了沈安。 沈安飞快的把脑袋缩了进来,然后起身准备开溜。 “郎君,可是要走吗?” 可警惕的女伎却马上就喊人来了。 在汴梁你就别想白嫖! 不,是白吃。 沈安急匆匆的给了钱,结果竟然被加了三成。 收钱的男子呆板的道:“外面很冷。” 冷你妹! 这是敲诈! 沈安终究是嫩了些,把自己急于离开现场的情绪表达的清晰了些,结果就被这家奸商给抓住了漏洞。 他回身看向了后面,那两个女人微微一笑,然后福身。 这都是套啊! 和仙人跳差不多的套路。 他悄然在大门里往外看了一眼,没见到那人,就安慰自己道:“我那速度可不是吹的,一般人哪里见得到……” 他一脚迈出去,就听到右侧传来了一声干咳。 “年纪轻轻就在青楼厮混,你这是颓废了?” 包拯板着脸站在边上,身边的女仆在诓哄着他的儿子。 这老家伙竟然晚上也逛街? 等看到躲躲闪闪的赵仲鍼之后,包拯的怒火几乎能焚烧这片夜空。 “那是宗室子,而且弄不好以后……你竟然胆大如此。若是被你教坏了,你可知道后果吗?” “十岁啊!十岁的孩子来青楼,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今日若非老夫来此,明日满汴梁就会传遍你们的好名声!” “哎!那老汉,你这是想坏我家的名声呢?” 两个粗壮的女人冲了出来,一个手中还端着一碗二陈汤在喝着。 等见到包拯年老,沈安年轻后,这两个女人就喝道:“敢在外面坏我家的名声,滚!” 老包大抵是第一次被人喊滚蛋,所以就楞了一下。 那个喝二陈汤的女人就怒了,然后劈手就把手中的二陈汤撒了出来。 呃…… 沈安看着包拯脸上的汤汤水水懵逼了。 赵仲鍼也呆傻了,但这孩子还不错,竟然下意识的摸出手绢想去为包拯擦擦脸。 包拯缓缓伸手抹了一把脸,那女人兀自在叫嚣道:“再不滚就打断你的腿!” 沈安在心中为这家青楼默哀了三秒钟,然后说道:“他们刚才多收了我三成的钱……” 包拯缓缓举起手,旋即后面就冲来了一队巡夜的军士。 那两个女人已经觉得不大对了,刚堆笑着准备问话,包拯沉声道:“这家有情弊。” “救命!” 军士们冲了进去,里面顿时就乱作一团。 ------------ 第44章 老包害死人啊  包拯发飙了,开封府全体出动,开始清扫青楼。 这是一场浩大的行动,目标是清扫黑暗和邪恶。 战果很辉煌,据说抓到了不少胁迫女人的恶棍。 姚链去看了,回来兴奋的说着那些恶棍被百姓用臭鸡蛋攻击的场面,而欢呼包青天的声音再次甚嚣尘上。 而陈忠珩来的很是时候,沈安正在吃早饭。 早饭很丰盛,羊肉饺子。 “吃点?” 沈安指指饺子,陈忠珩摇摇头,心想我在宫中什么美食没吃过,还要吃你家的歪瓜裂枣? 接着他就有些呆住了,因为沈安竟然把饺子倒进大碗里,然后把蘸水全浇在里面,起身一边搅拌一边招呼道:“既然你不吃,咱书房里说话。” 到了书房,沈安几下吃了饺子,然后打个饱嗝喊道:“茶水,别弄茶末糊弄我啊!” “你……竟然直接就这么喝?” 沈安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当然这么喝,不然一口茶叶沫子,那味道能好?” 土包子! 虽然没说出来,但是沈安还是感觉到了陈忠珩的情绪。 等茶水送来,沈安的是茶叶,陈忠珩的是茶末。 沈安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水,还砸吧了一下嘴,让陈忠珩翻了个白眼。 他缓缓吹着茶水,然后特贵族范的喝了一口,才眯眼道:“官家对你如何?” “恩重如山!” 沈安马上拱手道:“我兄妹在汴梁孤零零的,全靠了官家仁慈,这才能在夜市谋生。樊楼那些人想找我麻烦的时候,若非是官家的默许,巡检司的人怎肯出手……” 沈安知道皇帝一直在看戏,并且偏向了自己这一边,否则他这一路会更艰难。 所以他的感激也是实实在在的。 陈忠珩在盯着他,见状就暗自点头,心想这小子还知道忠心,知道感恩,可见官家的眼力不错。 他干咳一声,看了一眼门外。 “这里不用人了,先去吧。” 沈安让临时客串仆妇的曾二梅回去,陈忠珩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赵仲鍼如何?” 沈安的心中一个咯噔,盯着他的陈忠珩语气严肃的道:“你若是对官家忠心耿耿,那就说实话,否则……皇城司可听说过吗?” 呃! 沈安没怎么听说过皇城司,但是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不是个好地方。 果然,陈忠珩冷冷的道:“进了那里的人就别想再出来,所以想好了再说。” 这个死太监,竟然是先说恩情再威胁,这绝对是宫中的手段。 一般人至此早已两股战战,心中慌的六神无主,哪敢说假话。 沈安正色道:“那是个好孩子。” “真的。这孩子很诚恳,而且好学,喜欢读书,关键还孝顺……” 陈忠珩大抵觉得沈安是半个自己人,所以很是放松的问道:“郡王那边可有话传到了你这里?” 皇帝绝壁是膈应了。 老当益壮的老包害死人啊! 这绝对是包拯六十生子让皇帝羡慕了,但他是皇帝,所以一边希望着自己还能生,一边还得暗中做准备。 “这些话我不会说出去。” 沈安知道自己要稳住,稳住了以后好处不少,稳不住坏处多多。 陈忠珩满意的道:“跟你说话真是省事。” 沈安说道:“老郡王那边经常骂人,那孩子无处可去,过来就是消遣。偶尔跟着我在街上转转。昨日老郡王又发火了,那孩子委屈,我就带着他……去了……去了……” “去了青楼吧!”陈忠珩一脸暧昧的挑眉道,然后还摸摸下巴,大有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对,哎!丢人啊!” 沈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模样,然后唏嘘道:“生在那等人家之中,他依旧还能保持着这般性子,很难得了,真的很难得。” 陈忠珩嗬嗬的笑道:“果真如此?” 沈安皱眉道:“我这里只是个平头百姓,和郡王府也搭不上关系,犯不着为他们说话。何况……这是皇城司的在盯着郡王府吧?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想谋反?” 沈安一下就兴奋了起来,身体前俯,“可要我做密探吗?一个月不要多,给二十贯钱,我保证能把外面看到的事写几十万字……” “哎!陈都知,你别走啊!二十贯你嫌贵,十六……十五……我……我跳楼价了,十二贯!” 他热情满满的站在门边呼喊着,可陈忠珩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赶着自己,一溜烟就跑了。 “就凭你也想和我斗?” 这年头十四岁的少年大多懵懵懂懂的,所以那些和沈安打交道的人也习惯性的轻视这个少年,然后就被阴了不少次。 沈安的心情大好,然后就去看了一下扫黑现场,甚至还跟着人砸了几个臭鸡蛋。 今天汴梁城的臭鸡蛋被一扫而空,而且价格比好鸡蛋还贵,可见汴梁人的商业头脑。 然后有人就把他的行踪报了上去,最终汇报到了陈忠珩那里。 “还买了臭鸡蛋去砸人?” “没错,和孩子般的欢呼雀跃呢!” “好,知道了。” 陈忠珩摇头微笑着,哪有在沈安那里时的轻佻。 “要老实啊!” …… 沈安很老实的看了热闹,然后就去了香露铺。 因为本月不再出货,所以店铺里售卖的只是女人的贴身衣物,但人却不少。 前面男人自然是不好待的,后院里,一见面王天德就愁眉不展的道:“沈郎君……话说尊父没为你取字?” 王天德想套近乎,再拉近一些关系,沈安自然无所谓。 沈安想起了他从雄州带回来的那些书信,书信里沈卞和人提及了为自家儿子准备的字…… “家父给我取字安北。” 沈安端坐以示恭谨。 “安北……” 王天德想起沈卞的身份,不禁钦佩的道:“尊父一心北伐,令人钦佩。” 这个字沈安一直没对外宣布,就是因为他们兄妹刚到汴梁,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再被沈卞的老对头下个死手,那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现在呢? 安北…… 沈安在想着大宋的军队,那是连西夏都打不过的存在,让人无奈啊! “安北,这店铺整日开着,就卖些女人的那个啥,浪费了些,你说咱们要不要弄些别的来卖卖?” 王天德经商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比沈安还主动。 沈安微笑道:“好啊!” ------------ 第45章 理不直气也壮  “安北?” “是啊官家,臣就在想那沈卞真是死心不改,取这等字就是在坑自家的儿子呢!” 陈忠珩觉得沈安真的很悲催,竟然遇到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爹,连死了都还在坑儿子。 他笑着准备再说几句,却见皇帝的神色不大对。 赵祯的眼神有些茫然,兴许是唏嘘感慨。 “安北啊!” 高粱河惨败,澶渊之盟…… 北方对老赵家来说就是不堪回首的痛苦。 那里有他们最大的遗憾,当年若太宗不是那么急切,而是徐徐图之,会不会好一些? 赵祯摇摇头,他知道高粱河之战后,军中的士气几乎跌到了谷底,面对辽人时先天就矮了半头。 他握住了双拳,那双白白嫩嫩的手上青筋直冒。 这不对啊! 本以为能让皇帝心情好一些,可皇帝这模样却不对啊! 陈忠珩赶紧转了个话题,说道:“官家,那些辽人在寻那日在夜市打死了他们鸟儿的人呢。” 紧张的气氛渐渐散去,赵祯说道:“那些辽人飞扬跋扈,睚眦必报,可危险?” 陈忠珩知道皇帝的意思,就说道:“官家,夜市那些人……难说啊!”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难保有人会被辽人收买,或是主动去向辽人告密。 赵祯点头道:“那就多看看,别让辽人欺负了他。” 这就是眷顾啊! 陈忠珩觉得沈安那小子真是运气好的没边了。 沈安也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 “沈安,你看看这个,他们说是龙骨!” 赵仲鍼这孩子总是能给自己找乐子,这也是汝南郡王府三代人中唯一正常的。 赵允让是个暴脾气,赵宗实大抵是有些神经病……不,是神经方面的毛病。 赵仲鍼这孩子出生在这等不正常的家庭,显得有些孤独不说,还有些压抑。 沈安一巴掌扇去,然后才接过了所谓的龙骨,随口道:“别说什么龙骨,不然有人告上去,到时候郡王府遭殃不说,你也得倒霉。” 赵仲鍼捂着头道:“这不是在你家嘛,在外面我可没那么傻。” 沈安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看手中的骨头,说道:“是头骨。” 这是一截下巴,骨头很厚,现任动物中无法找到同类。 那粗大的牙齿让沈安一个激灵,然后说道:“你这骨头哪来的?” 他左右看着骨头,却没找到镌刻的痕迹,不禁大为遗憾。 龙骨文啊! 要是能找到岂不是发达了? 到时候挖它几屋子出来留给子孙…… “有商人在叫嚷着什么龙骨,后来被抓了进去,这骨头被那些人看了,最后扔了出来。” 这是避祸! 沈安目光不善的看着赵仲鍼,觉得这个熊孩子真的有闯祸的天赋。 “别人扔了就你胆大敢捡,要是外面有人看到了,到处说汝南郡王府有异心,还抢了龙骨,你说你翁翁会不会把你打死。” 赵仲鍼浑身的冷汗,然后拱手道:“我错了。”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沈安把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恐龙骨扔在地上,然后跳上去踩了几下。 “哎哟!” 拱起的骨头哪怕是过了千年万年,可依旧坚硬,沈安不但没踩断,反而被梗着了脚底。 “哥!” 果果进来见到沈安抱着脚呼疼,就毫不犹豫的过去捶了赵仲鍼一拳。 “坏人!打!” 花花跟了进来,就一嘴咬住了赵仲鍼的腿。幸好花花还小,所以只是咬到了布料。 “花花。” 沈安过去拉住了妹妹,花花也松开嘴,然后一嘴咬住了骨头的一角,转身就跑。 “这就是你所谓的龙骨,实际上只是一个物种的骨头,就像是牛骨马骨一般。” “什么物种?” 赵仲鍼很喜欢学习,只是最近要避嫌,所以就被自家祖父放羊了。 沈安一时语塞,心想我总不能说是恐龙吧。 “这个……你想想那些什么大象……” “麒麟!” 赵仲鍼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然后换来了一巴掌! “你又打我!” 沈安怒道:“麒麟麒麟,别学前面那个官家。什么狗屁的祥瑞天书,这世上最好的祥瑞就是百姓的夸赞,而不是什么麒麟和龙!” …… “今日外面可好玩?” 赵允让就像是一个老朽般的坐在外面晒太阳,微微眯眼看着走来的孙子。 赵仲鍼行礼,然后说道:“今日孙儿捡到了一块龙骨,然后……” “龙骨?” 赵允让的眼中多了神彩。 赵仲鍼没发现,继续说道:“沈安说没什么龙骨,麒麟就算是有,那也不是祥瑞。他还说……” 赵允让瞬间就恼羞成怒了,合着就老夫是利欲熏心啊! “他还说了什么?” “沈安说真正的祥瑞是百姓的夸赞。” 赵仲鍼说完就看向祖父,可赵允让却呆呆的看着虚空。 “翁翁……” 家里有个时常发病的爹就够赵仲鍼头痛了,要是祖父再变得癫狂些,他觉得自己怕是会想死。 赵允让叹息一声,然后问道:“那块骨头呢?” 他觉得有必要研究一下,兴许能找到那缥缈虚无的帝王之道。 赵仲鍼老老实实地的道:“翁翁,那块骨头被沈安给了家里的狗,说什么小狗要磨牙……” “滚!” 赵允让觉得自家真的怕是不行了,好容易有个好学的孙子,可却把宝物丢给了别人家的狗。 赵仲鍼才躬身就想起了些什么,说道:“翁翁,沈安还说那些很大的兽类死了之后就长埋地底,估摸着不少,最少大宋人手一根肯定是够了。” 这孩子觉得沈安这话很对,可却没见到自己祖父那双眼中的怒火。 “过来!” 赵允让的声音很慈祥,赵仲鍼心中欢喜,以为翁翁要夸赞自己,就走了过来。 然后赵允让一把揪住他,按在自己膝盖上就痛打了一番。 “翁翁不讲道理!” “老夫就不讲道理了,翁翁打孙子,理不直气也壮!” “滚蛋!” 赶走了孙子后,赵允让靠在椅背上,觉得太阳晒的好像有些热。 他摸摸自己发热的老脸,说道:“把书房里的那几块骨头都丢了喂狗。” 没一会儿有人来禀告,“阿郎,狗都不吃那些骨头。” 赵允让捂额怒吼道:“那就给你们吃!” “是,小人马上就去把骨头炖了。” 老夫…… ------------ 第46章 被捅了一刀  “哥,要吃肉,吃肉肉。” 天气渐渐暖和,果果也胃口大开。 和沈安印象中那些挑食厌食的孩子不同,果果这一路吃了不少苦,所以对食物有着近乎于虔诚的喜欢。 沈安在炖肉。 上好的五花肉切块焯一下水,加了萝卜干一起炖。 “等中午。” 沈安吸吸鼻子,果果也跟着吸吸鼻子,边上的花花也吸吸鼻子…… 曾二梅站在后面觉得有些头痛。 这个郎君竟然喜欢自己做饭,隔三差五就亲自下厨,弄的她都觉得自己是在混饭吃,白拿工钱。 只是……真的很香啊! 沈安也觉得很香,柴火灶炖出来的五花肉和萝卜,那味道久违了。 “可惜了,今日准备不足,不然弄个瓦罐,拿个小炉子慢慢的炖,那味道才叫一个美。” 曾二梅觉得自家郎君大概是饕餮转世,就建议道:“那要不奴去整治整治?” “瓦罐买好一些的,炖东西炖上几十年,那可就是传家宝啊!那味道连宫中的御厨都弄不出来。” 沈安说的一干人等都忍不住想试试了,他自己却被姚链请了出去。 姚链面色冷峻,没有往日的轻佻,说道:“郎君,先前有人在窥探咱们家。” “有趣啊!” 沈安琢磨了一下,“樊楼那些是商人,商人逐利,他们拿着炒菜每日能赚着大把的钱,不会下手……” 马丹! 沈安想起了一个可能,就问道:“能看出是什么人吗?” 汴梁城内隔一段距离就有军巡铺,不但管理治安,更是救火的主力,而他们就是听从巡检司的调度。 有和沈安关系好的军巡铺在,这些人竟然还敢来窥探,胆儿很肥啊! 谁敢这么作死? 沈安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郎君,那人看着狡猾,多半是泼皮。” “有军巡铺的人在,泼皮不敢……要小心。” 沈安随即就出去找了王天德,让他最近小心些,又去外面定制了东西。 中午的五花肉炖萝卜非常美味,若非是沈安控制着,果果多半要吃撑了。 沈家不大,加上仆役连同他们的家属也不到十人。而这个院子不小,住着有些空旷。 第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一夜没睡好的沈安顶着个黑眼圈在发愁。 这些家伙竟然没来? 按照他的理解,探路之后就该动手了,否则夜长梦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可没人啊! 早饭时花花吃的很欢乐,转动着小屁股围着自己的碟子吃。 沈安看了一眼它窝里的‘龙骨’,然后发狠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等东西到了咱们出去。” “沈郎君,您要的东西来了。” …… 天气暖和了,街上的人穿着也渐渐单薄起来。 姚链很紧张,一路东张西望的,气得沈安想一脚踹飞这货。 “你这模样不就是在告诉别人咱们有防备吗?” 沈安一边低声喝骂,一边用眼角四处乱瞟。 “沈郎君……” “谁?” 沈安回身就是一拳,然后被身后那人轻松的躲避开了。 “动手!” 沈安去摸刀,姚链却从身后抱住他,低声道:“郎君,是宫中的人。” 刚才这一瞬,沈安的眼睛都红了。 他放松下来,结果就看到了后面的一个男子,正是以往跟着陈忠珩出宫的侍卫。 而躲过他一拳的男子一脸正色的道:“沈郎君拳法精湛,若非我刚才正好偏头,怕是要被打个半死……” 这人有前途啊! 沈安微笑道:“哪里哪里,只是普通罢了。” 侍卫近前,正准备说话,突然眸子一缩,就伸手去抓沈安。 而站在沈安边上的姚链也感到了危机。 “郎君……” 沈安在侍卫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就像是电视里的那样,但比那更传神。 卧槽! 沈安刚想转身,就感到后腰被捅了一下,然后…… 然后姚链就扑倒了凶手,侍卫悲痛的道:“这下怎么回宫交代啊!” 沈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侍卫急忙过来扶住他,说道:“沈郎君别怪我,要怪就怪辽人太奸猾……我这次坏了事……估摸着要被赶出宫……” “咦!” 侍卫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地上的泼皮已经被捆住了,他才发现异常。 “沈郎君你还不倒?” “倒个屁!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就只顾着自己的前程,可想过我的难受吗?” 沈安捂着后腰骂道:“这人也缺大德了,竟然用那么大的力气……哎哟!我一直以为有东西挡着不疼呢!” 侍卫不敢相信的转到了沈安的身后,见到衣裳破了一个口子,可却没血流出来,就纳闷的道:“沈郎君的运气那么好?难道是骨头挡住了……” 沈安没好气的道:“这人应该马上带到皇城司去,用酷刑,交代了也继续用刑,我的腰啊!” 地上的泼皮开始喊饶命,周围的人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围观。 侍卫低头道:“沈郎君,涉及到辽人,皇城司不好办咱只能正大光明的弄到开封府去。” “这不是坑老……这不是坑包知府吗?” 侍卫无奈的道:“只能这样了。” 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套路,当街被发现,那就只能走公对公的途径,一切明朗化。 一行人到了开封府,得了消息的包拯急匆匆的出来,见沈安扶着腰,就骂道:“叫你别逞强别逞强,这下好了,去叫了郎中来。” 沈安拱手道:“多谢包知府关心,我这里无碍。” “不是说被捅了吗?” 包拯皱眉过来,然后用手指头捅了一下沈安的后腰。 “哎呀!” 包拯抱着手指头,五官都疼的扭曲了起来。 沈安尴尬的道:“只是……只是个小东西罢了。” “什么东西?” 沈安缓缓解开衣裳,然后反手一抓,哐当一声,一个东西就掉了下来。 包拯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的东西,然后俯身捡了起来,讶然道:“你……你竟然早有防备?” 他本想说你竟然这般怕死,话到嘴边却又改了。 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这人……真的是奇葩啊! 沈安却理直气壮地道:“先前家中护院发现有人在盯着,等了一宿没动静,我再不出来,一个月就能把自己活活吓死。” “为何这般说?” 包拯在思索着此事的手尾,却很头痛。 沈安振振有词的道:“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人岂不是要疯了。” ------------ 第47章 是辽人干的  “哐当!” 一块铁板落在殿内,失手的侍卫赶紧请罪。 赵祯摇摇头,他不至于为此去怪罪侍卫。 他把目光投向了包拯。 “陛下。” 包拯有些纠结的说道:“据那泼皮交代,他是被辽人的通译用五贯钱收买了。幸而沈安机警,不然……” 可是没证据啊! 除非是拿到了文书什么的,或是当场人赃俱获,否则无法对辽人下手…… 赵祯看了一眼下面的几个臣子,知道就算是人赃俱获了,他们也会劝自己以大局为重。 “陛下,沈安既然无事,那此事就算了吧。” 嗯? 赵祯嗯了一声,然后缓缓的道:“想杀大宋的百姓,事败后又当做没这么一回事,世间没有这等道理,没有!” 他的神色平静,但眼中却多了怒火。 只是这怒火却来得快,灭的也快。 “陛下,这只是小事。” 文彦博的话就是一盆水,浇灭了皇帝眼中的怒火。 你难道要为一个百姓和辽人翻脸吗? 这不是皇帝该做的事。 皇帝继续不忿,众人却都放松了些。 这事儿也就这样了吧,辽人也该知道分寸,而那沈安得了个教训也正好…… “这样不好。” 呃! 文彦博差点想揉揉眼睛,仔细看看上面那位是不是自己熟悉的皇帝陛下,大宋官家。 “这样不好啊!” 赵祯拍着大腿道:“派人去,问问他们想干什么!还有……这次不管,下次他们冲进大殿中来杀人谁来管?” 皇帝发怒了,莫名其妙的,而且还顺带羞辱了一番臣子。 几个臣子打个眼色,马上就应下了。 等一出门,富弼就到了包拯的身边,低声道:“你们别再闹了。” 包拯正在窝火,闻言就不客气的道:“老夫闹什么?” 富弼的火气也不小,“你们这段时日天天上奏,一心想让陛下接了宗室子进宫,可想过陛下的心思没有?” 包拯微微侧身看着富弼道:“什么心思?” “这是逼迫!” 富弼有些痛心疾首的道。 包拯轻蔑的道:“那是陛下,一国之君。若是旁的,比如说老夫,绝后就绝后。可陛下不同,大宋需要一个合格的储君。” 包拯说完就扬长而去,他接下来的任务很重,还得要去找辽人的晦气。 文彦博走到富弼的身边,问道:“怎么?被包拯给顶了?” 富弼气得打颤,稍后说道:“他说什么绝后,可谁不知道他最近春风得意,回家就抱着儿子乐。” 文彦博微微摇头,觉得最近朝中的气氛有些紧张了,不好,这样很不好。 “那沈安乃是沈卞之子,听闻沈卞为他取的字叫做安北……安北,嘿!” 富弼的神色多了怅然,说道:“拿什么去安?他要是敢去,老夫就敢把他一脚提到青涧城去,去和种家作伴。” “种世衡死了,种家现在那些小子还不能独当一面,让沈安去,那就是流放。” “什么意思?” “西夏那边……李谅祚年幼,权臣在侧,他们不会进攻大宋,所以那一带最多是些斥候的交锋……” “是啊!难得的安定局面……” …… “啊嘁!” 沈安打了个喷嚏,然后吸吸鼻子道:“谁在念叨我?” “我!” 赵仲鍼来了,不是往日的轻松模样,哭丧着脸。 “这是怎么了?被你翁翁揍了?轻点!” 沈安坐在高凳子上,身后是一碗点燃的酒,姚链已经摆脱了刚开始的恐惧,伸手一拈,就拈了些火焰起来。 蓝色的火焰扑在沈安的背上,他不禁龇牙咧嘴的喊道:“赶紧搓!” 他在嘶嘶的煎熬,赵仲鍼有些纠结的道:“我翁翁在砸骨头。” “砸就砸呗!” 沈安摆摆手,姚链就端着碗出去了,看那架势分明就是想把那酒给喝了。 赵仲鍼觉得屋子里的酒味挺好闻的,他坐在沈安的对面,说道:“我翁翁砸了骨头,各种骨头都在砸……” 沈安翻个白眼,无奈的道:“叫他别折腾了,那些东西……咦!” “又来一个装疯的!” 沈安叹息一声,然后喊道:“姚链,把那块骨头拿来。” “知道了郎君,呃!” 那货竟然在打嗝,可想而知是一口就闷那碗酒。 稍后姚链就来了,他拎着那块被咬的斑斑点点的龙骨,而龙骨的下端就是花花。 花花咬着骨头就是不松口,就这么被拎了进来。 沈安费了大力气才把花花弄下来,然后他抱着花花,用下巴指着骨头说道:“给,带回去吧。” 赵仲鍼摇头道:“不是,我翁翁一边砸一边说着什么,好像有太祖他们。” 沈安只觉的滚烫的脊背在发寒,心中不禁腹诽着赵允让这个老疯子的举动。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赵仲鍼,说道:“你别想这些,还有,这几年你好生读书吧。” 沈安不记得赵祯驾崩的时刻,但却知道赵宗实的时间不长,而后就是眼前这个小屁孩继位,但他继位时已经不小了。 倒着一推算,就说明赵祯还有活头。 赵仲鍼不知怎地就点头应了。 沈安面色稍霁,起身活动了一下腰,感受了一下年轻。 “是辽人干的。” 赵仲鍼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 沈安摸摸后腰,不禁有些后怕。 要是他没有在背后垫着铁板的话,那一刀绝对是从肾脏那里捅进去。他好歹也知道些这方面的知识,知道腰子一旦被捅了,这人就算是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就算是能救回来,少一个腰子以后咋成亲? 咱们这仇结大了啊! 赵仲鍼感受到了沈安身上的恨意,就说道:“要不……要不咱们弄他们一下?” 沈安斜睨着他道:“怎么弄?” 赵仲鍼想了想,“买通外面的人,给他们采买的东西里下药……” 沈安木然的看着他,就在赵仲鍼心中忐忑时,沈安拍着他的肩膀赞许道:“有前途!” 赵仲鍼欢喜的道:“那叫人去买药吧!” 这小子真是……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说明他的心大。 心不大也不敢让王安石去冒险。 ------------ 第48章 发酸?发酸就对了(那个啥……加更。)  包拯来了,看着有些暴躁。 “你……” 他先对果果笑了笑,然后对沈安说道:“辽人那边老夫刚去,他们百般抵赖……不过他们多半是警醒了,以后不敢再肆意妄为,只是你这里不可冲动……” 沈安拱手感激的道:“多谢包公为小子仗义执言。” 包拯盯着他,有些头痛的道:“你诡计多端,老夫就担心你不肯罢休啊!” 沈安一脸纯良的道:“包公放心,那些辽人能放过我,我总算是能安稳睡觉了,哪还敢去找他们的麻烦啊!” 包拯一想也是,心中一松,先前受的憋屈就爆发了。 老头的呼吸咻咻,看样子气得不行。 沈安心中感激,就问道:“那孩子怎么样?可还好吗?” 一提到自己的老来子,包拯马上就欢喜了,“好,整日能吃能喝,还能折腾人。老夫昨日被他打了一巴掌,好有劲……” 这老头真是成了儿奴,那脸上笑的和菊花般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包拯进门时心情郁郁,出门时却是笑容满面。 他一上马就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又被那小子给糊弄过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觉得沈安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逃过这一劫就算是烧高香了。 …… 沈安很安静,他甚至亲自去买了一头产奶的母羊和它的小羊回家。 “羊!” 大宋的顶级食材就是羊,从雄州到汴梁,这一路果果见到了不少,所以一见就欢喜的想去抱。 沈安还在担心那母羊会把果果顶翻,可母羊却很温顺。 小羊咩咩的叫着,果果马上又移情别恋去抱着它,欢喜的不行。 “谁会挤奶?” 沈安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人人都摇头。 没办法,沈安只好亲自来挤奶。 他叫人弄了个木盆,里面放了青草和蒸过的豆子。 母羊吃的很欢生,沈安挤奶挤的很纠结。 卖羊的人说要先给母羊按摩,沈安没办法,只能轻柔的…… 按摩了几次后,沈安开始挤奶。 先扣住头头,然后……然后干什么? 沈安想了想,然后开始上下滑挤…… 他的动作很生疏,渐渐的熟练了起来,羊奶缓缓的滴在了大碗里。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看清了没?” “看清了。” 于是挤奶的职责就转交给了曾二梅。 姚链觉得这事很有趣,就自告奋勇说试试。 陈二娘怒道:“你一个男人去挤奶,你安的什么心?你要不要脸……” 沈安愕然,觉得这话把自己也扫了进去。 可看陈二娘的意思,压根就没把他当做成年男子,大抵就是还没开叫的少年。 悲哀啊! 果果闻了一下羊奶,就皱眉道:“好臭,不喝!” 沈安闻了一下,他的脾胃有些问题,甚至还干呕了一下。 不过他有办法啊! 先把羊奶煮沸,然后加点自己做的茉莉花茶,那味道…… “好喝吗?” “好喝。” 果果扬起了笑脸,沈安摸摸她的头顶,说道:“以后每日喝一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长高高。” “哥!” 果果突然放下了勺子,然后抱住沈安的大腿,可怜巴巴的道:“哥,不打架。” 沈安一愣,然后就觉得心中一暖。 “哥不打架,保证不打架。” 果然是亲妹妹,竟然察觉到了沈安笑容后面的戾气。 可那些辽人都差点把哥给捅了,这还能忍的下去? 沈安回到书房,笑吟吟的就像是刚去踏青归来。 稍后他找来了庄老实,交代道:“去问问那些老人,这几日可有雷电和雨水。” …… 辽人喜欢东京城,觉得这里繁花似锦,而且美食如云。 但再多的魅力也无法让人彻底的忘掉故乡。 辽国使馆很大,光正厅就建造了五间,而且这些房屋竟然是建在两重台基之上,一重三级台阶…… 辽国使者很惆怅,哪怕昨日吃了烤羊肉都无法忘怀家乡的惆怅。 他昨晚上看了一晚上的月亮,没领悟什么床前明月光,但却知道自己是思乡了。 他走下台阶,回身看了一眼屋脊上那两条相对咆哮的龙,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据说当年为了给屋脊上加这两条龙,大辽曾经威胁出兵南下,这才让宋人妥协。 一群软蛋啊! 辽国使者的心情好了些,然后带着伴当往御街那边去,这是他最喜欢消遣的路线。 大相国寺不小,京城的寺庙都以它为尊。 大相国寺的外面自然是热闹的,摊贩和艺人到处扎堆。 摊贩卖的杂七杂八,艺人有表演相扑的,有唱歌跳舞,还有玩技巧的…… 一个男子拎着个幡静静的站在那里,气质不凡。 身后的伴当在大宋久了,竟然也识的几个字,就说道:“好像是……铁嘴神……神什么,吹牛,人的嘴哪会是铁的。” 使者见了觉得有趣,他认识的字更多,就说道:“是铁嘴神算,还有个什么……摸骨……” 有意思啊! 这可是从未见过的,使者当即就走了过去。 “你这个……摸骨怎么摸?” 男子摸摸小胡子,淡淡的道:“摸骨只摸……咦!” 男子突然惊惶的指着使者的眉心处说道:“天眼!” 天眼是什么?但是听着很高大上,很了不得的样子。 使者还在好奇,男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左手持幡,右手拇指不断和其它四指的指尖点击着,而且他的眉心皱的很紧,好似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看着他的动作,辽国使者不禁有些紧张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男子摇摇头,突然睁开眼睛,面露恐惧之色道:“天眼要开了!天眼要开了!” 这里相对偏僻,周围没摊贩,所以没人注意到这里。 使者摸摸自己的眉心,说道:“什么天眼,如果真有天眼,那肯定会有感觉,宋人都是骗子。” 那伴当大怒,准备收拾男子,刚伸手,男子就缓缓伸出自己的食指。 他的神色庄严,伴当竟然止步了。 “不用闭眼,你会感受到天眼在里面的存在……” 男子把手指头缓缓放在使者的眉心前一点,差点触碰到,却隔着些距离。 男子宝相庄严的道:“仔细感受,感受一下,是不是开始发胀了?” 使者连眼睛都不敢眨,已经慌得没了主意。 “嗯,好涨,还发酸。” “发酸?发酸就对了。” ………………………… 仓库还欠了不少盟主加更,这个大家放心,在大丈夫这边会一一加更回来。老规矩,一个盟主一加更,不管是仓库的盟主还是大丈夫的盟主,咱说话算话,不耍赖! 有人说上闪屏了你咋不加更?好吧,今天加一更,不算盟主加更。 我加更来你投票……果果,招呼着。 果果嚷道:“各位老爷们,各位姐姐们,投票喽!” ------------ 第49章 无量劫数  使者只觉得眉心处越来越涨,难受的几乎想杀人。 那个伴当想学一下,才举起手,男子就冷冷的道:“先前你学无事,可现在这位贵人的天眼已经在打开了,若是旁人学了,就会削弱他的天眼,汲取他的精血,那会害死他。” 伴当被吓到了,急忙缩手。使者的呼吸渐渐急促…… “我……我不行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从大辽一直走啊走的,一路步行到了汴梁般的疲惫。 男子叹息道:“你很难受,但这是你的天职,你逃不掉。” 男子缓缓松开手,可使者觉得眉心处依旧发胀发紧,就有些绝望的道:“为什么?” 男子微微仰头看着虚空,悲痛的道:“人间亿兆生口,能开天眼者亿万中也难见一个,这就是老天的残忍……你……要压下去,否则你会成为恶魔,眉心处会多出一只眼,你知道吗?那只眼睛将会是竖着的。” 使者想到自己的眉心处将会多一只眼睛,不禁惊呼了一声:“那是怪物!” “没错。” 男子叹息道:“本来想……罢了,贫道分文不取,只求天下少些劫难吧。福生无量天尊……” 使者握着刀柄,却不是想杀人,而是盯住了自己的伴当。 “我不说,保证不说。” 男子叹道:“说了你也会死。这是大劫难,若是镇压不住天眼,和你相熟的人都会死,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这就是天劫啊!无量之劫……” “无量劫数从无量世界中来,它不是风火雷电,看不着,摸不到,无声无色,但却充沛于天地之间,无所不灭,无所不……毁。” 使者的脚都软了,他扶着伴当,颤声问道:“要如何才能镇压天眼?” 男子突然微微一笑,竟然有些无情无念的出尘。 他伸出手来握拳,用关节凸起处在使者的眉心上方用力的敲击了十下,频率和力量都一致。 “回去之后,每晚子时你记得按照我刚才的力气和样子,不要改,每晚先敲击这里二十下,然后再用食指虚点眉心处一炷香的时间,记住,不可错漏,否则你和你身边之人,包括你的家人都逃不过劫难。” 使者在拼命的回忆着男子刚才敲击自己眉心上方的力量和节奏,闻言就说道:“你跟我回去……” 男子摇头道:“我本是窥探了天机,此后当有天谴,若是跟了你去,弄不好就是玉石俱焚的结局,害人害己。” 他闭上眼睛,平静的道:“我已经感觉到了天怒,必须要走了。” 轰隆! 天空中竟然多了乌云。 乌云渐渐汇聚,雷声不断而来。 使者被这个天象给吓住了,结合刚才男子所说的天劫,他觉得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 他伸手想拉住男子,却无力的垂落下来。 “高人啊!去,把这柄短剑送给他。” 伴当接过镶嵌着不少宝石的短剑,也顾不得什么,追上去就递给了男子。 男子接过短剑,回身对使者微微颔首,然后默然离去。 这才是高人啊! 使者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使馆里,然后枯坐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叫来了今日一起出去的伴当。 外面的人听到他们在说话,很低沉。 伴当突然喊道:“为了我的家人,我愿意去死!” 里面突然一声喊,然后就是惨叫。 稍后使者出来了,身上带着血腥气息,说道:“他患上了绝症……” 这真是个让人伤心的坏消息啊! …… “这是什么?” 赵仲鍼到了沈家,见果果拿着一块宝石在玩耍,就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宝石还值钱。” 陈大娘在边上盯着,不给果果把宝石塞进嘴里。 “小郎君,郎君说宝石不值钱,都是骗人的。” “为什么?” 赵仲鍼见到了在晒太阳的沈安,就不解的问道。 “宝石多的是,只是没发现而已,只有女人才会去追求这个。” 赵仲鍼想起自家母亲见到宝石后的欢喜,不禁赞同道:“是啊!女人都喜欢。” “我翁翁问你为何不娶妻?” “我才十四岁。” 十四岁毛都没长齐,娶什么媳妇? “我翁翁说别人如你这般独撑门户的都有孩子了。” “成亲太早对身体没一点好处,不管是男是女。” 大宋对男女成亲的限制不是很多,至少没有那等到了年纪不成亲,官方就会强制给你弄个媳妇的规矩。 而且女方的陪嫁多的惊人,一般的中等人家要是生两个闺女,几乎可以确定要一夜返贫了。所以晚婚的也越来越多,要给家里留下准备嫁妆的时间。 这是个不错的时代,至少没有那些刻板到骨子里去的规矩。 而且这个时代赚钱也是相对最容易的,商机无限。 “那些辽人也太嚣张了,要不是我手头上没人,非得找机会伏击他们不可。” 赵仲鍼觉得沈安瞻前顾后有些胆小了,沈安却觉得这个小屁孩的胆子太大。 “我翁翁想请你去我家……” 呃! 沈安瞬间竟然觉得有些心虚。 然后他就后悔了。 赵允让的脾气不好,会不会出手伤人? 那些电视剧里的镜头一一闪过,沈安觉得自己以往的无畏好像有些胆子太大了些。 他有些紧张,面对那个曾经当过仁宗备胎的老人,他是有些紧张。 第一次上门得有礼物吧,沈安想了想,就进厨房弄了一大锅卤猪脚,然后午饭时赵仲鍼就喜翻了。 “我喜欢吃这个,糯糯的。” “我的我的!” 果果不喜欢赵仲鍼这个饭桶,所以双手把着装猪脚的大盆不放。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哥哥。 “哥……” 女孩子撒娇是天赋,无需教导就能无师自通。 沈安差点就没了立场,最后还是教育道:“果果不可这么没礼貌。” 果果开始瘪嘴,沈安就说道:“如果咱们去别人家做客,别人家的孩子也是不给咱们吃饭,你气不气?” 果果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瘪嘴点头。 沈安笑道:“我妹妹就该是个大气的孩子,哥哥有本事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所以咱们无需去吝啬什么……” 果果放开了手,然后乖乖的坐在哥哥身边。 赵仲鍼很羡慕的看着他们兄妹,“我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 果果正在啃着哥哥撕的猪皮,闻言就不干了。 猪脚可以让给你,但是哥哥不可能! 于是她瞪着大眼睛嚷道:“哥哥是我的,我的!” ------------ 第50章 懦弱的沈安  郡王府很热闹,沈安拎着一篮子卤猪脚被围住了。 “这是什么?” 赵允让的儿孙多的能让赵祯喷血,也能让沈安觉得眼花缭乱。 “是猪脚。” “猪脚?” 一群最大三十多,最小四五岁的男女都惊讶了。 “谁吃这个?” 大宋顶级的食材是羊肉,猪肉是十八线开外的东西,一般的有钱人和有身份的人都不会吃。 苏轼弄了个东坡肉,还作诗调侃,实则是穷的。 那时候他在黄州还要开荒种地,羊肉属于奢侈品,所以只得朝着猪肉下手。 “咳咳!” 两声干咳传来,这些男女就像是遇到领导来查岗了,都束手而立。 一个老头缓缓走了过来,途中还吐了口痰。 他眉头紧紧的皱着,看着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样。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老头淡淡的扫了一眼这些人,突然喝道:“滚!” 这群人马上作鸟兽散,沈安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把篮子放下,躬身道:“见过郡王。” 赵允让看了一眼沈安,问道:“篮子里是什么?” 沈安说道:“猪蹄。” “先前说猪脚,现在说猪蹄,老夫的儿孙们都被你糊弄的不知所谓,沈安,你该当何罪!” 沈安愕然道:“小子在家中就称呼为猪脚啊!” “那这么说来你还是在敬重老夫吗?” “敢不如此?” 两人交换了几句话,边上的赵仲鍼一脸雾茫茫。 赵允让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喝道:“去泡茶!” 沈安的脸颊抽搐着,心想这孩子被自己和赵允让轮番抽打,这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两人一前一后往偏厅去,赵允让步履平稳,不见老态。 进去坐下后,赵仲鍼就在边上泡茶,看着紧张兮兮的。 赵允让见沈安没有慌张,就说道:“少年人能在老夫的面前从容不迫,你是第二个。” 按照习惯,沈安该问第一个是谁。 可他却没问,只是看着赵仲鍼在冲茶。 茶末膏被开水涤荡着,赵仲鍼还用东西在搅合,晃晃荡荡的开始浮沉,然后表面浮起了茶末和白沫,看着有些古韵的画面感。 赵仲鍼欢喜的把茶杯送过来,沈安颔首致谢,却不肯喝。 赵允让端起茶杯看着由茶末组成的团案,好似在陶醉。 他嗅了一阵子,然后叹道:“老夫以往喝惯了龙凤团茶,调成了茶膏冲泡,觉得是无上美味。后来仲鍼给老夫弄了一次你说的泡茶,清香悠长,回味无穷。看着茶叶在水中浮沉,就像是人的一生……有趣。” 沈安瞥了边上的赵仲鍼一眼,赵仲鍼下意识的偏了一下脑袋。 赵允让看着这一幕,突然问道:“你的秉性不差,定然是想帮沈卞翻案,可却何其艰难。所以少年人,去科举吧。等你在东华门外站着之时,就离你想的日子不远了。” 沈安微笑道:“千军万马都往那根独木桥上挤,何其艰难。小子只愿带着妹妹在汴梁安生度日。” 赵允让点点头道:“这样最好。” 这就是接见结束了。 沈安起身告辞,赵允让让赵仲鍼送客。 “对不住了。” 一路上赵仲鍼都很沮丧和不安,等出了大门时,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就是老成,你要学着些。” 赵仲鍼茫然的回去,想着当初沈安找年轻中人的事,那时他还觉得不靠谱,可沈安却说老人们更贪婪。 “辽人差点杀了他,他应当在使馆前站着,羞一羞朝中的那些文武,顺带也洗刷一番自身的屈辱,否则他以后的腰怎么挺得直?” 赵仲鍼想起了他提议给辽人下毒被沈安否决的事,就小大人般的叹息着。 赵允让一口喝了茶水,然后眉头舒展的道:“不过哪来那么多的年轻俊杰,当年啊……” 赵仲鍼知道祖父在轻视沈安,就说道:“翁翁,包拯让沈安不许乱来,不然他肯定会报复。” 不知怎地,赵仲鍼老是觉得沈安并非是外表的纯良,所以对他信心十足。 赵允让挥挥手,漫不经心的道:“少年而已,有几个折家将?有几个杨无敌……” …… 夜深人静,辽国使馆最好的一间卧室里,使者盘腿坐着。 窗外的月光凄凄惨惨的照进来,照的卧室里一片惨白。 使者神色肃穆的握拳用关节处敲打着印堂那里,等二十下满了之后,他用手指头虚点着眉心处。 渐渐的,他的神色多了焦躁。 安静的室内多了呼吸声,越来越重…… …… 王天德来了,在催促过几次依旧没得到沈安的方案后,他第五次来到了沈家。 “王员外好。” 果果微微福身,王天德笑道:“小娘子越发的招人疼爱了,若非是你不肯相让,老夫定然要抢回家去当做闺女养。要不……咱们定个亲?” 沈安打个哈哈道:“老王,就你那钻进钱眼里去的德性,能教出什么好儿孙来?” 这是客气的说法,不客气沈安就要赶人了。 王天德闲扯了几句,就抱怨道:“外面那些人看着咱们店里面就售卖些女人的贴身衣物,纷纷嘲笑咱们是女人的知己,再这般下去我都不敢回家了,丢人啊!” “妇女之友这个称号也没啥不好的啊!” 沈安摸着下巴,却再次拒绝了王天德。 “你在担心什么?” 王天德有些生气了:“老夫知道你这是借口,你那脑袋里装满了奇思妙想,只要掏出一点点来,老夫就心满意足了,然后挣的钱你还得分去大半,这样的事你为何不做?” 沈安淡淡的道:“炒菜、香露一出,接着再出些东西,老王,你以为沈某是神仙还是妖怪?” 王天德悚然一惊,脱口而出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沈安忍不住骂道:“狗屁的木秀于林。钱是赚不完的,咱们的香露一个月能赚到让那些人眼红的钱,再来一个,那就是不是眼红了,而是杀气腾腾。” 这就是羡慕嫉妒恨! 王天德自觉犯了错,就笑嘻嘻的道:“安北,大动静不搞,要不咱们在女人的身上想想办法?比如说……有了胸口的东西,下面不能没有啊!” 沈安觉得这人真是为了钱而魔障了。 “那东西……你好意思卖吗?” 他随口就调侃了王天德。 “当然敢啊!” 我…… 沈安觉得自己怕是高估了王天德的节操。 “我想想给你弄些图,到时候你自己找人去做,不过后面的事我不掺和了。” “好好好!剩下的事我来。” 在王天德憧憬的目光中,沈安画了十几种内裤的图…… “千万别说是我画的,不然咱们以后就各走各的路。” 王天德已经被这些大胆的造型给弄的目瞪口呆的,闻言就没口子的答应了。 ------------ 第51章 赵仲鍼惹祸了  辽国使馆里,大家正在吃早饭。 使者坐在那里,对面前的美食丝毫没有兴趣。 他的双颊瘦削,颧骨处有些艳红。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然后缓缓举起来,食指虚点着眉心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但又备受煎熬的神色。 这两种背向而驰的情绪完美的展露在了他的脸上,边上的人都见怪不怪了,只是气氛有些闷闷的。 领头的举止失措,大家的心情能好才怪。 几个小头目在交换眼色,从昨日起他们就在商议去信国内,把使者的异常捅上去,然后大家说不定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吃了早饭,使者晃晃悠悠的起来,眼睛一直在眨着,看着分外的诡异。 “呯!” 大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使者呆呆的看过去,然后突然往外跑。 大门外,赵仲鍼站在那里,他身后的杨沫已经傻眼了,急忙招手叫来一个泼皮,给了他十文钱,说道:“你马上去西大街御史台的对面,暗香知道不?” 泼皮见状就知道好处来了,点头道:“知道知道,就是卖香露和女人托奶的那个店铺。” “赶紧去找沈安,就说小郎君在这里要被人打了,叫他快来。” 杨沫催促着,泼皮却看了看手中的铜钱,分明就是嫌少了。 杨沫骂道:“赶紧滚!沈安就在里面,你就说杨沫说的,给你一贯钱!十万火急,快!” 嗖的一下,他的视线内就失去了泼皮的身影。 而守大门的两个辽国军士已经扑了过来…… 杨沫拔出长刀挡在前方,心中无奈的道:小郎君,你惹祸了! 辽国使馆到御史台的对面不远,赵仲鍼早上去寻沈安,家里说他去了店铺,这才带着杨沫来了使馆这里。 泼皮顺着崇明门内大街一路狂奔,然后左转进入仪桥街,三两下就冲进了店铺里。 “啊!” 店铺里有妇人在看刚出的内裤,被泼皮闯入后,就下意识的尖叫起来。 泼皮四处张望,喊道:“沈安在哪?” 几个妇人羞怒之下,就把手中的东西扔了过来。 等沈安从后面出来时,就见到了头上顶着一条缕空裤子的泼皮。 “何事?” 泼皮急切的道:“在辽国使馆外,小郎君有事,杨沫说你该给我两贯……不,一贯钱,说是十万火急。” 沈安瞬间就消失在大门外,姚链也跟了出去,泼皮无助的道:“那一贯钱呢?说好给我的。” 王天德沉声道:“给他一贯钱。” 随后他交代道:“以后把这里挪到隔壁去,进门是香露,要到隔壁才能看到这些衣物。” 这个处置很妥当,那些被惊到的妇人这才消停。 …… 沈安知道赵仲鍼肯定是闯祸了,而且那祸还不小,弄不好会连累到汝南郡王府,所以杨沫才叫人来通知自己,而不是去通知郡王府。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沈安想起了王安石那个拗相公,如果没有一个执拗的帝王在支持他,他哪里能坚持住那几年。 辽国使馆的外面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沈安一路喊着油裹背冲了进去。 带着身后的叫骂,沈安冲到了最前面。 二十余个辽人站在台阶上,神态轻松的看着下面。 沈安目光下移,就看到三个辽人手持长刀围住了杨沫。 赵仲鍼就在外围,那些辽人却不管,只是突然挥出一刀,看杨沫紧张的格挡取笑。 这是猫戏老鼠! 沈安看到了台阶上的碎瓷片,然后基本上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这个傻孩子啊! “住手!” 沈安走到了赵仲鍼的身边,然后大声喝道。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周围无人敢出声阻拦,所以三个辽人有一瞬失神,被杨沫机警的趁机冲了出来。 他站在了沈安和赵仲鍼的身前,喘息道:“小郎君只是砸了个瓷瓶。” “好。” 沈安见他的背上有一条刀痕,鲜血在缓缓流淌着,差点忍不住呼了赵仲鍼一巴掌。 赵仲鍼也有些悔意了,但却不肯承认,只是说道:“我气不过,就砸了个瓶子。” 小孩子觉得自家被欺负了就去砸仇人家,这种事儿沈安小时候也做过,所以他能理解这种感受。 “可这是外交啊!” 沈安憋住了外交无小事的准则,迎上了辽人使者。 “这是对大辽的挑衅。” 一句话就傲慢的把此事给定性了。 赵仲鍼衣裳华丽,而且有持刀随从跟着,所以辽人判定他是权贵子弟,否则杨沫早就被乱刀砍死了。 “孩子失手了而已!” 沈安可不会承认什么,赵仲鍼还想说话,被他瞪了一眼。 “干什么呢!” 巡检司的人出现了,懒懒散散的。 “小郎君……” 等看到赵仲鍼和沈安后,巡检司的人傻眼了。 “你们处置不了,去请了包公来。” 哪怕再不愿意带累包拯,可这个时候沈安也别无选择了。 大概是得了消息,包拯没多久就赶到了。 “砸了使馆大门?” 包拯觉得这事儿麻烦了,挑衅的过头了些。 沈安指着碎片道:“是在台阶那里。” “不,是大门!” 使者的眼珠子几乎不会转动了,但语气中却带着戾气。 这才多久啊!这货竟然就快疯了? 沈安心中大快,但赵仲鍼为他出头来砸使馆的事却很麻烦。 沈安扯着嘴角笑了笑,说道:“这里到大门就那么点距离,他若是要砸大门……” “去见你们的皇帝说话!不然今天就血洗了汴梁城!” 包拯指着碎片的地方说道:“都在台阶上,这个可无法抵赖,至于陛下那里,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使者笑了起来,有些阴森森的感觉,他重复说道:“要见皇帝,不然血洗了汴梁城!” “这货疯了。” 沈安低声道:“陛下那边还是不见了吧。” 包拯低声道:“辽人挑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处置好陛下就无法安寝,所以这两日必定是要见的。” 这时赵仲鍼在两人的身后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啪! 沈安终于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对使者说道:“你们中间该有人认识我,我是沈安。你们那一刀没捅死我,现在还想污蔑我弟弟吗?” 哦! 围观的人这才知道了始末。 按照使者和辽人往日那傲慢的尿性,他们此刻就该发作了。 可使者依旧是眼珠子不动,阴森森的道:“这是对大辽的挑衅,我要见宋皇当面表达大辽的愤怒,否则大军顷刻南下,马踏汴梁!” ------------ 第52章 敲诈勒索  “是我干的!” 沈安的话让赵仲鍼想发怒,杨沫却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小郎君,把郡王府拖进来事情会更糟。” 赵仲鍼觉得辽国使者一定会反驳,所以他停止了挣扎。 辽国使者认真的看着沈安,然后有一瞬恍惚,说道:“是你干的。” 辽人中有人在低声说着刺杀沈安失败的事,所以使者改口说是沈安干掉的,大家都没啥意见。 弄死这个家伙最好! “你们刺杀我,我扔个瓶子怎么了?我就算是点把火也没啥对不住人的吧?” 杀人偿命,未遂也得流放……砸个瓶子确实是没啥对不住人的,甚至是憋屈了。 可这是辽人使者,谁敢去抓? 英雄气短啊! 巡检司的军士们都低下了头。 而辽人很倨傲的并未否认这个事。 我们就想杀你,你们能怎么着? 使者的眼珠子依旧呆滞,说道:“我们要交代,至少一颗人头!” 这是讨价还价的开端,但是沈安绝对要倒大霉了。 这是大家的共识,人群中有人说起沈安的传奇经历,不禁引得人唏嘘不已。 沈安肯定会被朝中当做是替罪羊给流放掉,然后他那年幼的妹妹哪里能保住豪宅和香露生意,最后铁定是家破人亡,平白便宜了别人。 包拯派人去请示了,稍后得了消息。 “明日早上进宫。” 沈安施施然的回家,不见慌乱。 赵仲鍼想跟着去,却被郡王府来的人带走了。 回到家中之后,消息竟然先到了,一家的愁云惨淡。 “郎君……哎!” 庄老实觉得沈家大概要完蛋了,他叹息很久,最后建议道:“郎君,要不把小娘子送到亲戚家去?” “没亲戚。” 沈安很平静的在熬糖。 经过几次处理之后,锅里的糖总算是白了些。 沈安把糖浆舀进模子里,然后等冷却了一一弄下来。 “别给果果吃太多,算了,别给她看到。” 四五岁的孩子平时又没啥零食,馋的见到甜的就想啃,这是本能,不是沈安就能压住的。 沈安直起腰,然后愁眉苦脸的道:“那丫头好像又重了啊!可个子长了没?” 接着他就去给果果量身高。 所谓量身高,实际上就是站在一棵树前面,沈安拿个东西在树干上刻画一下痕迹。 果果站定了,沈安看看上次的痕迹,郁闷的道:“没长?” 果果努力踮脚,笃定的道:“哥,长了好多!” 沈安没好气的道:“都长肉了!” “郎君,郡王府来人了。” 沈安哦了一声,然后吩咐道:“以后的羊奶要盯着果果喝下去,再不许偷偷倒掉了。” 果果冲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然后对陈大娘撒娇道:“好难喝……” “郡王想知道沈郎君的打算。” 郡王府来人没有客气,直接单刀直入。 “没什么打算。” 沈安却没接茬。 来人皱眉道:“郡王府不是那等过河拆桥的地方,沈郎君尽可放心,包括令妹的安危我们一力担之。” “那就不必管了。” 沈安微微颔首,来人失望的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 沈安觉得这些话里的味道不好,就说道:“别把我当做死人好不好?还有别以为我会拖着仲鍼一起下去。我是人,是男人,我有自己的担当!” 来人赧然道:“郡王府绝无这等想法。” “那样最好,不过有才是正常的,不然郡王对仲鍼的疼爱全是做戏,那可就丢脸了。” 沈安讥讽了赵允让一下,最后说道:“让郡王安心,明日我准备了火锅,连牛肉都弄到了一些,郡王若是不怕被御史弹劾,欢迎来沈家吃牛肉。” 随后沈安就是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就出门,门外已经有侍卫在等候了。 “哥……” 果果不知怎地就冲了出来,扑进他的怀里喊道:“我也要去。” 沈安无奈的道:“去什么?哥是去和官家要些好东西来吃,果果却不能去,乖乖的在家啊!” 他把果果交给了陈大娘,然后跟着侍卫去了。 一路到了宫中,沈安就和个土包子般的被搜身,然后被引了进去。 垂拱殿里,赵祯已经就位了。 他木然看着虚空,剩下的自然有人会安排的井井有条。 刘邦当年看到排班后的臣子们恭恭敬敬的,就不禁发出了‘哥今天才知道当皇帝的好处’这种感叹,但这种感叹赵祯却是没有的。 “哎呀!他先动的手啊!你们都看到了,我沈安这可是自卫还击……” “拦住他,使者被他踢了一脚了,快拉住他!” 赵祯从神游物外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低头就看到殿外有一个少年被人从身后抱住,依旧双腿腾空起来踢人。 而辽国使者更是疯狂的在反扑着,只是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拉住了。 使者的身边跟着两个小头目,这是当事人,他们被拦在了殿外。 “好了!” 赵祯淡淡的一句话就平息了纷争,大家进了大殿,然后行礼。 赵祯在看着沈安,觉得有些头痛。 陈忠珩近前低声道:“官家,是沈安先动的手。” 赵祯就更头痛了。 “陛下,昨日辽国使馆外发生了冲突,辽国使者说……说沈安用瓷瓶砸了他们的大门……” 包拯最后还是把赵仲鍼隐去了,因为拉进来不但没用,还会坏事。 赵祯淡淡的道:“开封府事务繁多,包卿且去吧。” 这是支应开脾气不好的包拯,免得稍后他爆发出来坏事。 包拯一走,沈安就无辜的道:“陛下,冤枉啊!瓷瓶是小民失手砸在了他们的台阶上。” 使者木然的盯着沈安道:“不,这是对大辽的挑衅,没有人头无法平息大辽的怒火。” 沈安大怒,说道:“你说挑衅就挑衅?那你们当街刺杀我又算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我的骨头硬,那就让你们得逞了。” 这少年…… 赵祯想到了那块铁板,嘴角抽搐一下,说道:“既然双方各执一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散了吧。” 一方被刺杀过,一方被砸瓶子,说来还是大宋这边吃亏了。 赵祯觉得自己很顾全大局了,可辽国使者却怒吼道:“砸了我们的大门,这是羞辱,宋人若是没有人头来赔罪,那就拿钱粮来!” 这是敲诈啊! 但大宋却没有底气拒绝。 文彦博和富弼交换了个颜色,面色渐渐冷漠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这事是赵仲鍼干的,可既然沈安愿意顶罪,辽人当然乐意借此解决掉这个老仇人。 而文彦博和富弼也没有为沈安求情的打算。 沈卞的后人,被流放自然是最佳结果。 ------------ 第53章 沈安给的伤害  大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这等事不值得夸赞,更不能散播,所以今日来的都是重臣。包拯若非是当事人之一,怕也没资格进殿。可即便是如此,赵祯先前还是把他给支应走了。 韩琦看了重臣们一眼,见他们呆板的就像是庙里的木胎神像,和往日咆哮御前的风格压根就是两人。 若非是经常见面,韩琦几乎要认为这几个同僚是被换了个芯子。 他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神色木然,但眼中的怒火却渐渐在升腾。 这是欺凌啊! 主辱臣死,可这些臣子出于什么目的,竟然选择了袖手旁观。 韩琦只觉得胸口一股子热气在奔涌,就喝道:“贵使想不讲理吗?” 他曾经和范仲淹并肩抵御过西夏人,只是好水川一战败北,他被阵亡将士的家眷拉着马缰问自己的亲人不在了,你为何还能回来。 那时的他掩面而泣,但岁月渐渐磨去了那些悲伤和屈辱,直至今日被辽使激了出来。 辽使的神色依旧有些呆滞,但倨傲的本能哪怕是死了都不会忘记。 他淡淡的道:“对,不讲理了,如何?” 我能打你,但是你不能还手。 这就是辽宋之间的关系。 屈辱啊! “咳咳咳!” 赵祯突然咳嗽起来,面色涨红如密布鲜血。 文彦博的心中微叹,就出班准备说话。 “真的不讲理吗?” 沈安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可此刻无人说话,他反而成了个异类,而且没人管。 辽人就是洪水猛兽,有人去挡的话,大家看热闹最好。 辽使点头道:“对,不讲理。” 他的语气有些焦躁,并且右手不时抬起,然后又放下。 他的面色开始潮红…… 文彦博悄然收回了刚踏出去的一只脚。 若是能用沈安来换取此事的平息,不管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对此大家都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这不是我的错! 他微微摇头。 沈安微笑道:“我听闻辽国当今皇帝乃是仁慈之君,崇佛,并广建寺庙,辽国当有福报。” 这是好话,使者的眼睛哪怕越眨越快,可依旧露出了些许笑容。 耶律洪基信佛不是什么秘密,大宋在辽国有探子,早就把这些消息传递过来了。 可你说这些做什么? 文彦博微微摇头,心想你哪怕把耶律洪基说成是菩萨,使者也不会罢休。 果然,使者板着脸道:“砸了使馆的大门,那就是对大辽的不敬,皇帝陛下,你们该赔偿大辽的损失。” 辽人的使馆在汴梁是最大的,占地大,而且修建的格外恢弘。如高丽的使馆就身处内城外,和辽人的比起来简直是就是叫花子窝。 “莫要欺人太甚了!” 韩琦终究是忍不住了,他出班道:“宋辽乃是兄弟之国,贵使这般作为,难道不怕被辽皇处置吗?” 这货…… 富弼微微苦笑着,心想辽使在汴梁的主要职责一是打探消息,威压大宋;第二就是寻机要钱粮。 辽使的举措只会被夸赞,谁会处置他? 使者看了韩琦一眼,轻蔑的道:“西夏人的手下败将,也敢在大辽使者的面前说话吗?” 西夏人是辽国的小弟,你们连辽国的小弟都打不过,在我的面前说这些有用吗? 这话让韩琦的目光梭巡着,看向了殿内侍卫,可却没刀给他抢。 这是莫大的屈辱,让沈安对辽人的猖狂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但他依旧微笑道:“辽皇仁慈,宋辽和平多年,这就是挽救了两国无数生灵。” 这话没错,传到耶律洪基的耳中大抵会觉得很高兴。 使者微微一笑,看似放松了一些。 沈安说道:“我听闻拯救生灵的数量达到了一个境界,那就会飞升成神……与日月同辉……” 这话太谄媚了吧! 文彦博心中冷笑,觉得沈卞要是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在对辽人献媚的话,大概会被活活气死。 韩琦叹息了一声,放弃了为沈安说话。 赵祯在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很累。 他不想说话,至于沈安……他既然要和辽使套近乎,那就由着他吧。 “成仙成佛之后,天道自然有响应,仙女列队相迎,鲜花漫天飞舞……” 沈安开始离开主题了,可辽使却在不断的眨眼睛,呼吸渐渐急促。 他的嘴唇干裂,张开后就像是从沙漠里刚回来。 辽使这是怎么了? 文彦博和富弼等人都看到了辽使的异常,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辽使自己有毛病,可等沈安从容的继续扯淡后,他们就不淡定了。 “那些神仙有甚大法力,他们吐息之间可以摧毁山脉,举手投足之间天地无不响应,只需一眼看去,深渊处犹如雷鸣……” 赵祯渐渐发现了异样,他看着使者在渐渐失措。 文彦博一直在关注着这边,听着使者的呼吸声渐渐大了起来,就像是拉风箱的声音。 “……自由自在,意念所致,无所不及,不管金钱权利还是女人,只是一个眼神的事罢了……” “……神仙神仙,做了神仙不享受怎么行?那咱们还做什么神仙?” 沈安的话语很流畅,如流水般的让人听了昏昏欲睡…… “神仙?” 使者突然不眨眼睛了。 文彦博心中叹息着:蠢货,你该接着哄他啊!你一停他就清醒了。 沈安点头道:“是,就是神仙。” 使者的脸上突然浮现了神圣之色,缓缓的道:“举手投足都是神力吗?” “没错。” 沈安认真的道:“只要虔诚,心想事成不是问题。” 使者右手握拳,然后用关节处敲打着印堂,叩叩有声。 殿内的君臣为之骇然。 沈安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仙术吗? 那使者的表情就像是在完成一项关系到辽国生死存亡的仪式,认真的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二十下敲击结束,使者开始用右手食指虚点着眉心处,然后面露痛苦之色。 使者喃喃的道:“我好像前世就认识你……” 沈安很老实的摇摇头,心想大相国寺可不是大明湖,你也不是夏雨荷,哥只是用前世一个医生谋杀妻子的案例来忽悠你,至于你会被折腾成什么样,那和我没关系…… 沈安的声音继续传来:“要成仙就怕魔障,那些障碍会阻碍你成为仙人,所以你必须要击败他们,不管是谁,只要挡在你的身前,只要成为你的障碍,那就去击败他,轻而易举的击败他。” 文彦博觉得这一切很可笑,所以他干咳了一声。 这一声打破了宁静,使者的眼睛突然转动了一下。 沈安看了文彦博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要摧毁他们,不管是谁,去吧,天道在上,你将无所不能……” 文彦博被这一眼看的遍体生寒,他喃喃的道:“这是妖术!这是妖术!” 沈安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看了文彦博一眼,心中大恨。 而文彦博却觉得这等邪术不可张扬,更不可让皇帝看到,所以他依旧干咳了一声。 沈安几乎想冲过去了,可就在此时,辽使却突然大喊了一声,把文彦博后续干咳的打算都灭掉了。 “啊……” 沈安看着使者在疯狂的尖叫着,就悲痛的道:“使者这是要成仙了吗?” 在前世的那个案例里,医生丈夫每晚都把自己的妻子弄昏睡过去,然后用高跟鞋的鞋跟轻轻敲击着她的印堂。 节奏和力量保持稳定即可……然后没多久就因为…… 这个就算是不成,可沈安还加了‘特别伤害’ 他还加了一个虚点眉心的‘伤害’,一个‘你有天眼’的‘伤害’。只要坚持下去,只要使者坚持认为自己的眉心里面有一只竖着的眼睛,那种巨大的恐惧和压抑也能把一个正常人弄个半疯…… ------------ 第54章 这是妖术  “啊……” 叫喊声尖利,就像是一个被憋了五百年的老家伙,刚冲进了青楼,见到无数美女的那一瞬。 急切! 想发泄! 外面一阵喧哗,随即那两个辽人走了进来。 “你们害人!” 两个辽人见到使者这般模样,不禁失声惊呼道。 文彦博看了沈安一眼,咬牙道:“和大宋无关,使者……” 韩琦大怒,正准备截断文彦博的话,使者却停住了叫喊,发红的眼睛环视一周,就像是一头野兽般的喘息着。 这是发狂了? 赵祯微微皱眉,但却不慌。 陈忠珩不着痕迹的靠近了皇帝,另一个太监更是走到了皇帝的身边,目光锐利的盯住了辽使。 沈安下意识的就挡在了辽使和皇帝之间,然后缓缓摆出了一个散打的防御姿势。 使者的目光渐渐迷乱,他大吼一声,突然用契丹话叫喊着。 殿内的通译傻眼了。 那两个辽人傻眼了。 出使过辽国的富弼傻眼了。 赵祯也傻眼了,却是因为听不懂。 “他说了什么?” 沈安却更急切,就越矩问了通译。 通译的身体在颤抖,但不是恐惧,“他说……他说他是神仙,大辽的一切都是他的……” 使者还在咆哮着,面色通红,唾沫横飞。 “他说耶律洪基是个小人,他还说……” 通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赵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脾气太好了些,否则通译怎敢轻慢。 使者奋力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襟,最终亮出了胸膛。 沈安一脸视死如归的喊道:“护驾!护驾!” 他喊了半晌才想到这个词不对,这会儿可没有什么驾。 “******” 使者终于是发狂了。他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叫喊声依旧传来。 通译终于清醒了,他呆呆的道:“辽使说耶律洪基不配做皇帝,还说萧观音……也就是皇后……” “说了什么?” 韩琦的脾气急躁,最耐不得这等事。他握紧双拳喝道:“赶紧说!” 通译低头道:“他说辽国皇后和他幽会……” 卧槽! 使者的叫喊声停止了,但是外面却传来了扭打喘息的声音,听着就像是几头野兽在争食。 一个侍卫进来禀告道:“陛下,那三个辽人在打架。” 赵祯看了一眼下面,大家的表情都有些诡异。 但是却无人说话。 这事儿是辽国的内政,虽然骇人听闻了些,可和大宋没关系啊! 殿内众人的目光渐渐集中在了沈安的身上。 刚才沈安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眼中,看似很平常的吹捧,可却让辽使一步步的走向了疯狂。 他是怎么做到的? 文彦博和富弼交换了个眼色,然后出班说道:“陛下,此妖术也!” 妖术,那当然是要处置的。 只是该怎么处置,文彦博把这个权利交给了皇帝。 “妖术?” 沈安没想到会被人质疑为妖术,他纳闷的道:“敢问文相公从哪看出了这是妖术?” 他好歹也算是官宦之后的身份,所以此刻丝毫不见慌张,更是敢于为自己辩驳。 富弼皱眉道:“那你是如何把辽使弄成了那样?你别告诉老夫辽使是自己发了狂。” “对啊!” 沈安一脸愤慨的道:“我连他的身上都没摸一下,就算是有何妖术也使不上,再说……” “一派胡言!” 文彦博喝道:“今日之事那两个辽人都看在了眼里,必然会威胁我大宋,甚至会再起烽烟,到时候可不是你一人之事。” 他冲着赵祯拱手道:“陛下,当年范文正曾经有言,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此正当时也!臣请……” “够了!” 外面安静了下来,赵祯低喝一声,然后眼睛微眯,说道:“朕只看到了辽人发狂,至于其它,到时候再说!” 文彦博还想再劝,外面却有辽人请见。 “让他进来。” 赵祯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看了沈安一眼。 “陛下,汝南郡王府赵仲鍼求见。” 赵祯一楞,随即就微微点头,说道:“让他来吧,看看自己犯下的错也好。” 辽人进来了,他木然拱手道:“皇帝陛下,此事就此作罢,只请……” 他看了沈安一眼,却没有仇恨。 “什么?” 赵祯和重臣们眨着眼睛,只觉得自己刚才是幻听了。 辽人说道:“恳请皇帝陛下忘掉此事吧……” 赵祯瞬间觉得这世界突然颠倒过来了。 文彦博几人更是失去了宰辅的自矜,一个个呆呆的看着辽人。 只有沈安老神在在的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他甚至还挠了一下背。 殿内好像有些热,文彦博觉得背上像是有蚂蚁在爬,痒痒的,就像是刚看到一篇绝世好文的开头,后面却被人给遮住了。 韩琦张开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富弼的反应很快,他说道:“可此事却闹得沸沸扬扬的……” 他看了沈安一眼,心中纳闷辽人为何不追究使者发狂的事了。 辽人尴尬的道:“使者最近得了病,时常会发狂……” 还有这回事? 文彦博觉得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 赵祯摆摆手,富弼说道:“此事倒是好说,只是你等今日发狂……明日呢?” 这话绵里藏针,辽人纠结了一下,说道:“此事来回传递消息会耗费不少时日……” 这段时间使馆不会来找茬了,至少在新使者到来之前不会了。 文彦博生怕夜长梦多,就说道:“陛下,两国为兄弟之国,算了吧。” 赵祯微微点头,但却有些不满。作为皇帝,他想君临天下,他厌恶这些软弱。 可同样是作为皇帝,他清醒的认识到大宋那羸弱的武力,压根就无法和辽人相抗衡…… 他微微眯眼,右手握拳轻轻的叩击着大腿,仿佛是在走神,可他微微低垂的眼帘里,那眼神中却多了厉色。 厉色缓缓消逝,赵祯抬头看向众人,目光平静。 韩琦问道:“若是你们接着闹腾呢?” 这还是有些心虚,担心辽人会追究责任。 可辽人却躬身道:“必然不会。” “去吧!” 赵祯挥挥手,很是和蔼的道:“找个郎中好好看看,可要宫中出个御医吗?” “不用不用,多谢陛下了。” 辽人哪里敢要御医,他担心到时候让御医再听到使者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他们就越发的坐蜡了。 他急匆匆的告退了,留下了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的垂拱殿。 “陛下,赵仲鍼来了。” 外面进来一人禀告道。 沈安此时才放松下来,闻言不禁侧身看了一眼。 赵仲鍼悲壮的走了进来…… “陛下,是我犯的错……” ------------ 第55章 违禁品吃不吃?  赵仲鍼觉得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不过他还是跪了下去。 “陛下,那瓷瓶是我砸的,和沈安无关。” 说完后他就等着皇帝的处置,可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动静。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到赵祯微微皱眉。 他再看向了边上…… 文彦博和富弼就像是……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像是自家翁翁前段时间拉不出屎的表情。 他又看向了沈安。 沈安也在看他,神色却不善,大抵若不是在这里,肯定要呼他一巴掌再说。 “此事……” 赵祯终于发话了,可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说什么? 说沈安是妖人? 人家辽国使馆都说了是使者有病,都不追究了,难道大宋还得要追究? 这得多贱啊! 可沈安是怎么想着要对使者说那些话的呢? 文彦博也想问,但首相的身份让他保持了沉默。 已经自取其辱一次了,再来一次,他觉得不用那些政敌来弹劾,自己就得麻溜的滚蛋了。 “沈安……” “小民在。” 这个很有趣,如他这等平民身份,旁人在官员和皇帝的面前大抵是要自称小人,觉得很正常,可沈安却偏生要自称小民。 赵祯终究不好意思问,就摆手道:‘去吧,以后好生度日,莫要生事。’ 沈安躬身谢了皇帝,然后转身离去。 赵仲鍼依旧在懵逼之中,见皇帝准备撤了,就忍不住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是我做的,那事是我做的。” 赵祯起身看着他,微微点头道:“还算是有担当,好。回去吧。” 赵仲鍼知道在这里得不到答案,就一溜烟跑去追沈安。 出了宫之后,两人才有说话的机会。 “没事了?” “没事了。” 赵仲鍼摸摸脑袋,沈安突然冷哼一声,就拍了他一巴掌。 “为何打我?” 杨沫在养伤,新来的侍卫大抵得过交代,所以只是有些震惊,没有拔刀把沈安给剁了。 沈安怒道:“此事自有我来弄,你定然是瞒着家里来求见陛下,却不知道这样会坏事吗?到时候还会连累郡王府!” 那侍卫听了也觉得心有戚戚焉,沈安冲着他说道:“回去别夸大,就说此事已经了结了。” 侍卫看了赵仲鍼一眼,赵仲鍼说道:“去吧,沈家今日弄了牛肉,我去吃,到时候带些回去给翁翁。” 这年头牛肉可不是水浒里说的大路货,如果真是大路货色,孙二娘两口子也不会去做人肉包子。 但凡私下屠宰耕牛的,脊杖二十,好像还要服役一年还是什么,可见皇帝对耕牛的重视。 沈安当然渴望进了酒楼就喊一嗓子:“酱牛肉来一盘!” 可这不现实。幸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汴梁城中私自贩卖牛肉的不少,庄老实前几日搭上了一条线,今天说是去买十斤回家。 到了家门口,沈安就见到了果果。 果果扶着门边在东张西望,边上陈大娘在,庄老实……一家子都在。 大家都在紧张的等待着消息,只有不知情的果果依旧欢乐。 “哥……” 果果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挣脱了陈大娘,然后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哎哟!我妹妹又胖喽!” 沈安迎过去抱起了果果,假装抱不动的模样,惹的果果嘟嘴不乐。 花花在脚边转圈,庄老实迎了过来,见沈安神色自然,赵仲鍼也不见焦急之色,就压住了问题,说道:“郎君,牛肉已经到了。” 沈安笑道:“看看去。” 几大块牛腱子肉,沈安见了也没辙,就说道:“先煮熟了,汤要留着,肉切片!” 他转身出去,果果牵着他的袖子跟着,花花在前面吐舌头,赵仲鍼在身后嘀咕。 “要烤才好吃。” “胡说!” 沈安不屑的道:“牛腱子肉最适合卤制或是红烧,不过咱们要多种吃法,那就炖了,然后切片可以吃牛肉火锅,早上还能吃牛肉汤饼……加点我特制的辣酱……” “我要吃!” 赵仲鍼馋的都不想回家了,果果跟着把沈安的衣袖拉的变了形。 “哥,要吃!要吃!” “好,晚一点。” 沈安顺手拎着果果,一路吊着过去,笑声不断。 “郎君,早上的头陀报晓,咱们家该给多少?” 庄老实追着上来,却问了个小问题。 “五更报晓也辛苦,以后每日给报晓的每人一碗米,算是给果果祈福。” 头陀报晓算是一种化缘的方式,也是一种传播方式,沈安觉得已经脱离了宗教的范畴,成为了一种现象。 庄老实看了被沈安提溜着脚不沾地的果果一眼,说道:“郎君,您是一家之主,要不……给些香油钱?不行就下狠手买个度牒,叫人去做个替身出家,好歹为沈家祈福才是。” 在大宋不是你想出家就能出家的,度牒就是证明。 而度牒的价格一般人也承受不住,光是工本费就要缴纳十贯钱,还有其它的加起来,普通人真的当不起和尚。 但越是如此,出家人的身份就越发的被人看重,所以出现了一种叫做替身出家的新鲜事物。 “那是骗人的。” 沈安不觉得弄这个有什么好处,至于庄老实的提议不过是想让他暂避一时罢了。 “郎君,有客人来了……” 果果不懂这些,只是在想着火锅的美味,等见到来人后,不禁喊道:“哥,好凶。” 赵允让看着是有些凶,两个大眼泡掉在眼睛下面,那双紧皱的眉头向外宣泄着气场:老夫不高兴,别惹我。 赵仲鍼楞了一下,心虚的躬身:“翁翁。” 沈安放下妹妹,拱手道:“郡王光临寒舍,不胜荣幸。” 赵允让干咳一声,说道:“这是你妹妹?倒是可人,比老夫家里的那群畜生好多了。” 沈安笑了笑,说道:“郡王家的俱是不凡,我兄妹哪里能及。” 赵允让僵硬的点点头,看了赵仲鍼一眼,问道:“听闻你家有牛肉?” 庄老实的腿一下就软了,全凭着边上的姚链才站稳。 他给官员做过管家,可那只是小官啊! 而赵允让这等宗室大佬的气势一开,他的那点道行完全不够用。 可沈安只是微笑道:“正是,小子正准备弄个火锅,郡王可要尝尝吗?” 这是牛肉啊! 违禁品,你竟然当着汝南郡王的面说吃牛肉火锅,还要请他一起来享用。 庄老实觉得自家郎君怕是对权贵有些错误的认知,太天真了。 赵允让盯着沈安半晌,见他只是微笑,并不躲避,就说道:“火锅是什么?老夫也尝尝。” 庄老实一个哆嗦,引得姚链低声问道:“管家可是身体不适?” 庄老实神色古怪的道:“吃了好,吃了好啊!” 吃了就是同伙,看你咋拿去当把柄。 ------------ 第56章 互吹……  火锅是两个,一个是沈安和妹妹一起吃,一个是单独给赵允让准备的。 萝卜切成薄片装盘,菜蔬洗干净,水灵灵的放在小木盆里,最后就是重头戏牛肉。 一片片堆积着的牛肉同样装盘,沈安示范了一下,赶了半盘子牛肉片下去。 汤底就是牛肉汤,加了些香菜,味道浓郁。 “萝卜消食化气,孩子可以多吃些,年纪大的也该多吃些。” 沈安又下了半盘子萝卜,然后和果果一起等待着。 小泥炉里的木炭烧的通红,赵允让看着那些火红,突然问道:“是怪老夫见死不救吗?还是怪老夫不肯折节下士……”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大愉快,赵允让很是倨傲,并且拿出了宗室大佬的气势来镇压沈安。 但沈安当时只是淡然处之,丝毫没有动容。 这就是不愉快的来源。 赵允让自认为应当是如此,所以今天他亲自来到沈家,算是间接为第一次见面的轻慢表示歉意。 沈安愕然道:“这……这从何说起?小子只是坐吃等死的百姓,能进一次郡王府以后也能给儿孙吹嘘一番,早已心满意足了……” 从蛰伏开始,赵允让很少遇到这等给自己软钉子的人了,若是有,他会用自己的脾气告诉对方,老夫就算不是备胎了,可依旧能弄死你。 “老夫在路上就得了消息,你竟然几句话就让辽使成了疯子……” 赵允让并不遮掩自己有渠道能获得一些消息的秘密,甚至还大大咧咧的。 “别说辽使是早就疯了,就算是疯了,可你怎会知道?” 赵允让赞赏的看着沈安:“当时有宰辅们在,可那些人都成了猪,压根没发现此事,反而是你几句话就让危机变成了辽人的笑话,何其让人惊讶……” 沈安在干笑着,顺带给果果夹了一片萝卜,说道:“吹冷了再吃。” “好。” 果果认真的吹着萝卜,那模样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赵允让的气势一滞,然后叹道:“可老夫却知道朝中的宰辅们不是猪。文彦博稳重如山,富弼察言观色的本事比老夫还厉害,而韩琦若是不能看出异常来,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做枢密使?” 说完他在看着沈安,目光淡淡的。 沈安同样淡淡的道:“稳重如山,可这山却挡不住异族的马蹄。察言观色,可却看不到大宋处处危机,倾覆之祸就在不远。至于枢密使……” 韩琦算是宰辅中最没有立场的一个,而且性格豪爽。 可沈安却冷冷的道:“连西夏人都打不过,这个枢密使怎么直面辽人的威胁?” 文彦博在大宋的名声极好,堪称是名相。 富弼更是大宋的中坚力量。 至于韩琦也不差。 可文彦博和富弼竟然被沈安说成了八十老妪般的保守,而韩琦更是悲惨,成了无用之人。 赵仲鍼在边上,听到这里时就有些担心。 他看了赵允让一眼,担心这位脾气不好的祖父会掀桌子。 可赵允让的脸上却渐渐的多了笑意,然后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他放下筷子大笑着,惹的果果好奇的看着他,忘记了自己的萝卜片已经冷了。 赵允让大笑了一阵,沈安趁机吃了两片牛肉,还催促着果果赶紧吃饭。 一个人在大笑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有人捧哏,比如说曹操在赤壁之战的逃窜中就在笑,然后身边捧哏的就会发问:“丞相为何发笑?” “我笑那诸葛村夫和周瑜小儿愚不可及,若是在此布下伏兵……” 这才是人生啊! 可赵允让笑着笑着的,见沈安兄妹忙着吃东西,而自己的孙子…… 赵仲鍼竟然也在吃东西,牛肉片一片一片的往嘴里塞,就像是郡王府饿着他了一样。 赵允让一口气没接上来,然后就像是得了痨病般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沈安皱眉看着,幸而赵允让用手帕捂住了嘴,而且还偏头过去,否则他是不准备再吃了。 赵仲鍼赶紧过去给他拍背,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赵允让拉风箱般的喘息了一阵,然后说道:“你不怕老夫把你的这些话传出去吗?” 沈安想起今日那三位宰辅的反应,不禁就笑了,然后很无所谓的道:“今日辽使咆哮宫中,宰辅们很是稳重,这等话传出去,想来汴梁城中又会多一些谈资。” 赵允让叹息道:“好个尖牙利齿的少年。可你却不知道啊,那些官员文人最擅长的就是结党。这个结党不是那等结党,而是相互吹嘘,你可懂吗?” “懂啊!” 沈安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项目’,他甚至有些欢喜,“不就是互吹吗!你吹我,我吹你,最后大家相互吹嘘,于是人人都被吹成了国之栋梁……黑的能吹成白的,白的能吹成黑的……当年澶渊之盟,我大宋若是不能吹嘘,怕是三十万打不住吧?所以吹嘘于我大宋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允让已经是懵了。 这等互吹的手法都是秘而不宣,可沈安一个少年竟然侃侃而谈,把互吹这等恶心人的事说的这般堂而皇之。 这少年有做佞臣的资质啊! 沈安却觉得自己有做侃爷的资质,但和后世那些真正的侃爷相比,他简直就是弱爆了。 “老夫……” 赵允让心中叹息,然后埋头吃饭,倒也品味了一番沈家美食的风采,大为赞叹。 等最后出门时他才发现自己给沈安忽悠了。 站在大门外,赵允让打了个饱嗝,才想起自己还没得到的答案。 “你一番话让老夫忘记了问你,你是如何得知辽使疯了的消息?” 沈安一脸无辜的道:“他看着就是疯子啊!” 呃! 赵允让看着那张无辜的脸,嘴角抽搐着,真想一巴掌拍去。 最后这一巴掌就拍在了赵仲鍼的肩上。 “你倒是能搪塞,可文彦博他们却不是傻子,定然会弄清楚此事,你好自为之吧。” 文彦博? 沈安笑眯眯的送走了赵允让祖孙,回头对忧心忡忡的庄老实说道:“此事官家已经定了调子,别担心。” 庄老实哪里会不担心,只是知道担心也没用。 而后辽国使馆传来消息,使者生病,暂时无法履行职务,大抵在新使者到来之前,两国之间别想再进行有效的沟通。 一国使者竟然真的被郎君给弄疯了? 庄老实觉得自家怕是要成为暴风中心了…… ------------ 第57章 想吐血的宰辅  沈安前世有一段时间喜欢当鸵鸟,在晚上把白天的烦恼都丢下,钻进被子里做美梦。 前世的烦恼自然是钱,而现在的烦恼…… “我简直就是有神经病!” 乌漆嘛黑的夜晚,隔壁的果果不再隔一会儿就问一声‘哥哥在不在’,看来是已经睡着了。 沈安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刚才他用手指头虚点着自己的眉心处,现在眉心那里感觉很难受,自然就失眠了。 他在想着辽使每晚都用关节敲打着自己的印堂,然后用食指虚点着自己眉心的感受,就心虚的念了声佛号。 窗外月光照进来,却不是照在鞋子上,而是照在了沈安的脸上。 这角度也太欺负人了吧? 沈安没检讨自己反着睡的错误,而是埋怨月亮照的不是地方。 今天他算是看到了文彦博和富弼的态度,这个态度没头没脑的,也只能归咎于沈卞的‘遗泽’。 两位宰辅都厌恶沈卞,恨屋及乌之下,沈安能有什么作为? 就算是他满腹经纶,可这种局势下也不敢去参加科举,不然会被人活活玩死。 虽然文彦博最近屁股下面起火了,可要真的较劲的话,玩死他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所以沈安今天直接就大胆的和两位宰辅较上劲了。 当着皇帝的面较劲,后面你们要是敢下死手,我就敢去宫门外喊冤,让皇帝看看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是个什么鸟样。 这就是破落户,光脚不怕穿鞋的。 沈安今天就展现了一番破落户的风采,可现在他回想起来却觉得差了些意思,不够狠。 “应当直接和他们撕破脸,有皇帝在场,他们反而会投鼠忌器了。” 沈安盘算着今天的得失,渐渐的有了睡意…… “汪汪汪!” 一阵狂吠声让迷迷糊糊的沈安惊醒过来,他几下就穿了外袍冲了出去。 陈大娘在果果的外间睡,此刻迷迷糊糊的探出头来,沈安喝道:“看好果果!” 他急匆匆的到了前院,就看到墙头上已经站着个黑影,而大门后面站着手持火把和木棍的庄老实和周二。 姚链在墙头上四处张望,庄老实迎过来说道:“郎君,先前花花突然叫唤了起来,姚链出来看到墙头上有人,那人被吓跑了。” 花花已经过来了,在围着沈安转。 沈安俯身摸摸它的脑袋,赞道:“好花花,回头给你弄肉吃。” 花花仰头舔着沈安的手,然后跑到了大门边上,回身冲着沈安摇尾巴。 这狗不错,起码敢晚上出去追击强盗。 姚链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有些失望的道:“郎君,那人跑的快,一下就看不见了。” “军巡铺的人呢?” 沈安把希望寄托在了汴梁的治安力量身上。 花花突然又叫唤了起来,接着有人敲门。 “开门!” 打开房门,外面正是军巡铺的人。 一番交涉后,军巡铺的军士说没追上。 “你家最近可是得罪人了?” 军巡铺的人按照惯例问道。 庄老实正准备说没有,沈安却抢先说道:“我这边昨日得罪了些人,那些人手眼通天,说不准会下手杀人……” 军巡铺的人翻个白眼,心想你真要是有这等得罪人的本事,少说也得是个三四品的大佬吧。 沈安使个眼色,庄老实就回去拿了一串铜钱来。 “这多不好……” 军士们在推拒,一脸正色。 沈安笑眯眯的道:“这事吧,让我家提心吊胆的,此后怕是夜夜难安了,还请诸位兄弟传个话,市井流言嘛,就说沈安怕了……” …… 天亮了,文彦博照例收拾停当,然后骑马去宫中。 每日宰辅们必须要和皇帝见面,这是潜规则。 他在路上会和了富弼,两人都有些恹恹的。 “彦国啊!老夫这次怕是过不去了。” 文彦博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的处境。 富弼哎了一声:“那些人只是随便说说,官家还是信任你的,安心吧,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昨日之事就是他们的助力,只怕有人要说老夫无所作为了。” 文彦博淡淡的道:“那沈安昨日话里话外把矛头对准了老夫,胆子倒是不小!” 富弼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就说道:“沈安……好歹消弭了辽使的威胁。” 宰辅们被一个少年给羞辱打脸了,这事儿得找回场子吧?不然以后谁都能蹬鼻子上脸,宰辅的威严何在? 两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念头,等见到皇帝后例行商议了政事,然后大家准备各自回去。 “富卿……” 赵祯突然叫住了他们,然后神色淡然的道:“富卿当年出使辽国,语出铿锵,寸步不退,堪称是大宋的脊梁。” 这事儿都过了十多年,皇帝怎么突然拿出来夸赞了? 富弼心中微喜,躬身谦逊的道:“臣只是借着官家的福泽,大宋的威严罢了。” 赵祯点头道:“当年的富卿,堪称是浑身正气,宁折不弯。” 富弼有些懵,文彦博却觉得这话不对头,有些敲打的意思。 他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的笑意淡淡的,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赵祯缓缓的道:“有的事要多考量,宰辅……要有气度啊!” 这话风马牛不相及,宰辅们浑浑噩噩的出了大殿,韩琦想起昨天使者嚣张的事就觉得憋闷,于是说道:“沈安那少年不错,临危不惧。只是他的手段有些摸不准,怎么几句话就把使者给弄疯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文彦博和富弼面色一变,急匆匆的就差人去打探消息。 几人去了政事堂议事,没多久消息就来了。 “相公,昨夜沈安家遭了贼,那贼子跑的好快,就没拿住。沈安说怕是自己得罪了权贵,那些权贵派人来灭口了。” “噗!” 正在喝茶的曾公亮一口茶水喷了满桌子都是,然后赶紧收拾着那些被弄湿的公文。 富弼正在书写,闻言就别过脸来,恼怒的道:“那少年竟然这般……这般……” “这是未雨绸缪。” 文彦博摆摆手,等随从出去后,他淡淡的道:“那少年看来是不肯吃亏的,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这是破釜沉舟,换来的是投鼠忌器,好个大胆的沈安!” 曾公亮是参政知事,在此事上掺和不多,却格外的旁观者清。 可这事儿却太巧了吧? 昨日沈安扫了两位宰辅的脸面,晚上就有人想摸进家去…… 曾公亮看了文彦博一眼,觉得这位首相当真倒霉,这下子算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文彦博定定的想了想,然后笑道:“老夫未曾把他当做是对手,谁知道小小的鱼虾却反咬一口,可笑之至。” 他的语气轻松,可眼中却冷冷的,显然是怒极了。 富弼苦笑道:“官家都说了宰辅肚量,咱们这下算是被坑了。在官家的眼中成了小人,何其冤枉啊!” 文彦博淡淡的道:“此事和老夫无关,和在坐的都无关,只是城中的治安看来有些不好,包拯那边得催一催……” 这话转折的厉害,曾公亮却听懂了,就说道:“我去传话吧,顺便让包拯管管那些到处传谣言之人。” ------------ 第58章 这是公然不给面子  庄老实一夜未睡,第二天他就和沈安申请了些活动经费,然后消失在汴梁城中。 沈安压根不管,只说了一句尽管花,事后报备就是了。 沈家目前不缺钱,其中暗香是沈家最大的财源,但沈安对夜市那些‘专利使用费’也很重视,好歹是个源源不断的现金流。 “这就是奶羊啊!” 大清早沈安就在挤羊奶,母羊温顺的吃着豆子青草,小羊在边上咩咩叫着,和沈安争夺奶水…… “哥,给小羊吃吧。” 果果蹲在边上,很是同情小羊,还去摸了摸它的脊背。 小羊暂时争夺不过沈安,就回身低头,然后一冲…… “呜呜……” 边上的花花一下就冲了过来,张开狗嘴,那渐渐锋利的牙齿闪动着寒光。 “花花,不许欺负,不许欺负咩咩。” 果果抱住了花花,却被小羊顶了一个倒仰。 沈安挤完奶,回头就见到果果躺在地上,还抱着龇牙咧嘴的花花。小羊开始后退,大概是想再撞一次。 他随手把小羊抓过来,送到母羊的肚子下,然后一把拎起果果回去。 花花在果果的怀里咆哮着,渐渐脱离了奶狗模样的它看着有些凶恶。 大清早孩子的叫嚷、小狗的咆哮,小羊的得意…… 当然还有太阳,这些一起给了沈安一个好心情。 心情一好,沈安就带着果果在院子里种树。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刚把树苗栽下去,边上的庄老实一脸纠结的看着歪歪斜斜的树干,想去纠正一番,果果却很认真的在扶着树苗,然后脚下一滑,啪叽一声就摔了下去,树苗也被从坑里带了出来。 沈安在边上笑的前仰后合,姚链悄然过来说道:“郎君,王天德来了。” “……果果别哭啊!咱们接着把树给种了。” 沈安对陈大娘点点头,然后跟着姚链去了前面。 王天德最近看着气色不错,在沈安的告诫下,据说他已经从夜御三女改成了夜御一女。 他云淡风轻的站在前院里,看着竟然有些雍容之姿。 沈安拱手道:“怪不得早上听到鸟叫,原来是王员外来了啊!” 王天德的雍容瞬间瓦解了,怒不可遏的道:“安北,有人要弄咱们的生意,你说咋办?” 沈安一听就怒了,说道:“弄死他!” “好!” 王天德拉着沈安就想出去,沈安反手挣开,问道:“是谁?” 王天德突然哭丧着脸道:“你怎么就没点冲动的少年模样呢?” 沈安没好气的道:“冲动的人死得快,我还想长命百岁呢!说吧,别夸大,不然关门放狗。” “有人说要让咱们买不到好布料……” 一提到钱,王天德的心肝肺都一起作痛,他皱着脸道:“安北,这是要割咱们的肉啊!” 这时赵仲鍼来了,听到这事就不以为然的道:“那就自己去采买,还能便宜好多。” 沈安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是坐在家中,拍着脑门子想出来的主意?” 赵仲鍼不服气的道:“难道不是吗,汴梁的商人不产绢绸布料,他们能进货,咱们为啥不能进?” 这孩子拿了皇帝送的玉佩入股,如今很有主人翁的责任感。 这就是哥谆谆诱导的功劳啊! 想到这个,沈安才忍住了呼他一巴掌的冲动。 “商人有商人的道道,他们怎么赚钱,从头到尾是怎么发的家,其中有没有昧着良心,这些你可知道?” 赵仲鍼摇头。 “商人每年交多少税?这个税是高了还是低了……这个你可知道?” 赵仲鍼还是摇头,然后挠挠头,有些困惑:“这些不管我的事啊!” 沈安一巴掌呼过去,喝道:“小孩子就要学而不倦,敏而好学,见贤思齐,三人行……你明白了吗?” 赵仲鍼点点头,沈安转口道:“带你出去转转。” 一行人出了沈家,慢慢转悠着,当转到了开封府府衙外面时,沈安看着那威严的大门,突然想起了沈卞。 ——你若是不冒尖,在这个当官最舒坦的时代,想必会步步高升吧。 然后我就会成为人人羡慕的衙内…… 可你现在却去了,丢了一座山给我背着,我背还是不背? 沈卞的儿子现在是个贬义词啊! 沈安看了还显得稚嫩的赵仲鍼一眼,微微点头。 老王还在担任江南东路的提点刑狱,也就是管政法的,顺带还有许多职权,算得上是有些重臣的雏形了。 而未来的神宗信重王安石的基础就是局势危急,当时的大宋各方面都处于一个绷紧的状态,特别是财政。 现在提前让他感知一番大宋的危机如何? 沈安看了赵仲鍼一眼,然后压下了那个念头。 白衣卿相终究是有些扯淡啊! 想要说话有人听,你就必须要拿出让人信服的手段和成绩。 几人到了一家布庄里,王天德和伙计嘀咕了几句,然后回身招手,带着他们去了后面。 后面弄了个小水池,然后假山立着,花树种着,一派闹中取静的风雅。 “老夫钱林,沈郎君最近声名鹊起,老夫久仰了。”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水池边上微微而笑,显得风度极佳。 男子竟然错过了王天德,直接和沈安说话,可见眼力不错。 双方各自寒暄一下,然后沈安拒绝进去,说道:“咱们整日都在为了银钱操心,此处不错,好歹能洗去一些红尘俗气。” 钱林抚须微笑道:“沈郎君果然高雅,只是老夫腿脚不便,却是不能在外待客了。” 大家好歹还是合作伙伴啊,你竟然这样不给面子? 王天德面色铁青的道:“老钱,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钱林斜睨着他,似笑非笑的道:“老王,你以为你是谁?我钱林凭什么给你面子?” 他说话间目光缓缓转向沈安,依旧似笑非笑。 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意的却是沈安。 沈安笑了笑,说道:“老王,面子是自己挣的,却也是自己丢的,既然别人不在意脸面,那还给他什么脸……” 钱林冷笑道:“如今布匹要涨价三成,预定要货的人把门槛都踩破了,你们此后要货也是这个价,而且……老夫听闻干花好像也要涨价。” 王天德忍不住喝骂道:“钱林,昨日绢布才降了十三文钱,你特么的还要不要脸!” 钱林只是冷笑,沈安回身道:“走了老王。” ------------ 第59章 吃亏是福  “安北,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天德气得想吐血:“一时间咱们到哪找替代的去?” 沈安看着赵仲鍼,说道:“这便是商人,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笑容满面,可真要有利益纠纷,那张笑脸马上就会变成黑脸。” 赵仲鍼不屑的道:“这不是和女妓一样吗?” 沈安一巴掌呼过去,赵仲鍼已经有了经验,一低头就避开了,不等沈安呵斥就委屈的道:“这不是你上次说的吗!你说什么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两种人翻脸就像是翻书……” 沈安微微点头,就在赵仲鍼觉得自己胜利了时,沈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就呼了过来。 啪! 赵仲鍼捂着头嚷道:“你说不过我就欺负人,以大欺小!” 沈安没搭理他,问道:“刚才那钱林倨傲,而且在绢布降价的时候说是要涨价三成,这是什么?” “睁眼说瞎话。” 赵仲鍼觉得沈安最近有些往弱智的方向发展了。 对了,弱智这个词还是沈安教的。 “可他为何敢睁眼说瞎话?” 沈安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赵仲鍼却一下子茫然了,他想了想,说道:“难道是他赌气不挣钱了?” “果真是宗室子,娇生惯养的。” 沈安先打击了赵仲鍼一下,然后说道:“你见过谁不想挣钱的?至于赌气,商人不会和钱赌气。” “那他干嘛不做咱们的生意?” 这娃现在越发的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合伙人了。 沈安老怀大慰的道:“那是有的人见到咱们挣钱多了,就想来分杯羹,懂吗?” 赵仲鍼皱眉道:“可他说的是绢布啊!” 沈安一瞪眼,赵仲鍼恍然大悟:“他后面好似不经意的提到了干花,那可是花露必须的东西……好毒啊!弄死他吧!” 这个小屁孩,不知道跟着谁学了这些,动不动就说弄死谁。 沈安干咳一声,赵仲鍼马上就端着脸道:“此事要应对妥当才好,要不晚上寻个机会套他的口袋?” 晚上套口袋,这不是泼皮们的手段吗? 王天德在边上已经听的目瞪口呆了,心想汝南郡王可是宗室长者,传闻中最为刻板的一个人,可你沈安竟然把他的孙子给带成了泼皮…… 他想起了一句话:要想害人,那就教坏他的子孙。 沈安难道和汝南郡王府有仇? 沈安干咳的声音更大了些,赵仲鍼这才赧然的道:“刚才却是头晕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这是沈安吧? 王天德觉得这股子不要脸的劲头真的就是沈安的翻版。 “这事你们看怎么弄?” 三人站在布庄的对面,沈安还和老农般的把手袖在袖子里,就差吸吸鼻子了。 王天德见钱林缓缓踱步出来,然后站在门内冲着这边冷笑,就说道:“要不我去各处瞅瞅?好歹先弄些布匹来存着,还有干花,这个有些头痛。” 沈安点头道:“老王你是从商人的角度看问题,这个我不怪你,仲鍼你来说说。” 赵仲鍼在盯着对面的钱林发狠,闻言就说道:“他们既然不要脸,那咱们应当更不要脸才是,干脆我去找我翁翁……我翁翁更不讲道理……” 这是请不讲道理的出马,收拾对面那个不要脸的货色。 沈安叹道:“动不动就想搬出长辈来摆平事情,这是什么?” 赵仲鍼摇头,沈安骂道:“这是纨绔!丢人啊!” 赵仲鍼不服气的道:“那咋办?” “凉拌!” 沈安冲着对面的钱林微笑拱手,然后继续袖着手,回身道:“那个老王,下个月宫中的花露……” 啪! 赵仲鍼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就看了过去,就见王天德赏了自家一巴掌,而且很用力,半边脸都红了。 呃! 这人疯了? 赵仲鍼惊恐的看着沈安,觉得这厮才将把辽使弄疯,现在竟然和他亲密的王天德也不好了? 他不禁审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变化,可阅历不够的他却茫然了。 对面的钱林在笑,而且是大笑,猖獗的狂笑…… 打吧,使劲打自己的嘴巴子! 可你们再怎么打也得涨价三成。 而且这只是开始,下个月说不得又要继续涨价了。 货源都被垄断了,你们能怎么滴? “我错了。” 王天德冲着沈安拱手认错。 赵仲鍼一头雾水,见沈安在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装老成,就问道:“什么错了?” 沈安没回答,只是负手而去。 那背影看着竟然有些出尘,但赵仲鍼却觉得味道不对。 这怎么像是沈安说的那个什么……装什么来着。 “老王,这是错了什么?” 赵仲鍼有些急切的问道。 王天德可不敢给他卖关子,就懊恼的道:“宫中要买咱们的香露啊!” 赵仲鍼恍然大悟,然后回头冲着钱林很纯良的笑了笑。 再回过头来,赵仲鍼问道:“那咱们是现在就掀台子,还是……” 王天德阴笑道:“现在是月底,等几日又有何妨……” 他们追上了沈安,沈安就分析了一下钱林的心态:“他们以为宫中是强行要咱们的香露,干花再高的价咱们也得捏着鼻子买,不然宫中的贵人可不会管什么涨价不涨价的,直接就怪罪下来,他们还能趁机渔利。” 这个赵仲鍼最有发言权,“宫中那些内侍都是这样,只要结果,至于你怎么弄的他不管。” 沈安对王天德说道:“老王,此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用霹雳手段,让那些坐观的商户们也吃个教训。” “杀鸡儆猴嘛!我懂!” 王天德得意的道:“他们哪想得到咱们只用市价的三成就卖给了宫中,说来安北你当时坚持三成,我这里还嫌吃亏吃大了,没想到现在就来了现世报,不,是吃亏有福,哈哈哈哈!” “老王,你得意的模样看着真的讨打!”赵仲鍼有些牙痒痒的。 王天德不以为耻的道:“要不过几日我去钱林的面前得意一番?” 那边的钱林见三人远去,就回身吩咐道:“我去樊楼吃酒,店里面看着些。” 他得意洋洋的去了樊楼,然后没一会儿就有些人来聚拢了。 “如何?” 有人急切的问道,那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十多双眼睛在盯着钱林,他却老神在在的喝了杯酒,甚至还喝出了滋的一声。 “老钱,说话!” 钱林这才放下杯子,挑眉傲然道:“他们无路可走!”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之后,有人喊道:“上酒,上最好的酒!” ------------ 第60章 皇城司  因为上月没有传出有人怀孕的消息,所以宫中最近的气氛有些压抑。 对于陈忠珩这等得意的内侍来说,宫中虽然富贵,可待久了也闷。 所以到了月初,他就和皇帝请示出宫,然后带着两个跟班,换了便衣去找沈安。 至于王天德,陈忠珩觉得那人没资格和自己谈事。 一路晃悠着,陈忠珩还买了不少小玩意儿给两个跟班拎着。等到了沈家门外,这才吃了手中的羊肉馒头,打个饱嗝后,叫人去敲门。 “见过都知。” 庄老实很老实,花花却不老实,一路从后院狂奔而至,若非庄老实喝住了,定然会给陈忠珩好看。 “花花!” 果果也跌跌撞撞的来了,陈忠珩见了就笑道:“这女娃可人,我见了就恨不能抱回去,好歹在宫中让她过的娇气些。” 庄老实只是笑了笑,心想这话你说说也就算了,要是真敢这般想,郎君会让你变成第二个疯子。 外人都说辽使是自己疯的,可庄老实却知道自家郎君的手段,所以一直在猜测会不会是沈安下的毒手。 沈安急匆匆的来了,见面就苦笑。 果果在边上和花花嘀咕,抬头看了这边一眼,那大眼睛把陈忠珩萌出了一脸血,于是语气就软和了不少。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没做出来?” 沈安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啊!” 陈忠珩端坐了问道:“说吧。” 沈安对门外摆摆手,陈大娘赶紧把果果和花花带走了。 陈忠珩遗憾的说道:“小女娃想玩就让她玩,难道我还会计较不成?” 沈安唉声叹息的道:“陈都知有所不知,如今的沈家怕是过不去了。” “这话怎么说的?” 陈忠珩皱眉道:“可别说是要涨价啊!不然宫中可没好脸。” 沈安摇头道:“我这里是不想涨价,可有人想涨价。” “谁?” 陈忠珩淡淡的问道,双拳却紧紧的握住了。 割掉家伙事之后的人,大抵性格都有些偏激,若是受过苦的,那脾气更是不得了。 沈安无奈的道:“那些卖干花的都涨价了。” 陈忠珩心中一松,问道:“涨了多少?” 沈安伸出三根手指头。 陈忠珩笑道:“三文钱?罢了,三文钱加进去,这个主我却是能做的。就算是给你妹妹买糖吃的钱。” 沈安心中一动,原先的话就转个弯变了一下。 他认真的道:“陈都知,咱们这里每个月就能弄出这点香露,有人觉得自家没分到好处,于是就聚集起来,垄断了干花的买卖。那不是三文钱……” “三成。”沈安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花露是按照市价的三成卖给了宫中,当时的陈忠珩可是得意了一阵子,把此事算作是自己的政绩。 你得了政绩,得了便宜的好处,可现在原材料要涨价了,你也得出力吧,不然沈安大不了直接停了花露的生产,等汴梁城中的情绪渐渐蕴集起来后再动手。 “这是藐视官家!” 陈忠珩当然知道自己占了便宜,所以怒道:“是哪家,我去看看,看看这些人是如何的飞扬跋扈!” …… 稍后沈安和便衣的陈忠珩出现在了布庄里,钱林施施然的出来,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是要买了吗?那可没说的,三成,不愿意就请便吧。” 沈安指指钱林,然后独自出去了。 “你是……” 钱林见陈忠珩面生,就仰头俯瞰着他,问道:“要买些什么?” 陈忠珩问道:“干花的价钱要涨三成?” 钱林矜持的道:“没错,愿买愿卖。” 陈忠珩怒极而笑:“没商量的余地?” 钱林摇头道:“没有,官家来了也这个价。” 他觉得陈忠珩大抵是沈安的友人,而且看那样子也没啥财气,多半是来说好话的,于是语气难免就轻蔑了些。 陈忠珩转身就走,那脸被气得煞白。 沈安见他出来,想着此事他算是帮忙,就说道:“要不亮个身份?” 陈忠珩摇头道:“要是被传到宰辅的耳中,官家的耳朵又要被人聒噪了。” 他对沈安点点头,说道:“此事你安心等着,只管准备好,一旦干花来了就动手做。” 钱林正好出来听到后面的话,就冷笑道:“要买就快些,不然再过几日又要涨了。” 陈忠珩一跺脚,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沈安叹息一声,对钱林摇摇头也走了。 随后汴梁商圈就传遍了‘沈安请人来求情,却被钱林打了脸’的消息。 钱林得意洋洋的请客吃饭,然后喝的醺醺的回来。 他站在柜台后面,看着琳琅满目的布料,不禁打个酒嗝说道:“再过几年就生发了……” 几个伙计赶紧过来吹嘘一番,于是钱林就更加的得意了。 “呯!” 外面一声响,然后冲进来一队军士。 钱林被吓到了,就喝道:“哪来的?老夫诚信经商,缴税及时,你等这是什么意思?” 军士们闪开了一条道,后面走来一个军官。 钱林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妙,刚想笑一笑,那军官却狞笑道:“竟然敢坐地起价,拿下他,带回皇城司去!” “皇城司?” 久违的名字一入耳,钱林的身体就软了。 “饶命……”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全是空白,那军官一脚踢翻了他,身后窜出来两个军士,马上把钱林绑了,然后拖了出去。 出了大门之后,被那些围观的眼神一刺激,钱林就想起了沈安。 “小人愿意降价……” 尖利的喊声回荡在街上,皇城司的军士们冷冷的堵住了他的嘴,然后就这么拖回去。 沈安和赵仲鍼,还有王天德在对面看着。 “报应来了,爽快!” 王天德走了过去,在边上冲着绝望的钱林喊道:“哟!这不是掌控汴梁干花和布匹买卖的老钱吗?你这是怎么了?” 钱林见到了他,目光越过去,看到了后面的沈安,就疯狂的挣扎起来,嘴里呜呜呜的出声,眼神中全是哀求和懊悔。 “老王真的像是小人啊!” 赵仲鍼有些纠结的道:“睚眦必报,得了便宜就卖乖,还喜欢炫耀……” 沈安冲着钱林笑了笑,然后问道:“那你觉得如何?” 赵仲鍼说道:“可我觉得这样才欢喜,才舒畅,不然憋得难受。” 这娃的秉性渐渐的在变了,沈安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却知道一帮子大名鼎鼎的家伙在等着他。 王安石、文彦博、富弼、韩琦、欧阳修、司马光、吕惠卿、苏轼、章惇…… ------------ 第61章 你要离赵仲鍼远些  沈安百感交集的拍拍赵仲鍼的肩膀道:“你要努力啊!” 赵仲鍼点点头,一脸坚毅的道:“好,我要好好努力,以后挣钱让我爹娘过上好日子。” 沈安满意的道:“是个好孩子。” 你以后会成为皇帝,而且你爹用不着你养,因为等你能做主时,他恰好就驾鹤西归了。 至于你娘…… 高滔滔啊! 这位可是革新派的埋葬者,也是无数文人吹捧的‘女中尧舜’。 这娃真可怜! 赵仲鍼没觉得自己可怜,回到家后就把这事告诉了赵允让。 赵宗实正好也在,当听到他们刻意拖延了几日,导致钱林被陈忠珩发飙拿下后,就不满的道:“开始就该说出来,那钱林定然会投鼠忌器,如此此事也算是皆大欢喜,你们这等手法……”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赵允让正冲着他瞪眼。 “你懂个屁!” 赵允让骂道:“这年月要脸的命不长,你看看宫中的官家,整日和那些人耗着,自己又爱惜脸面,下不去手,最后所有的气都自己憋着,能活几年?” 赵宗实心中不以为然,可只能唯唯诺诺的表示赞同。 赵允让对赵仲鍼说道:“老夫第一次觉着那沈安不错,至少能让你变的不要脸些,不过还不够,要想……真到了那一步,你这不要脸还不够。” “爹爹!” 赵宗实的面色都变白了,这是被吓的。 赵允让嘟囔道:“怕什么,咱们又不是谋逆。他们父子俩都生不出儿子,咱们父子倒是被磨了几十年。看吧,他真要生出来咱们就不管了,要是生不出来……赵允良在盯着呢,最近他可是晚上睡觉,白天据说在读书。” 赵宗实孝顺,但听到这里也忍不得了。 他面色惨白,极力在忍着头痛,“爹爹,咱们不进宫了,可好?” “你!” 赵允让拿起茶杯就想扔过去,可最终却只是叹息道:“你这身子……罢了,去歇息吧。” 赵宗实行礼告退,赵允让摇头叹息,然后对赵仲鍼说道:“要脸不要脸的都是假话,要紧的是别受委屈……赵允良可不是善茬。那人憋了多年,一旦得了那个位子,咱们家怕是……” 赵仲鍼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住所,他坐了一会儿,然后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就寻个借口出去了。 太阳高照,可赵仲鍼一直觉得很冷,不知何时就转到了沈家。 啪! 沈安一巴掌就打掉了他的浑浑噩噩,问道:“你这是喜欢上哪家姑娘了?说出来我帮你瞅瞅。” 赵仲鍼摸着后脑勺,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他低声道:“我翁翁说我家弄不好……” 那些话他终究没说出来,沈安却笑道:“官家没儿子,如今华原郡王也掺和进来了,你翁翁老谋深算,肯定不会落后……” 赵仲鍼只知道点头,觉得不用自己说出来真是太好了。 “不好干啊!” 沈安忧郁的看着这个小屁孩,原先的历史上,赵宗实接班基本上没有阻碍,而今却多了个赵允良。 这事儿也怪不着我吧? 沈安心虚了一下,接着就自我安慰,觉得赵允良只是个陪杀场的,问题不大。 赵仲鍼嘀咕了许多事,最后说到了赵允良。 “他最近听闻很勤奋,带着赵宗绛四处拜访朋友。” “呃!你等等!” 沈安觉得有些糊涂了,就问道:“赵宗绛……那你爹呢?” 赵宗实一天闷在家里不冒泡,这样可不行啊! 赵仲鍼沮丧的道:“我爹……他不愿意进宫。” 也就是说,赵宗实压根就不想去做那个备胎了,他甚至都断了进宫的念头。 心理素质太差了吧! 沈安站在那里唏嘘着,一脸的沧桑。 “啪!” “哎哟!” 沈安捂着头怒道:“干嘛打我?” 不知何时进来的老包一脸怒色的再次挥手,沈安赶紧退后一步。 “干嘛呢?” 老包怒道:“你弄了那个香露,还有什么妇人的衣物进宫,官家近日多在后宫流连……今日又辍朝了!” 沈安无辜的道:“官家喜欢上……上心,关我啥事?” 皇帝上女人这不是和吃喝拉撒一样的普通吗? 而且当今皇帝为了生儿子已经疯魔了,恨不能夜御千女。 我夜御千女,却不为飞升,只是为了触摸你的……***。 赵祯的执念就是生儿子,这时候谁都管不住。 赵仲鍼在边上笑,很得意沈安也挨了巴掌。 老包指指前方和花花一起玩耍的果果,赵仲鍼不想去,老包再瞪眼。 于是赵仲鍼就想起这老头可是敢用唾沫给当今皇帝洗脸的狠角色,只得悻悻的去找果果玩。 包拯看着他走了过去,才说道:“官家这样下去不行,今日老夫又上了奏疏,其他人也都跟了……你可知道是什么?” 你别坑我啊! 沈安苦着脸道:“第一建议官家少玩女人……” 包拯抬手,沈安赶紧改口道:“是敦伦,男女敦伦。” 包拯指着他无奈的道:“你就是少了敬畏心,否则老夫早就建言让你进了官场。” 沈安是官员的遗孤,按照惯例,皇帝该给这样的遗孤授官。 可沈卞太过特立独行,导致他失踪之后,满朝文武无人提起此事,沈安兄妹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沈安知道这些,但却不在意:“第二就是建议官家赶紧寻个宗室子进宫培养,以备……我说包公,你们这么做太残忍了吧?” 皇帝没儿子你们还逼着他收个干儿子,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包拯皱眉道:“你倒是机灵,不过帝王无私,没有这等自觉,那还做什么帝王?” 沈安觉得和包拯讲道理会被活活气死,他在心中同情了赵祯一秒钟后,就决定以后少和这个老头交往。 可包拯却继续说道:“今日陛下有些意动了,所以……” 沈安举手道:“我知道,以后我离仲鍼远些。” 包拯叹道:“你若是……你们兄妹去老夫家中吃住都好,只是大宋的未来却……老夫知道小郎君在你这多有进益,可一旦官家定下了人选,他们父子,包括郡王府都是众矢之的,所以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啊!” 沈安点头道:“我理解。” 他没法不理解,沈卞的‘遗泽’依旧存在,赵仲鍼和他亲近太过不是好事。 ------------ 第62章 哥要做官了?  要散伙了啊! 沈安没和赵仲鍼说,只是亲自下厨弄了一大桌美食。 “不分席,用公筷吧。” 沈家现在有些小钱了,沈安就令人去打造了一整套新式家具,餐桌就是其中之一。 菜很多,沈安甚至给了他一杯淡淡的酒。 于是赵仲鍼就欢喜了,一个劲的盯着沈安做的毛血旺吃,虽然没辣椒,但几种材料聚合起来的辣味也不可小觑,没一会儿就是满头大汗。 果果羡慕的看着赵仲鍼的吃相,然后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几个小碟子,不禁就瘪嘴了。 可她还小,在沈安规定的食谱中,麻辣味的暂时没有。 吃完饭,只是喝了一杯淡酒的赵仲鍼竟然兴奋的不行,一定要请沈安去青楼。 沈安一巴掌把他拍了出去,然后交代侍卫要小心。 “这当口让他少出门。” 侍卫点头应了,可赵仲鍼喝点淡酒后竟然会发酒疯,他却招呼不动。 这熊孩子! 沈安咬牙切齿的哄他说是去青楼,可慢慢的却从另一边绕往郡王府。 暮色苍茫,沈安却没有什么萧瑟之心。 他才十四岁,以后的路还很长。 目前他就想着在汴梁站稳了,然后再慢慢的谋求把沈卞的名声扭转过来。 可沈卞目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沈安也很头痛。 街道上渐渐多了灯火,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出来觅食了。 大宋的餐饮业大抵是最发达的,外卖也不稀罕,甚至还能要求附带银餐具。 有吃就有玩,那些红袖招展,让人目眩神迷。 赵仲鍼想起了上次去青楼的经历,不禁回味了一下里面的美食。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男子在靠近。 男子的脸上带着笑,却是狞笑。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当能看清他牙缝里的菜叶时,一把短刀也握在了手中。 人潮中无人关注这里,承平日久让侍卫都在看着二楼的那些女妓。 赵仲鍼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他想动,想闪避,甚至想呼救,可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全然无用。 他的眸子里倒映着男子的狰狞,然后边上多了一只脚。 沈安一脚踢出去,男子下意识的挥舞短刀,可沈安的鞋子却突然掉了,然后他的短刀就弄错了地方,随后一只臭脚就这么蹬在了他的脸上。 沈安这段时间都跟着姚链练武,所以觉得这一脚颇有些天外飞仙的味道。 呯! 男子脸上中脚,然后鼻血喷溅,身体后仰,双手挥舞了一下后,才重重的倒了下去。 哥就是个练武天才啊! 沈安心中狂喜,然后姚链和反应过来的侍卫都大惊失色的扑了过去。 街道上惊乱了一阵,然后又恢复了繁华。 沈安把赵仲鍼送到家门口,最后时有些难受,就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要……腹黑些,别傻不溜秋的被人哄骗了。” 在他看来,以后的神宗很大程度上就是被哄骗了。 赵仲鍼点点头,他不是笨蛋,包拯来了之后,沈安就有些黯然却瞒不过他。 肯定是宫中有些变故,让沈安不得不暂时和自己分别了。 那座宫中冷冰冰的,没什么好。 他赌气的想着,然后低着头进了家,却见到祖父和父母都在。 “喝酒了?” 高滔滔过来摸摸他的额头,然后叫人去弄醒酒汤。 一个侍卫在禀告审讯结果,“那人和钱林一起囤积了大量的干花,此次皇城司骤然发难,他们几家都破了。这人含恨对小郎君出手,只是想报复,并无什么后患。” 赵允让点点头,然后挥挥手,屋里只剩下了祖孙三代四个人。 “今日群臣进谏,官家答应让两家郡王府各出一人,放在他的身边栽培。” 赵宗实捂着头道:“爹爹,我不想去。” “不是你!” 赵允让觉得这个儿子就是个废材,但却孝顺,所以看向赵仲鍼的目光中就多了慈祥。 赵仲鍼这才知道沈安的黯然从何而来,他不禁黯然神伤。 这边黯然神伤,沈安那边却陪着妹妹逛街,直至很晚才回家。 第二天凌晨照例练武,先练拳脚,然后练刀。 沈安觉得自己昨晚的那一脚堪称是避无可避,就和姚链吹嘘着。 姚链心中觉得好笑,但表面上只能奉承着沈安的拳脚无双,刀法无敌。 沈安精神大振的练了一会儿刀,大门突然被人用力的捶打着。 沈安大怒,拎着木刀就准备去开门。 可姚链的动作更快,他抢先过去开了门,然后见外面是应该还在养伤的杨沫,就赶紧让他进来。 杨沫见到杀气腾腾的沈安就笑了,然后抱拳道:“恭喜沈郎君,贺喜沈郎君。” 沈安一脸发蒙的问道:“恭喜我什么?难道官家觉着我是个大才,想把公主许配给我?” 这次轮到杨沫一脸黑线了。 他拱手道:“沈郎君,恭喜你要做官了。” 我? 沈安觉得杨沫就是来搞笑的,所以就说道:“吃了没?没吃一起弄点。” 杨沫的嘴角抽搐着,说道:“小人吃过了,沈郎君,赶紧吧,咱们要马上进宫……” 沈安瞬间就傻了。 他赶紧收拾了一下,果果舍不得他,又是一番分别,最后想吃个肉馒头都不行,杨沫担心他在皇帝的面前出丑。 沈安浑浑噩噩的,出门才知道问原因。 “官家辍朝之后,昨日一群重臣就逼着他接宗室子进宫,可官家却不同意,两边就这么磨了磨,最后官家说让两个郡王府各出一人,在他的身边担任待诏……” “待诏?招待谁的?” 沈安想回家了,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杨沫一把拉住他,解释道:“不是抄写诏书的翰林待诏,只是让你们在官家的身边待着,每月,对,每月官俸一百二十贯,春冬两季各有绫五匹,绢十五匹,罗一匹,棉五十两……” 这么好? 沈安简直不敢相信。 杨沫点头道:“小人绝不敢撒谎,若是有差,郡王府全部补齐。” 赵允让分析过,觉得沈安应当是爱财的,否则也不会一来汴梁就钻进了钱眼子里,从锅贴到炒菜,从炒菜到女人的贴身衣物…… 一句话,这位大抵就是死爱钱。只要有钱,别说是女人的私密衣物,就算是神仙的东西也做得。 果然,沈安的眼中多了光彩,然后问道:“能做几年?有没有加薪?” 杨沫:“……” ------------ 第63章 作诗就是憋……  皇帝的身边有人,有不少人。 最亲近的大抵就是待诏,其次就是知制诰。 知制诰多半要由文学大家来担任,而待诏则是皇帝身边的近臣。 只要得了皇帝的青睐,升官发财自然只是小事,未来政事堂里说不得也会有一席之地。 所以这个职位引得不少关注,更让人眼馋。 知制诰范镇站在殿前,看着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的被引过来。 “见过范外制。” 范镇点头,看着两个年轻人,左边一个二十七八的模样,在朝中倒是可以称年轻人。可右边那个…… “小民沈安,见过范外制。” 沈安很是严肃的叉手行礼。 边上那位‘年轻人’也叉手道:“肖青见过范外制。” 起居舍人担任知制诰,别称就是外制。 “跟着来。” 范镇转身进去,沈安和肖青跟着。 到了殿内,几位宰辅都在。 行礼后,文彦博介绍道:“陛下,肖青乃是华原郡王府里的教授。沈安乃是……” 他看了沈安一眼,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说道:“沈安乃是原雄州知州沈卞之子。” 他本以为此生再难和沈安有交集,没想到这么快又碰面了。 而且沈安竟然一步飞升到了待诏,成为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近臣,说起来也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 没有他们逼迫皇帝为自己准备‘后事’,皇帝也不会恶作剧般的把沈安弄进宫来恶心他们。 反对的话不好办,因为这是郡王府给出的人选,要是被驳回,就是皇帝的心不诚,那事儿就大发了。 而且沈安还是官员的遗孤,驳回的话,少不得以后会被人评价为‘薄恩寡义’。 要珍惜羽毛啊! 关键是文彦博等人觉得这只是皇帝的权宜之计而已,过几年自然就把这两人遣送回家了。而且以沈安一介少年能有什么作为? 黄口小儿罢了! 想到这里文彦博就暗自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很安静。 而肖青已经在进行就职演说了。 不,是作诗。 赵祯问他们有啥特长,肖青就谦逊的说自己只是多看了些书,随即赵祯就令他作诗。 沈安老老实实地听完了肖青的就职表现,然后就轮到他了。 “陛下,小民……臣愚笨,不会啊!” 噗! 这话他说的特别的认真,边上的韩琦忍不住就笑了。 赵祯对御史微微摇头,示意无需管韩琦的失仪,然后对沈安说道:“你做过两首诗,一首慷慨激昂,一首却是夸赞梅花,为何说不会?” 被皇帝当场揭穿了谎言,沈安却正色道:“陛下,臣作诗是憋出来的,对着别人臣能憋,可对着陛下却不大恭谨。” “……” 这货竟然把作诗比喻成了上茅厕拉屎? 几个宰辅的脸在抽搐着,连御史都在忍笑。 “罢了。” 赵祯也觉得这个比喻不雅,就说道:“你二人是两家郡王府推荐而来,要好生做事,这样,三日来朝一次。” 这是个不错的安排,沈安心中暗喜,而肖青却有些失望。 随后两人就站在了边上,而且是站在了一起。 赵祯和宰辅们商议国事,他们两人在边上就是旁观听政。 沈安一边听着,一边低头低声道:“一来就抢表现,华原郡王果然是狼子野心啊!” 肖青一听就怒了,可刚一生气,他就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官家会不会以为华原郡王是早有预谋? 第一次来到帝王身边任职,城府再深的人也会紧张失措,何况还以为自己犯下大错…… 肖青自诩满腹经纶,可却呆滞了。 他偷瞥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只是和宰辅们议事,并无异样,心中不禁大怒。 官家这般仁慈,怎会因为这个而怪罪臣子? 被沈安坑了啊! 他想起来之前赵允良的告诫:那沈安看着很老实,可骨子里却是个奸猾的,而且还不要脸,你要小心些。 他开始并不信,觉得一个少年能有什么本事?顶多是狡黠罢了。 轻敌了啊! 他心中暗自发狠,却没注意到赵祯突然扫了他们两人一眼。 沈安微微低头,好似在倾听。而肖青脸上的表情却多了些,一看就是神游物外。 赵祯的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肖青此人有些倨傲了。 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最重要,看法被固定之后,以后很难撼动。 稍后议事结束,赵祯问道:“一国之中,何为贵?” 这个题目大抵拿去当做科举的策问都没问题,所以宰辅们都在看着这两人的表现。 肖青打定主意要后发制人,所以闭口不言。 于是沈安就被目光聚焦了,他一脸纯良的道:“臣年少,怎敢抢先。” 我…… 肖青大怒,但这个理由却无可挑剔。 他只得出来道:“一国之贵,臣以为乃是帝王……” “马屁精!” 这声音很小,但肖青却听清了。 “臣……帝王定宰辅,定大略,提纲建领……” 肖青的一番话下来,连宰辅们都是暗自点头。 这年月你可以说民为贵,但那只是喊喊口号而已,平时你这般说,别人只会以为你是腐儒。 肖青说完后,就气定神闲的退了回来,然后笑吟吟的对沈安说道:“沈待诏……年方十四。” 他又冲着赵祯说道:“陛下,臣请就此作罢……” 这是一道面试题,他肖青做了,而且很出色。顺带还怜悯了沈安年少不懂这些,于是为他求情。 这人设一下就饱满了。 沈安,你想坑我? 如今你自己却是泥足深陷。 文彦博微微点头,笑道:“倒也合适,且再过几年吧。” ——沈安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等大题目他哪里能做,再过几年吧。 赵祯看着沈安,缓缓点头,然后准备让臣子们散了…… “陛下……” 沈安突然走了出来,一脸认真的道:“陛下,臣愚钝,但在雄州时却听到些百姓议论,想献于陛下。” 呃! 赵祯都准备散伙了,然后回后宫去继续努力生孩子,闻言就压下心情,微笑道:“你且说来。” 肖青和文彦博等人没想到沈安竟然敢做这个大题目,不禁都微微一笑。 大伙儿都在等着你出丑呢,瓜子板凳都准备好了,你赶紧的。 至于什么雄州百姓的幌子,在场的没一个信。 ------------ 第64章 他竟然把朕比作了老牛?  垂拱殿内气氛轻松,陈忠珩低着头感受着,觉得就像是外面的勾栏瓦舍,大家都在吃着零食,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等着…… 是叫好还是叫骂? 这个题目太大了啊! 陈忠珩心中叹息着,何为贵,肖青说的已经是很清楚了,沈安还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先前你谦让什么?你要先说是帝王,现在为难的就是肖青。 他看了沈安一眼,见这小子的神色依旧从容,不,是纯良,就暗骂道:“每月二十贯啊!你还不拼命?” 沈安拱手道:“陛下,雄州百姓有句俗话,叫做火车……不,是大车跑得快,全凭老牛带……” “咳咳咳咳……” 韩琦突然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御史却忘记了弹劾,因为他也呆住了。 文彦博和富弼,包括曾公亮都在呆呆的看着沈安。 肖青忍着笑断肠子的痛苦,一脸的纠结。 陈忠珩低下头,然后叹息出声。 ——我也帮不了你啊! 赵祯眨着眼睛,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出了问题。 你把朕比喻做了老牛? 这些情绪能把一个真正的待诏撕成碎片,可沈安却依旧是一脸的纯良。 “陛下,一国之君是头领,若是少了头领,各种奇葩之事都会一一发生,这人说东,那人说西,或是彼此抱团对抗……国将不国了。” 赵祯缓缓点头,但心中依旧有些怒气。 朕不是老牛,不是! 沈安继续说道:“所以臣以为最要紧的不是谁为贵,而是谁说话管用!”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赵祯只觉得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文彦博等人看热闹的心情荡然无存,面色缓缓阴郁。 肖青心中却欢喜,心想你这可是和宰辅们站在了对头,离倒霉不远了。 大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开朝太祖的交代,也是当今皇帝承认的事。 今日却有个少年立场鲜明的说大宋最关键的是谁说话管用…… 谁说话管用? 文彦博等人微微眯眼,却不肯说话。 赵祯也是微微眯眼,看不出喜怒来。 沈安恍如未觉的继续说道:“大宋不小,今日你说了算,明日我说了算,最后谁说了都不算,都乱套了。” 你死定了! 肖青心中窃喜,面上却是薄怒。 赵祯干咳了一声,准备结束这次不知道是好是坏的面试。 “所以肖待诏刚才的话臣无比赞同,举双手赞同……” 沈安看着肖青,诚恳的道:“帝王最贵,肖待诏的话在昭示着一个真理,那就是大宋需要一个带头人,一个说话管用的人……” 卧槽尼玛! 肖青瞬间面色铁青,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咬死沈安。 可他却不能反驳,一旦反驳的话,刚才的论点就成了放屁。 那可是欺君啊! 沈安还在继续着:“陛下多年辛劳,正如同那老牛一般,为大宋这块良田耕耘,呕心沥血,废寝忘食……” 沈安一连串的马屁脱口而出,边上的人目瞪口呆。 这少年……竟然还深谙官场的无耻? 赵祯的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稍后就吩咐他们各自散了。 一个内侍把他们送到了文德殿前,然后指指他们自己的地方就走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在文德殿的边上各有一间屋子办公,而且还是邻居。 屋子里的配置不错,两张椅子,一张桌子,外加一个书柜。 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沈安很满意。 他偏头看着边上的肖青,正好肖青也看过来。 沈安笑的很纯良老实,标准的露出了八瓣牙齿。 可在被他坑过之后,肖青哪里还会认为他纯良老实,于是就冷哼一声进去,返身嘭的一声关了房门。 就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肖青看到先前走了的内侍竟然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不禁连肠子都悔青了。 他一脸痛苦的念道:“要淡定,要淡定……” 而沈安却对这种办公室文化极为熟悉,所以一丝不苟的开始打扫卫生。 于是第一回合下来,肖青失分,沈安满分…… 但是剩下的日子很煎熬,因为只要皇帝去了后宫,他们俩就无事可做了。 好容易熬到中午,习惯吃午饭的沈安就坐蜡了。 他不知道规矩,那些宰辅们议事完毕后回去有赏赐的餐饭,而他们两个新丁却无人过问。 这也是杀威棍的一种。 好容易挨到了下衙时间,沈安一溜烟就跑了。 皇城外,姚链已经等了许久,见沈安出来就欢喜的道:“郎君,您见到官家了吗?” 沈安哪有空答复这个,他脚步匆忙的往前走,等看到一个锅贴小摊后就冲了过去。 “来十个!” 小贩麻溜的给他打包十个,沈安抓钱过去,小贩一脸纠结的道:“沈郎君看不起小人吗?” 沈安道声谢,然后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 有人问道:“你干嘛不要钱?” 小贩看着沈安的背影,崇敬的道:“沈郎君可是我的恩人,这锅贴就是他教的。” 边上的摊贩好奇的道:“原来是他啊!可他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小贩摇头道:“不知道。” “他穿的是青衣!” “那是七品以下的官色啊!” 两个小贩惊疑不定的看着沈安渐渐远去,只觉得这人的际遇当真是不可思议。 “恭迎郎君回府。” 回到家中时,庄老实带着仆役们躬身相迎,很是一本正经。 果果带着自己的爱宠在边上也学着福身,嚷道:“恭迎……恭迎哥哥回家……” 才嚷完她就一个踉跄,沈安赶紧过去抱起她,然后笑道:“不用恭迎,哥哥每天都回家,对了,明日开始休沐两天,哈哈哈哈!” 庄老实近前问道:“郎君,是何官职?” 早上杨沫拉着沈安就走,具体什么官职也没说,害得一家子除了果果之外,都在遐思着。 此刻一家子,包括他们的家眷都在盯着沈安,目光热切。 主家好,大家才好嘛! “待诏,估摸着是翰林待诏,我没听清,还挂了个承事郎的官阶。这些我不在意,只是每月有二十贯的俸禄,四季还有布匹棉花,这个福利好啊!” 沈安说完就细细的问着妹妹今天的情况,哭了几次,吃饭挑食没,有没有不讲道理…… 果果也扳着手指头回答着,反正一句话,我很乖很乖的,哥哥你下次别出门了…… 兄妹俩都没注意到仆役们的神色,慢慢去了后院。 曾二梅最先清醒过来,她喃喃的道:“郎君竟然……竟然做官了?管家,待诏是什么官?可得意吗?” 庄老实揉揉眼睛,他前面的一个主家也是官员,但却因为贪腐被流放了。 他本以为自己在沈家也就是个商人的管家,可没想到竟然…… 他激动的道:“这是官家身边的官,最是清贵不过了……” ------------ 第65章 官场不需要情义  沈安第一天上班感觉挺新鲜的,但庄老实却郑而重之的说要庆贺一番。 好吧,那就庆贺一番。 果果大半天没见到他了,有许多话要说,于是兄妹两就在嘀咕着。 “郎君,杨沫来了。” 沈安正在听果果说今天她带着花花去做了什么,还带着咩咩去吃草…… “哥……” 果果没有朋友,格外孤独。加上沈家就剩下了他们两个,所以安全感也有些缺失。 沈安干脆就牵着她去了前面,等看到周二的儿子周都督在边上帮着招待客人后,就说道:“孩子要读书,不能在家里耽搁了。” 周二自从变身为沈家的车夫之后,积极性那叫做一个高。 他笑眯眯的看着果果说道:“家中的孩子读什么书,以后要是郎君您不嫌弃,让都督跟着小人学赶车,继续服侍小郎君。” 周都督看向果果的目光中带着敬畏,沈安看在眼里,就微微点头道:“此事以后再说,不过孩子肯定是要读书的,以后让管家有空教教。” 周二马上就喜翻了,一巴掌扇在儿子的后脑勺上,骂道:“还不赶紧去喂牛!” 沈安的嘴角抽抽了一下,却不去阻拦。 杨沫背上的伤显然没好,拱手时都有些勉强。 但这正说明了他目前正在受重用中。 “背上如何了?” “还好,结疤了。” 寒暄几句后,杨沫就道出了来意:“郡王想问问今日之事。” “那肖青有些学问,至于官家,大概是想做个样子给下面的人看看,别指望太多。” 从见到肖青的那一刻起,沈安就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赵祯抛出的烟雾弹,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杨沫点点头道:“郡王在府中也说这只是个幌子,不过却不得不慎重……他说你能明白。” 沈安微笑道:“你转告郡王,光明正大即可,至于旁的……” 杨沫正色道:“郡王担心的是……那个肖青,他担心你会被肖青压住。” 我不搞基啊! 沈安有些不满的道:“告诉郡王,那肖青得意不了。” 杨沫急匆匆的回去,把沈安的话转达给老赵一家子。 “他的意思是能压住肖青?” 赵宗实的面色不大好看,但却不肯让老父亲一个人操持,所以也参与了一些分析和决策。 杨沫点点头,赵允让挥挥手,等他出去后,就有些不满的道:“那肖青乃是赵允良府上的教授,还兼着幕僚的身份,沈安这话太过了,骄兵必败!” 赵仲鍼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却没有说话的权利。 赵宗实想了想,说道:“官家的身边一般人站不稳,那少年此次也算是被我家卷了进去,若是败了也无话可说,给他谋个后路罢了。” “你整日就想着这个?” 赵允让的脑门子上青筋直冒,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火气。 他沉声道:“但凡争过这些的,要么成,要么此后就得乖乖的没落下去,没有第三条可走,懂不懂?” 赵仲鍼想起沈安说过的一句话:有的事情一旦掺和进去,非成即死。 他现在才明白,沈安指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 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没落下去,看着子女畏畏缩缩的,这活着和死去没啥区别。 赵仲鍼握住双拳,突然起身道:“爹爹,翁翁,沈安定然会压住那个肖青。” “住口!” “住口!” 几乎是同时出声的父子两人都楞了一下,赵宗实是冲着自己的儿子吼,而赵允让也是冲着自己的儿子吼。 “闭嘴,仲鍼说说。” 赵仲鍼对父亲歉然点点头,然后说道:“沈安这人看似不吃亏,可实则是个重情的……” 赵宗实还在某种情绪之中,闻言就说道:“重情在朝中无用啊!” 这句话对朝中那些臣子的判断很清醒,但赵允让却瞪了他一眼,说道:“仲鍼的意思是说沈安重情,不会哄他。” “阿郎!” 外面有人来禀告事情,赵允让收了怒火,然后点点头。 “阿郎,刚得的消息,肖青有些神思恍惚,而沈安出宫就买了锅贴,一路吃着回家。” 啪! 赵允让拍了一下桌子,满面红光的道:“好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赵宗实楞了一下,压根没想到沈安竟然真能和肖青抗衡,所以就随口道:“爹爹,让沈安进宫任职是官家暗示的……” “滚!” 赵仲鍼见到自家爹爹吃瘪,就说了几句好话,稍后各自散去。 第二天凌晨,赵仲鍼早早的就起来,然后去请示父母,只说是想出去逛逛。 他一路到了沈家,此时天才刚亮。 沈安正在练武,一把长刀耍的有模有样,竟然还有些风声。 “闪开些,不然伤到了我可不管。” 沈安幻想着自己就是个绝世高手,渐渐沉醉其中,只是练完后喘息的和花花一样。 “花花别跑!” 果果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花花在前面回身等她,舌头伸出老长,哈嗤哈嗤的喘息。 赵仲鍼艳羡的看着这一幕,沈安接过毛巾擦汗,问道:“那么早过来,是想混早饭?” 赵仲鍼点点头,沈安习惯性的想拍一巴掌,然后又收了回去。 “想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这孩子肯定是满肚子的好奇心,再不说出来就要疯了。 赵仲鍼赧然道:“都想知道。” 这些事情赵允让不会告诉他,赵宗实自己都不想进宫当备胎,更不会说,所以他就是靠猜,一知半解。 沈安要洗澡,所以一人在里面冲澡说话,一人在外面听着。 “……那肖青第一天有些自大轻敌了,所以才吃了闷亏,不过下一次没那么容易了。” 赵仲鍼靠在墙壁上,嘴里咬着草根问道:“那宰辅们呢?” “呃!” 沈安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因为家父的缘故,他们对我的态度有些强硬,这一点你祖父应当知晓了。” 赵仲鍼没在意这个,很欢乐的继续问道:“那官家怎么样?是不是对你最好?” “官家不会对谁最好。” 沈安不准备让他现在就直面冷冰冰的现实世界。 赵仲鍼哦了一声,然后花花又吐着舌头从前方跑来,在他的身前停了一下,歪着狗头看着他,很是迷惑的样子。 “去去去!” 花花不喜欢赵仲鍼,赵仲鍼自然不会给它好脸色。 花花打个响鼻,好似不屑的跑了。 “一身大汗再洗个澡,舒坦!” 沈安出来见他在吃草,就问道:“哪拔的草?” 赵仲鍼指指边上的角落,沈安别过脸去,一脸的不忍和同情。 “花花才将学会固定地方撒尿……” “呸!” “呕!” ------------ 第66章 第一天就闹乌龙  沈安在家过了两天逍遥日子,第三天早上就披星戴月,打着哈欠去上朝。 天上还挂着星宿,沈安骑着刚买的马,前面是姚链在牵着,否则他打死也不敢上马。 一路上有不少巡检司的军士在来回巡查,几次盯住了沈安。 沈安右手拎着个灯笼,上面写着‘待诏’。 “那么小的待诏?” 巡检司的军士有些迷惑。沈安就这么一路过去,等到了皇城前时,就见前方星星点点的全是灯笼。 无数官员都提着灯笼围在皇城边上,蔚为壮观。 这就是常朝。 待漏院前全是小摊贩,这些小贩哪怕面对着宰辅也没优待,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这个凌晨多了些温暖。 沈安下马在小摊前一路寻摸过去,最后因为怕御前失仪,也就是在皇帝的身边想撒尿,所以他还是要了锅贴。 等他吃了锅贴后,正好开门了。 沈安随大流进了宫,一直到了文德殿前。 这里的人多不胜数,沈安甚至看到了赵允良和赵允让。 两个郡王站在一起,看似很亲密,可赵允让的鞋子分明就踩在了赵允良的脚面上。 老家伙好厉害啊! 沈安赞叹着赵允让的彪悍,等近前一步后,才发现赵允良单手拧住了赵允让的腰间肥肉。 一对老冤家啊! 沈安想避开这处战场,赵允良却发现了他,然后就笑了。 他一笑自然就松劲,赵允让以为是自己的脚力了得,正准备乘胜追击时,就听赵允良笑道:“沈安……哈哈哈哈!他竟然来了这边,哈哈哈哈!” 赵允让一怔,开始还以为是赵允良的花招,可周围的官员渐渐的都笑了起来,他才发现不大妙了。 沈安站在那里有些懵,心想你们笑个毛线啊笑。 可那些官员们都在笑,有的甚至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沈安一脸懵逼的看着左右,可看到的都是笑脸。 赵允让的模样分明就是快被气晕了,沈安不解,正准备过去时,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过来,低声道:“沈待诏,常朝这里你是不用来的。” 呃! 我竟然闹出了乌龙? 内侍在忍笑,不小心却漏气了,就像是放了个屁。 他捂嘴笑道:“你该去垂拱殿,陛下那边已经开始了。” 卧槽! 沈安一拍脑门子,转身就开跑。 “哈哈哈哈!” 身后的笑声一路追着,沈安从左边一路飞奔,从上宫门穿过,直至垂拱殿。 垂拱殿内,宰辅等重臣,包括包拯都在,大家按照顺序奏事,直至一个内侍进来打破了气氛。 这内侍在笑,这笑容在重臣们的眼中就是轻浮和跋扈。 几个宰辅交换了个颜色,准备过后调查一番,然后进谏皇帝,弄掉这个内侍。 “陛下,沈待诏来了。” 嗯? 赵祯不渝的问道:“他为何晚到?” 迟到早退历来都是每一个集体所厌恶的事,连包拯都没法为沈安说话。 内侍突然低头笑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己犯下大错,就跪下请罪道:“陛下,小的有罪。” 赵祯皱眉道:“说话。” 内侍颤抖着说道:“陛下,沈待诏刚才跑去了文德殿……” 噗! 韩琦笑喷了,然后出班请罪。 “哈哈……” 富弼也没忍住。 “哈哈哈哈!” 赵祯第三个笑,却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沈安就是在这个笑声中进了殿内,然后请罪。 赵祯笑的肚子都疼了,他喘息道:“你不懂这些,所以无罪,只是下次记得先问清了再去!” 随后开始奏事,沈安一一听了,包拯最后出场。 “陛下,近日城中米粮价钱涨了些。” 民以食为天,这是个大问题。 “这是何故?” 赵祯有些不高兴了,文彦博出来说道:“陛下,昨日才到的消息,从南方北上的粮船被堵住了。” 大宋定都汴梁城,百姓军队一大堆聚集在这里,每天消耗的物资就是个天文数字。 而富庶的南方就成了物资提供地。 这时韩琦出班说道:“陛下,提点江东刑狱王安石遣人快马来报,消息刚到,说是两艘船相撞沉没,很快就能打捞出来,清空河道。” 王安石? 沈安一下就呆住了。 文彦博冷冷的道:“这消息难道走的是军中的途径?” 韩琦点头道:“这等大事,当然是军中的快马才好。” 气氛有些沉闷,沈安想起了所谓的文武不通气的事。 这是早些年某位帝王的手段,在这个潜规则下,政事堂的宰辅们和枢密院的枢密使们基本上没有私下沟通政事的可能,一切都得到御前来说话。 赵祯对此就当做是没看见,他放松了心情问道:“既然如此,诸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办?” 文彦博说道:“陛下,等过几日粮船到了,粮价自然应声而跌,此刻却无需做些什么。” 富弼却觉得该主动些:“陛下,还是去警告一番吧,免得百姓不知道底细,以为是要闹饥荒了。” 赵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问了沈安和肖青:“你等以为如何?” 沈安的心中多了明悟:皇帝这是想通过他们的嘴,把朝中的一些情况转告给两家郡王府。 哪怕是一心想生儿子,可赵祯却留了后路。 肖青说道:“陛下,臣以为那些商人大概是想捞一笔,陛下当令人去呵斥。” 后面的话无需说,大家都明白了。 这是为皇帝造势的手法,看来赵允良已经定下了策略,要全心全意的讨取赵祯的欢心。 赵祯微微一笑,显然心情不错。 肖青看了沈安一眼,想起昨晚赵允良的不高兴,心中就充满了斗志。 只要华原郡王府能夺取太子之位,他肖青就是首功,到时候不说宰辅,学士却是少不了的。 这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未来啊! 沈安出班,依旧是一脸的老实,“陛下,臣觉着这些商人大概是被宠坏了,所以该教训一番。” “咳咳!” 文彦博咳嗽了一声,最近他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了,弹章越来越多。 在这种时候他不准备沉默,“商人经商,官员理政,百姓种地做工,这才是各归其道。” 这话是在告诉沈安:在商言商。若是破坏了这个规矩,以后就要乱套了。 赵祯点点头,大宋不歧视商人,所以商贸发达,每年收取的商税很可观。 这个聚宝盆是不能破坏的。 ------------ 第67章 君前无戏言  肖青心中冷笑着,就想看沈安的笑话。 沈安一脸无辜的道:“陛下,臣想说的是用商人的手段去教训他们!” “什么手段?” 赵祯觉得这个少年总是有些……你说离经叛道吧不对,但总是有些不同之处。 沈安说道:“臣记得前次听闻仓库里的米粮不少,既然那些商人愿意涨价,那朝中何不如把仓库里的陈粮弄出来卖了,价格压低些,那些商人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降价,二就是硬顶着。” 肖青质问道:“若是他们硬顶着呢?” 沈安笑道:“那就朝中自己卖,百姓对米粮的需求就是这么多,他们买了朝中的米粮,商人们的自然就滞销了,到时候……他们怕是不赚钱也卖了。” 这是一箭双雕,既能教训那些商人,又能把京城的粮价拉下来一些,这样在夏收之前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一殿的重臣都在看着沈安,目光复杂。 赵祯干咳一声道:“诸卿以为如何啊?” 文彦博苦笑道:“陛下,臣以为……可。” “臣附议。” 肖青眼睁睁的看着群臣都赞同沈安的方案,不禁胸口发闷,然后就干呕了一下。 沈安一脸关切的问道:“肖待诏这是……有孕了?” 肖青气得一股子气在胸腹处盘旋着,渐渐的往下游走。 随后各方消息不断传来。 “陛下,那些商人有恃无恐,粮价又涨了些。” 这事儿太过分了啊! 这次连文彦博都忍不住冷哼道:“陛下,看来是要给他们一些教训才是。” 赵祯微微点头,然后看了沈安一眼,问道:“朕差点就忘了,你在外面也曾摆过小摊,于商一道有些造诣。” 沈安谦逊的道:“陛下,臣那个小摊比待漏院外面的还不如,如何敢称造诣。” 皇帝的话是在为宰辅们开脱,可沈安的话却有些不大对。 他难道是在讥讽我们连待漏院外面的摊贩都不如吗? 富弼干咳一声,“此乃小事罢了。” 宰辅认为这只是一件调剂朝堂气氛的小事,谁敢不认? 就算不动手,汴梁城的百姓不过是买几天高价粮食而已,难道天塌下来了? “陛下,那些商人聚在一起议事了。” 这个…… 这是要爆发一场商战啊! 文彦博怒道:“陛下,让开封府抓人吧!” 这是首相的决断,赵祯见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就准备同意。 “陛下,在商言商,既然他们用商业手段,那朝中为何不能用商业手段反击呢?” 赵祯看着沈安,面色凛然。 沈安没有躲避,含笑道:“朝中的威严是要保证的,可动用开封府,那就有些心虚的意思……” 如果不心虚干嘛用武力? 文彦博冷冷的道:“谁去主持?” 富弼也觉得沈安过了些,就皱眉道:“若是亏了本,三司使怎么说?” 三司使张方平一直在计算着,闻言就说道:“要亏本。” 文彦博拂袖道:“胡闹!” 肖青隐住得意,说道:“国家大事可不是商人能置喙的,须知庙堂之高,一言一行都有可能影响天下,不可不慎重啊!” 这话稳妥,还讥讽了沈安的商人出身,文彦博对肖青微微颔首,表示赞赏。 才将被沈安压住一头,现在终于返回一城,肖青只觉得胸腹处一阵清凉,那股气就往下坠,肠子里一阵鸣叫。 “小心拉稀。” 沈安嘀咕了一句,然后说道:“陛下,臣觉着不会亏本。” 张方平的面色不大好看,但没说什么。 肖青却觉得自家已经和宰辅们勾搭上了,于是就想趁热打铁,所以马上就接茬了:“谁去?亏了算谁的?少年说话随意不是毛病,可这是朝堂之上,不可妄言。” 你说不亏本,可亏本了算谁的? 文彦博微微点头,对肖青的印象就更好了些。 沈安干笑道:“算我的。” 一阵鸦雀无声…… 富弼森然道:“这是御前,信口开河就是欺君!” 沈安一脸老实的道:“是啊!可我觉着不会亏本。” “就凭你?” 肖青终于撕开了脸皮,赤果果的发动了进攻。 沈安笑眯眯的道:“对啊!就凭我,就凭我从雄州一路平安到了汴梁,就凭我凭着自己的脑子挣出了一份家当。当然,像你这等没脑子的人,自然想不到怎么做才不会亏本。” 文彦博冷冷的道:“君前无戏言。” 赵祯眼睁睁的看着一群臣子在挤兑沈安,但他却沉默着。 为君之道不是事事都要去掺和,许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朕给了你表现的机会,能否抓住那是你的事。 沈安冲着赵祯躬身道:“若是亏本了,臣愿意一生经商来偿还。” 炒菜的发明人,香露的拥有者,妇女之友…… 一系列的头衔让沈安背上了商业大佬的名号。 这份承诺很有力,而且也很破釜沉舟。 大家一起看向了赵祯。 赵祯微微点头…… …… 稍后东水门那边的广济仓等仓库纷纷打开大门,一辆辆大车拉着粮食出来。 “开仓了!” “官家降价卖粮食了。” 沈安站在广济仓的外面,等一辆马车过来时,就打开一个袋子看了一眼。 边上的官员介绍道:“沈待诏,这粟米是前年的,再不出库的话,明年也得降价卖掉。” 作为监督,陈忠珩跟在了沈安的身边。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那些商人们都是一惊。等得知是沈安在主持此事后,气氛又轻松了。 大家开了个短暂的茶话会,一致认为沈安搞搞发明创造还行,粮食买卖这等大宗交易,他就是个棒槌。 官家竟然开仓了,这是什么? 一群商人的眼睛渐渐发绿,就像是发现猎物的饿狼。 “买!” 一个商人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厉喝道:“不过是几日的功夫,连这点钱都不许我们赚吗?他们能卖多少?肯定要低于市价,到时候全买了。” “好!低价买来,到时候咱们转手还能赚一笔,爽快啊!” “哈哈哈哈!” 商人们在狂欢,沈安跟着车队进了城区,然后下令开始抛售。 “每斗三十文!” 沈安站在车队的前方,举起手说道:“不限量!” 轰! 瞬间人头攒动,买粮的人蜂拥而至…… ------------ 第68章 规矩从不是障碍  设在汴梁城中的几个卖粮点瞬间就被人潮淹没了。 “不要挤!退后,排队买!” 开封府的衙役们已经顶不住了,沈安挥挥手,一群巡检司的军士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 顿时一阵惨叫,然后人群开始遵从于秩序。 “动手打人是不是不大好?” 陈忠珩以前很少出宫,可自打认识沈安后,那出宫的频率都赶得上官家临幸皇后了。 沈安指着那些人说道:“刚才在起哄的大多是青壮,青壮此刻不去挣钱,反而来这里排队买粮,这不是正经人。” 陈忠珩心中一紧,说道:“那就赶出去!” 沈安摇摇头道:“武力驱逐会让抑制粮价变成笑话,让他们买。” “买完了呢?” “买完了?” 沈安摇摇头道:“他们兴许有这份财力,但却不敢。” “为何不敢?” 陈忠珩见那些大汉一人买一大袋粮食,然后扛着往后跑,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就有些愁上心头。 他的胸口本就有些凸起,外加白白嫩嫩的肌肤,此刻做出忧愁的模样…… 沈安见一个大汉在死死的盯着边上,就顺着他的视线一瞅,竟然是看向陈忠珩,就笑道:“他们没仓库堆放。” 陈忠珩还不知道自己被一个男人给色色的盯上了,他一拍大腿,“哎呀!我竟然没想到这个。” “你没想到的多了去。” 粮食迅速被一买而空,现场的人却越来越多。 陈忠珩的心中有些没底了,他低声道:“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 沈安摇摇头,说道:“继续拉来!” 于是大车来回往复,不断运来粮食售卖。 陈忠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等快到下衙的时间时,他一溜烟就跑回了宫中,然后说了今日之事。 “……几个粮仓都在清空陈粮,可太多了,臣见了也心惊胆战,总觉得会出大事。” 赵祯叹息道:“他要出头,必然要行险,少年啊……总是有胆色的。” 肖青一下衙就直奔售粮处,正好沈安准备收尾了,边上几个面如土色的官员在嘀咕着。 “收工收工。” 沈安站一天了,腿酸的不行。 可前方还是有人在排队,沈安就当做没看见,叫人把铜钱收走。 几个售粮处的铜钱堆积如山,马车来回拉了好几趟。 “没粮食了!汴梁没粮食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在喊道,渐渐的有些鼓噪起来。 肖青走到沈安的身边,说道:“若是激起民变,你就是罪魁祸首。” 沈安没搭理他,喊道:“明日继续卖。” 人群中有人喊道:“你骗人,粮仓里的粮食都没了。” 沈安骂道:“扯淡!粮仓里的粮食足够汴梁人吃好几个月的,卖完了……你以为是你家的米缸呢!” 这话直指人心,人群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大家伙放心,粮食市价是四十文,这些陈粮卖三十文,官家说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要能让百姓们渡过难关,这笔钱……亏得起!” “好!” 赵祯的信誉挺不错,沈安把他拿出来做担保,顿时就平息了纷争,人群渐渐散去。 肖青冷笑道:“最新的消息,粮船要晚三日才到,这三日里若是出了岔子,你死不足惜。另外今日买粮的大多是那些人,明日他们就算是不买,可汴梁城中的那么多百姓,一旦蜂拥而至,你拿什么卖给他们?” “关你屁事!” 沈安活动了一下腿,对来接他的姚链说道:“下次记得把家里的马扎给带上。” 他上马而去,肖青却只是冷笑着。 回到家中,庄老实早就得了消息,此刻化身为忠仆,一直在喋喋不休。 “郎君,一旦真的亏了本,官家也保不住啊!” “亏不了。” 沈安急匆匆的吃了饭,然后又出门了。 他一直忙到子时才回家,然后倒头大睡。 第二天按理沈安是休息,但他天没亮就起了。 “今日看好家中,果果不许出门,大门外都不成。” 沈安唏哩呼噜的吃了早饭,然后带着姚链出门。 “你们去哪?” 才出大门就被赵仲鍼堵住了,他带着两个侍卫,有些纨绔的模样。 “出城!” 赵仲鍼加入了进来,嘀咕道:“我爹爹从昨日就让我多带几个侍卫,不然不给出门。” “就怕那些商人狗急跳墙啊!” 沈安等人来到了城外东水门,一个官员已经在等候了。 “见过沈待诏,见过小郎君。” “昨夜最后出了多少?” “三百余艘。” “可有人发现了?” “没有,周围全是巡检司的人看着。” “很好。” 沈安和官员的对话让赵仲鍼一头雾水,稍后他们就去了南熏门。 沈安今天带了马扎,他就坐在门洞里,看着一辆辆的马车牛车出来。 赵仲鍼好奇的问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汴梁城这等规模的车队可不多见,不但赵仲鍼好奇,所有人都好奇。 这份好奇一直传到了宫中。 “陛下,城中的粮商们把粮食转出去了。” “不好!” 文彦博皱眉道:“这些商人果真狡猾,他们三十文买了粮食,转手就卖给汴梁周边,甚至还有不少赚头,麻烦了。” 富弼想的更深一些,面带忧色的道:“陛下,今日城中还在卖陈粮,若是不停,三日内,臣担心怕是要动用去年的粮食了,到时候……那亏空不说,从哪弄粮食来装满那些粮仓……” 连韩琦都站在军方的立场表示了不满:“吃粮当兵吃粮当兵,若是军中缺粮,那比洪水更可怕,到时候……” 到时候军队作乱,这大宋还能存在吗? 曾公亮为难的道:“现在最怕的是那些商人源源不断的转运,该怎么办?” 一旦被他们转移出去,粮仓再大也挡不住那些贪婪之心。 赵祯也面色僵硬的道:“去拦截!” 这是破坏承诺的一步棋,很臭,但宰辅们都齐齐点头赞同。 当面临危机时,什么规矩都不会是这些人眼中的障碍,推翻就是。 至于沈安,事后他自然逃不过罪责。 文彦博轻轻叹息一声,觉得沈安的结局和自己无关,但看到沈卞的后人倒霉,他终究有些难过。 随后韩琦请缨前去,赵祯刚点头,外面就来了个内侍。 “陛下,沈待诏求见。” 今天沈安不当值,那么他此来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 他心慌了! 文彦博暗自腹诽着皇帝的草率,心想这种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少年去做呢! 这下麻烦大了啊! ------------ 第69章 韩琦道歉  沈安进了大殿,唰的一下,周围的目光就像是火焰般的投射过来,火辣辣的。 你小子死定了! 沈安行礼,然后文彦博质问道:“那些商人开始转运粮食,你可知道?” 沈安点头道:“知道。” 文彦博眼中更冷了些,继续问道:“那会有何恶果你可知道?” 恶果很大少年,你扛不住的大! 在他们看来沈安应当是要跪下请罪了。 可沈安却一脸茫然的道:“恶果?什么恶果?” 富弼觉得这少年当真是不知死活,就说道:“你一力主张卖粮,如今那些商人三十文买了粮食,随后加些价钱就能专卖到汴梁周边去,三日之内要亏空多少粮食?” 文彦博有些不忍的道:“亏空是一回事,可朝中如今只能终止卖粮,信誉荡然无存,这才是最大的恶果啊!” 韩琦说道:“季布一诺值千金,商鞅立木求信方敢革新,信诺一毁,以后朝中说话谁会信?” 赵祯叹息了一声,微微摇头。 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沈安郁闷的道:“没什么恶果啊!” “商人们的车队已经出城了!” 韩琦拱手道:“陛下,臣这便去拦截他们。” 赵祯点点头,韩琦转身就走。 沈安眨巴着眼睛道:“陛下,别拦啊!让他们拉过去。” “无礼!” 文彦博厌恶的挥挥手,就像是赶走了一只苍蝇,然后门外来了去仓库调查的陈忠珩。 “还剩多少?” 赵祯有些疲惫的问道。 陈忠珩看了沈安一眼,说道:“陛下,陈粮都没了。” 呯! 富弼手中的笏板掉到了地上,他怒不可遏的道:“陛下,臣请拿下沈安!” 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这一次连赵祯都憋不住怒火了。 陈忠珩愕然道:“为何?” 赵祯摆摆手,示意他滚蛋。 可陈忠珩却吃惊的道:“那些陈粮昨夜走水路出了城,然后在城外分装大车送到了汴梁周边……陛下,那些商人要吃大亏了!” 啥? 正在弯腰捡笏板的富弼一个踉跄,然后向前摔倒出去。 文彦博站在他的前方,正好被撞了一下,他同样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曾公亮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安。 赵祯却是震惊之余,也羞红了脸,一迭声的喊道:“把韩琦追回来!” “哎哟!老夫的腰!” 富弼在地上趴着,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什么,居然起不来了。 而好容易站稳的文彦博微微低头,老脸上全是红晕,竟然不敢回头看一眼沈安。 赵祯微微抬头,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虚空。 沈安刚才一直被呵斥,没机会说话,此刻就老老实实的道:“陛下,昨日臣听您说过做事要稳当,要考虑周全,您还让臣有空看看兵法什么的,以后为大宋效力……臣就看了兵书,然后看到了一个计谋……” 别人溜须拍马那叫做一个浅显,就担心皇帝看不出来。 可沈安的马屁却是转了几个弯,让赵祯的面色稍霁,不禁微微点头问道:“是何计谋啊?” 那边的文彦博扶起了富弼,也侧耳听着。 沈安说道:“那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赵祯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于是你就想到了商人们收购粮食只是幌子,最终的目的却是转运出去转卖,可对?” 沈安一脸敬仰的道:“陛下圣明,臣昨日想了半天才想到,可陛下您只是瞬息而已,臣……佩服。” 赵祯的脸皮不厚,所以随即就吩咐道:“此事你甚是得力,后续就交给你了,好生办。” 随即他就叫大家散了。 富弼左手扶腰,右手被文彦博架着出去,正好被追回来的韩琦见了就问道:“这是……谁打的?” 富弼左手遮脸,文彦博只是摇头。 韩琦见沈安竟然完好无损的出来了,身后也没人押解,就纳闷的道:“只说追我回来,到底是何变故?” 沈安对他拱拱手,脚下加快,没几下就超过了他们。 文彦博这才说道:“这少年竟然早就布下了圈套,昨夜运送了不少粮食到汴梁周边,那些商人有难了。” 韩琦哎呀一声,然后急匆匆的去追沈安。 沈安一路急匆匆的出宫,他昨晚可是答应了果果,今天要带她和花花出去玩耍。 长兄如父,不能失信啊! “沈安!” 韩琦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沈安回身拱手道:“韩相公有事?” 韩琦近前说道:“先前老夫不知道这些,倒是委屈你了。” 呃! 沈安眨巴着眼睛,就等着韩琦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 一个宰辅追一个通过荫补当上待诏的小官,没事才见鬼了。 是的,在曝光之后,特别是沈安第二次上朝,竟然跑到了常朝那边之后,满朝官员都把他看作是幸进之臣。 韩琦干笑道:“就是觉得委屈你了。” 沈安赶紧表示了惶恐,几番退让之后,才知道韩琦真是来道歉的。 在回家的路上他就在分析着朝中的宰辅们,最终觉得韩琦大抵是最傻的一个。 “哥!” 果果站在门内挥手,身后是一脸无奈的陈大娘。 显然她犟不过果果,最终妥协了,于是就打开门,但是却不许果果出来。 沈安笑眯眯的进了家,然后吩咐道:“听闻大相国寺外面有杂耍,没事的都去看看。” “好!” 果果当先拍手叫好,庄老实觉得不妥,不过见沈安面色从容,显然是心情不错,就自告奋勇的留下来,然后让其他人陪着沈安兄妹出门。 这边一家子出游,华原郡王府上据说在摆酒宴,原因是郡王的心情不错。 而那些粮商们更是在樊楼包下了一整座楼,然后开始了狂欢,据说女妓不少。 沈安一家子在大相国寺外面转悠了半天,果果也兴奋了半天,回来的时候就在沈安的背上睡着了。 等到了录事巷时,就见几个男子满头大汗的在往前跑,神色仓皇。 姚链一路吃着炸鹌鹑,见状就说道:“郎君,他们好像是去樊楼。” 这几个大汉一路狂奔着到了樊楼,然后冲进了那座被包下的楼里。 “不好了!不好了!” 楼里此刻酒菜的香味扑鼻,夹杂着些许女人的脂粉味,有些古怪。 那些商人们正放浪形骸的搂着女妓作乐,被这一下惊住了,有人就喝骂道:“打出去!” ------------ 第70章 一战成名  来禀告的大汉已经跑的虚脱了,他扶着边上的窗户喊道:“粮食……粮食卖不了了!” 什么? 一群正在作乐的商人马上变成了黑脸,其中一人说道:“早就说了朝中会拦截,罢了,那就退回去,不过这几日咱们也能赚一笔,皆大欢喜。” 一群人顿时就遗憾起来,但却笑意不减。 那大汉喘息了一阵子,欲哭无泪的说道:“汴梁周边的粮价降了!” 呯! 一只酒杯落地。 呯! 商人们目瞪口呆。 “昨夜沈安就令人拉了粮食过去,还是三十文一斗啊!” 啥? 尼玛!那我们还拉过去干嘛?运费和人工都亏掉了啊! 一个商人起身喊道:“快!快去找沈安!” 才说完这人就嗝儿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酒楼里一阵大乱,随即一群商人就和疯狗般的冲了出来,吓得周围的人纷纷闪避。 这群商人一路跑到了粮食售卖点,却发现沈安不在,而他们的人依旧在买陈粮。 “停下!停下!” 一个商人冲了过去,拼命的踢打着一个男子。 男子大概是他的手下,所以丢下粮袋后就无措的站在那里,任由他踢打。 “都停下!都停下!” 这群商人冲进了人群中,然后揪出了自己的手下,随后那些被雇佣的闲汉都不耐烦的喊道:“还买不买了?” “不买了!” 一个商人喊破了嗓子,吓了在场的人一跳。 此刻天色渐晚,许多人正在收拢那些铜钱,更多的人在准备赶着大车回去。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那个商人。 商人转身环视一周,膝盖一软,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他伸出双手撑在了地上,然后抬头道:“小人错了……” …… 今天的晚饭很丰盛,果果却睡的不想起,陈大娘一叫她就撒娇,然后抱着哥哥做的布偶继续睡觉。 “果果。” 果果抱着布偶摇头,然后就被抱了起来。 “哥哥。” 果果搂着沈安的脖颈,喃喃的道:“还要睡。” 沈安一边抱着她出去,一边说道:“现在你睡的欢,晚上可就睡不着喽。” 饭堂里已经点了蜡烛,沈安带着果果坐下,恍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适应了这种微微昏暗的照明状态。 果果渐渐的来了精神,然后抄起筷子吃的香甜,让沈安都跟着多吃了些。 “郎君。” 庄老实出现在门外,禀告道:“外面来了不少人,说是知道自己错了,恳请郎君饶他们一次。” “要吹冷些。” 果果喝汤急了些,结果被烫了一下,正眼泪汪汪的看着哥哥。 沈安叫人取了冷开水来给她漱口,然后说道:“知道你想和花花玩,去吧。” 果果一声欢呼,然后就往外跑。 在门外等着的花花跟了过去,沈安才对庄老实说道:“就说此时下衙了,概不接待,若是不肯走,那就叫了军巡铺的人来。” 庄老实去了,等了一会儿带了杨沫进来。 “沈郎君,漂亮!” 杨沫竖起大拇指赞道:“郡王得了消息,刚才已经是喝的伶仃大醉,直说小郎君有了个好知己,此生不愁了。” 沈安微微一哂,说道:“郡王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 杨沫并未否认这个,大抵也有展示些实力的意思。 “据说赵允良大发雷霆,肖青被训斥的面上无光。” “这倒是个好消息。” 沈安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甚至还开戒喝了一口酒。 等杨沫走后,庄老实进来说道:“郎君,是不是太锋芒毕露了些?” 沈安摇摇头,把玩着酒杯道:“不管是为了孝道还是为了我和果果的未来,家父的名声必须要洗干净。所以我不惜各种手段,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的有分量而已。” 庄老实有些为难的道:“郎君,小人说句难听的……若是阿郎那边……” “你说他确实是做了错事?” 庄老实点点头。 沈安笑道:“就算是他做了错事,那么我也会用功劳来压住那些错处,至少让果果的未来不至于受到影响。” 庄老实点头,很是认同这种做法。 “郎君,这会很艰难。” 沈安微笑道:“人这一辈子怎么过都是过,有个目标也不错,免得我会懈怠。” 他自信自己能在这个时代成为最富有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酒色财气无所不有。 但好日子不长啊! 还有多久? 他在想着大宋和辽国的好日子,等辽人自顾不暇之后,大宋的好日子也该要结束了。 一夜好睡,第二天沈安再次进宫。 他不会再犯老错误了,可那些去参加常朝的官员们依旧在偷笑。 两位郡王没来。常朝就是一个过场,宗室本就是可来可不来的那一批人。 但他看到了赵允良的兄弟赵允初,这位据说是上朝狂魔,每一次常朝都不错过。 到了垂拱殿,肖青已经在了。 沈安见他的精神有些萎靡,就笑道:“肖待诏这是熬夜了?哎!年纪大了可要小心啊!比如说我吧,前晚我就睡了一个时辰,可第二天精神照样好的不得了,这就是年轻人的精神……” “啊……呃!” 身后一个哈欠声传来,哈欠打了一半就被沈安这话给膈应了。 人打哈欠的时候不能终止,否则会很难受。 而包拯的一个哈欠就这样被终止了,然后眼中流泪,想再打一个却没有了情绪,顿时怒火中烧。 沈安一看不对,就正色道:“包公,您的面色怎么看着比上个月年轻了呢?” 包拯最近沉迷于自家儿子的可爱中无法自拔,所以闻言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老脸,问道:“真的?” 沈安说道:“真的不能再真的,不信您问问肖待诏。” 肖青自诩清正,可此刻也只有笑着说对的份。 沈安的眼中多了笑意,正准备调侃他一番时,韩琦来了。 韩琦一来就带来了一股爽快的气氛。 “沈安你干的好啊!昨夜竟然有一个往日相熟的商人来求情,老夫哪里会理他,直接叫人轰走。” 他不掩饰自己的欣赏,说道:“一群商人自诩厉害,昨日据说还去樊楼庆贺,可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沈安,要不从武吧,你有这等心思,迟早会成为名将。” 包拯皱眉道:“从什么武?老夫看沈安这资质以后定然能成为一代名相。” “好大的口气!” 富弼等人来了,大家看向沈安的目光各有不同,但都有些晦暗。 张方平赞道:“少年不凡啊!吾辈老矣,当避他们一头地。” “哦!谁能当得起苏轼第二的美誉?” 赵祯来了。 ------------ 第71章 服不服  张方平说道:“陛下,去年欧阳修看了苏轼的文章,只说要避开道路,让他出一头地,臣近日见沈安和那些粮商鏖战,少年从容,忍不住就想起了苏轼。” 赵祯叹道:“大宋人才辈出,此大宋之幸,也是朕之大幸。” “沈安。” “臣在。” 赵祯的心情显得极好,问道:“那些商人可屈服了吗?” 沈安说道:“少数是屈服了,有的还有些侥幸吧。” “那该如何收尾?” 赵祯惬意的问道。 富弼谨慎的道:“陛下,就怕那些商人一下全抛了出去,到时候粮价过低……” 粮价过高过低都不是好事,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 文彦博微微低头,首相的尊严让他不肯就此事发表看法。 “沈安。” 赵祯随手就点了沈安提问。 沈安解释道:“陛下,商人逐利,所以臣断定他们不会,也不敢大量抛售粮食来打压粮价,那是自绝于陛下。” 赵祯点头,眼中多了些厉色。 那些商人真要这么做,那就是没把大宋和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那他还客气个什么。 “陛下,那些商人手中的粮食不少,臣建议回收他们手中的新粮。”沈安最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咦! 这个主意好啊! 连文彦博都忍不住微微点头赞许。 大家刚才都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都只想到了回收旧粮。沈安一提醒,才想起了这么操作的好处。 赵祯点头道:“他们手中的粮食太多,自然无法周转,那就这样吧,不过一事不烦二主,沈安,你去一趟。” 沈安嬉笑道:“陛下,臣今日本该休沐的。” 赵祯笑道:“你倒是会偷懒,快去快去。” 肖青的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今天也可以不用来,可一方面赵允良那边要消息,另一方面他也不甘心,所以就来看看风头。 沈安一走他就有些坐蜡了,跟着走?这里是朝堂,可不是你说走就走的地方。 可要是不走,他今天来做什么? 皇帝说他们可以三天轮值一天,但是并未说必须,这就是漏洞,就像是沈安,从前天开始已经连续三天进宫了。 可沈安那是有差事,你肖青有什么? 肖青有些坐蜡难堪,沈安却是神采飞扬的带着一群人出宫了。 邓世涛带着的十多名侍卫就紧紧的跟在后面,他向前几步说道:“沈待诏,我怎么觉着你走路像是……” “像是什么?” 邓世涛是宫中侍卫的小头目,在赵祯身边干活的人,沈安也就顺便套了个近乎。 “怎么像是那等衙内呢?” “你说的是纨绔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都存心和对方搞好关系,没多久就熟络了起来。 一行人到了卖粮的地方,大车都走了,一个妇人赶着一群鸡在空地上觅食落下的米粮,很是欢喜。 沈安站在边上,那妇人看了他身后的侍卫们一眼,却丝毫不惧。 没多久那些商人就来了。 “见过沈待诏。” 这些人面色苍白,看着可怜巴巴的。 可沈安知道这些可怜只是一种伪装,你真要以为他们是小白兔,那背后会被人笑死。 “服不服?” 沈安负手而立,淡淡的问道。 “服。” 商人们纷纷低头。 “大声些,服不服?” “服!” 商人们的喊声惊到了那群鸡,妇人就瞪了他们一眼。 沈安微微眯眼看着那群鸡,再问道:“下次可还敢吗?” “小人不敢。” 沈安微微一笑,说道:“陈粮你等自行售卖,这个朝中不管,你们卖十文钱一斗都不管。” “多谢沈待诏。” 沈安面露慈悲之色,叹道:“可你们手中的粮食太多了,我担心你们难以周转,所以,新粮都拿出来吧,朝中收购了,价钱……三十五文,可有意见?” “太低了,现在市价是四十文。” 一个商人不忿的说道,接着就有人跟着发牢骚。 “三十五文万万做不得啊!那会亏的血本无归。” “嗯!” 沈安的目光扫过说话的这几人,等声音消失后,他说道:“赏罚分明才是大宋的兴旺之道,操纵粮价,你等做的事流放都有余,莫非是觉着官家太过宽宏,想得寸进尺了吗?” “不敢!小人不敢!” 沈安冷笑道:“粮船明日抵京,谁敢抛售粮食,那就是自寻死路。若是你们觉着自家能存着那么多粮食也请便。” 商人们低头站在那里,有人抬头道:“沈待诏,难道就不能通融了吗?” 沈安摇摇头,然后说道:“钱是赚不完的,但你得要有命去花完它。所以福祸无门,惟人自招。” 他转身上马而去,商人们如蒙大赦。 虽然被搜刮了新粮,可好歹可以借着调运困难来拖一阵子。 逃过了一劫啊! 等他们发现那些侍卫们没走时,就有些傻眼了。 邓世涛喝道:“半日之内全部交割清楚,否则一律拿下!” 一群商人目瞪口呆,有人说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威胁利诱……亏了这么一大笔,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有人哀嚎道:“他把陈粮都卖给了我们,却低价收了新粮去填满仓库,来回倒手还有赚头,这生意还能这么做?” 今日的汴梁城中热闹非凡,大车队在那些粮商的仓库和官方的仓库之间不断来回,那些孩子一路跟着,看着他们把粮食不断搬运进去。 朝中怎么会从粮商的手中买粮食? 这个疑问还未消散,那些粮商就开始按照三十文的价钱销售陈粮。 “别挤,有很多!真的有很多啊!” 可谁会不挤? 虽然是汴梁人,可这等大降价的机会却极为难得,不趁机多买点存着,那是傻子。 而且陈粮也没什么不好,除了口感稍微差一些之外,吃下去还更顶饿一些。 于是百姓们蜂拥而至,满城都是背着粮袋的人,有的人家甚至是全家出动,大人孩子都在背粮食。 “据说有好些人在借钱买粮。” 一个商人听着这个消息,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悲愤的道:“苍天呐!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当天汴梁城中的粮商就倒下了好几个,据说有一个急怒攻心,就算是能救回来也会变成傻子。 ------------ 第72章 沈卞,你看到了吗?  上朝是件苦差事。 最苦的就是吃。沈安不喜欢宫中的饭菜,所以大多是自己带。 他左手拎着个小食盒,右手提溜着灯笼,站在皇城前叹息着:“都是白灯笼,那光白惨惨的,一群人围着皇城,怎么看都像是僵尸围城啊!” 这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什么是僵尸?” 沈安随口道:“就是人死了长绿毛,变成硬邦邦的尸骸,还能蹦跳的那种,很好玩。” 啪! 沈安放下食盒,捂头回身,身后的包拯怒道:“整日就琢磨这些鬼怪,成何体统!” 沈安指指左右,委屈的道:“您自己看看像不像。” 左右两侧都是官员,他们拎着灯笼站在城墙下,因为天黑,那脸上看着有些模糊和呆滞…… 包拯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 城门一开,群臣一拥而进。 “沈安,你走错地方了!” 有人还在拿这个取笑,包拯担心沈安年少气盛会骂人,就说道:“别人说了就说了,多说几次大家还能亲近些。” 谁说老包刻板不通人情? 这分明就是人精啊! 垂拱殿内,赵祯隐蔽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听着众人的禀告。 轮到包拯时,他把开封府昨日的情况简略交代了一下,最后提了个建议。 “陛下,早朝时辰早了些,百官到了皇城边天还黑着呢,能否让人在城头上点些灯笼?” “为何?” 赵祯觉得很奇怪,因为老包可是最见不得铺张浪费的,今儿莫不是睡昏头了? 包拯尴尬的道:“陛下,一群人拎着灯笼站在城下,看着有些古怪。” “是吗?” 他这么一说赵祯倒是有了兴趣,准备明早上去看看。 “沈安办事稳妥,诸卿看看该如何赏赐……” 但在此之前他得交代一下沈安的事。 正所谓赏罚分明才是兴旺之道,沈安立下了功劳,这个怎么赏赐? “陛下。” 沈安在肖青那嫉妒的眼神中出来说道:“陛下,臣承蒙陛下厚恩,骤然由白身一朝出仕,何其惶恐。平抑粮价只是小事,臣万万不敢以此居功,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祯抚须微微点头,心想此子虽然年少,但行事稳妥,且手腕高超,倒是有些名臣的苗子。 “你倒是谦逊,这是好事。不过朕记得你欠了一首诗吧……今日不可推卸,快快作来。” 皇帝一番话就错开了赏赐沈安的事,但却让文彦博等人的心中微凛。 官家这是看好沈安? 肖青嫉妒的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觉得沈安就是自己前世的对头,今生继续来坑自己。 但转念一想,他又暗自笑了。 这是沈安的机会,可作诗却不是想作就作的。但皇帝的钦命在此,你再用憋屎来搪塞试试。 包拯也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了。 品评一个人的学问,贴经墨义这些自然入不得这些重臣的法眼,唯有诗词和文章,这两样才是他们判定一个人才能的标准。 苏轼去年就是因为在科举时写了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引得欧阳修大加赞赏,甚至还衍生出了一个成语——出人头地。 沈安呢? 这厮好像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吧? 至于那两首诗,第一首戾气太重,早就被他们嗤之以鼻。而第二首咏梅的诗,却被人说成是暮气太重。 沈安笑嘻嘻的道:“陛下,臣年少,缺乏急智,不过倒是得了没头没尾的几句诗。” 赵祯心情大好,说道:“快说快说,不然朕就让你每日都去常朝。” 这个惩罚很给力,大家都不禁笑了。 沈安闻言不禁面如土色,真要让他每天都去常朝那边蹲守,那真是生不如死啊! 所以他赶紧说道:“臣有了。” 他微微皱眉,看着就像是个老学究,可实际上却是在不自觉的装老中医。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个有些直白,而且没啥寓意,不过胜在贴切。 沈安可不正是朝为田舍郎吗,然后被皇帝骤然简拔到了身边。 赵祯微微一笑,觉得很是惬意。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 沈安行走在宫中,觉得那些目光好像有些异样。 他不知道自己那四句诗已经传遍了朝中,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何等的荣耀。 而后赵祯更是令人把这首诗传了出去,很是隆重。 “你已经站稳了脚跟,此后不犯错的话,兴许能一窥政事堂。不过你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科举,没有在东华门外唱名的都算不得正经官员,所以老夫当时让你去科举……哎,罢了,沈卞在前,你却不好去了。” 包拯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颗明珠在渐渐被拂去灰尘,露出了些许光亮。 可这颗明珠要想大放光彩,还得要继续努力。 “你需要比别人更勤奋,立下更多的功劳才行……” 沈安知道这个,所以他今天才会表达了自己的谦逊。 如果把朝中的群臣比喻成名牌大学的硕士,那么沈安就是一个小学才毕业的孩子。 “你贸然闯入了朝堂之上,立身于天子之侧,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否则今日之荣耀,就会变成明日之灾祸……” 沈安回身,然后躬身致谢。 包拯含笑道:“以前大家看你还是个幸臣,但平抑粮价之事后,你就算是融入进来了,剩下的还得要看你自己的作为,好好干。” 他拍拍沈安的肩膀,然后独自出宫。 沈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包公,您有铡刀吗?” 包拯摇摇头。 沈安失笑道:“我这是疯了。” 没有什么狗头铡,但却有一个活生生的老包。 他仰头看着蓝天,觉得胸口处无限宽广。 “爽!” 下衙后,才出皇城,沈安就看到了赵仲鍼。 “恭喜恭喜。” 赵仲鍼笑呵呵的伸出手来,被沈安一巴掌打了回去。 “恭喜什么?” 赵仲鍼转身和他并肩而行,说道:“我翁翁说你如今算是站稳脚跟了,那肖青还算是幸臣,于是中午又喝多了,还高兴的跳舞……” 赵允让跳舞? 沈安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肯定太美。 赵仲鍼的脸上抽搐了一下,说道:“我爹爹都说自己看走眼了,说你是少年俊彦。” 回到家中,庄老实又带着一家子在恭迎。 “恭喜少爷扬名京城。” “恭喜哥哥……” 沈安看着这些家人,心中暖洋洋的。 他站稳了脚跟,就意味着沈家在汴梁生根了,以后会渐渐的枝叶繁茂,树大根深…… 沈卞,你看到了吗? ------------ 第73章 有信出墙  “沈安真的做官了?” 榆林巷里以前没有官员居住,自从沈安兄妹在这里安家之后,每天都能看到沈安骑马进出。 马匹在大宋属于紧缺物资,除去官员和官方人士之外,百姓想都别想。 又是三天一轮值,沈安和夕阳一起走进了榆林巷。 “只有官员……说是官家怕他们赶不上早朝,所以才给配马……” “那沈安他……” “前几日有人说什么……对了,说一个姓沈的少年做了官家的近臣,莫不是沈安?” 王俭站在门外,身边是阿珠。两人呆呆的看着沈安骑马缓缓而来。 少年天天闻鸡起舞,身体看着有些瘦弱,却不是虚弱,而是在抽条。 他的眉间多了从容和平静,目光扫过来,却没有什么情绪。 他竟然忽视了我们? 阿珠想起当初刚搬来时见到的沈安。 那时候他们兄妹就像是逃难般的来到了这里,住在那狭小的屋子里,关上门连光亮都没有。 那时候的阿珠甚至都不屑于和这等人做邻居,所以语出不逊。 如今少年穿着青衣而来,神采飞扬,恍如那清晨的阳光,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沈待诏,小人送羊肉来了。” 沈安才到家门口,那个匪号叫做赵无敌的屠户拎着半只羊飞奔而来。 “辛苦你了。” 沈安知道这人是专门等着自己下衙才来,就为了套个近乎。于是他就微微一笑,对出来的庄老实说道:“以后赵无敌送羊来时,记得给他碗茶水解渴。” 赵无敌堆笑道:“沈待诏说笑了,小人哪里当得起赵无敌啊!” 沈安对他笑了笑,说道:“当得起,说不定哪日我也取个一拳镇汴梁的匪号。” “哥哥!” “哎!” 果果出来了,沈安抛下杨无敌进了家。 杨无敌和庄老实交接了钱,然后感叹道:“沈待诏取个匪号都那么清新脱俗,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大宋的市井人物大多喜欢给自己取个匪号,比如说什么镇关西、赵无敌之类的,让人听了就知道是个好汉。 若是在以前,王俭肯定要讥讽沈安一番,说他这是上不得台面,和泼皮为伍最好。 可现在他只能木然的看着杨无敌拎着钱出去。 阿珠喃喃的道:“当初他们兄妹可是一无所有的,可怎么才几个月就变了呢?” 王俭的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些话不禁怒上心头,就喝道:“妇人家懂什么?滚进去!” 阿珠的心情更坏,就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懂?你自家踌躇满志的说要教贵人家的孩子,如今那孩子每日都往隔壁跑,你呢?天天在家坐吃山空……要不要脸!” 啪! 王俭一巴掌挥了出去,然后阿珠就捂着脸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当年若非是我爹爹帮衬,你哪有今天的日子,来啊!来啊!打死我,打死我你就再娶一个……” 沈家的大门关上了,挡住了外面的喧嚣,也挡住了外人窥视的目光。 巷子里一阵唏嘘,然后东家喊儿子,西家骂女儿,炊烟渐渐升起…… 沈家的炊烟也渺渺升起,沈安抱着果果在问今天的情况。 “……中午我吃了粥,粥里有……有菜,有肉肉……” 沈安含笑听着,随后庄老实来禀告了今天家里的事。 “郎君,家中采买米粮时,那些粮商都有些不自在,不过倒是没人敢胡乱涨价。” 沈安点点头道:“我和果果以后就吃两种,一是大米,二是麦粉,至于粟米,你们爱吃就买。” 大宋以南北为界,北边的主食是粟米和麦粉,而南方却是大米。 所谓的粟米就是小米,沈安不大吃得惯,果果还小,跟着他也渐渐的改了习惯。 人一旦习惯了某种主食,那几乎就是根深蒂固。 庄老实有些纳闷的道:“郎君,粟米养人!” 北边的人不吃粟米,这几乎和以后的华夏人不吃米饭去吃面包一样的古怪。 沈安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对还在嘀咕着哥哥许久都没做好吃的果果说道:“哥给你弄一个好吃的。” “好,哥哥最好。” 沈安洗手换衣服,然后去了厨房。 上好的肥肉焯水,然后切片。 “粟米发的不够,不过将就吧,多蒸一会儿。” “糖拌进去,盐也来一些,还有果脯……” “好,把肥肉片子弄进去,别挤在一块啊!” 稍后蒸汽升腾,果果就馋涎欲滴的在灶边守着。 大火蒸了一个时辰后,这道菜就得了。 黄色的粟米看着油光锃亮的,果脯散落在其间,诱人之极;下面还有一片肥肉从粟米里冒了点头,沈安夹了起来,然后送进嘴里。 软、糯、入口即化。甜为主,但带着一丝咸味,更让人牵挂…… 粟米吸饱了油水,加上果脯的香味,和软糯的肥肉合在一起,那味道…… 沈安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享受顶级美食,果果再也忍不住了,就伸筷在碗里搜寻,费劲的扒拉了一片肥肉进碗里。 “好吃!” 一碗另类扣肉被两兄妹吃了个干净,其它的菜倒是被冷落了。 吃完饭略微歇息一会儿,兄妹俩开始在院子里散步。 “哥哥,花花今天欺负咩咩,咩咩好可怜……” “哥哥,周都督早上跑摔了,还哭……” 夜色渐渐降临,正堂边上挂了一个灯笼,光线微暗。 沈安听着妹妹的嘀咕,心中渐渐平静。 近来朝中渐渐多了暗涌,所有的暗流都指向了文彦博。 三年首相了,文彦博却不肯主动滚蛋,那么自然有人会让他滚蛋。 沈安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富弼的事,如果有的话,那他觉得自己以后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噗!” 沈安正好牵着妹妹转身,外面突然有东西被扔了进来,落在地上发出了噗的一声。 沈安瞬间就抱起果果往后跑,若非是想起此刻没有炸药,他肯定要来个卧倒。 “郎君闪开,看我的!” 姚链得意洋洋的冲了出去,可外面哪还有人。 他一直想好好的表现一番,但机会往往失之交臂,让人遗憾。 他骂骂咧咧的回来,然后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郎君,是个包袱,好重……难道是铜钱?” 沈安把果果交给陈大娘带去后院,然后走了过去。 “是砖头,晦气!咦!郎君,有封书信……” ------------ 第74章 龙马……  沈安走到灯笼下面,然后把信封踢给姚链。 “别直接触摸。” 沈安担心上面有毒药,于是姚链也被弄的紧张兮兮的。 等他把信纸勾出来后,沈安就举着灯笼蹲下来。 ——某深知待诏与文相多有恩怨…… 沈安心中一紧,提着的灯笼就落在了地上。 火焰一下就窜了起来,随即信纸被点燃,那些字渐渐焦黄燃烧。 姚链有些懵,“郎君,这……没了啊!” 沈安也傻眼了,他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内容,就冲着外面喊道:“落水里了,再弄一份来!” 赶来的庄老实问清了情况,就负手转了一圈,一脸老谋深算的道:“郎君,这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呢!咱可不能上套。至于烧了……他们肯定不敢再送来,就怕……” 噗! 庄老实缓缓回身,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个包袱,觉得这世界真是疯了。 “他们这是疯了?” “他们没疯。” 沈安冲着外面喊道:“多谢了。” 姚链去取了信回来,这次沈安就站在屋檐下看。 ——某深知待诏与文相多有恩怨…… 这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哪怕丢掉一份也还有另一份。 ——黄河现河图,河北都转运使李参阴使心腹献于文彦博…… 啪! 沈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看着夜空说道:“竟然有这等东西?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他突然问道:“知道龙马什么样吗?” “龙马?” 庄老实哪怕是识文断字,但却觉得有些生僻。 他想了想,说道:“郎君,好像是驮了什么东西的吧?” “没错。” 沈安回书房一阵寻摸查找,然后才知道什么叫做龙马。 马身龙鳞…… 龙这种生物据说很荡漾,而且生冷不忌,更是能跨越种族。 和猪交配就生象,和马交配就是龙马…… “老文啊!你竟然弄这个?” 出了书房,庄老实一直在外面守着,见他出来就说道:“郎君,此事不可为啊!弄不好就是雷霆震怒。” 沈安把信收好,说道:“整日在官家的身边厮混也无趣,若是能趁此机会换个地方也不错。” 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在那里听政,换个地方可能会更自在些。 可这有些冒险啊! …… 大宋的早朝除去垂拱殿那处之外,都是在用仪仗和百官阵列来彰显皇家的威严。 沈安照例对‘僵尸们’表示了不屑,然后等宫门开时,就跟着去了垂拱殿。 肖青今天看着很精神,特别精神。 他疾步走到沈安的身边,低声微笑道:“听闻沈待诏家中昨夜又遭贼了?” “肖待诏这是……” 沈安侧脸看着他,前方的宰辅们听到动静就纷纷回头。 肖青微笑道:“同僚之间的关心罢了,只是你家产丰厚,容易引起那些贼人的关注,我劝你多去庙里施舍些,好歹也是祈福……” 在沈安的注视下,肖青最后讪讪的道:“我一番好心,你……” “你在嫉妒我!” 沈安笃定的道。 肖青冷笑道:“我嫉妒你什么?你不学无术,整日就想和武人搅合在一起,我嫉妒你什么?” 在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这话有些挑拨的嫌疑。 沈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道:“你就嫉妒我比你有钱,更嫉妒我比你有才,还嫉妒我比你英俊潇洒。你说你平日就站在我的边上,这整日妒火中烧的还能活下来,某深感佩服,失敬失敬……” 肖青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他看向了前方的宰辅们,说道:“我自束发受教以来,每日读书不辍,你……你这是……” 他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因为宰辅们都微微摇头,显然更赞同沈安的话。 凭什么? 他想大喊一声,可却没这个胆子。 我读书多年,凭什么你们觉得他更有本事? 凭什么? 他看着沈安的背影悲愤不已。 若是没有皇帝此次的决定,华原郡王府只能在暗中使劲,可现在皇帝暧昧的把两家都拉到了台上来,这分明就是想看戏。 你们闹吧,使劲闹,闹的越厉害越好。 现在两家郡王府都在使劲,都希望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但他们目前最怕的就是皇帝突然生出一个儿子来,所以手段还算是温和。 而沈安和肖青就是他们各自推出来的先锋大将, 肖青原先踌躇满志,觉得一个小屁孩子哪能和自己抗衡,最多几次交锋就能让他从此偃旗息鼓,一蹶不振。 可现在是谁一蹶不振? 赵允良经常在敲打他,暗示若是输给汝南郡王府的话,他这个所谓的待诏就会成为笑话,顷刻间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凡做过官的人都有瘾,肖青自然不肯被打回原形。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振作精神,然后和沈安继续纠缠下去。 边上的内侍在看着他,眼神平淡。 可在肖青的眼中,这眼神分明就是讥讽。 他瞪了内侍一眼,内侍莫名其妙的看着左右,觉得自己真是无妄之灾。 等他们进了殿内后,赵祯已经就位了。 照例是议事,等议事结束后,赵祯揉揉眉心道:“天气方热,诸卿要留心身体,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报来。” 这是皇帝对宰辅的优待,宰辅们也理所当然,只是谢恩而已。 赵祯看看边上的两个‘木头待诏’,问道:“你二人三日一听政,可有所得?” 肖青认真的道:“陛下,臣后学末进,得以听政于此,此乃陛下的隆恩……” 先拍个马屁再说,这是肖青最近学会的一招。 “大宋之大,各处事务如线头缠扰,这些都在此一一被解开。看似简单,可臣每每觉得如履薄冰,可见陛下和诸位相公的肩头沉重……” 这话中规中矩,虽然不出彩,但这里是大宋的神经中枢,要的是稳重。 赵祯微微点头,看向了沈安。 沈安走到中间,一脸正色的说道:“陛下,臣所得甚多,但今日却无法一一细说……” 肖青心中嗤笑,觉得沈安真的是在作死。 皇帝让你谈谈最近的工作感想,你却说自己没法细说…… 果然,赵祯面露不悦之色,眉心微皱。 文彦博说道:“在陛下的身边为官,首要是稳重。切不可轻浮。” 肖青只觉得一股子清凉从胸口散发开来,浑身舒泰。 我就说他轻浮没人信,这次可是文彦博说的啊!谁能反驳。 你沈安反驳一个试试? 沈安没反驳,他伸手摸进了自己的胸口里,肖青下意识的喊道:“保护陛下!” 沈安缓缓摸出了一封信,门外的侍卫正好进来。 赵祯摆摆手,问道:“谁的书信?” 沈安敢在朝堂上拿出来的书信,铁定不简单。 沈安看了文彦博一眼,说道:“昨夜有人把这书信扔进了臣家,臣……看了,没有署名。” “写了些什么?” “文相……你最近可收到了什么龙马交配……哦不,是河图。” 刚才还在说沈安轻浮的文彦博瞬间呆住了。 ------------ 第7 5章 老文要完蛋了  沈安的话一出口,殿内的君臣们都呆若木鸡。 那可是河图啊! 啥是河图? 河图就是远古圣人才能得到的祥瑞。 话说伏羲某日站在黄河边上看漩涡,看一看的那漩涡里竟然钻出来一匹龙马…… 龙马的身上有玄奥的让人看了懵逼的图案,但圣人就是圣人,一下就感悟了大道,从此走上了…… 这个有些修真的味道,错了。 实则是圣人看了这些图案之后,就参悟出了八卦。 这可不是后世那些家长里短的八卦,而是华夏传承许久的那个八卦。 这玩意儿也就是圣人才能有,可如今的大宋谁是圣人? 众人都看了一眼皇帝,这位才是圣人啊! 你文彦博居然那么大胆? 不对! 富弼突然觉得不对,而文彦博已经出来请罪了。 “陛下,臣从未收到过什么河图,但人言可畏,臣请外放……” 这是以退为进,皇帝多半会挽留,然后他再收拾沈安。 是的,老文认为这就是沈安弄的鬼。 河图啊!这玩意儿不造反你拿来干什么? 老夫和你有啥深仇大恨?你竟然使出这等绝户计来对付我。 信被陈忠珩收了上去,赵祯看了看,眉间不见喜怒,淡淡的道:“此事大谬,荒唐!荒唐!” 肖青在边上差点肚子都要笑抽筋了。 你竟然敢对文彦博出手……你想咋死? 赵祯也觉得不大对,他是觉得老文该准备下课了,换一个人上来,可也不能用这等手段吧? 于是他的目光不善,盯住了沈安。 “谁扔的?” 这语气好似已经确定了沈安的嫌疑人身份,而且看周围的宰辅们,个个都是一脸厌恶的模样。 沈安,你这是自绝于…… “陛下,这真是臣昨晚收到的啊!” 沈安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可他看了一眼文彦博那冰冷的表情后,就知道这事儿恐怕不简单。 这种时候千万别当炮灰啊! 沈安想了想,说道:“臣只是个待诏,说句不该的,文相要是倒霉了,那和我也没关系不是。陛下,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臣万万是不会做的。” 文彦博厌恶的道:“那封信为何别人不给,偏生给你了?” 老文的对头不少,但这封信为何不给他们? 这个疑问和假设成立! 而且你沈安得了这封信为何会交上来? 这是沈安第一次尝试掺和朝政,结果不怎么好。 赵祯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少年有些搅屎棍的雏形,就淡淡的道:“沈安……少年不可太闲,你以后可一日来此,一日去和赵仲鍼读书。” 救命啊! 沈安觉得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被赵祯给看穿了,然后被他轻松的破解,并且还丢给了自己一个苦差事。 赵仲鍼无所谓,可赵允让是个老流氓啊! 众人告退,文彦博看了沈安一眼,心中那股子郁气渐渐升腾。 富弼也觉得沈安做的过分了,就低声道:“该教训一下才好。” 肖青再也抑制不住对手彻底完蛋的喜悦,那笑容几乎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得意而舒畅。 他们还没走到大门处,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走来。 “陛下,陛下。” 赵祯刚准备从后面走了,闻言问道:“何事?” 内侍双手端着一份奏疏,低头道:“陛下,盐铁副使郭申锡有奏疏……” 郭申锡被派去视察黄河,此刻来奏疏,难道是黄河又出事了? 汴梁前方就是黄河,这些年汴梁可没少遭灾,所以大家一听就止步回身。 赵祯接过奏章,低头仔细看去。 大家都在门内等着,渐渐的,赵祯的面色越发的冷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宰辅们的脸上转了一下,平静的道:“郭申锡弹劾河北都转运使李参……阴遣人送了河图……进京……” 文彦博瞬间就转身看向了沈安。 那目光中全是愧疚。 老夫错怪你了。 沈安却在悲愤着:早点啊!我想去新衙门,可皇帝都说了让我去教那小子读书,咋去? 赵祯看了过来,忽略了沈安的不忿。 文彦博突然觉得浑身都在松软着,他向前而去,直至帝王前方,躬身道:“陛下,这是污蔑……” 赵祯的目光在看着虚空之前,甚至还看了沈安一眼。 “文卿……” 这声音很坚定。 文彦博看了一眼前方,然后撩起袍子跪了下去。 “陛下,臣……万万不敢如此……” 沈安在看着这一切,他甚至还看了富弼等人的反应。 气氛有些紧张。 富弼的脸上全是惶然,好像郭申锡弹劾的是自己。 张方平木然的看着地面,仿佛那里刻画着河图的图像,蕴藏着天地之大道。 曾公亮在看着笏板,那上面却空无一字。 包拯不知道该怎么去干涉这个事,他觉得沈安点燃了一根大爆竹…… 嘭! 一家伙炸死了好多人。 …… 不关我的事啊! 沈安回到了自己的值房,隔壁的肖青在不停的放屁,仿佛是在得意着什么。 他肯定会得意,因为沈安捅了马蜂窝,不管文彦博的未来如何,这次应该是官场地震了。 连续放了好几个屁之后,肖青的兴奋情绪缓缓回落。 他走到了隔板边上,把耳朵贴上去,可惜听了半晌,隔壁的沈安啥动静都没有。 他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开始踱步。 这一次他踱步了很久,直至下衙。 下衙了,沈安回身关门,就看到隔壁人影一闪,肖青就一溜烟跑了。 “这人……有病?” 沈安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锁好门后就慢悠悠的出宫。 他慢慢走到了宣德门的左侧,然后就看到了一队文官站在那里,神色肃穆。 “那谁啊?” 沈安的问题并未得到回答。 门外的文官突然跪在了地上,身后的人都跟随着。 外面的百姓在围观,但无人嬉笑。 那个文官抬头,大声喊道:“臣弹劾文彦博……” 守门的军士木然看着,并不干涉。、 这文官大声的喊道:“贵妃张氏之父曾是文彦博家中的食客,两人宫里宫外相互勾结,几欲陷江山于危难之中……” 卧槽! 这是疯狗啊! 沈安出门就上马,然后一溜烟回家。 所谓贵妃张氏,就是仁宗赵祯的心头肉,死后被追封为温成皇后。 但是很遗憾,文人们不认同这个皇后的追封,所以还是称呼她为贵妃。 老文要完蛋了啊! 沈安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忧愁,等到家见到赵仲鍼正在看着曾二梅做扣肉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啪! ------------ 第76章 我一板砖  赵仲鍼很喜欢吃这个扣肉,甚至还和果果争夺了起来。 沈安没有胃口,看着他们在抢夺扣肉,突然问道:“你想学什么?” 赵仲鍼在吃着扣肉,油脂从嘴角溢出。他呆了一下,然后刨了一口饭,才满足的说道:“我不知道。” 上有赵允良和赵宗实,边上还有沈安,赵仲鍼现在很幸福,每天都在挂念着美食。 好吧,这孩子现在真的很幸福。 沈安觉得这幸福起码有一半自己带给他的。 他缓缓起身出去,看着周都督在院子里和花花疯跑。 老文要倒霉了。 可他倒霉关我屁事啊! 沈安很惆怅的想着明天要去汝南郡王府的事。 大门被扣响,沈安没见到人,却迎了过去。 开门后,来者果然是文彦博。 “老夫今日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文彦博只是道歉了一下,然后就单刀直入:“是谁?” 沈安一脸诚恳的道:“我真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傻乎乎的把那封信递上去……” 文彦博微微点头,沈安补刀道:“那对我没半分好处。” 老文,你就去和对手厮杀吧,越激烈越好。 “送信人可有痕迹吗?” 文彦博的声音很轻柔,但沈安坚信他此刻正在酝酿怒火。 “没有,就是裹着砖头扔进来的。” 沈安的表情真的很诚恳。 文彦博仔细看着,甚至还释放了一下气息。 “真的?” “十足真金。” 沈安知道老文这是要发狂了,此刻谁给他挖坑,那么以后就是不死不休。 文彦博突然拱手道:“老夫今日得罪了。” 老文前脚才走,陈忠珩就来了。 “你妹妹呢?” 若非相信陈忠珩已经被彻底割干净了,沈安非得要把他弄个半死不可。 “我妹妹睡了。” 陈忠珩点头道:“小孩子要多睡,你这个哥哥做的极好……” “花花……” 陈忠珩还没说完,果果就跑了过来,随后花花也来了。 “见过……见过……” 果果微微歪着头,却忘记了陈忠珩。 “咳咳!去玩吧。” 在陈忠珩的满脸黑线下,沈安干笑着哄走了果果。 陈忠珩悻悻的道:“那事真的没有人?” “真没人。” 沈安没想到皇帝的反应竟然那么大。 这是啥意思?这是要准备把文彦博给煮了? 老文…… 陈忠珩看到沈安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就没好气的道:“此事牵涉甚大,你莫要隐瞒什么,否则果果就给我养吧。” 这个死太监,竟然敢威胁人。 沈安突然捂着脑门道:“我怎么有些头晕呢……” 陈忠珩冷笑道:“你晚了一步,肖青已经请了病休。” 啥? 沈安怒道:“他先前跑的比我还快,我才关好门,回头就不见人影了。这是欺君之罪,要弄死他!” 陈忠珩摇摇头道:“他只是过客,而且明后日他不当值,说是请病休,实则只是想代表华原郡王表态……他们不干涉朝政。” 啪! 沈安一拍手,无辜的道:“我也不干涉啊!” “你已经干涉了。” 陈忠珩笑的很是幸灾乐祸,沈安打赌他是在嫉妒自己有个妹妹…… 沈安把他送到门外,正准备回身时,陈忠珩突然说道:“差点忘了……那个,陛下让你这几日都去上朝。” 什么? 沈安只觉得天旋地转…… 没法活了啊! …… 第二天凌晨,沈安磨磨蹭蹭的洗漱完毕,却没胃口吃东西。 他去隔壁看了还在睡的果果,出来叮嘱道:“这两天要小心外人。” 庄老实也感受到了那股子气氛,他恶狠狠的道:“郎君放心,谁敢再来扔东西,小人打断他的腿。” 沈安出了榆林巷,还带上了那块裹着书信来的板砖,准备拿给陈忠珩去寻找证据。 汴河横穿汴梁城,河水悠悠,两岸密布着店铺。 汴梁城在渐渐苏醒,那些店铺灯火通明,掌柜在呵斥着懒惰的伙计,转过头伙计又在打盹。 “老乞婆,赶紧滚蛋吧!” 左边一个店铺里一阵叫骂,接着一个老妇人被赶了出来。 “滚!” 一个男子走出了店铺,厌恶的冲着地上吐了口痰。 “郎君,这是做典当的周青。” “我的钗子,我的钗子……” 老妇人趴在地上寻找着,最后只找到了一截断掉的玉钗。 边上的商人一阵唏嘘,原来这老妇人是来寻亲的,只是她儿子犯事被关押,大概还得有半个月才能出来。 一个老妇人在这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亲无故就是最大的绝望。 “滚!” 老妇人大概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就拿自家的玉钗来典当,结果玉质不好,周青这里压价太狠,她就哀求了一下,却被赶了出来。 周青大抵是泼皮一类的人物,所以喝骂之后就顾盼自雄的看着左右,“看个屁啊看!” 呯! 周青捂着后脑缓缓转身,就见身后一个少年正提着一块砖头。 他把手收回来,看着上面的鲜血,就喊道:“杀人了!” “你的头很硬。” 沈安很认真的再次挥动砖头。 呯! 周青额头中招,他指着沈安,摇摇晃晃的退后几步,然后缓缓软倒在地上。 “杀人了!” 周围一阵慌乱,顷刻间大家都是该干嘛干嘛的状态。 沈安过去扶起老妇人,见她拿着半截断掉的玉钗在嚎哭,就说道:“老人家,你儿子叫啥?” 老妇人只是嚎哭,断断续续的追问了几次,才说了儿子的名字,却是小名。 “官人来了。” 军巡铺的军士飞快赶来,沈安起身道:“那个啥……人没死,但也不轻省,可要把我关进去?” “沈郎君……不,是沈待诏。” 军士中有人认出了沈安,等看到他扶着那个老妇人时,就说道:“沈郎君这是路见不平啊!来人,把周青弄走。玛德!这些泼皮整日就不干好事,连老人都打,这次非得让他脱一层皮……” 这样也行? 沈安直接傻眼了。他本想被弄进开封府府衙里,等老包下朝后再处置,这样也能完美的避过那场大战。 可没想到这些军士竟然‘趋炎附势’,直接拿下了被板砖撂倒的周青。 他只得让姚链扶着老妇人去开封府找人。 “叫人安置好,晚些送钱给她,好歹在见到她儿子之前不能衣食无着。” 沈安交代的很细心,临走时老妇人双膝一软,幸而姚链眼疾手快扶住了。 “老人家千万别这样,会折我的寿。” 沈安独自上马进宫,心情却渐渐的好了起来,而且觉得心中的那些担忧都消散了。 他想起了前世有人说行善积德虽不敢说有来世福报,但能让你身上那些不好的气息渐渐消散。 ------------ 关于北宋的文官  有书友对我笔下的北宋文官有些不解,在此我也说说,就拿此次倒文事件当例子来说。 文彦博做首相三年了,按照潜规则必须要自己滚蛋。 但他没有,贪恋权势的老文在装傻。 可首相只有一个啊! 你老文走了,大家按部就班的就能升职,多美的事。 可老文就不走,装疯卖傻……这位所谓的北宋名臣,为了多当几天首相,就引发了嘉祐三年官场大震动,导致许多人倒霉,许多人换了地方。 包拯,这位包青天,他和文彦博的关系……一言难尽,明天的章节里会有描述,但万万不是大家从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 至于富弼在河图事件里究竟有没有干什么,这个不敢揣测,但是官场如沙场…… 最后就是河图事件,这是嘉祐三年发生的史实,并非是爵士杜撰。 咱们首先来了解一下河图。 河图:圣人伏羲在黄河边‘悟道’,结果黄河那个著名的漩涡里钻出一头龙马,身上有玄奥的图案——这就是河图,伏羲据此参悟出了八卦。 老文贪恋权势装傻,于是那些人就蠢蠢欲动了,正在巡视黄河堤防的郭申锡弹劾李参弄到了河图,然后使人进京献给了文彦博。 这是杀头的罪名,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潜规则:你不滚蛋,那我们来让你灰头土脸。 然后就是一场弹劾大战,这也是嘉祐三年官场大地震的起因,许多人的官职变动。 但郭申锡的奏疏来了之后,文彦博就知道了来龙去脉:这事儿和沈安没关系,沈安先捅了一下子,反而让他有了准备,没有被郭申锡打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张贵妃,那是赵祯的心头肉,可惜死好几年了。赵祯为她破例,死后追封温成皇后,但文官们大抵是不认的。 张贵妃的父亲原先和文彦博相识,这个也是史实。文彦博和张贵妃有些互相照顾的那种默契,送礼什么的,文彦博希望借助宠妃之力拜相……这个同样是史实,文官们就在此次争斗中用来弹劾他。 这几章只是按照史实展示一下北宋文官们的尿性,后面的事大家就自然而然的能接受了。否则不少书友真以为北宋的官员都是正人君子……那我后面写的内容大家就会有些误解。 ------------ 第77章 挖坑,斗殴  等到了皇城前,沈安一阵寻摸找到了包拯,开口就是威胁:“我说包公,您那开封府差点就闹出人命了。” 包拯一头雾水的道:“什么人命?” 沈安把老妇人的事说了,最后恳切的道:“我把周青打的头破血流,你把我弄进去关两天吧,只是记得去我家告诉果果,就说是官家派我出去办事了。” “有侠气,算你不错。若是你随便寻个由头去闹事,那老夫当真会拿下你。” 老包的话让沈安彻底死心了。 他四处寻找,最后在右边找到了文彦博。 老文看着没啥异样,只是身边有些冷清。和往日的众星拱月相比,现在的他就像是条落水狗。 “别去!” 老包拉晚了一步,沈安已经走了过去。 “文相劳苦功高,这必然是小人作祟,我沈安却是不信的。” 沈安的声音很大,包拯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心想这小子竟然又坑了文彦博一把。 文彦博显然也没想到,所以楞了一下,最后干巴巴的点点头。 这人……此刻他来力挺,传出去会是啥意思? 传出去大家肯定都会以为你文彦博在搞串联,否则沈安这等对头怎么会为你说话? 文彦博的呼吸急促了一阵子,只觉得胸口发闷。 你这是在火上浇油,实力坑人啊! 沈安大摇大摆的回来,一脸有本事你们就弹劾我吧的嚣张模样。 大门打开,众人缓缓入内。 去常朝那边的官员都站在文德殿边上,看着往前去的那些人,恨不能马上被召见,然后旁观这场大战。 垂拱殿内,今日的赵祯看着多了些精神。 他知道今天要开战了,而且这场大战会持续很久,精神不好可挺不住。 重臣们入内,随后外面有人进来。 “陛下,御史有奏。” “陛下,御史有奏。” “……” 肖青不在,沈安孤零零的站在边上,听着陈忠珩在大声的念着奏疏。 “……文彦博谄媚后宫,广交党羽,朝中要害无不受其侵蚀。就连陛下的身边也有奸邪被他笼络,竟然当众为之鼓吹……” 皇帝的身边人? 沈安看了看,却发现只有自己离皇帝近一些。 “……陛下,臣弹劾包拯……包拯与文彦博乃世交……” 沈安还没弄清前面的指控,就同情的看向了包拯。 随着御史的‘揭露’,沈安才知道老包竟然是文彦博的死党…… 这个……也是啊!叫花子都有几个朋友,海瑞那等人只是活在传说中吧。 包拯出班请罪,却不辩驳。 文彦博依旧站着,身后的富弼等人神色沉痛。 老文,你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沈安觉得这些人应当是想看到文彦博滚蛋的,否则他们哪来升官的机会。 我就看戏吧。 沈安有些神游物外的站在那里发呆,实则是在想着今晚该吃些什么。 火锅?昨天就吃过了,换个口味。 要不就吃鱼生吧。 樊楼有一家酒楼的鱼生切的薄如蝉翼,蘸上调制好的芥末酱,一股子火辣就直冲脑门,那滋味…… 爽啊! “咳咳!” 可惜没有酱油啊!要是再整点酱油就更好了。 “沈安!” “啥?” 沈安的思绪已经飘飞到要不要做酱油来发财那边去了,被这一声怒吼惊了一下。 殿内已经多了几个御史,这也算是破坏了规矩,可却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此事的重要性。 一个御史正在大声的念着:“……待诏沈安对文彦博极尽谄媚之能事,丑态毕露……” 啥? “我谄媚文彦博?” 沈安觉得这货怕是脑残了吧。 谁不知道哥和文彦博不对付,你这信口雌黄…… “……这等佞臣如何能立身于陛下身侧,臣请驱逐沈安……” 御史越说越兴奋,口沫横飞间,就看到一个身影闪动了一下,接着就是一个拳头。 呯! 沈安一拳打的御史一个踉跄,随即就开始追杀。 “住手!” 御史捂着眼睛在奔逃,富弼在怒吼,韩琦在目瞪口呆…… 大殿内乱套了。 赵祯拍着大腿喊道:“还不快快住手……咳咳咳咳!” 最后还是老包挡在了沈安的追杀路线上,这才阻止了这场大概会青史留名的朝堂斗殴。 沈安被韩琦从身后给抱住了,他挣扎着说道:“陛下,这是污蔑,无耻的污蔑,臣和他不共戴天,臣要……” “放开他。” 赵祯神色肃然,大抵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动手打人,所以很是愤怒。 “继续。” 然后他竟然没有发作,而是让大家继续,可见这场不见血的大战是多么的重要。 于是弹劾继续,并且出现了反方辩手,开始攻击弹劾的一方。 战火弥漫着,沈安却在想着怎么脱离皇宫。 因为他听说待诏有很大的几率会一直在皇帝的身边往上爬,然后会负责许多文字工作。 可要他写文章拟圣旨,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趁着还没露馅的机会赶紧跑路吧,随便去外面弄个官做,然后慢慢的往上爬。 他在憧憬着未来的日子,就听到一声叹息。 “陛下,臣请告退……” 文彦博出招了,这是按照规矩,宰相被弹劾后,要主动闭门思过,等待君王的决断。 这只是接触战,随后百官都会站队,不站队的就会被边缘化。 沈安现在才理解了为何北宋的宰辅,特别是首相都干不长的原因了。 最大的原因就是权力。 首相的权利太大了,所以一旦干的时间长了,不但皇帝会担心,百官也会担心。 当然,百官想动手还有一个原因:马丹,凭什么你能在上面风光那么久?赶紧滚吧。 沈安觉得自己琢磨到了百官官袍下面的小,就得意的笑了笑。 赵祯看到了这笑容,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文卿做事谨慎稳妥,朕是相信的。” 这是套路吧? 沈安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招。 他正在想着怎么把这些套路化为己用,赵祯就下决定了。 “包卿。” 包拯心中苦涩的出班,觉得这个权知开封府的官自己怕是做不下去了。 “此事既然发生了,朕这里该给文相一个交代,就着你去调查。” 包拯应命回班,他知道自己要换岗了。 但是皇帝让他去查,这就是一个用人不疑的意思,他必须要感恩。 赵祯的目光转动,最后看向了沈安。 “沈安。” 沈安心中一喜,出班待命。 赵祯淡淡的道:“你去跟着包卿好生学学。” 沈安瞬间懵了。这就是惩罚,惩罚他先前殴打御史的罪过。 “诸卿各自回去吧。” 赵祯看来精神不错,他微微一笑,说道:“沈安留下。” 沈安下意识的道:“陛下,留身独对……这个不是宰辅的事吗!” 赵祯皱眉道:“你小小的待诏,也谈什么留身独对?” 气氛轻松了些,韩琦也乐了,说道:“我等都不敢留身独对,陛下这是要教导你一番,你且好生听令吧。” 可若是换一个人被留下来,比如说宰辅中的一个,那么现在大家的目光都能在他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宰辅重臣最忌讳的就是单独和皇帝见面说事,会引发同僚们的反弹。而沈安这等小喽啰反而没关系。 一阵哄笑后,群臣告退,仿佛刚才的争斗只是幻影。 ------------ 第78章 这一切只是巧合  延和殿内,赵祯在踱步,从容不迫。 看来那些臣子的内斗并未让他感到烦恼,先前的态度更多的是一种表态而已。 老文呐!你这都干三年了,是不是该换个岗位歇息几年啊! 可文彦博看样子在装糊涂,还想再混几年。 这就是权利的诱惑,但是和此刻的沈安没关系,因为就像是赵祯说的那样,你一个小小的待诏,想的太多了。 赵祯意态闲适的散步,突然问道:“你想去外面任职?” 沈安正在想着老文多久下课,闻言下意识的道:“是啊……” 赵祯的呼吸急促,指着沈安想发怒,看那模样分明就是要脑溢血的征兆。 “臣有罪。” 沈安躬身请罪,赵祯用手指点点他,然后继续踱步。 陈忠珩跟在后面,每次路过了沈安身边,他都轻哼一声。 活该,叫你睁眼说瞎话。 赵祯渐渐轻松起来,嘴角甚至还挂着微笑。 “你本可把那封信烧了,先前也无需装作为文彦博开脱的模样引来弹劾……” 他回身看着沈安,啧啧称奇的道:“你……你从开始就算到会有人弹劾你,然后趁机殴打御史……不但解气,还能让朕把你一脚踢出宫去。不错,有些城府了,只是却差的太远。” 沈安赧然道:“陛下,臣只是想做事而已。” 赵祯一脸赞同的道:“所以朕就让你和包拯去查查此事,这也是做事。” 沈安一脸的便秘,却不能抗议。 可那是件超级麻烦的事啊! 一旦弄不好,双方就会集体掉转枪口,把他和包拯轰成渣渣。 咦! 沈安突然觉得不对了。 皇帝为啥给老包小鞋穿? 难道是…… 他的想法一多,脸上的表情就多,赵祯微微皱眉,然后说道:“少天马行空,去吧。” 沈安告退,赵祯叹息一声,神色复杂。 陈忠珩察言观色道:“官家,沈安就是个没城府的,他那些举动谁都瞒不过。文彦博不过是想把水弄浑罢了,偏生方醒还以为自己的手段高超……臣……笑死了。” 赵祯幽幽叹道:“他倒是不遮掩,心思坦荡,否则我一脚就能把他踢到雄州去,哎!” 他在叹息着,陈忠珩不知道来由,只能干巴巴的说些事来打趣。 良久,就在他口干舌燥时,就听到赵祯幽幽的说道:“都六十了啊!” “老包坑人!” 沈安没法坐班了,得去找包拯会和。 他敢打赌,老包六十得了个儿子的事不知道刺激了多少权贵,而这群羡慕嫉妒恨中地位最高的,绝对就是赵祯。 朕每日努力耕耘,可不是生女儿,就是儿子生出来养不活,你包拯这是在赤果果的拉仇恨啊! 开封府府衙里,包拯正在大发雷霆。 “那杨七只是斗殴罢了,关了一个月还关着,这是觉得开封府的米粮来的容易吗?放出去,马上放出去。” 他看到沈安出现在门外,就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要好生和那老妇人说话,不可惊吓到她。” 自从有了儿子之后,老包的处事方法就软和了许多。 小吏出去了,沈安进来后,他马上又换了一副脸嘴,怒道:“都是你惹的祸事!” 这话说的是沈安自作聪明的去站队文彦博,然后被别人当做是突破口攻击了。 “那些御史都是疯狗,没我他们也会弹劾别人。我说包公,这事怎么查?难道咱们还得到黄河边上去找到那个漩涡,然后你一头栽下去,到底下去看看有没有龙马?” 包拯一巴掌呼过来,沈安却料敌先机的躲过去了。 “你别恼羞成怒啊!” 沈安赶紧分析道:“文彦博和你的关系好的不行,他现在要倒霉了,你肯定要沾光。你都六十多了,大不了致仕回家,可我才十多岁,大好年华啊!” 包拯突然笑了笑,让沈安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我说包公,这事咱们从长计议啊!” “没什么从长计议,老夫大概要换地方了。” 包拯冲外面喊道:“泡茶来。” 他的面色又变得沉郁起来,“所谓河图只是个由头,若是这等圣物随便就能出来,文彦博早就肝胆欲裂的告病了。而你呢……” “你这几下看似莽撞的作为,可却提前引发了乱斗,而咱们两人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盯着。” 沈安一脸无辜的道:“我本以为最多是一场暗斗罢了,谁知道文彦博恋栈不去,那些人更是疯狗般的撕咬,和我有啥关系。” 包拯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此事没法查,你可明白?” 沈安点点头,他当然明白,可皇帝的意思却不明朗,弄不好他们俩就会成为炮灰。 包拯打个哈欠道:“这些都是文彦博的事,罢了,老夫要打个盹,你也回家睡觉去。” 沈安一听就急了,皇帝的交代还在耳边,你老包竟然就要摆烂了,可我呢? 包拯拱手道:“老夫求求你,消停了。” 沈安很委屈的道:“我没惹事啊!” 包拯无奈的道:“从你进宫担任待诏开始,朝中就不断出事,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沈安回忆了一下,然后为之语塞。但他随即就找到了一个自我安慰的理由:这只是巧合,这一切仅仅是巧合而已。 出了开封府,隔壁就是御史台。 几个进出的御史看到了沈安,就呸了一口。 “佞臣!” 沈安没有愤怒,反而是乐了,问道:“你们在为谁做事?” 几个御史面色微变,然后赶紧进去。 沈安回到家就开始写奏疏,写好后就让姚链拿去汝南郡王府,让赵仲鍼找他祖父递进宫去。 既然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也该郡王府使劲了吧! 随后沈安上了奏疏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官场。 大家都知道他接了个苦差事,做也不是,不做更不是的苦差事,所以都在等着看笑话。 这奏疏是称病的吧,嗯,肯定是。 一阵幸灾乐祸后,宫中竟然把这份奏疏的内容爆了出来。 “啥?” 沈安的奏疏是密封的,就算是不密封,赵允让也得避嫌不看,所以他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郡王,沈安说那些弹劾文彦博的人,大多是有利害关系,谁接班首相,谁就是他们的头领。什么忠心耿耿,什么为国分忧,实则就是为了赶文彦博下台,然后他们好按部就班的一起升官罢了。” 卧槽! 赵允让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赵仲鍼急忙过去扶住了他, “那个小子,他害死老夫了!” 赵允让气急败坏的喊道:“备马备马!” 赵宗实闻讯赶来,急忙就劝道:“爹爹,您要去哪?坐马车吧……” 赵允让气得浑身打颤:“沈安那小子请为父为他递奏章,可那份奏章一出,这次弹劾文彦博的人全都傻眼了,富弼和韩琦肯定得吐血,你说他这么会得罪人,仲鍼以后咋办?” 赵宗实也目瞪口呆的傻眼了。 “他这就是特立独行啊!” 赵允让冷静了下来,说道:“是了,有沈卞在前,他的官途不会顺畅,也走不远。所以他必须要另辟蹊径,不站队,说话公允,这就是自成一派,那小子啊!他这是不相信老夫呢!” 赵仲鍼却不管这些,说道:“翁翁,要不我去问问吧。” ------------ 第79章 不小心坑了队友  “从今天开始,咱们家要低调,再低调。” 沈安知道自己的这份奏疏揭开了许多潜规则和遮羞布,把官场上的那些明争暗斗都摊开了。 这下两边都尴尬了吧? 那这事儿岂不是就缓和了? 我真是个天才啊! “哥哥!” 果果可不会管外面的纷争,只要哥哥不出门她就欢喜。 花花就像是个跟屁虫般的跟在果果的身边,最后面的竟然是那头小羊…… 小羊现在已经能很自在的到处游荡了,不过在被花花伏击过几次之后,它最喜欢的还是跟在小主人的身边,那样会更安全。 “又重了啊!” 沈安抱起妹妹,笑眯眯的逗弄着。 “哥哥,我们出门吧。” “不要,最近咱们不出门。” 沈安逗弄着妹妹,直至满面黑线的陈忠珩出现了。 “你这个……现在满城风雨,那些弹劾的奏疏一下都没了,官家在宫中都傻眼了。” 呃! 沈安发誓这个确实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外,他高估了那些人的脸皮厚度。 陈忠珩无奈的道:“富弼和韩琦都告病了,文彦博也告病了,张方平竟然说家有悍妻咆哮,他面目受创,不敢来见官家……你可知道官家现在看着空荡荡的垂拱殿是什么感受吗?” 呃! 每天都要进行的听政……黄了。 “可那奏疏不是宫中有意放出来的吗?” 沈安觉得这板子打不到自己的身上,要怪还得怪赵祯。 陈忠珩一脸沉痛的道:“是处置奏疏的内侍看到了,然后笑的不行,就散播了出去……” 沈安想象着赵祯看着空荡荡的垂拱殿的心情,估摸着一口老血在憋着。 他心中乐开了花,却正色道:“那官家岂不是少了麻烦?” “你就明知故问吧。” 陈忠珩板着脸道:“官家说了,这事既然没人管了,那就让沈安去管,让他去查,查不出来朕就收拾他。” 这次轮到沈安傻眼了。 皇帝这是在报复! 你把宰辅们全弄的告病在家,那剩下的事你来干,干不好你且小心。 沈安抑郁了。 可外面已经要爆炸了。 官场本就是潜规则横行的地方,大家觉得文彦博当了三年的首相,是时候该换人了。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嘛!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只是文彦博有些不想走。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多磨一两个月,文彦博还得乖乖的滚蛋。 可沈安的一份奏疏横空出世,这一切都被击碎了。 据说文彦博在家里仰天长叹,说沈安才是他文某人的知己。 而富弼据说在酗酒,喝的伶仃大醉,然后就打孩子玩。 最倒霉的就是此次弹劾文彦博的那些人,他们全都坐蜡了。 潜规则被打破,什么一心为公去弹劾人的立场都站不稳了。 这日子……特么的过不下去了啊! 外面无数人在发狂发愁,赵允让先是发狂,然后发愁,再然后就喝酒看女人跳舞,完全就是没事人的模样。 赵仲鍼得了清闲就说去找沈安,赵允让只是挥挥手,等他走后才叹道:“沈安这小子……心太急啊!也不知道他急个什么,十多岁就迫不及待的想出头,老夫想想自己十多岁那会儿……是了,老夫在宫中等着……等着啊!结果什么都没等到……” 老人的叹息久久不散…… 赵仲鍼冲出了郡王府,然后含笑看看左右,就往沈安家跑。 孩子总是不愿意被约束,他们身体里的力量每天都在生长,不发泄出来就觉得憋屈难受。 杨沫的伤还未完全好,但是为了不被赵仲鍼遗忘,他还是坚持着回归。 “小郎君,沈安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了,满朝百官都被他弄的灰头土脸的……” 赵仲鍼却觉得这样的人生才快意,等见到沈安后,他就说了自己在家里想的主意。 “你该去孟津,以前的河图是在那里出来的,你也去一趟……” “然后你也跟着去,去看看有没有龙马……” 沈安举手,赵仲鍼灵活的闪避着。 两人玩笑了一阵之后,外面就传来了消息。 “郎君,好些人在弹劾你,说你扰乱朝纲,殴打同僚,罪在不赦……” 庄老实觉得自家郎君这次要糟了。 “他们找不到我的罪名,又不敢再扯出文彦博的事来当由头,于是就想到了这个,果真是人才。” 消息络绎不绝…… 台谏发飙了,无数奏疏进宫,主题就一个:殴打御史,这可是大宋开国以来都没发生过的稀罕事,不处置了沈安,以后大家有样学样,这朝堂会不会变成菜市场? 这股风之大,连隔壁的王俭都得了消息,然后回家给阿珠说了,两口子顿时就喜翻了。 “哎呀!大宋开国这些年,从未见谁被那么多人弹劾过,这可是开天辟地了,好事啊!” “官人说的对,只是这样的人官家会怎么处置他呢?” “肯定是要丢官,而且以后再也别想踏入朝堂半步。” “那岂不就是说……成百姓了?” “没错,而且是个在朝中有无数仇人的百姓,这日子……” “这日子咋过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 沈安站在墙边,听着隔壁那两口子在说话。 “这一个逗哏,一个捧哏,你两口子咋不改行去说相声呢?” 隔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相声。 “这种人活着就是累赘……” 沈安摇摇头,身边的赵仲鍼一脸愁色的道:“要不……要不让我翁翁进宫劝劝吧。” 沈安没搭理他,只是又去写了一份奏疏。 “给你翁翁,请他代交上去。” 赵仲鍼苦着脸道:“你会不会坑我,我翁翁可是会打人的。” 沈安安慰道:“保证没坑你,若是坑了你,回头我做十六道新菜品给你吃。” 你是想吃新美食,还是想被自家祖父暴打一顿? 赵仲鍼就像是捧着一团火般的回到了郡王府,然后忐忑不安的去请见赵允让。 “爽!嘶嘶……用点力,好,快些……爽……” 听着里面的声音,赵仲鍼有些茫然。 这声音咋就那么不对呢? 等进去一看,赵允让躺在榻上,老家伙袒胸露乳的,一个女人在给他挠痒痒。 “奏疏?” 赵允让面无表情的接过来,赵仲鍼担心他会撕了奏疏,就说道:“翁翁,沈安……” “来人。” 赵允让叫了人来吩咐道:“马上弄进宫去。” 回过头他对赵仲鍼说道:“这年头就是要动静大,这朝堂之上死气沉沉的,动静大了官家欢喜啊!” 他觉得这份奏疏大抵就是前面一份的延续,沈安铁定是继续揭露那些伪君子的真面目。 稍后宫中‘又泄露了消息’,把奏疏的内容传出来了。 赵允让挠了痒痒,只觉得浑身舒泰,就打了个盹。 “郡王……” 一个近乎于惨叫的声音传来,赵允让睁开眼睛骂道:“老夫还没死,不必哭丧!” 一个仆役冲了进来,说道:“郡王,沈安的奏疏传出来了。” 赵允让微笑道:“说了啥?” 老家伙最喜欢看戏,看着那些人焦头烂额的就高兴。 “沈安说朝堂上乱哄哄的,要尽快厘淸文相一案,所以奏请官家派人去拿了当事的那两人来讯问……” 赵允让的眼珠子瞪了一下,呆呆的,然后捶打着床榻怒道:“那个不要脸的小子,他又坑了老夫……” ------------ 第80章 沈安,你好毒  文彦博在家‘养病’,这两日也无客人来访,尽显人未走茶已凉的萧瑟景象。 不过他的心情却不错。 多年的老仆笑着说了些趣事,最后转到了沈安的身上。 “阿郎,那沈安自以为得计,可却不知道阿郎你早就有了谋算,他那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文彦博慵懒的坐在窗户边看书,闻言微微抬头一笑,说道:“在官家的身边是不错,可那却是个漩涡。他的身份又特殊,沈卞的影响依旧存在,所以他要破局。” 老仆跟了他多年,对政治并不陌生:“他这是在讨好您呢!可您这次定然要出外为官,咱们拍拍屁股走了,他却要坐蜡了,哈哈哈哈!” 文彦博不喜欢这种程度的自夸,就摆摆手,然后准备继续看书。 “阿郎,富弼请见。” 富弼也是宰辅,可文家人却用了请见,可见这次的纷争已经伤了大家的面皮。 文彦博的面色未变,说道:“他莫不是来撇清的?无趣!请进来。” 稍后富弼来了,文彦博假装看书。 “文相,大事不好了……” 嗯? 文彦博抬头道:“何事?” 他觉得富弼是在玩震惊的套路,所以面色惊讶,心中却在冷笑。 “沈安刚上了奏疏,请官家派人拿了盐铁副使郭申锡和被他弹劾的李参回京审讯……” 什么! 文彦博自诩宰相城府,可此刻也不禁失态的丢下了手中的书本,然后嘶声道:“他疯了!”包拯呢? 富弼苦笑道:“郭申锡弹劾李参送了河图给你,这些都是幌子,大家都知道,跟着做戏罢了。可他沈安竟然要当真……文相,大事不好了。” “包拯……” 听到包拯,富弼就咬牙切齿的道:“那老家伙装傻子呢,陛下也默许了,大家都在看一个少年在胡闹……” 包拯和文彦博可是铁杆来着,官家把这事儿交给他和沈安,他哪敢接手,接手就要倒霉。 可赵祯是一气之下的决断,后来后悔了,可却不好马上反悔,就自我安慰着,觉得沈安也会装傻。 结果沈安没装傻,而是接二连三的点了大爆竹,炸的宰辅们里焦外嫩的。 文彦博霍然起身问道:“难道官家许了他?” 富弼苦笑着点头,“不然我冒着犯忌讳的风险来寻你作甚?” 文彦博仰头呼出一口气,然后脸上皱成了一团。 “陛下出招了啊!” 富弼心有戚戚焉的道:“可不是吗,陛下许了他的建议,可一旦拿了那两人上来,以后的官场就乱套了啊!” 官场上的许多潜规则都有它的实用之处,比如说文彦博事件,这些潜规则就是为了避免大家撕破了脸,彼此留些情面。 可沈安的两份奏疏却把这些潜规则给捅了出来。 他就像是站在大街上,嗓门洪亮的喊道:“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们,这次倒文事件,实际上就是潜规则……什么狗屁的河图,那只是个借口,让不愿意挪窝的文彦博自觉些滚蛋罢了…… 可文彦博老不要脸的,官瘾忒大,不愿走,那些人就等不及了……弹劾的都是伪君子,都是在为人做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慌了。 这些潜规则已经运行了几百上千年,从未有人敢捅出来啊! 以后还会有人赞同什么‘清官’和‘青天’吗? 没了啊! 都是一群利益之徒罢了! 而始作俑者的沈安只是个少年,大家肯定无法指责太多。 所以当事人文彦博、富弼……那些被卷进来的官员们,大家都要成伪君子了。 富弼绝望的道:“这几日京城里都说沈安被逼到了绝境……” 文彦博倒吸一口凉气,“那他反击就是天经地义,可咱们却坐蜡了,好毒的沈安,赶紧进宫!” 不能抓人啊! 抓了这官场可就没法维持了。 以后大家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哪还有什么尊严和矜持? 以后大家要弄谁都是赤膊上阵,可节操呢?节操还要不要了?! 两人丢掉了矜持,‘病’也马上好了,一溜烟就进宫求见皇帝。 “陛下身体不适……” 陈忠珩有些心虚的说道。 面对着这些大佬,他没法不心虚。 这些宰辅绝对敢冲进宫里去查验,要是被他们看到皇帝正在吃他刚叫人从州桥夜市买来的卤猪脚的话,他陈忠珩绝对会成为替罪羔羊。 文彦博仰天长叹,知道皇帝要进入看戏模式了。 “沈安啊沈安……” 陆续有人赶来,宫门外顿时人人头攒动。 不会是要叩阙吧? 陈忠珩有些害怕,但却板着脸硬顶着。 庄老实到处打探消息,也有些担心会发生叩阙这等史书留名的大事。 这位郎君只是两份奏疏就搅乱了汴梁城,而且官家竟然也愿意配合着他胡闹,让人大跌眼镜。 “他们不敢的。” 沈安没有半点惶然慌张,天气渐渐热了,他在给果果扎风筝。 一张厚纸,一点鱼胶熬制的胶水,还有他手中的竹片。 竹片要削平、削薄。 然后把竹片放在厚纸上,用胶水黏合。 连接上线,沈安满意的道:“这就是王字风筝。” “我的我的!” 果果警惕的看着赵仲鍼,然后就可怜巴巴的对哥哥说道:“哥哥,我没放过……” 沈安笑眯眯的道:“让陈大娘带你玩。” 赵仲鍼的眼中也有些渴望,可他是男孩子,而且自觉成熟,所以没好意思张口。 沈安也故作未见,想磨磨他的耐心。 “奸贼!”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沈安微微皱眉道:“有疯狗来了,陈大娘带着果果到后院去放风筝。” 等果果一走,沈安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就狞笑道:“开门!开大门!” 大门打开,外面竟然有不少人,而且都是官员。 再远处有不少百姓在围观,隔壁的王俭夫妇激动的不能自已,不断在说着沈安的各种坏话。 当先的是一个御史,沈安认出就是自己在朝堂上打的那个。 御史见沈安出来,就戟指着他喝道:“奸贼,你扰乱朝纲,惑乱君王,今日就是你身败名裂的日子,某……” 呯! 沈安收了木棍,御史的额头以肉眼能辨识的速度,飞快的肿胀起来。 噗! 他摇晃了几下,然后扑倒在沈安的身前。 人群鸦雀无声。 大家都习惯了动嘴,哪见过这等悍然动手的官员…… 所以一时间竟然都被吓懵了。 沈安用木棍敲打着手心,淡淡的道:“要动手就趁早,不动手就滚蛋。” “毛兄……” 几个官员过来扶起了御史,然后悲愤的回身道:“陛下啊!” “走,去求见陛下!” 一群人驾着御史,浩浩荡荡的就往皇城去了。 呃! 王俭有些不解的喊道:“继续啊!他就一个人,打不过你们的。” “官人快跑!” 阿珠见沈安的目光扫了过来,赶紧就往家里跑,幸而还有些夫妻情义,没忘记招呼王俭一声。 庄老实一脸的惶然,赵仲鍼也觉得大事不妙了,“沈安,你又打人了,这次官家肯定不会放过你。” 沈安却安之若素的道:“此事是官家和宰辅们在过招,我只是适逢其会的插了一脚。这些小官哪有资格上那戏台子,还主动给自己加戏,可惜却是丑角……” ------------ 第81章 沈安悟道  毛姓御史这是第二次被沈安打了,而且这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群情激昂。 一群人赶到了宫门外时,却见几位宰辅刚从宫中出来。 文彦博皱眉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几个御史悲愤的道:“文相,那沈安打晕了毛兄。” 毛兄已经醒了,只是却依旧装晕。 他偷偷睁开些眼睛,就见到文彦博和富弼等人都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意思,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这些人现在不该是面和心不和吗? “这必然是你等先去挑衅,这不好。” 文彦博拿出了首相的威严说道:“都回去,此后要好生做事,莫要寻衅。” 啥? 你文彦博可是把沈安恨之入骨,这会儿你竟然为他说话? 你莫不是吃了迷魂药了吧? 富弼干咳一声道:“这段时日朝中耽误了不少事,都要抓紧些,谁要是懈怠,磨勘时可别怪无情。” 啥? 这群官员更是懵逼了。 富弼可是最有希望顶替文彦博的人啊! 可你竟然和文彦博穿一条裤子了? 文彦博回身对富弼笑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老夫家中得收拾一阵子……” 富弼笑道:“文相尽管施为。” 两人相对一笑,就像是完成了一次交易,然后再转过头来时,都变得冷冰冰的。 “回去吧。” 一群官员郁郁寡欢的各自回去,然后各个衙门里都在分析着两位宰辅为沈安说话的原因。 这些原因杂七杂八,但却像八卦一样的成为了百官的精神食粮,每天不拿出来嚼几下,就会觉得今天没精神。 而沈安也恢复了正常上朝的规律。 文彦博继续呆在首相的位置上,弹劾的人少了许多,但每天都有,可大家都只是麻木的听着。 “……臣弹劾贾昌朝……” 直至一份奏章出现,这才终结了此次争斗。 弹劾老贾? 贾昌朝可是前首相,下台的原因据说是因为日食和旱灾,可大家伙的心中都有数,和文彦博一样的原因,是他干的时间长了,该滚蛋了。 突然弹劾老贾是个啥意思? 官场菜鸟沈安在学习着。 然后他看到了群臣和皇帝都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然后他就恍然大悟。 出了大殿后,包拯把他叫过来,低声道:“贾昌朝手段凌厉,大家都怕官家会召他回来接替文彦博……” 呃! 沈安觉得有些荒谬,就说道:“可我觉得还是因为贾昌朝不会做人,所以大家宁可富弼上台也不愿意他回来。” 他想了想说道:“再说富弼上了,后面就空了个萝卜坑,一个个官员会顺着上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所以贾昌朝就被大家排斥了。” 回到值房后,沈安写写画画了许久,破天荒的没吃午饭。 他在清理思路。 作为一条咸鱼……不,他觉得自己不是咸鱼,但是也要奋斗一下。 至少要给沈卞平反。 可这很艰难,幸而沈安不缺毅力。 他把朝中的关系撸了一遍,骇然发现实际上分为了不少派别。 娘希匹的,往日个个都是忠君爱国的脸嘴,可私底下却是朋党。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无可厚非。 人都是利己动物,进了官场不知道抱团取暖的话,你哪来升官的机会? 连王安石那位拗相公都有不少朋友啊! 所以存在即合理! 沈安把毛笔一扔,然后就大笑起来。 他觉得自己参透了官场奥秘,所以很是得意。 “陛下的旨意……” 皇帝下决定了。 沈安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印证。 文彦博滚蛋了,带着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知河南府的头衔滚蛋了。 这是预料中事,沈安没觉得奇怪。 包拯…… 包拯竟然被弄去管御史了。 “老夫现在是御史中丞,你此后且老实些。” 老包一脸的坚毅,这个位置大抵是最适合他的,只是皇帝和百官要倒霉了。 “郭申锡呢?” 沈安很想知道这位始作俑者的下场,顺带看看谁会去捞他一把。 “知滁州。” 包拯笑了笑,“但是官家后悔了,马上改成了濠州……” 滁州可是金陵门户,多好的地方啊! “富弼是首相,韩琦副相,宋痒和田况一起担任枢密使……官家这是在警惕了,这段时日你最好老实些。” “我很老实啊!” 沈安有些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被上了一课。 下衙后,他慢悠悠的出宫,还遇到了文彦博和富弼。 文彦博风度翩翩的和富弼在宫门外拱手告别,然后看了沈安一眼,上马离去。 富弼回身笑了笑,走到沈安的身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少年人要多学,多做。” 沈安点点头,他又学了一招:官场上并无绝对的敌人和对手。 今日不共戴天,明日可能就会携手去青楼同嫖。 也就是说,做官要懂得给自己留后路。 沈安抬头看着西边的斜阳,突然笑了起来。 这官场和生意场实际上就是一个道理嘛! 男盗女娼不为耻,升官发财才是真。 …… 一场大战硝烟未尽,以首相和前首相齐齐倒台而告终。 富弼得偿所愿,但有文彦博的倒台珠玉在前,他也干不了几年。 沈安觉得该有些安稳日子过了。 只是他想调离御前的心思被赵祯识破了,不但没成,还被加码去陪赵仲鍼那个小屁孩读书。 “好好写啊!” 汝南郡王府的一间书房里,沈安翘着二郎腿坐在边上看书,微微抬头呵斥着。 正在写文章的赵仲鍼一脸正经的应了,然后下笔飞快。 沈安最近喜欢上了游记,特别是描述北边的游记。 在这些游记里,他看到了辽国的兴盛,也看到了辽国贵族的骄奢淫逸,甚至连皇帝也是到处乱跑,今日这里打猎,明天这里宿营,还是脱不开游牧的作风。 赵仲鍼写完了,磨磨蹭蹭的把文章递给了沈安。 沈安看了看,说道:“以后少弄那些华美的辞藻,看着头痛。” “可前面的先生说要这般写才好,贵人……” “贵什么人?” 沈安皱眉道:“你以后若是宗室子,那就平平静静的过了一生,文章华丽与否没关系。你若是帝王,那华丽就是愚蠢!” “为何是愚蠢?” 窗外赵允让冲着门外的小厮指指外面,示意他赶紧滚蛋,然后他自己却贴近了窗户在偷听。 ------------ 第82章 赠送给汴梁百姓的礼物  “宗室子喜爱华丽那是纨绔,帝王喜欢华丽,那就是败家!” 沈安想起了那位艺术家‘赵佶’就是赵仲鍼的儿子,于是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我错了!”赵仲鍼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捂头认错。 沈安在郡王府没多逗留,所谓的三天中有一天要来郡王府读书,他觉得纯属扯淡。 “你要有空就去我家。” 沈安决定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赵仲鍼对此没意见,可送他出来的老仆却低头问道:“沈待诏这是何意?” 这话阴测测的,沈安指指郡王府说道:“郡王府太大了,我找不到路。” 这也是理由? 老仆愕然,见赵仲鍼笑嘻嘻的和沈安说话,就苦笑起来。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出了郡王府,沈安带着姚链在街上溜达着。 姚链看着那些酒楼进出的客人,就不忿的道:“郎君,他们弄的是炒菜。” 沈安正在看着对面二楼游廊上的一个女人,心中赞叹着好丰腴的身材,闻言就没好气的道:“别打岔!” 姚链是真的气愤,可沈安却不管,回家后他就去找庄老实说了。 “我去问问。” 庄老实也气的不行,他急匆匆的去后院求见沈安。 沈安正带着果果在后院给大树找虫子,结果发现了几十只那种五颜六色的毛毛虫,密密麻麻的挤在树干上,让人见了头皮发麻。 “郎君,那些炒菜的方子都传出去了。” 庄老实看了一眼那些毛毛虫,见果果躲在沈安的身后有些怕,就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在树干上。 “你踩它做什么,我还准备留着阴人呢!” 沈安遗憾的看着树干上那些血肉模糊的虫子,就把身后的果果牵了出来,然后缓缓踱步。 庄老实讪讪的道:“郎君,要阴人也该用那种青色的大虫子,那家伙蜇人厉害……” 沈安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下,说道:“对啊!哪日你去找几百只来家里养着。” 几百只? 我哪找去? 庄老实面如土色,赶紧请罪。 这是沈安对他不经同意就弄死那些虫子的警告。 惩罚过了,沈安拍拍手说道:“传了就传了。” 庄老实一跺脚,说道:“郎君,那可是咱们家的独门秘技,如今被人不花钱就学了去……” “那你说该怎么办?” 沈安牵着果果,意态闲适的看着后院的布局,准备过段时间重新整理一下,多种些花草树木。 庄老实走近了些,正好果果回头,他就给了一个慈祥的笑容,然后才说道:“郎君,咱们该打上门去!” 他满脸狰狞的道:“反正满开封府都知道炒菜是咱们家出来的,就给了那些小贩和樊楼的十家商户,别人哪来的?都是偷来的,打了也是白打!” “你真以为他们会给钱?” 沈安觉得庄老实还是有些天真了,“此事就此放下,记住了,法不责众在许多时候是句大实话,别人可以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你能怎地?” 庄老实一想也是,顿时就沮丧了。 沈安交代道:“既然如此,那就传话出去,就说沈家本是无心利用炒菜的法子来挣钱。只是我兄妹初到汴梁,衣食无着,所以倒是市侩了些。如今沈家上下都安置好了,炒菜……就当做是给汴梁百姓的礼物……” “郎君,这没什么好处。” 庄老实想到那么多的钱收不回来,就心如刀绞。 “你懂什么?只管传话出去。” 沈安想起了以后的宣传攻势,就觉得可供自己施展的机会太少了。 随后沈安的话就被散播了出去。 庄老实郁郁寡欢的,于是中午就没吃饭,见姚链端着个小盆吃得香,就骂道:“吃吃吃,记得看好了郎君的马。” 姚链觉得他这脾气莫名其妙的,正在想来由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我去。” 庄老实开了门,然后就呆住了。 一个男子站在外面,手中拎着个提篮,见庄老实开门,就说道:“敢问贵府沈待诏可在?” 随后沈安就出现了。 男子把提篮放在地上,躬身道:“沈待诏,小人对不住了。” 他转身离去,庄老实喊了一嗓子,却没回应,就揭开了篮子。 “呀!” 庄老实回身对沈安说道:“郎君,是铜钱。” 沈安仿佛早知道了一样,说道:“姚链,送回去。” 姚链拎起提篮就跑,追上了男子后就开始纠缠。 男子的力气没姚链的大,只得苦笑着回来。 “小人花钱从夜市的小贩处学了炒菜,却对不住沈待诏……这点只是心意……” 沈安皱着眉头,男子心中正忐忑时,沈安俯身在提篮里拿了一枚铜钱,然后微笑道:“我收了你的钱。” 男子手足无措的道:“不能呢!不能这样……” 沈安珍而重之的把铜钱收起来,说道:“你信守承诺,我也收下了钱,这就是一次交易,我们扯平了。” 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却不肯把钱收回来,沈安皱眉道:“哪有堵住别人家大门的道理,姚链。” 姚链大声的吆喝道:“小人在。” 沈安摆摆手道:“赶走赶走!” 姚链马上把提篮硬塞进男子的手中,然后假意驱赶着。 男子苦笑着,最后躬身行礼,然后才缓缓回去。 渐渐的外面来了些人,手中都有些东西,有的甚至是牵着一头羊,或是拎着几只鸡。 沈安苦笑道:“你们要是拿一条鱼还好,这个我咋收?” 瞬间那些人就丢下了手中的东西,然后就像是身后有老虎在追赶着,亡命而逃。 整个榆林巷里不是鸡鸭就是羊,花花冲了出来,然后开始狂吠。 一阵鸡飞狗跳中,庄老实躬身道:“郎君高见,只是一番善意,这些人就回报了更大的善意,小人服了。” 沈安看着满巷子的动物在发愁,果果扶着大门出来了,见状就欢喜的道:“哥哥,我的,都是我的!” 庄老实也醒悟过来了,一脸愁色的道:“郎君,这些都是善意啊!咱可不好卖了。” 果果出了大门,然后就跌跌撞撞的冲着一只大鹅去了。 “回来!” 沈安看到大鹅开始低头,不禁亡魂大冒,赶紧冲过去抱起了果果,然后转身就逃。 身后的那只大鹅开始加速了…… ------------ 第83章 义之所在  汴梁城中传颂着沈家的仁义,而沈家却面对着各种肉食在发愁。 沈安想起了包拯,就叫人送了一只羊、五只鸡过去,只说是给孩子和奶娘补补。 他觉得老包应该不会收下吧。 “郡王府也送一些去。” 沈安觉得自己就像是收租的地主,可租子实在是太多了,竟然只能拿去送人。 “哥哥!” 果果还在央求,只想把这些家禽变成自己的宠物。 沈安轻轻捏了她的脸蛋一下,笑道:“这些东西全养了,咱们家可就臭不可闻了。” 想想一家子全是鸡鸭鹅,还有羊,叫唤不说,满地的粪便…… 沈安不禁想起了中世纪的欧洲,据说在那没地方落脚的城市里,不是粪便就是尿液,导致人们做出了高跟鞋,只是为了避开粪便。而宽大的礼帽,则是要防备从天而降的屎尿。 屋顶有鸡,脚边有大鹅,还有一群羊在到处找草吃……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郎君,包公府上回礼了。” 沈安看着少了大半的活物正在欣慰,闻声一看,却是一辆牛车,以及一个老仆。 “我家阿郎说了,沈郎君皮糙肉厚的,用粗布最为合适。只是小娘子却要疼爱些。” 半车的布料彰显着大宋重臣的家底,其中以女性的布料最多。 接着就是郡王府的回礼,两马车。 “果真是财大气粗啊!” 沈安觉得这生意做得,只是郡王府的人一脸得意的说郡王晚上就想吃一口炒菜,顿时就被恶心到了。 老家伙这是倚老卖老啊! “郎君。” 庄老实点检了回礼,过来低声道:“怕是值百来十贯。” 那么有钱? 沈安干咳一声道:“我这里还有几道下饭的好菜,你们自己找人来和我家厨娘学吧。” “多谢沈待诏,小人告退。” 大家都是聪明人,所谓的学厨艺只是个借口,赵允让的本意是想不断拉近两家的关系。 不管以后赵仲鍼是什么前途,作为祖父,赵允让都希望他能和沈安做朋友。 沈安此刻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沈卞。 他看着巷子口,赵仲鍼顶着一根鸡毛冲了过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沮丧的说道:“刚收到了消息,说是宫中有人怀孕了。” 沈安摸摸他的头顶,微笑道:“别管这些,我这里有些东西要教你。” 书房里,沈安把一张纸立起来,说道:“我这里有些学识,从今日起,我教授你这一门学问,你且好生学了。” 于是诵读声渐渐清朗,于是外面有人悄然而去。 宫中的官家欣喜若狂,据说已经赏赐宫中人三次了,大抵过年都没那么大方。 肖青依旧三天去一次,沈安却告了病假。 这个假很轻松的就被批准了,人人都以为沈安是觉得赵宗实没戏了,为了以后不被连累,干脆就玩了一招金蝉脱壳。 但凡争夺过那个位置的,正如沈安所说的那样,非成即死,新君上台肯定要重点监控和打压。 这少年很聪明啊! 包拯觉得沈安不像是这种人,于是这日就找个机会去了沈家。 他排闼直入,不许庄老实通报,然后一路到了书房外。 “……这个式子要背熟,学了这个之后,以后你要是家大业大了,管家想要糊弄你可不容易。” 屋里传来了沈安的笑声,很轻松。 这小子那么轻松? 包拯干咳一声进去,就见赵仲鍼正愁眉苦脸的在书写。 沈安微微点头,然后说道:“你自家背书,晚些我回来要检查的,不合格你就等着吧。” 沈安和包拯出了书房,在边上溜达着。 包拯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就说道:“可是心灰意冷了吗?” 沈安摇摇头,心想赵祯可没儿子,你们现在都欢喜,等生出来是闺女时,那时候咋收场? 而且以退为进是他想了许久的应对方式,表明沈家和赵仲鍼捆绑的态度。 既然赵仲鍼没戏了,那我就回来,不贪恋权位。 “沈待诏,我家阿郎令小人送冰来了。” 两人正在默默散步,一个汝南郡王府的仆役就来了,还带来了一车冰块。 仆役的态度很恭谨,也不怕包拯在边上,就自顾自的说道:“阿郎说沈待诏皮糙肉厚的,自然不惧冷热,只是小娘子却受不住……还说差了什么只管去郡王府拉,咱不差这些东西。” 沈安笑着谢了,现在的沈家不差这点钱,可郡王府要表达善意却不好拒绝。 “你把自己和汝南郡王府绑在了一起,是怎么想的?” 包拯有些唏嘘和惋惜,在他看来沈安此举就是愚不可及。 “你是待诏,这是陛下给的官职,你好生做下去,以后自然有你的造化。” 沈安摇摇头道:“此刻汴梁城中都想看郡王府的笑话,旁人我不管,仲鍼这里却是要护着的。” “为此不做官了也愿意?” 包拯觉得很欣慰,微微点头。 从唐末开始,武人杀文人就像是杀狗。而所谓的节操也荡然无存。 及至大宋开国,文人们反思了那些惨痛的教训,总结出了两条措施,一是坚持打压武人这个政策一万年不动摇;二是义之所在、忠君等思想重新回归主流,哪怕是喊喊口号,可好歹也是在鼓励这种思想。 这年头就讲究个义之所在,而沈安的举动正好符合了主流的价值观。 沈安笑道:“仲鍼还小,小孩子遇到这等事面上不显,可心中必定会难受……和做官比起来,我觉得人这一辈子还有许多种选择。” 这话里兄弟情义尽显,包拯觉得自家都做不到这种程度,于是郑重拱手告辞。 沈安送他出去,却没见到身后不远处的墙角那里,赵仲鍼已然是泪流满面…… “安北兄……” 包拯回去后就把沈安的话转给了赵祯。 作为御史中丞,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告诉皇帝,有一个侠肝义胆的忠臣被他忽略了。 赵祯最近心情大好,闻言就楞了一下,然后拍打着大腿说道:“那少年虽然狡黠,可却不乏正气,这等臣子……让他回来吧,告诉他,回来好好做事。” 他想了想,含笑道:“这少年性子老成,能掌大事,在朕看来啊,比许多老臣都稳妥!” ------------ 第84章 有神经病的赵宗实  赵宗实病了。 赵仲鍼才跟着沈安学了两天,就不得不请假回家伺候。 他这一去就是三天,沈安也按捺不住了,心想赵宗实别是出大事了吧? 赵宗实要是出事,赵仲鍼铁定没戏,也就是说,将来仁宗选继承人只会从别的宗字辈里挑。 第四天,赵仲鍼一脸疲惫的来了,脸上一个巴掌印还残留着。 “谁打的?” 沈安勃然大怒,心想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揍我的小弟啊! 赵宗实恹恹的道:“安北兄,是家中出了些事,我们上课吧。” “上个屁!” 沈安一把拽起他,两人一起去了郡王府。 郡王府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赵仲鍼一路说着自家老爹的情况,大抵是严重了。 “我爹爹得知消息后,开始是高兴,前几日渐渐的又头痛了,说担心这一次还是生公主……然后就发了病……还打人。” “这是神经病。” 沈安觉得赵宗实真的有些先知的味道,一个焦虑症患者竟然能说出赵祯以后只有生女儿的命。 焦虑症沈安知道,就是对一些事有着很执拗的焦虑,总觉得那件事、那个东西会发展成为最糟糕的情况。 比如说病人是个文书,每次给上官写文章总是觉得会出岔子,别人看了都说没问题,他依旧如此。然后一直煎熬,头皮发麻,如热锅上的蚂蚁…… 焦虑症多半会伴随着强迫症,所以当沈安看到赵宗实不时的说窗户没关好时,他就已经确诊了。 “家门不幸啊!” 赵允让一脸的煎熬,两个大眼泡悬挂在眼睛下面,看着格外的疲惫。 他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是慈爱? 老家伙别是疯了吧? 沈安不想拯救赵宗实,但赵宗实一旦疯了,赵仲鍼就真的完蛋了。 他此后大抵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宗室孩子,而且还是被皇室重点盯防的对象,最好跟以前的赵允良学学怎么装疯子…… 沈安微笑道:“郡王,郎君这是病。” 赵允让叹息道:“我知道是病,可郎中却说不出什么因由来,只说要静养。” “荒谬!” 唰! 室内是赵宗实和高滔滔,室外是赵允让和他的一群子孙。 沈安一声荒谬,顷刻间就引来无数关注。 那些目光渐渐不善,赵仲鍼哆嗦着,却勇敢的挡在了沈安的身前。 赵允让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你当初背着妹妹从雄州到汴梁,在高唐时曾经治过一个胖子,老夫听闻你师从邙山的一位隐士……” 啥子? 那群子孙瞬间就换了个面孔。 大宋可不是前汉,更不存在什么终南捷径,所以想用隐士的名头来博取名气也行,但必须是文章和学问大家,比如说以后司马光那种。 司马光见王安石上台革新就不爽,不爽就拜拜了您嘞,哥修资治通鉴去了,你们自个玩着。 结果他修一修的,就修成了王安石倒台后的第一高人。所谓司马公不出,奈天下苍生何就是这个意思。 但邙山……那就是一座密布坟墓的山脉,能隐居在那里的人,那绝对是真隐士。 老家伙果然调查过我! 沈安矜持的道:“我这里倒是有些心得体会……” 赵允让瞪着一群子孙喝道:“一群畜生,滚!” 唰! 顷刻间沈安的眼前就没人了。 一群人跑院门外蹲着在嘀咕,却也不敢大声。 这就是孝顺,汝南郡王府传承的规矩。 赵允让两眼放光,问道:“怎么治?要啥药你尽管说,郡王府里没有的,老夫进宫去讨。” 这便是为人父母的心思,在此刻什么权利和对皇位的觊觎都被抛弃了,只剩下了对儿子身体的担心。 而赵宗实的那些兄弟们也很关心这事,所以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家伙鬼鬼祟祟的摸过来,沈安见了就微微点头,然后说道:“府上可有女伎?” 啥? 那个摸过来的男子忍不住就想冲过来,赵允让回身就是一脚。 “滚!” 回过身来,赵允让的嘴角在抽搐着,“安北啊!这可不是玩笑。” 这是什么当口,你还要调侃我一家子是啥意思? 沈安没说话,只是走进了房间里。 高滔滔一直都在听着,此刻见沈安进来不禁就微微皱眉,一双凤目里多了不渝。 什么隐士的弟子,怕是骗子吧。 赵宗实的面色潮红,眼皮子在颤抖,这说明他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里而不能自拔。 沈安低头问道:“郎君可是觉着脑袋像是戴了一个箍子般的难受?” 赵宗实的眼睛一亮,说道:“是。” 高滔滔看向了自己的儿子,赵仲鍼无辜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说具体症状。 高滔滔这才面露凝重之色,仔细看着沈安的施为。 “后脑勺还觉得发麻、发烫。” “对。” “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了精气神,不想想事,什么麻烦事都别来找我,不管是家里没钱了还是孩子在外面被人揍了,都别来找我……” “……” 赵宗实低下了头,说道:“是。” “神医啊!” 高滔滔本是站在床边,这一下就被镇住了,赶紧叫人去泡茶来。 “我不喝茶,多谢了。” 沈安不想喝郡王府的那种茶叶末,赵允让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喊道:“去拿老夫茶罐子里的茶叶来。” 赵宗实马上就捂着头,面色痛苦。 连声音大些,嘈杂些都不行了? 沈安知道这事儿严重了。 “郡王,赶紧把女伎叫来吧,是弹琴的,别弄……” 别弄一群莺莺燕燕的来,赵宗实估摸着得双眼一闭,直接晕倒。 赵允让喊道:“去叫那些女人来,吹箫的也来。” 沈安的脸上抽搐了一下,高滔滔解释道:“官人以前喜欢听箫。” 稍后一群女人就来了。 三十余人…… 沈安心中深深的羡慕嫉妒恨着。 这些女人有的拿着琴,有的拿着箫笛,还有一个竟然拿着从西域传来的唢呐…… 这是要给赵宗实送终吗? 沈安干咳一声道:“咱来些安静的吧。” 一群女人懵逼的看着沈安,一个胆大的问道:“郎君,要安静的话,不能吹奏吧?” 赵允让喝道:“多嘴。” “安北你继续说。” 老赵发怒果然有效,一群女人都乖乖的听令。 “我说的安静,指的是曲子柔和,听着……能让人安神,最好是能催人入眠的那种。” ------------ 第85章 好不好看疗效  焚香。 奏乐。 檀香渺渺,琴声淙淙,箫笛婉转…… “头痛!” 赵宗实一直在摇头,显得更加的焦躁不安。 沈安看看剩下的那个乐器,觉得自己怕是低估了赵宗实的病情。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咬牙道:“上唢呐!” 一个高胖的女人站了出来,唢呐凑到嘴边,然后一吸气,那高挺的胸脯越发的挺拔了。 一个高亢响亮带着喜气的声音陡然而至,这声音是如此的吵人,让沈安不禁闭上了双眼。 高滔滔想捂住耳朵,可赵允让在边上,她不敢。 她缓缓看过去,然后就懵逼了…… 赵宗实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平和之色,焦虑也不见了。 竟然没叫停? 沈安睁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赵宗实。 这样也行? 刚才不管是琴还是箫笛,不过是顷刻间就被赵宗实否了。 可唢呐吹响了却没反应,那胖女越发的兴奋了,摇头晃脑间,唢呐声也越发的尖利响亮了。 沈安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十三郎,我的儿,你总算是能安生了。” 赵允让抹了一把老泪,吩咐道:“从今日起,府中的女伎全都学吹这个东西,不会的都滚蛋,郡王府不养闲人。” 那吹唢呐的胖女以前只是被冷落的角色,没想到今日竟然成了大功臣,她心情激荡之下,不小心就吹了个破音。 可赵宗实的神色却越发的安详了。 赵允让看向了沈安,问道:“这是为何?” 这我哪知道啊! 沈安腹诽着,却矜持的道:“这便是夙怨,郎君和唢呐有夙怨,听着它就觉得心神安定。” 赵允让定定的看着沈安,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道:“仲鍼以后就交给你了。” 这一刻他就是个慈祥的祖父,在得知自己的儿孙和那个位置没关系之后,就开始给他们安排后路。 郡王府以后肯定得要装孙子了! 赵允让叹息一声,白发微微飘动着,看着格外的唏嘘。 可沈安却在憋笑。 赵祯后面是生了,还不少,可全是闺女。 老赵家下一个倒霉蛋就是赵仲鍼的那个儿子哲宗,那个倒霉孩子二十多岁没儿子就一命呜呼了,倒是便宜了赵佶那个蠢货。 想到赵佶,沈安看向赵仲鍼的目光中又多了不善。 赵允让的心情大好,说道:“这孩子不听话随便揍。” 沈安马上就冲着赵仲鍼狞笑了一下。 赵仲鍼冲他做个鬼脸,尽显孩子的顽皮。 高滔滔见到赵宗实躺在床上,浑身好似全部放松了,不禁也笑了。 那胖女直把嘴都吹酸了,这才被人架着去了隔壁。 从现在开始,她就晋升为郡王府的乐器教授,兼职赵宗实的郎中了。 “多谢沈郎君。” 在室外,高滔滔郑重的福身致谢,沈安赶紧避开,然后说道:“郎君这是脑疾,这一段时日最好远离纷争,看看有趣的书,别用那些杂事去打扰他。” 高滔滔应了,然后问道:“可能根治?” 赵允让也有些紧张起来,一脸期冀的看着沈安。 沈安摇头道:“很难,除非郎君从此远离纷争,日子变得轻松自在。” 焦虑症和由此产生的并发症,比如说神经衰弱、强迫症这些毛病很难根治,一旦被触发就如同是洪水破堤般的汹涌,挡都挡不住。 高滔滔懂了,赵允让吩咐道:“此后府中之事都避过十三郎,仲鍼也少来找你爹爹,免得他生气……” 一番交代后,赵允让就带着沈安去喝酒庆祝。 于是等再回家时,沈安已经是半醉了。 这还是赵允让看在他未成年的份上,否则今天他绝对出不了郡王府。 唢呐那尖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可随即就被果果给击破了。 “哥哥!” 果果带着自己的萌宠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沈安的大腿,仰头嚷道:“哥哥,咩咩会打架了。” 沈安偏头捂嘴打了个酒嗝,然后问道:“和谁打架?” “和花花。” 说着她就找来了两个萌宠,然后让它们打架。 花花在咆哮,而咩咩却低着头,抬着眼。 随后花花就率先发动了攻击。 狗有两个武器,一是爪子,而是利齿。 可咩咩却就低着头向前,你抓来我也是顶,你咬来我也是顶,一时间很是热闹。 “哥哥你看。” 果果显摆的指着两个爱宠说道。 沈安笑道:“好,果果真厉害。” 花花只是在和小羊玩耍罢了,否则哪会那么斯文。 庄老实最近有些神思恍惚,进来禀告事情也是神神叨叨的。 “郎君,外面说是陛下要除了您的官职……此后郡王府就要没落了。” “华原郡王府里听说又开始白天睡觉了……” 庄老实说了半晌,等见到沈安靠着墙上打盹,就失望的叹息一声,准备回去。 “管他们作甚!” 沈安觉得有些头晕,但却有些小兴奋。 他起身道:“咱们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明日我就去上朝,免得有人以为咱们家败落了。” …… 沈安上朝自然是呆若木鸡,现在他连议事都不想听了。 这边灾荒,那里造反…… 很神奇的是,宰辅们对此很从容,而且是轻车熟路。 “……都招降了,然后编为厢军……” “……” “沈安?” “臣在。” 沈安现在想着要告病的事,就装出一副肺痨的模样。 赵祯叹道:“你这少年倒是有义气,只是却忘了你是朕的臣子。如此你先回去养病,养好了再回来。” “多谢陛下。” 沈安是真心感谢赵祯这位皇帝。 按理赵祯可以随便寻个借口就把他一脚踢到某个阴暗的小地方去做小官,还是一辈子不能回来的那种。 可现在他不但能回家休息,还能保有待诏这个天子近臣的职位。 厚道人啊! 所以沈安希望这位厚道人能多些好日子,至于其它的…… 就算是他在驾崩前能有儿子,可几岁的幼童如何处事?此后必然是宫中的那位曹皇后出来垂帘听政,至少得二十年。 二十年啊! 二十年之后,那位被自家母亲压制多年,按照传统教育方式教导出来的皇子可能承担大任?可能挽救大宋即将衰亡的命运? 站在家门口,看着赵仲鍼在前面跑,后面的花花在追咬,果果在拍手笑,沈安就觉得日子还是这样最好。 ------------ 第86章 锦囊妙计  汝南郡王府中最近的焦点是音乐。 每天从早上开始,一群女妓就聚集在一起学习怎么吹唢呐,那气势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从此之后,郡王府的孩子们都别想再睡懒觉了。 赵仲鍼很勤快,大清早就去了父母那边。 从出门开始,唢呐的声音几乎就无所不在。 等到了父母那边时,赵仲鍼记得祖父说过要少来打扰,就在外面问了情况。 仆役打着哈欠说郎君很好,早上说睡的极好。 里面的唢呐声让人头皮发麻,稍后止住了,那个胖女也出来了,一脸的得意。 “见过小郎君。” 胖女的脸上不只有得意,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小郎君,郎君睡的极好,脸色也好,如今正在看书。” 赵仲鍼点点头,然后去了祖父那边。 赵允让显得精神极好,祖孙俩一起吃了早饭后,就把赵仲鍼往外赶。 “如今咱们家不是什么潜邸,该如何就如何,你只要不成纨绔,其它的随意。” 赵允让也想通了,所以难得的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阿郎,礼房的唐仁求见,看着挺急的。” 赵允让笑道:“宫中无人怀孕时他不敢来,如今一下有了两个,他倒是不怕避嫌了,让他来。” …… 不用去上朝的感觉很不错,沈安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哥哥,起床啦!” 大清早果果就活力十足的在锻炼身体,有板有眼的做着哥哥教的什么早操。 等沈安打着哈欠出来时,就见到果果在前,花花和咩咩在后,一人两动物在小跑着。 果果跑过来后,就招手道:“哥哥快来。” “来了。” 沈安也顾不得洗漱,就跑到了前面。 锻炼完身体,早饭就来了。 因为沈家是吃三顿,所以早饭没那么丰盛和大分量。 果果的是肉菜粥加半个煮鸡蛋,还有一个果子。 她吃了粥,然后悄然拿起果子就准备闪人。 一个小小的女娃,手中拿着一个果子,眉间全是紧张的小模样很可爱。看到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方式后,边上的陈大娘一脸的宠溺都掩饰不住了。 “安北兄……” 沈安正在吃着汤饼,闻声抬头,然后嗯了一声。 正在蹑手蹑脚跑路的果果回身,苦着脸走回来,然后拿起了那半个鸡蛋塞进嘴里。 赵仲鍼进来时见到的就是果果正在打嗝的场景。 “鸡蛋要小口小口的吃,别噎着了。” 沈安端着水杯在给她喂水,满脸都是疼爱之色。 果果委屈的打着嗝,眼睛里泪水在充盈着,让沈安心疼的不行。 “下次不许挑食……” 本想轻微的呵斥一下,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个腔调:“下次哥哥给你做成蛋饼好不好?要不做成蛋羹也行啊!嫩嫩的,果果肯定喜欢。” 沈安觉得自己对果果就是父亲的心态,许多时候总是会心软。 “安北兄。” 沈安抬头,见门外站着一个垂首的男子,就问道:“他有事?” 赵仲鍼见果果在吸鼻子,就先哄道:“果果别哭,回头我带你到我家玩去。” “你家一堆孩子,我妹妹……罢了,能担保安全就去。” 沈安本想拒绝,但想到果果没有朋友也寂寞,就同意了。 果果看了沈安一眼,沈安点头道:“你仲鍼哥哥还算是有信用,可以去玩。” 赵仲鍼顿时就欢喜的道:“晚些我就带着果果去,保证一根头发都不掉的送回来。” 两人在说着这些闲话,门外的男子却始终没有抬头,沈安的满意就多了几分,然后起身带着他们去侧厅。 “枢密院礼房主事唐仁见过沈待诏。” 男子一脸正色的拱手行礼,看着正气十足,让人心中不禁要赞叹一声‘好个君子’ 沈安一脸茫然的道:“礼房不是主管对辽事务吗?怎么到我这来了。” 男子正色道:“某往日对沈待诏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只是进了大门,某就觉着一股子贵气迎面扑来,顿时精神百倍……” 这个…… 沈安觉得有些荒谬,一个正气十足的家伙,一张嘴竟然全是谄媚的谀词,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过违和了吧! 沈安随着他的谀词渐渐的有些飘飘然了。 “安北兄。” 赵仲鍼无意的一声叫醒了沈安,他不禁暗自汗颜,心想怪不得那些官员都做官有瘾,原来有那么多好处啊! 他板着脸道:“有事说事啊!” 唐仁马上就微微弯腰,说道:“昨日辽人使团来了,送来了辽人国母的遗物,我去交涉,那辽使跋扈,多番威胁,想要增加岁币不说,还想拿回什么故地。” 宋辽两国之间的账是算不清的,所以一边说燕云十六州是大宋的,一边说扯淡,你们还有地方是我们的。 “那就扯皮呗!” 外交不就是扯皮吗! 沈安的满不在乎让唐仁苦笑道:“可他们还威胁说要牧马汴梁……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 “那么嚣张?” 沈安摸着下巴看了赵仲鍼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就说道:“那简单。” 简单? 唐仁差点把眼珠子给瞪下来了。 要知道在礼房内部可是炸锅了,大家都在担心辽人的这个威胁。 按照某个官员的说法就是辽人的大军现在只是用于狩猎,这简直就是极大的浪费,说不定耶律洪基现在正想着倾巢出动,饮马黄河呢。 可沈安竟然轻描淡写的就说了个简单。 若非是知道沈安把辽人莫名其妙的弄疯了,唐仁铁定会转身走人。 现在即便没走,这也是看在赵仲鍼的面子上。 沈安淡淡的道:“我这里有些法子,若是看得上你就用,看不上就算了。” 他叫人送来纸笔,然后写在上面交给唐仁。 唐仁苦笑着看向赵仲鍼,心想你还和我玩什么锦囊的手段,可这是辽使啊! 赵仲鍼却板着脸道:“照着做。” 他上次惹祸之后,自以为要倒大霉了,所以才主动进宫请罪。 可没想到辽使竟然被沈安一番话给弄疯了,这让他对沈安的景仰当真是如滔滔江水那个啥。 所以在外交这一块上,赵仲鍼对沈安有着迷信般的信任。 沈安矜持的道:“我那只是一己之见,你尽可随意。” …… 辽国的国号先前叫做契丹,后面改做大辽。如果书里做分割的话,我担心书友们会觉得混乱,所以一律称为‘辽国’,‘大辽’。 ——特此说明。 ------------ 第87章 沈待诏大才啊!  郡王府来了个小女娃,据说很得郡王的喜爱。 这个消息瞬间就引来了那些孩子的关注,然后就在外面等着。 “去吧去吧,小孩子一起玩耍更好些。” 赵允让如今的心态算是平和了,所以很是慈爱的让人带着果果出去。 几个孩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女娃,顿时就开始了各种显摆。 “我这里有九连环!” 一个男孩得意的显摆着自己的玩具。 “我这里有风车。” 另一个女孩提着一个小巧的走马灯,同样矜持的昂着头的道:“你有什么?” 孩子总是这样,会自觉不自觉的想显摆。 果果有些不解,她微微歪着头,然后从袖口里摸出一个有两片叶子般的东西,说道:“我有哥哥做的东西。” 这个东西就是一根细木棍顶着两片‘叶子’,看着很平凡,不,是很简陋。 几个孩子都面露得意之色,正准备嘲笑一番时,果果双手夹住细木棍,然后用力的搓动。 松手…… 竹蜻蜓飞了起来,几个郡王府娇生惯养的孩子不禁惊呼出声。 边上的仆役嘴角微抿,心想这东西也只有普通人家的孩子才玩。 果果又开始在袖口里掏啊掏,几个孩子都在盯着,若非是家教不错,早就扑过来抢夺了。 果果摸出一个小巧的木猪,然后拧动边上的发条,里面的兽筋开始搅动,越来越吃力。 “这也是哥哥做的!” 果果骄傲的说道,然后蹲下去把木猪放在地上,有些笨拙的松开手。 木猪马上就开始动了,并且能向前移动。 “哇!你哥哥好厉害!” 几个孩子瞬间就被镇住了,然后大家玩做一团。 就在果果被这些孩子接纳的同时,唐仁也在辽国使馆和使者碰面了。 “增加岁币,或是归还大辽的地盘。” 两个使者,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温文尔雅,却把大宋的官员们逼得无路可走。 “不然……” 那个叫做耶律嗣臣的使者冷冷的道:“大辽治下有无数部族结为联盟,随时都能组成大军南下,而你们……却不堪一击!” 另一个叫做刘伸的使者却微笑道:“辽宋本是兄弟之国,可这些年总是有宋人流窜到大辽的地方去为非作歹,大辽的损失很大啊!” “给不给,一言而决。” “不给就南下牧马!” 这一声声就像是催命符,在场的大宋官员都慌了神。 唐仁也不例外,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但却紧紧的握住了那张纸条。 “此事要回去禀告陛下……” 这是缓兵之计。 耶律嗣臣冷哼一声,喝道:“一言而决!” 这是逼迫! 唐仁看看左右,大家都是一脸的悲愤,可却无可奈何。 庆历年间,辽人借着大宋被西夏打的灰头土脸的时机,马上展开了勒索,最后取得了成功。 那就是重熙增币! 难道今天又是一起重熙增币吗? 耻辱啊! 唐仁想起了那张纸条上面的内容,咬牙道:“既然如此,大宋即刻和西夏联盟。” 一说完他就软了,觉得这次自己死定了。 现场鸦雀无声,那些大宋的官吏都觉得唐仁是在作死。 西夏对大宋来说就是叛逆,大宋被叛逆打的差点生活不能自理……还每年‘赏赐’不少东西,这样的叛逆能联盟? 你莫不是昏头了吧? 而且辽人哪里会怕这个,真要是想南下的话,铁定会马上翻脸。 于是一群人就噤若寒蝉的等待着辽使翻脸。 耶律嗣臣正准备发飙,可刘伸却摆摆手,然后森然道:“两国相交,可不能戏言,可是想好了吗?若是想好了,我们马上就走,大家回头用刀枪来说话!” 唐仁只觉得背心那里全是汗水,他极力压着恐惧,昂首道:“当然想好了,贵国若是一意孤行,大宋的钱粮和刀枪,顷刻间就会送到西夏人的手中。大宋的钱财刀枪,加上西夏人的悍勇之士,贵国以为如何?” 刘伸的目光凌厉,唐仁却板起了脸,他觉得自己死定了,但是死之前不能丢人。 “收拾东西。” 刘伸下令道,随后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唐仁依旧在沉默着,他在计算着自己藏的私房钱有多少,自己被流放后够不够妻儿度日。 不知过了多久,刘伸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耶律嗣臣握紧双拳,想发怒,可最后却是恨恨的跺脚,然后脚步匆忙的跟了出去。 一个大宋官员紧张的道:“他们要走了……” 啥? 唐仁几乎马上要瘫软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他们回房间了!” 众人出了房间,一见果真如此,顿时就不淡定的看向了唐仁。 “唐主事,您大才啊!” 一双双仰慕的目光在看着唐仁,可他的右手却紧紧的握住了那张纸条。 他机械的走出使馆,然后冷汗顷刻而下。 辽使安分了! 这个消息马上就传遍了那些重臣的耳中。 一群人惊诧莫名,心想辽人咋软蛋了呢? 稍后唐仁一路进宫。 “……用和西夏人结盟来威胁辽人,陛下,这是沈待诏出的主意,臣只是照着念罢了,不敢居功。” 赵祯心中震动,张口道:“让沈安重新……罢了,朕既然许了他歇息,只是……哎!” 大才啊! 可这样的大才咋就那么讲义气呢! 竟然为了一个宗室子就舍弃了近臣之位,不然…… 赵祯郁郁不乐,可却不好反悔。 既然沈安不领功,唐仁就占了大便宜,当下赵祯就和颜悦色的夸赞了他几句,以后自然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唐仁出了宫就直接去了沈家。 到了沈家后,沈安正好在午休。 夏日炎炎,无所事事的沈安很是惬意。 他随手拿起边上的一壶冷茶喝了一口,然后安逸的不行。 见唐仁进来,沈安微微欠身,说道:“我这身体不适,有失远迎了……” 他的话被唐仁的鞠躬给打断了。 这不是一般的鞠躬,而是一躬到地的那种。 沈安愕然,唐仁抬头,一脸感激零涕的道:“今日若无沈待诏,我已死无葬身之地。从今日起,我唐仁这条命就是沈待诏的,但凡沈待诏有交代,风里雨里,哪怕刀枪在前,我唐仁若是缩了,天厌之!” 沈安有些懵逼,但面上却只是谦逊的道:“这是热昏头了?” 唐仁吸吸鼻子,竟然有些哽咽的意思。 “今日我和辽使对峙,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里去,若非沈待诏的锦囊,今日危矣!” 啥? 沈安略一分析,就分析出了个大概,他云淡风轻的道:“些许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沈待诏这般大才,竟然还这般的淡泊名利,羞煞我了。” 唐仁几乎要对沈安顶礼膜拜了,幸而沈安手快,否则今日怕是要多个弟子了。 只是他还有些疑惑,于是就问道:“敢问沈待诏,用和西夏人结盟来威胁辽人,为何能成呢?” ------------ 第88章 我们中间出了奸细  “这个问题……” 沈安没有故作高深,而是浅显的解释道:“西夏人和辽人之间也曾经把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如今西夏是权臣当道,但毕竟不是正统,肯定心中忐忑,若是有机会能证明自己的武勇,大宋和他们联盟就是最大的诱惑……” 西夏当今的掌权者叫做没藏讹宠,这货当年曾经击败过辽人。只是后来膨胀了,为了自己的擅权更加理直气壮,竟然去主动进攻辽人,然后被撞了个满头包。 这样的人自然想用赫赫武功来为自己正名,所以宋夏联盟才有了理论上的可能性。可沈安最大的底牌却不是这个,而是对耶律洪基的了解。 这位就是辽国史上难得一见的和平主义者,除非是有大利益,或是大冲突,否则他不会发动战争。 所以辽使的恐吓在沈安的眼中只是个笑话而已。 沈安的态度很淡然,甚至招手把花花弄过来,一脸慈爱的揉着它的脑袋。 此事就此消停了,沈安觉得辽使敲诈不成,大抵会灰溜溜的回去。 可随即外面就有一种流言,说辽使是被沈安的一个主意给吓尿了。 “那些辽人威吓咱们,沈待诏就出了个主意,结果吓坏了辽人……”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家有亲戚在皇城里当侍卫,说的一清二楚……” “……” 消息渐渐散播了出去,皇宫之中,一向好脾气的赵祯冷着脸道:“谁说出去的?谁?” 下面跪着个内侍,他抬起头来,哪怕是见过无数次了,可在见到这张干瘦的恍如骷髅的脸时,陈忠珩依旧是打了个寒颤。 内侍的衣服看着好像特别宽大,空空荡荡的,可陈忠珩知道,这人的身上几乎没有几斤肉。 “陛下。”内侍叫做张八年,乃是专管皇城司的都知。 张八年冷冷的道:“臣请拷问一干嫌犯。” 赵祯恼火的道:“那日在场的都是宰辅重臣。” 那些人要真是传播出去了,多半也是无心之失,难道他还能去处罚他们不成? 张八年微微一笑,那股子阴森森的气息让边上的几个内侍不禁抖了一下。 “陛下放心,臣不敢揣度宰辅,可当事的那几人……” 赵祯闭眼,然后轻轻的挥挥手。 于是大白天唐仁都被拿下了,惊的枢密院上下一脸懵逼。 这位可是大功臣啊!为嘛皇城司二话不说就拿人了。 枢密使宋庠勃然大怒,亲自去皇城司要人。 可皇城司那里却给他吃了闭门羹。 然后他也听到了外面的传言,顿时就傻眼了。 “谁传出去的?” 他回到枢密院,把那天跟着唐仁去使馆交涉的官吏都找来问话,却没有结果。 “这下可坑苦沈安了!” 从枢密院到政事堂,气氛有些凝重。 富弼面色铁青的道:“我们中间出了奸细!” 消息迅速蔓延,很快就传到了正在家里坐吃等死的沈安耳中。 “啥?” 沈安的淡定顷刻破功,一脸不敢相信的道:“老陈,陈都知,你竟然告诉我说……我被自己人给出卖了?” 陈忠珩一脸沉痛的道:“此事还在拷问中,陛下说了,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还有,他们只是说你出了主意,并不知道你建议大宋和西夏结盟之事。” 卧槽泥煤! 沈安真想大骂二十四小时来表达对这群猪队友的钦佩之情。 这可是堂堂国家大事啊! 竟然就这么被泄露出去了,成为街头巷尾,老大妈小媳妇们口中的谈资。 你们在闹哪样啊? 陈忠珩真的觉得难为情,正在此时,庄老实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脸仓皇的道:“郎君……来人了,来人了。” “你慌什么?” 沈安也不问谁来了,就起身走到了正厅的外面,然后眯眼看着走来的张八年。 张八年走路很有特点,他比较瘦,身上的衣服撑不起来,加上袍子比较长,看不到脚,所以感觉就像是飘着过来的。 “哥……” 外面传来了果果的声音,沈安微微皱眉,担心果果会被吓到。 果果看来在郡王府玩的不错,脸蛋红彤彤的,一溜烟就冲到了沈安的身前。 “呀!” 果然,回身看了张八年一眼之后,果果就躲在了沈安的身后,然后怯生生的探出个脑袋来说道:“哥哥,怕。” 沈安拍拍她的头顶,然后说道:“跟着陈大娘先去洗把脸。” 等果果走了之后,沈安迎了张八年进去。 张八年刚一落座,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给唐仁出的主意,除了你们两人还有谁知道?” 沈安淡淡的摇摇头。 张八年继续问道:“你觉得会不会是唐仁泄露出去的?” 沈安依旧是摇头。 嘭! 张八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正准备发怒,沈安看了一眼他拍的地方,心想竟然没有掌印?顿时对所谓的什么大内宝典就大失所望,然后才抬头问道:“我是受害者,这是我家,你发什么脾气?” 张八年有些意外,边上的陈忠珩侧过脸去,在想着晚点怎么为沈安说好话。 你竟然敢得罪张八年这个杀人狂? 传闻中张八年杀人不眨眼,皇城司的刑房里永远都有人在惨嚎,恍如地狱。 张八年静静的看着沈安。 沈安端起茶杯,然后才想起这时候可没什么端茶送客的暗示,就喝了一口。 “嗬嗬嗬!” 张八年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尖利。 “好,果然是陛下看重的少年。” 沈安淡淡的道:“既然说是看重,那就把奸细找出来。另外,若是辽人报复,谁来挡?陛下不管,我可要招募亡命徒了。” 这少年竟然开始反击了? 张八年看了陈忠珩一眼,说道:“此事皇城司已经有了眉目,我来此,是想见识见识陛下夸赞的少年,如今看来不错,好!” 他霍然起身,也不说打个招呼,就这么飘然而去。 陈忠珩一下就轻松了,他忌惮的道:“张八年的名声能让宫中的一干人等噤若寒蝉,手段极为狠辣,你此后要离他远些。” 扯淡的狠辣! 所谓的皇城司,也就是类似于以后明朝的东厂而已,但是权利可没东厂的那么大,差远了。 所以你张八年跟我装个什么装! 沈安心中不以为然,说道:“我觉得他倒是很亲切。” 陈忠珩见鬼般的看着他说道:“那可是个狠人!” ------------ 第89章 仇人好多  沈安想说张八年是在装比。 但是下午就传来了消息,案子破了。 这消息就相当于揍了沈安一顿。 我张八年不是装比,而是真牛比? 陈忠珩亲自来了,可见赵祯在这件事上的内疚。 “是御前伺候的一个内侍,张八年亲自出手,据说惨叫声让整个皇城司人人变色,最后那内侍供认……” “谁干的?” 沈安杀气腾腾的说道:“赵允良?还是哪位看不惯家父的。可他们这是内外勾结吧,难道官家还能容忍不成?那我明日可否和你老陈勾搭一番,咱们俩联手,保证日月换……” 陈忠珩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然后看了一眼外面。 好险没人,否则他真的要准备杀人灭口了。 “我的沈待诏哎!你这是想和我同归于尽还是怎地?” 沈安挣开他的手,呸了几口问道:“你不会是用手擦的屁股吧。” 陈忠珩气得指着他浑身打颤,看着就是要一命呜呼的那种愤怒。 “开玩笑开玩笑。” 沈安赶紧安抚了一下,陈忠珩气喘吁吁的道:“你小子……你小子就是皮,你家下次我再也不来了,走了。” 他脚不沾地的跑了,等出了沈家后才跺脚道:“那小子就是个奸猾的,竟然堵住了我的嘴!” 一路回宫,见到赵祯后,陈忠珩见到赵祯就苦笑着认罪。 “陛下,臣又被沈安给弄晕乎了,忘记了给他说说和为贵的道理。” 赵祯捂额道:“那少年太聪慧了……” “陛下,汝南郡王在家中大骂,说……说……” “说了什么?” …… “我翁翁骂那人生儿子没屁yan,还说官家……” 赵仲鍼一脸的惆怅,觉得自家祖父真的不像话:“还说官家只知道和气生财,干脆去做个商人更好些。” 沈安头痛的道:“长辈自有长辈的考量,你别掺和就是了。” 赵允让那个老家伙当真是无所畏惧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赵仲鍼一脸的不认同,“我就担心哪日皇城司破门而入,把我翁翁给带走了。” 这个孩子觉得自己很不安全。 等他继位后,这种不安全感从家庭放大到了国家,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改革,然后被撞了个头破血流…… 沈安笑眯眯的道:“不会。” 赵仲鍼很相信他,所以问道:“真的?” “我保证。” 沈安知道赵允让这是用粗犷的作风来让赵祯安心。 老夫在家没事做了,不是打人就是骂人,但不弄阴的,你该放心了吧。 别忘了,赵允良可是装疯不少年了。 相比之下,赵允让这一枝却没得罪皇室,所以装个口无遮拦的郡王形象,皇帝那边只会一笑置之。 赵仲鍼得了保证就放心了,一迭声说带果果去自家玩,被沈安一巴掌打消停了。 “这时候去哪玩?那些辽人还不知道啥情况呢!” 沈安很忧郁,但更多的是愤怒。 皇帝竟然没安排人来保护我? 那内奸可是你身边出来的! 沈安突然笑眯眯的问道:“你翁翁可知道是谁干的吗?” 赵仲鍼没有考虑的就说出了答案:“是御史台的兵察御史邓力,说是和你爹爹有仇。” 尼玛!竟然是老包的人! 沈安瞬间欲哭无泪,心想沈卞当年究竟是得罪了多少人啊!竟然连御史里都有仇人。 赵仲鍼没法理解沈安的悲痛,他一脸得意的道:“我方才想到了一个主意。” 沈安木然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小屁孩的主意极其不靠谱,多半会坏菜。 赵仲鍼却没有这种觉悟,一脸兴奋的道:“官家开始想把邓力流放了,可我翁翁说官家又改变了主意,朝令夕改的没个正形,后来说是……要把邓力给剁了,又被人劝了回去。 咱们去散播谣言吧,就说邓力有后台,很厉害,比如说他是富弼的女婿什么的,要不说他是韩琦外室的兄弟……” 这小子的语言现在越发的市井化了,而且也越发的腹黑了。沈安无语的看着他,问道:“你又从哪学的剁人这个词?” 赵仲鍼皱眉看着沈安,甚至还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 沈安一巴掌扇去,赵仲鍼躲过了,就说道:“这不是你平时经常说的吗。” 沈安指指他,然后说道:“先前张八年来试探,想把主动权夺回去。” “张八年?” 赵仲鍼看着有些惊讶和害怕。 沈安纳闷道:“难道他真的那么厉害?” “不是很厉害!”赵仲鍼认真的道:“是很厉害,好多人,特别是宗室的人都怕他。” 沈安点点头道:“宗室怕他正常,毕竟是官家的家奴。” “这个说法好,不过皇城司还有武臣呢!算不得家奴吧。” 两人辩驳了一阵,沈安一脚把赵仲鍼踢去书房自学,自家却端坐前厅等着。 没多久就有人来了。 “包公……怎么是您来了?” 沈安知道会有人来,可没想到竟然是包拯。 包拯的眉头紧皱,面色难看,一见面就说道:“邓力公报私仇,罪在不赦,官家想……可刚才重臣云集……” 他有些为难。 沈安突然叹道:“我明白了,就是不杀士大夫吧?” 包拯苦笑道:“老夫几乎没脸来见你,可舆论滔滔,老夫担心你会一意孤行,所以还是来了。” 沈安看着他那张疲惫的脸上还有些恼怒的红色,就知道他肯定是为自己据理力争了。 他心中微暖,喊道:“给包公弄一杯冰果汁来。” “不了,老夫得马上回去,御史台那边也有些骚动,得压压。” 沈安起身送他出去,送到大门外时,看似不经意的说道:“真宗以前,我朝杀士大夫也不见手软……” 包拯上马,回身说道:“这便是势,你别去,稍后老夫会一一收拾。” 老包是御史中丞,他说要一一收拾,那肯定就是把这次事件中,站在邓力那边的官员们都弹劾了。 沈安默然躬身,心中感动。 包拯看着他,突然笑道:“你们兄妹要好好的,老夫大半个身子都进了黄土里,却没什么可担心后怕的,有本事就弄死老夫,没本事啊……他们还得要低头,哈哈哈哈!” 包拯走了,沈安久久看着巷子口,回身时微微摇头。 他到了书房里,赵仲鍼在背书。 “磨墨。” 赵仲鍼见沈安神色肃然,心中就是一个咯噔,但还是乖乖的去磨墨。 沈安淡然铺开纸,等墨好后,随即落笔。 ------------ 第90章 谁说大宋不杀士大夫?  “陛下,大宋自祖宗以来,从未尝轻杀臣下,邓力固然有罪,可……可终究不至于死啊!” “臣等不欲从陛下始……” 邓力之事刚开了个头,就好像被一盆凉水兜头浇注,瞬间冷却了。 赵祯看着这些宰辅们,心中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这是自己开的头,却无法收尾了。 议事进行了一半,外面来了个侍卫,一脸慌张的禀告道:“陛下,皇城外……沈待诏在皇城外贴了告示。” “什么告示?” 赵祯不知怎地,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 侍卫抬头看了一眼宰辅们,说道:“说是什么死不瞑目……外面好些人在看。” “收进来。” 赵祯心中纳闷,心想谁死不瞑目了? 很快那张纸就被弄了进来,陈忠珩接过来,大声的念道:“……臣闻奖惩分明方是国家兴旺之道,自祖宗以来无不如此。” 开篇就是点题,奖惩分明,外加政治正确的祖宗以来,也就是祖宗家法在此,你们大家看着办吧。 “……今御史邓力里通外国,却有无数人为之奔走,可见我大宋之仁慈,当可集体飞升成仙……” 这话打脸啪啪啪,赵祯见宰辅们都沉默着,就知道力度还不够。 “……邓力之罪,罪在不赦,否则今日他可里通外国,明日别人是否也能去投奔辽人西夏,混个大官做做?” 这话让韩琦不禁别过脸去。 当年有两个文人张元和吴昊去投奔他和范仲淹,故作惊人之举,叫人拖着一块写着他们诗词的石碑招摇过市,结果韩琦和范仲淹自然不会搭理。 我大宋煌煌万千士子,两个毛遂自荐的蠢货也配吗? 结果张元失望回家,不知为啥被当地官员打了一顿,然后就去投奔了李元昊。 好水川一战,韩琦就是败在了当初他们看不起的张元手中。 沈安的这个暗示终于让宰辅们有些不安了。 赵祯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他甚至觉得有些惬意。 “……若是邓力不死,臣必然要为前人抱屈。” 陈忠珩抬头看了赵祯一眼,赵祯恍若未觉,他只得继续念下去。 “……臣要为太祖朝太子中舍王治抱屈,臣要为监察御史杨士达抱屈……臣要为太宗朝监察御史张白抱屈,臣要为……真宗朝知荣州褚德臻抱屈……” 这些人都是从太祖朝到真宗朝被处死的文官,也不知道沈安是从哪收集来的资料,竟然洋洋洒洒的有数十人之多,其中以太祖朝杀的最多和最狠。 什么狗屁的不杀士大夫,那不过是文官们为了自保而弄出来的潜规则罢了。 宰辅们终于坐不住了,有人想说话,陈忠珩却抬头说道:“臣要为这些人抱屈,因为他们所犯的罪行压根就不及邓力,竟然全都被处死了……臣以为,他们当死不瞑目!” 刚才骚动的宰辅们又安静了下来,赵祯看了一眼,看到他们都低着头,韩琦甚至羞红了脸。 他淡淡的问道:“诸卿可还有说法吗?” 羞耻啊! 一群宰辅觉得羞耻到家了,然后就想起了沈安那个家伙。 富弼抬头看了赵祯一眼,他想起了范仲淹当年说过的话,然后不禁颓然。 范仲淹当年说不能让皇帝乱杀士大夫,否则哪天皇帝的手滑了,咱们也得倒霉。 大家对此深以为然,然后就进而开展相关工作,成果很喜人,至少赵祯是赞同了这个说法。 只要赵祯这里赞同,此后这条规矩就成了祖宗成法,后继的皇帝谁敢不遵从? 宰辅们免冠跪地请罪,无人抬头。 赵祯走下来,叹息道:“我与诸卿相得多年,诸卿于大宋更是如中流砥柱一般,当相互体谅才是。” 许多人都想文官免死,最好是犯事之后只是小小的处罚一下,再大的罪过赶回家啃老米饭完事。 可我是皇帝啊! 刚才赵祯用上了我这个自称,显然是动了感情。 “臣等有罪。” 欺负老实人也不能养成习惯吧! 群臣的想法赵祯大抵知道,他微笑道:“诸卿且去吧,今日天热,朕稍后令人送了冰去。” 皇帝的仁慈光辉无处不在,宰辅们谢恩去了。 赵祯疲惫的坐了回去,陈忠珩捧着一杯茶水上去,挤挤眼睛,得意的道:“官家,刚才他们可是被堵的无话可说了。” 赵祯接过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惬意的道:“祖宗成法,祖宗成法,祖宗可教人贪腐了,可教人里通外国了?无耻!” 他重重的顿了一下茶杯,陈忠珩回身看了一眼那几个内侍,威胁之意甚浓。 几个内侍悄然出去了。 赵祯轻轻拍着大腿,神色轻松的道:“辽人如何?” 陈忠珩说道:“辽使那边有些恼怒,不过却知道自己不占理,如今和礼房的人在揪扯什么今年的岁币要多查验,若是被假东西蒙混了就要发兵南下。” “这是恼羞成怒了。” 赵祯哎了一声道:“沈安那少年真是不错,等皇子出生后,我就让他多磨砺磨砺,也好留给将来的太子用。” 陈忠珩也憧憬的道:“到时候臣也给皇子遮遮风,挡挡雨……” 主仆二人其乐融融的在畅想着未来皇子出生的欢喜,而外面却已经炸锅了。 “啥,太祖朝和太宗朝杀了那么多文官?” “可不是,那上面写的有名有姓的,还有官职,沈待诏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造谣吧。” “啧啧!这下子可是捅马蜂窝了,沈待诏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 外面风波迭起,沈安佁然不动。 “别动啊!别乱动!” 他在给果果剪手指甲。 小小的手指头上,指甲一小点,不小心就会剪到肉。 沈安专心致志的在剪指甲,果果却不安分的在看着前方。 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当庄老实满脸喜色的跑来时,果果就动了一下。 “嘿!你这孩子……” “郎君,大喜事,大喜事!” 这一嗓子喊下去,顿时沈家就活了过来。 一群人都从各家中冲了出来,然后欢喜的等着庄老实说话。 沈安看看果果的手指头,幸好刚才没剪到肉,就问道:“什么大喜事?” 庄老实欢喜的道:“郎君,刚来的消息,邓力被弃市了。” “哥哥,弃市弃市。” 果果不懂什么是弃市,就想看热闹。 沈安按住她,然后继续剪手指甲。 庄老实悄然招招手,所有人都跟了出去。 到了前院后,庄老实赞道:“外间说郎君一纸檄文就让满朝文官变色,让人震撼。可郎君却不以为意。这等视名利为粪土的高士大宋有几个?换做是汉唐,皇帝听闻了都得派人来请郎君入朝做大官!” 曾二梅得意的道:“那郎君肯定是不去的。” 姚链与有荣焉的说道:“那当然,郎君可是要做隐士的。” 而在内院里,隐士沈安已经剪好了妹妹的手指甲,看着她往外跑,就得意的道:“王安石和司马光都用过养望这一招,可他们哪有哥的手段高超!” 他开始盘算着官阶,最后叹息道:“要多久才能升官做到首相啊!” ------------ 第91章 赏赐,老毛病犯了  包拯发怒了。 沈安没见到现场,可赵仲鍼却绘声绘色的在复原着。 “包公一声大喝,说你等还要不要脸,那邓力都里通外国了还不杀,难道要等到他学了那个谁……张元,等他学了张元去投奔西夏人才肯杀吗,于是群臣都无话可说了。” “包公还弹劾了好些人,据说那奏疏好长,全是人名……他们说今日满朝文官都面如土色,只有包公是昂首挺胸的。” 他没告诉沈安的是,外面许多官员已经给包拯取了个疯狗的匪号。 赵仲鍼一脸的幸灾乐祸,觉得皇帝真的不好做。假如沈安告诉他以后会做皇帝,估摸着会马上疯了。 沈安把这个念头打消了,说道:“里通外国的,都不该姑息。” 赵匡胤和赵匡义可没少杀文官,在他们的眼中就没有什么不能杀的,只是后来的帝王都被哄住了,再后来……那就是搞不定了,你想杀都不成。 不过这次他可是把文官们得罪狠了,一家伙就打破了他们所谓的祖宗成法。 “我翁翁说名气越大的臣子帝王就会越是提防着,你这样的正好用,而且用了也不怕。” 沈安一个激灵,就想起了神宗驾崩之后,那些文人造势,就差说司马先生不出窝,大宋就要完蛋了…… 反正一句话,老司马不做首相,俺们都不干。 在这样的众望所归之下,保守派的超级大佬司马光一路进京,神宗…… 沈安看着得意的赵仲鍼,心想你小子那时候在地底下大概是憋屈的想吐血吧。只是满朝上下的文武权贵都不支持你,连你老娘都在反对,再倔强的性子你也得跪了。 啧! 沈安突然觉得这个大宋怕是有许多东西被掩盖了下去,让人头痛。 不过在此之前,他觉得赵仲鍼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郎君,宫中有赏赐来了。” 庄老实的脸上全是嘚瑟,打开了大门不说,还大声的喊道:“多谢官家赏赐。” 巷子里的人家都打开大门,一个老汉艳羡的道:“榆林巷的人家这可是第一次有官家的赏赐,咱们也沾沾福气。” 隔壁的阿珠探出个头来,眼中的艳羡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回去就和王俭嘀咕,没多久就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送东西来的内侍也大声的道:“官家说了,沈待诏于国有功,官家在看着他呢。” 沈安谢恩之后,看到满巷子都是街坊,就拱拱手道:“改日再请诸位街坊来家中叙话。” 街坊们纷纷拱手道:“不敢不敢。” 当初被他们认为是侥幸发家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连官家都夸赞的官员。 “叫你一天不学好,叫你一天不学好。都十五岁了,竟然还整日玩耍,打!咦,你还敢跑……站住!” 一个街坊在收拾自家儿子,顷刻间父子俩就消失在巷子里。 沈安笑了笑,在父母的嘴里总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可骨子却是自家的孩子亲。 “哥哥!哥哥!” 果果欢喜的不行,围着那辆马车转悠。 花花跟在她的身边,也是狗来疯。 内侍见一头小羊也跟着转悠,就笑道:“沈待诏家里的羊都非同凡响啊!” 沈安见他眉眼通透,就骂道:“没见贵人事情多吗,赶紧请进去奉茶。” 内侍被他的嗓门吓了一个哆嗦,然后庄老实过来,笑眯眯的把他请进了正厅。 “这是沈家的一点小心意,贵人还请收下。” 再出来时,内侍的脸就有些冷。 “他这是啥意思?拉不出屎来还怪没引力?” 沈安有些不满,庄老实把内侍送走后,回来说道:“郎君,这是收了好处,就装作不认识……” “这不是当婊子立牌坊吗!” 庄老实赔笑道:“郎君,这是装的,以后大家还是能相互关照的嘛!” 沈安想起了那些手段,就有些不屑的道:“手腕太简单。” 庄老实有些好奇的问道:“郎君,可还有什么更好的吗?” 沈安拍打着身边的树干,看着前方雀跃的果果,就觉得人生至此,当真是寂寞如雪。 “要么就干脆反目成仇,要么就如平常一般。弄个冷冰冰,别人一看就假,进而就会盯着沈家和他之间的联系……记住了,最高的境界就是真!” “真?” 庄老实有些发痴了。 沈安负手而立,微风吹的长袍摆动,飘飘欲仙的道:“做戏要做的真,连自己都信了,那才是最高境界。” “妙啊!” 沈安接过单子在看清单,见上面主要是布料为主,还有些小东西,就郁闷的道:“官家好抠门啊!” “郎君大才!小人服了。” 庄老实过来躬身行礼,正儿八经的道:“小人以后当多琢磨这些,少让郎君操心。” 沈安随意的摆摆手,想起前世的那些勾心斗角,就觉得大宋还真是不错。 心情一好,沈安就让曾二梅去弄火锅。 “郎君,这天气吃火锅?” 曾二梅觉得沈安怕是昏头了。 沈安有些惆怅的想起了那些岁月,就说道:“越热越爱吃火锅,这才是一个标准的吃货啊!” 大热天的光着膀子坐在露天吃火锅,冰冻啤酒整起,红油翻滚中,那才是人生啊! “郎君,家里有羊肉。” “先大块煮熟,然后用那个汤做火锅,煮熟的羊肉切片……” 沈安有些流口水了,正准备亲自去厨房指导一番工作,就见到杨沫冲了进来。 “沈郎君救命!” 沈安见他就像是中弹的天鹅……不对,就像是中弹的鸭子般的扑在门边喘息,就眨巴着眼睛问道:“你这是……女人被别人抢走了?” 杨沫不由分说的拉起来就往外跑。 “郎君又犯病了。” 沈安瞬间就想打退堂鼓了。 他担心是唢呐没效果了,到时候赵允让那个老流氓为了儿子能把他杀了祭天。 一路小心翼翼的到了郡王府,沈安侧耳听到有唢呐声,心中稍安。 只是进去看到的仆役仆妇们都是一脸沉痛的模样,让沈安又有些摸不准了。 不会是嗝屁了吧? 到了赵宗实夫妇的住所外面,赵允让正在那里踱步,愁容满面。 “来了。” 他抬头笑了笑,白发飘动间,有些沧桑之意。 “辛苦你了安北。” 不知怎地,听到这话后,沈安下意识的就说道:“郡王别担心,咱们到哪匹山就唱哪首歌。” 赵允让想了想,笑道:“这个说法倒也贴切。你进来吧。” 沈安跟了上去,低声问道:“郡王,郎君为何发病?” “哎!家门不幸啊!” ------------ 第92章 鸡汤和自吹自擂  赵允让走进了院子里,突然止步道:“十三郎近日的身体好了许多,今日就带着妻儿出游……” 他看了出来的高滔滔一眼,继续说道:“他们夫妇在路上遇到了宗室里的人,那人讥讽了几句,十三郎就犯病了。” 沈安对高滔滔拱手致意,然后多看了一眼,心说女人是祸水,可高滔滔的姿色也就是普通罢了,哪里招来的仇恨。 赵允让放低了声音,叹道:“说十三郎是在做梦……” 沈安一下就懂了。 后宫中有两个嫔妃怀孕了,按照外界的猜测,就算是运气再差,至少得有一个是皇子。 那么赵宗实就和他爹赵允让一样,将会成为一个背景板,妥妥的备胎。 人不怕过的差,只要习惯就好。 可一旦去上面的世界见识了一番之后,再回到自己的地方,顿时就会觉得格格不入。若是再被人讥讽一番,那神经得坚韧些才能保持正常。 他缓步走进了卧室里,就见到赵宗实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虚空处。 “哎!” 身后的赵允让叹息了一声。 有个这样的儿子也让他操碎了心,幸而现在不用进宫,否则谁知道赵宗实何时会炸起来。 沈安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赵宗实的脸色,问道:“郎君可是觉得疲惫异常吗?” 赵宗实的眼珠子缓缓转动过来,然后闪过痛苦之色,说道:“很累。” “是会很累。” 沈安含笑道:“郎君可以出游。” 赵宗实摇摇头道:“不想去了,以后都不去了。” 这人竟然想做宅男? 沈安问道:“郎君以前出门吗?” 高滔滔摇摇头,看着有些垂暮之色。 哪怕宫中的那位皇后是她的姨母,可现在大家的立场不同,她也再无半分好感。 原先的赵宗实…… 她记得在宫中的时光,那时候的赵宗实很爱笑,很活泼。 可现在呢? 从宫中出来之后,外面的讥讽就没少过,赵宗实从一个爱笑的人,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只愿呆在自己院子里的无趣男人。 她看向了沈安,见他微笑着在问话,不禁就有些唏嘘。 当年的赵宗实也有着这样的微笑啊! “郎君这种情况叫做自闭,实际上……该忘掉这些,毕竟生活是你自己的,若是要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那你为谁而活?” “家中长者尚在,妻儿尚在,兄弟姐们们都在关心着郎君,难道他们的关切还比不过外面那些小人的嘲讽吗?” “人一辈子总是会经历许多磨砺,有人会把这些磨砺当做是磨刀石,让自己变得更加的锋利。而有人却把这种磨砺看做是灾难,选择了躲避。” “前一种人会越活越好,那些小人的嘲讽就如同虫子的鸣叫,时辰一到,自然会被秋风扫落尘埃。而后一种人只会自怨自艾,越活越苍老,最后形同于行尸走肉……” 沈安见赵宗实的精神好了些,就继续灌输着鸡汤。 赵允让呆呆的听着,觉得自己怕是有些……老了,竟然被这少年说的有些热血沸腾。 “……男人就该站稳了,站直了,为家人遮风挡雨,哪怕前路艰难,可也要不屈不挠的继续前行。” 沈安挥舞着拳头,满面潮红的道:“一切的苦难终将过去,因为前方就是阳光,在阳光之下,一切苦难就如阴暗,不堪一击!到了那时,你所受过的苦难将会成为你的美好回忆,你将会……自信无比!因为你已经明白……你才是自己的主宰!” 赵宗实的精神终于是好了,沈安知道不能再打鸡血灌鸡汤了,否则兴奋过后同样会犯病。 他回过身来,正准备叫人吹唢呐,却被赵允让和他身后的一群人吓了一跳。 “说得好啊!” 赵允让觉得自己好似年轻了十岁,浑身上下精力满溢。 而后面他的儿孙们同样是面色潮红,有人甚至是握紧了拳头,看样子是恨不能马上改邪归正。 我的鸡汤有那么大的威力? 沈安不知道这个年头精神食粮的匮乏,他只是把后世网上的一些鸡汤说了出来,然后老赵一家子就像是被打了鸡血般的兴奋了起来。 赵仲鍼也很兴奋,但他却在此刻想到了夜市的那些小贩。 于是他就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赵允让的心情在渐渐平复,听到孙儿在念诗,不禁抚须微笑着,觉得自己的教化功力越发的深厚了。 “学了做锅贴,每日一贯五。” 啥? “咳咳咳咳!” 室内室外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人人面色潮红,都看向了赵仲鍼。 这熊孩子从哪学会的这些歪诗? 赵允让的眼皮子在跳动着,回身看向了赵仲鍼。 赵仲鍼才念完就觉得大事不妙了,等看到目露凶光的祖父后,差点就把肠子悔青了。 他无助的看向了沈安。 这可是你教那些小贩的。 “仲鍼出来!” 赵允让也知道要避开儿子,等到了外面之后,马上就是一顿收拾。 “说,谁教你的?” “是孙儿自己想到的。” 赵仲鍼宁死不屈,最后以多挨了两巴掌而告终。 沈安也结束了自己的神棍治疗过程,然后一脸疲惫的出来。 正如同他自己说过的那样,你要哄别人,首先自己得信了。 所以鸡汤灌了一通,他同样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兴奋。 “多谢沈待诏了。” 高滔滔的感激是实实在在的,原先对沈安的偏见也渐渐散去。 沈安干笑道:“郎君这个毛病还是要心宽才能好,还有就是要多出门,金明池畔踏青,大相国寺里和高僧品茶,樊楼上吃一顿饭,看看浮世繁华……这样才能慢慢的好了。” 高滔滔肃然福身道:“沈待诏一番话如暮鼓晨钟,让我如梦初醒。此言不但于我家官人有益,于我也有好处。” 赵允让教训了孙儿,回来就问了沈安的话,然后就赞道:“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安北你让老夫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 老赵回忆了一下,然后唏嘘不已:“你也就比老夫年轻时差些,不过不多,再努力努力就能赶上老夫当年了。” 噗! 后面不知道是谁笑喷了。 赵允让板着脸回身,可一群儿孙也是板着脸,没谁笑。 而高滔滔则是乘机捂嘴笑了。 这个不要脸的老家伙啊,连儿孙儿媳都被他的无耻逗笑了! 赵宗实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咳嗽,赵允让马上就回身关切的问道:“十三郎这是怎么了?” 赵宗实在忍笑,等见到自己那些兄弟们的忍笑模样后,终于还是破功了。 “哈哈哈哈!” ------------ 第93章 燃烧弹  从郡王府回来后,沈安就觉得不大对劲。 等晚上睡觉时,刚迷迷糊糊的,就听到花花在狂吠。 沈安霍然起身,在柜子里摸出个东西,然后冲到了前院。 一个黑影在墙头跃下,花花悍勇的扑了过去。 “花花,回来!” 沈安大喝一声,花花虽然不明所以,但在狂奔却突然转向。 那黑影一怔,然后就挥舞着长刀冲了过来。 姚链已经拎着棍子来了,庄老实和周二也来了,甚至连曾二梅都拎着个木盆冲了出来。 “郎君退后!” 姚链发誓今夜要让沈家上下知道自己的武力值。 沈安已经点燃了火折子,冲着黑影狞笑道:“老子等你好久了!” 他的手中是一个瓷瓶,此刻瓷瓶口子已经被点燃了。 火焰升腾,看着很是热烈。 黑影哪里会怕这等小小的火头,冲势不减反增。 沈安的手一扬,近距离之下,黑影避无可避。 “渔网!” 沈安大喊一声,然后几乎是抱头鼠窜。 瓷瓶撞到了黑影的身体,于此同时,墙头上冒出一个黑影。 姚链看到了墙头上的黑影,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禁喊道:“郎君,是弓箭!” 沈安马上就躲到了大树后面。 箭矢破空而至,墙头上的黑影一跃而下,直扑前方的黑影。 轰! 火焰瞬间从前面的黑影身上窜了起来,同时箭矢也射中了他的大腿。 后面的黑影已经扑了过来,下一刻就会扑倒对手。 沈安这才知道后面的是队友,就喊道:“躲开!” 后面的黑影闻声就闪了一下。 火光照耀下,能看到他很年轻,大抵和沈安差不多大。 “啊!” 中箭的黑影浑身都燃烧了起来,火光熊熊,就像是一支人形火炬。 汴梁城隔不远就有军巡铺,他们的反应很快,男子的惨叫声刚结束,外面就有人在敲门喝问。 可沈家上下都被燃烧的男子吓坏了,最后还是沈安去开的门。 “是刺客。” 军巡铺的军士们看着倒在地上燃烧的男子都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为何烧的那里厉害?” “天谴!” 沈安冲着姚链吩咐道:“把他钩出去!” “这是天谴。” 沈安一本正经的道:“此人来沈家行刺,结果遇到了雷劫,知道什么是雷劫吗?” 几个军巡铺的军士只知道摇头,一脸懵逼。 那个少年也过来了,手中拿着大弓,腰间有长刀,拱手道:“折克行见过沈待诏。” 沈安点点头,继续说道:“雷劫就是老天爷看人不顺眼,一个炸雷劈下来……懂了吗?” 一个军士自行脑补了一番,说道:“是啊!当年我们隔壁村的有个女人不孝顺舅姑,结果大晚上就被雷劈死了。” 沈安叹道:“着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呃!” 他眨了一下眼睛,缓缓看向了那个少年:“你说……你说你是谁?” 少年一脸恭谨的叉手道:“小子折克行,见过沈待诏。” 折克行? 沈安呆了一瞬,然后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走过去拍着少年的肩膀说道:“折家的?” 少年点头,一脸仰慕的道:“早就听说沈待诏敢和辽人对峙,还弄疯了辽使。此次陛下使人来保护沈待诏,小子就自告奋勇,只是没想到沈待诏手段高超……竟然能召唤雷霆。小子佩服之至,恳请沈待诏收我……” 折克行啊! 沈安觉得脑子有些发蒙。 折克行竟然是我的崇拜者? 折克行是谁? 但凡知道点宋史的都该知道他。 这位先期被冷落,后来觅得机会一战成名,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折克行,对阵西夏号称不败! 这位猛将兄竟然是我的崇拜者? 沈安干笑一声,说道:“今夜多亏了你,若非如此,一旦被那贼人冲进了屋里,沈家就会化为灰烬,你且稍待,我这里应付了再说。” 至于雷霆……这忽悠大了啊!咋圆场? 沈安在盘算着。 姚链等人已经用钩子把那具还在燃烧的尸骸拖了出去。 “快浇水扑灭它!好歹看看能否找到些许印迹。” “别!” 沈安急忙就想阻拦,可有两个军士却笑嘻嘻的操纵着水车滋了过去。 水一冲到火焰上,火焰马上就黯淡了下去。 一个军士走了过去,还大大咧咧的道:“烧死的人身上有股子臭味,沾上了就脱不了……” “别去!” 沈安话音未落,那火焰竟然就顺着流淌着的水蔓延开来。 “鬼啊!” 火焰在继续蔓延,那些军士如见鬼魅般的往后退去。 折克行赞叹道:“这就是仙人手段啊!” 扯淡的仙人手段! 沈安打个哈欠,说道:“此事等开封府处置吧,大晚上的辛苦了诸位,管家。” “郎君。” 庄老实拎着袋子过来,沈安说道:“这些兄弟都辛苦了,给他们弄些东西吃。” 吃东西不算行贿。 庄老实一脸难色的道:“郎君,家里还得清扫,小人怕是没法去买了……” 随后就是一段推让,军士们拎着钱袋子行礼致谢,临走还把那具烧萎缩的尸骸给拉走了。 沈安带着折克行进家,随口问道:“可要回去复命吗?” 折克行摇头道:“不了,小子刚到殿前司没多久,没人安排……” 折家远在府州,折克行的老子折继闵去世好几年了。家族里的男丁也不少,而地盘就那么点,所以他只得来了京城。 他这样的将门子弟,大抵也就是安排一个闲职,以后要是没出息,那就一辈子混吃等死吧。 两人进了书房,折克行就问了那个火焰的事。 少年看着一脸的崇敬,沈安压住心中的飘飘然,淡淡的道:“只是些许小东西罢了,我记得军中就有霹雳弹,那个更厉害吧。” 折克行显然对此非常了解,说道:“那是用沥青加松脂做的,能燃的久,可却不及这个。” 他两眼放光的道:“沈待诏,这东西要是送到军中,守城可就无敌了。” 沈安心想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得要多少酒精。 所谓燃烧弹,不过是他用酒精加上几种材料制成的,今夜算是第一次实战,结果就烧死了一个蠢货。 ------------ 第94章 饭桶酒鬼,这就是未来的名将  “这东西叫做……别喝!” 沈安拿出了一瓶酒精来,刚打开盖子,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就让折克行眼睛发亮,然后拿起瓷瓶就准备一饮而尽。 沈安说慢了些,折克行还是喝了一口。 他霍然站立起来,然后一脸的震惊。 他的脸很快就红了,然后呵出一口气,竟然喊道:“好酒!” 这娃是疯了吧? 沈安赶紧弄了杯冷水给他,“赶紧喝下去。” 折克行喝了冷水,然后就盯着那个酒瓶不放了。 这娃竟然是个酒鬼? 可他看着比我还小一些吧…… “家父早已仙逝,给小子取的字是遵道。” 折克行吸吸鼻子,看来是真对酒精产生感情了。 沈安拿过瓶子,先是嗅了一下,觉得依旧难闻。然后他试探着喝了一小口。 辣! 若非是要在折克行的面前保持形象,沈安绝对会喷出来。 好容易憋住了那股子辣意,他笑眯眯的道:“折家的名声我也早有耳闻,当初在雄州时……家父沈卞……” “啥?” 折克行霍然起身,拱手道:“尊父竟然是沈知州,那大家就是一家人。” 随后他的态度中就多了亲切。 “安北兄,刚才喝的那个好酒……” “那不是好酒,而是酒精?” “酒精?” 沈安想收拢这位猛将,于是也不隐瞒:“对,所谓酒精,就是酒之精华……” “怎么能弄出这些精华?” “蒸馏。” “蒸馏?” “对,每一种液体都会在某个温度上沸腾蒸发汽化,这叫做沸点,而酒里的成分就是酒精和水……” “那水为何不蒸发呢?” “那是因为酒精的沸点比水低,所以就率先蒸发了出来,多次之后,酒精就越发的醇了。” “……” 两人聊了许久,等沈安走出书房时,折克行竟然在里面记录着沈安说过的话。 庄老实一夜未睡,好容易把前院那块土给弄干净了,就来禀告,却见沈安站在书房外面,颇为孤寂。 “这人生当真是寂寞如雪啊!对手难觅,奈何!” 沈安兄妹被沈卞坑了那么久,此刻算是第一次有了些许好处。 开天辟地啊! 沈安真心的有些感动了,觉得那个爹当真不容易,竟然还给他留了些遗泽。 “郎君,开封府那边说话吞吞吐吐的,大概是人被烧缩了,找不到什么痕迹。” “是辽人。” 沈安笃定的道:“他们被我弄得灰头土脸的,以辽人的心高气傲,不报复回来才怪。” 庄老实跺脚恨道:“辽人……可咱们却不能动手报复。” 沈安笑眯眯的道:“弄那几个人无趣,咱们要报复就报复大的。” 庄老实绞尽脑汁想了想,然后一脸恐惧的道:“郎君,烧不得啊!” “烧什么?” 沈安好奇的问道。 庄老实说道:“难道不是一把火烧了使馆吗?” “你这个……” 沈安突然觉得自家就是个土匪窝子,他自己是土匪头子,庄老实就是狗头军师,而曾二梅就是孙二娘,姚链就是小头目…… “哥……” 果果软软糯糯的声音把沈安的幻想驱除了,他回身看去,就见果果穿着白底暗花的衣裳,脚下是一双圆口鞋,脸上白白净净的,被陈大娘牵着过来。 花花同样是一夜未睡,可此刻依旧精神抖擞的跟在小主人的身边摇头摆尾。 “哥……” 果果笑着过来,准备和哥哥一起跑步,却见后面的书房里出来一个少年,就赶紧跑到哥哥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道:“哥哥,有人。” 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怯生生的看着,折克行觉得有些新奇,就拱手道:“见过小娘子。” 果果躲在沈安的背后,有些不大情愿的出来,然后踉踉跄跄的做个福身的动作,沈安就摸着她的头顶道:“带着花花去跑步吧。”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直奔厨房。 曾二梅在厨房里发呆,见他来了就说道:“郎君,家里的都说不吃早饭了。” 这是看到人被活活烧死后没胃口了。 都是凡人啊! 沈安的咽喉涌动了一下,然后开始做早饭。 “安北兄,弄些汤饼就好,饼子也成。”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狗屁的不得下厨的规矩,文人下厨做的一手好菜,说出去算是雅事。 这里面的代表人物就是苏轼。 想到苏轼,沈安就想起了这位仁兄的命运。 这也是个倒霉蛋啊! 沈安做了一锅汤饼,然后用一个大碗给折克行盛。 折克行搓着手道:“安北兄,还能大些吗?” 沈安看看手中的碗,想起折克行可能习惯了两餐制,就换了个有脑袋大的碗。 折克行有些难为情的道:“还能……再大些吗?” 于是沈安和曾二梅就目睹了一个饭桶的诞生。 一大锅汤饼……就在沈安给果果做早饭时,被折克行吃的干干净净的。 这货最后还和曾二梅要了热水,把碗里的东西全部洗干净,一口干了。 “安北兄,您当初是怎么把辽使弄疯的?” 吃完早饭,折克行并没有回去的意思,按照他的说法,既然官家让我来保护你,那肯定是贴身保护更妥当。 沈安叫人在前院给他弄了个房间,然后就想去补觉,却被他纠缠着问问题。 沈安想了想,觉得还是别神话了某些东西,同时也借折克行的口来澄清一些事情。 “辽使久在汴梁,寂寞空虚冷是必然的,时日久了就成了病……我只是用言语引诱了一下。” 寂寞空虚冷啊! “怨妇知道吗?” 折克行摇头,他还是菜鸟,不知道男女之事。 沈安叹息道:“以后会知道的。” 折克行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禁失望的道:“可有人说您是用了……用了仙家的手段。” “是邪门歪道吧?” 从古至今的当政者都不喜欢意外,而沈安那天的举动就是意外。 想想吧,辽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给弄疯了,要是哪日你想弄疯皇帝咋办? 所以文彦博那天并没错,只是错在太过急切而已。 沈安笑了笑,叹息道:“许多事情都不可说,不能说。” 话锋一转,沈安就说起了府州。 “你家那边就顶着西夏,这几年如何?” 按照沈安的理解,这几年西夏人应当会很老实。 折克行的眼中多了厉色,说道:“不大好。西夏人从未停止过袭扰。” “没藏讹宠最近很焦躁,可李谅祚却有一群权贵在支持着,否则他早就被没藏讹宠弄死了。”折克行的眼睛很亮,却是一种好战的情绪在挥发着:“他算得上是枭雄了吧。” “算不上!” 沈安打了个哈欠说道:“他太过优柔寡断,所以就不断用小规模的冲突来保持和大宋的接触,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必要时还能开战,缓解西夏内部的矛盾。不过……他现在不下手,以后估摸着不会有再下手的机会了。所以说枭雄枭雄,下不去狠手的算个屁的枭雄。” 沈安说完就往前走,他实在是太困了,可折克行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不停的问问题,让他想一棍敲晕这少年,然后倒头大睡。 可走出了几步却没听到身后有动静,沈安就回头…… 折克行一躬到底,再起身时,那眼中就充满了敬佩之色。 “安北兄大才,家父当年还在时就说过没藏讹宠之事。家父说没藏氏乱了西夏,只是没藏讹宠色厉内荏,以后定然没好结果。” 沈安愣住了,觉得世界真奇妙。 我这是隔空和折继闵来了一次英雄所见略同? ------------ 第95章 我为大宋立过功,我为大宋……  沈安觉得收小弟是件很讲究缘分的事。 比如说折克行…… “郎君,王俭求见。” 沈安一愣,边上在抽陀螺的果果嚷道:“哥哥,哥哥,不转啦!” 沈安赶紧接过抽陀螺的绳子又抽打了几次,然后果果仰头道:“哥哥好厉害。” 沈安把绳子交给她,然后对庄老实点点头。 这位王俭开始是受聘为赵仲鍼的基础老师,可谁曾想竟然和沈安做了邻居,然后…… 然后赵仲鍼整日在沈安家厮混,却把王俭视若无物。 郡王府不在意养着一个人,可王俭却主动找茬,最后被扫地出门,据说他如今在别处教书。 教书的日子也过得去的啊! 沈安看着走进来的王俭,觉得这人有些魔怔了。 王俭的脸上带着些许谄媚,一进来就看到了在边上练刀的折克行。 折克行的刀法是家传的,没啥华丽之处。 王俭的目光迅速扫过,然后看到了在赶陀螺的果果。 他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些,近前拱手道:“见过沈待诏。” 哪怕是曾经不和,可沈安还是起身拱手还礼,然后请他坐下。 “请喝茶。” 沈安指指茶杯,然后只是看着果果玩耍。 王俭干笑一声,然后看了边上的庄老实一眼。 庄老实笑眯眯的道:“王郎君可是稀客,若是有事只管说。” 这话暗含催促之意,你王俭不是沈家的朋友,有事说事,没事咱也别耽误主人家。 王俭看了沈安一眼,有些尴尬的说道:“小郎君……小郎君的性子急切,我这里倒是有些心得,若是……若是您愿意,我这里愿意……愿意帮衬帮衬。” 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好意心领了,只是郡王府已经放手了。” 王俭还想说些什么,沈安微微点头,示意送客。 “王郎君请……” 王俭起身,等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身看着沈安道:“沈安,做人不可太过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然后摆摆手。 这是莫大的无视,王俭气得喝道:“你今日得意,且看来日……” 咄! 一支箭矢陡然而来,擦着王俭的头皮飞过去,最后钉在了门边。 王俭缓缓伸手摸了一下头顶,然后目光转向右边…… 一支箭矢钉在门柱上,箭尾依旧在颤动着。 他缓缓看向左边,一个少年正收了长弓,喝道:“你何人?竟敢在此跋扈?” 王俭的目光渐渐呆滞,折克行觉得这厮还不错,竟然没被吓住。 “救命啊!” 王俭突然惨叫一声,然后转身就跑。 果果被他的惨叫惊到了,手一偏,陀螺就被抽的歪歪斜斜的冲了出去。 “哥哥,不转啦。” 沈安哦了一声,接过绳子后就赶紧抽打了几下,把陀螺抽打正了,就得意的道:“哥哥的本事如何?” 果果崇拜的道:“哥哥厉害。” 沈安呵呵大笑两声,然后对折克行说道:“此人只是个投机者,无需管他。” 在郡王府暗示退出这场备胎游戏的行列后,大多数人都渐渐疏远了他们。 可王俭竟然敢下注在赵仲鍼的身上,让沈安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不过大家曾经是对头,你再有眼力和魄力,可却挤不进来。 折克行大步进来,沉声道:“安北兄,辽人跋扈,小弟去弄死几个给你出气。” 沈安看他神色严肃,就知道不是玩笑。 “暗杀倒是以牙还牙了,可这是汴梁城。” 沈安否决了他的建议,说道:“此事不可急切。” 折克行恼怒的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怎么可能!” 沈安摸着下巴沉吟道:“我这几日让人去摸清了他们的一些习惯,总得以牙还牙才是。” 折克行的气质陡然一变,沉声道:“小弟看过辽人使馆的布局,夜间进去不在话下。” 沈安阴笑道:“如此我的谋划就更天衣无缝了……” “什么谋划?” 沈安觉得自己刚才的形象不对,就板着脸道:“弄死几个算几个的谋划。” 折克行躬身道:“请安北兄赐教。” 沈安想了想孙武和诸葛亮的风采,就微微昂首道:“等时机。” 随后他就回房间小睡了一会儿,结果还是被吵醒了。 “郎君,宫中有人来了。” “我想睡觉啊!” 少年本来就贪睡,沈安艰难的爬起来,然后打着哈欠去了前面。 陈忠珩已经在等着了,见他出来就说道:“官家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让我带了些东西来,你且好生在家养病,这几日不许出门。” 沈安看向了折克行。 折克行说道:“辽使五日后回去。”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请你转告官家,臣这边定然会以大局为重,这五日就不出门了。” 陈忠珩仔细看着他的脸,沈安就笑了笑,特正气凛然的那种。 “好,不过这五日由他来陪着你。” 陈忠珩指指边上的一个侍卫,沈安不高兴的道:“老陈,官家这是不相信我吗?我为大宋立过功,我为大宋……” 陈忠珩摇头道:“不是不信你,而是……怕汴梁城中会多几个疯子。沈安啊!消停些吧,官家好不容易高兴起来,别扫兴行吗?” 他交代了那个侍卫,然后留下半车慰问品就笑吟吟的走了。 皇帝高兴,太监也会跟着高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和主子同呼吸,共命运。 赵祯最近的心情爽的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是对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的期冀,也是对未来接班人的期冀。 沈安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可他也不敢跑去告诉赵祯:官家啊!你这两个都是闺女。 这话换任何人大概都会发飙。 再说要是命运的轮盘多转动了一点,生出个皇子来呢? 沈安摇摇头,真要是个健康的皇子,他就会找机会直接出海去。 这年头的海洋贸易才刚开始,等以后那些大食人往来于大洋之上,赚的盆满钵满。 沈安自忖自己能笼络一批人,到时候直接霸占了那片海域…… 当个海贼王也不错啊! 沈安甚至觉得很喜悦,就不时看了边上的折克行几眼。 折克行觉得这个目光很贪婪,就打个寒颤说道:“安北兄,要不还是小弟去吧。那些辽人喜欢热闹,到时候小弟趁机从背后捅一刀子,保证一声不吭的就能干掉他们。” 沈安本是在想着要是手下有折克行这等猛将,是否能纵横四海时,闻言不禁哆嗦了一下。 这是后遗症,上次被人捅了一刀之后,沈安就听不得捅和腰子这两个词。 他隐住狰狞说道:“还有五天呢,急什么!” ------------ 第96章 火拼  监视沈安是件很简单的事,因为他太懒了,除去早上和折克行练刀射箭之外,其它时间大多是看书,或是陪妹妹玩耍。 很无趣的一个少年啊! 但是沈家有个好处,那就是每天的伙食让人期待。 第一天,侍卫警惕的吃着,然后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第二天,侍卫放松了些,吃的酣畅淋漓。 这是因为他亲眼看到沈安和他吃一口锅里舀出来的菜,所以才敢这般肆意。 第三天…… 吃过晚饭之后,耶律嗣臣找到了刘伸,说过两天就要回去了,刚才送菜的宋人中,有人说今夜御街会有一家新开的大型青楼游街,大家想去看看,领略一番汴梁的风情。 青楼游街,这大抵就是打广告,让汴梁城的男人们看看这家青楼女妓的成色。 而每一次辽国有使团来汴梁,就会和土包子般的出去找乐子。 刘伸想想也是,就叫人准备,然后一行几十人就浩浩荡荡的出了使馆。 与此同时,沈家。 吃完晚饭后,沈安就和侍卫在院子里吹牛。 天气有些热,站在树下感受一下徐徐微风,侍卫觉得很惬意。 “……当时过黄河,那些船工先把船拉到码头对面的上游,然后那船就倾斜着下去,速度好快,眼瞅着就要撞上去……哎哟!” 沈安突然捂着肚子说道:“肚子疼。” 侍卫正在听他们兄妹的迁徙史,闻言就遗憾的道:“沈待诏且去。” 拉泡屎能废多大功夫? 侍卫站在树下看着明月初升,心中惆怅的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啥时候休沐回家去好好的亲热亲热。 “哎哟!” 他突然撑着树干,单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在边上无聊溜达的折克行愕然问道:“你这是……难道和安北兄一样?” 侍卫想了想,觉得自己和沈安怕是中招了。 这时一股汹涌的便意往下一坠,侍卫苦着脸道:“你帮着看好沈安,我要拉了!” 折克行点头,看着他夹着双腿往前院的茅厕去,就说道:“我去后院盯着沈安。” 侍卫放了一个响屁,顿时就呻*吟了一声道:“好,多谢了……啊!不好,拉裤子上了。” 侍卫冲进了茅厕里,折克行回身问道:“他能拉多久?” 身后的庄老实一脸同情的道:“最少大半个时辰。” “够了!” …… 沈安和折克行一路换了衣服,顺带还在脸上涂抹了一番。 “从大门走啊!” 折克行觉得沈安有些折腾。 “赶紧上!” 沈安上了梯子,稍后两人就消失在侧面的夹道里。 “做事要稳当,谁知道外面有没有人盯着……” 沈安当先往外跑,刚跑出几步就猛的贴在墙上。 折克行探头看去,就在对面的巷子口,两个男子正百般无聊的在闲聊。 大晚上的,这里又没啥秦楼楚馆,酒肆酒楼,谁会来这里扯淡? 竟然有人在看着后门啊!折克行冲着沈安比个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 沈安心中暗笑着,他知道自己上次弄疯辽使的事给赵祯留下了阴影,就担心他会不管不顾的去报复辽人,所以才安排下了几波人在盯着。 只要再过三天,辽使拍拍屁股就走了,大家万事大吉。 两人换了个方向,悄然避开了那两人,然借着夜色撒腿就跑。 一阵狂奔之后,前方就是信陵坊。 过了这里,御街就在眼前。 沈安低头喘息着,可折克行却游刃有余,不见疲惫。 “你是神箭手,眼力好,看看两边。” 折克行抬头看去,这时前方一阵骚动,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御街的两侧顿时一阵喧哗,随后一队女人就逶迤而来。 队伍中有人有箫笛乐声,可却被两边的人群的叫喊声给盖了下去。 大家夹道看着这些女人,男人们都很兴奋,而仅有的几个女人却呸了一口,然后又开始谈论这这些女人穿着的流行方向。 御街的这一段已经被堵住了,随着那队女人的渐渐走来而嘈杂起来。 灯火辉煌的夜晚,两侧的二楼窗户都挤满了人,不时听到一阵喊叫。 沈安也在看着这些繁华,但目光却在左边寻索着。 “发现辽人。” 折克行低声说道:“可西夏人呢?” 沈安继续看着左边,说道:“我找了人去诱惑他们,西夏贫瘠,但凡有这等热闹的时候,他们就没缺过席。十次打锣九次在,说的就是他们。” 两边的灯火把御街照的纤毫毕现,当沈安看到西夏人的异族打扮时,就和折克行退到了后面的阴暗处。 “郎君!” 一直拖在后面的姚链递过了折克行的弓箭。 折克行接过弓箭检查了一下,说道:“这是西夏人的箭矢,殿前司的衙门里有不少,我弄了几支。” 沈安满意的道:“西夏和辽人之间的仇可是结大了,两边每次在汴梁遇上就会群殴,今日……” 那队女人渐渐远去,西夏使者带着人缓缓跟去。 汴梁人自然是不会追星般的跟着,因为他们想看的话,只需去东鸡儿巷和西鸡儿巷走一趟,那才叫做满楼红袖招。 所以两边的人流开始散去,渐渐冷清。 街道差不多为之一空,前方的视线清朗。 刘伸觉得很有趣,准备回去作一首诗以示纪念。 他们一行几十人开始回返,由于是异族打扮,加上人多势众,没人敢靠近。 这时身后有人喊道:“西夏人说辽人是狗!” 刘伸皱眉回头,就看到后面来了十余人,那熟悉的打扮,不是老对头西夏人是谁。 当年双方的第一次战争以辽人的失败而告终,这是对辽人霸主地位的严重挑衅。 而后辽人报复性的大举进攻,西夏人谨守不出,结果国内被辽人大肆破坏,惨不忍睹。 这便是大仇人啊! 仇人相见,自然是两眼发红。 “老规矩,打!” 辽人人多,所以得意的冲了过去。 耶律嗣臣也跟了过去,刘伸摇头失笑,缓步而行。 西夏人也不退却,只是双方刚一接触,就被打的落花流水,然后开始奔逃。 “追!至少要打断一半人的腿!” 耶律嗣臣得意洋洋的指挥着,前方奔逃的西夏人中有人回身放箭,但却不敢冲着人射,只是威胁罢了。 “追上去!” 耶律嗣臣更得意了,觉得来到汴梁后受的憋屈都在渐渐消散。 夜风清爽,他不禁扯开衣襟,放声长啸。 夜空灌进了他的胸膛,一支箭矢也随着夜风而至…… ------------ 第97章 那小子就是个蠢货  刘伸在看着左右的商铺,此刻因为两家使团的打闹,大部分商铺都纷纷关门,害怕被殃及池鱼。 胆小的宋人啊! 刘伸的心情不错,甚至准备明晚也出来转转。 “林牙中箭了!” “西夏人暗箭伤人!” 前方一阵嘈杂,刘伸疾步过去,就见被围着的耶律嗣臣倒在地上,咽喉上插着一支箭矢…… “是西夏人射的!我看到了。” 人在愤怒时通常会失去正常的判断,而这支箭矢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西夏人的东西,在两国前些年交战时,辽人对此印象深刻。 耶律嗣臣已经不行了,他抓住身边人的衣襟,咽喉那里咯咯咯的发出声响,然后挣扎了几下,眸色渐渐昏暗…… 刘伸知道自己麻烦了。 他是正使,耶律嗣臣是副使,如今副使身亡,他回去怎么解释? 他站了起来,看着前方止步的西夏人,就冷冷的道:“杀!” 那些西夏人正觉得辽人是害怕了,就准备反戈一击,等辽人那边纷纷拔出长刀后,才觉得大事不妙。 两帮人顷刻间就撞到了一起,长刀舞动,鲜血飙飞,惨叫声瞬间就让这一片的百姓都消失了。 远方来了一队巡检司的军士,见状也不敢上来,只是在前方隔离百姓。 …… 侍卫从茅厕里出来了,是扶着墙出来的。 他面色惨白,若非是认识,庄老实真要喊一声有鬼。 “郎君也拉到了现在,先前郎中来了,给郎君开了药,只是你这里没出来……不过应该是差不多的毛病。” 一碗汤药灌下去,侍卫坚持着要去看看沈安在不在。 “哎哟!这肚子……” 正说着,沈安捂着肚子来了,面色同样惨白。 侍卫同情的道:“哎!沈郎君看着比我还惨。” 沈安摆摆手道:“熬不住了,我要去睡觉。” “去吧去吧。” 侍卫也撑不住了,早早的回了房间休息。 而此刻的汴梁却无眠…… 赵祯正在怀孕的两个嫔妃那里查看慰问,等陈忠珩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时,他不禁皱眉道:“慌什么?” 陈忠珩面色惊惶,喘息着道:“官家,辽人……辽人和西夏人遇上了……” 什么? 赵祯楞了一下,说道:“说清楚。” “辽人和西夏人今夜都在御街看青楼女子游街,两帮人碰到了一起就打了起来……” 打就打呗,哪一年辽人和西夏人在汴梁遇到不打一架。 赵祯走出了寝宫,闻着夜风送来的味道,觉得心旷神怡。 “打伤了几个?” “死了,都死了!” 啥? 赵祯回身,身体在打颤。 陈忠珩赶紧说道:“先是西夏人被追打,有人一箭射死了辽人的副使耶律嗣臣,然后辽人报仇,就围杀了那些西夏人……官家,西夏人垂死一击,辽人死了九人。” 赵祯的身体还在颤抖,陈忠珩急忙劝道:“官家别急,此事开封府已经去了,欧阳修大晚上带着人去收尸,还问清了情况,叫人签字画押,绝不会给辽人耍赖的机会。辽人也知道闯了祸,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就回去。” 赵祯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好!好啊!哈哈哈哈!” 赵祯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的浑身颤抖,笑的是如此的畅快。 这是陈忠珩从未见过的皇帝,他从未见到皇帝笑的这般肆意过。 “哈哈哈哈!” …… 第二天一大早,辽人使团就出城了,急匆匆的往北方而去。 而皇城司都知张八年正在禀告。 “陛下,昨夜沈安和折克行一起去了御街……臣派去监视辽人使团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赵祯今天给人的感觉就是喜悦,从心里发出的喜悦让他看着容光焕发。 他微微一怔,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转过一个念头,然后说道:“不会吧,他们怎么能办到?” 张八年依旧是冷冰冰的道:“那个时辰正好是青楼女子游街……” 他不给自己的判断,但就凭着他说的话,赵祯就忍不住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那个少年!那个少年……” 他霍然起身走下去,来回转圈。 张八年微微低头道:“侍卫被下了药拉稀,沈安也说拉肚子,可臣令人去查过附近的郎中,昨夜郎中只是开药,并未给沈安见面诊脉。”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道:“陛下,臣……沈安做不到吧?” 赵祯摇头微笑道:“那个少年当时弄疯了辽使,我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 张八年愕然,然后又重新在脑海里把沈安的危险程度调高了一格,请示道:“陛下,可要拿了沈安吗?” “拿他作甚?” 赵祯不满的说道:“他的人手不足,此事定然有汝南郡王府掺和,汝南郡王……” “陛下,汝南郡王求见。” 赵祯笑道:“看看看看,朕就知道他会来坦白。” 赵允让进来,看着一脸的正经和刻板。 行礼之后,他马上就躬身请罪。 赵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最后还是微微一叹,说道:“你何罪之有。” 他许久都未曾见过这位曾经的备胎了,此刻见他老态毕露,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赵允让抬头道:“昨夜之事,臣派出了人手……” 赵祯淡淡的道:“你派出了人手去帮沈安打探消息,不过动手之事你却未曾参与,全程都是沈安在安排,否则昨夜你就该进宫了。” “官家英明。” 赵允让板着脸,说出来的赞颂让人听了别扭。 赵祯感叹道:“那少年的手中并无人手,可却能辗转腾挪,你可听闻谁家少年有这等本事的吗?” 赵允让的嘴角渐渐裂开,得意的道:“臣……臣未曾听闻过。” 老东西! 赵祯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叹道:“你倒是运气好,不,是仲鍼的运气不错,有个少年愿意为了义气舍弃了权力……” 赵允让缓缓昂首,大眼泡里仿佛都带着怒火:“当年十三郎出宫后可是人人嘲讽!” 赵祯的眼中闪过痛苦之色,说道:“宗实……是我亏欠了他。” 赵允让突然说道:“沈安还年轻,那少年一心想为沈卞平反……可不做官,不做大官怎么能平反?让他回来吧……” 赵祯点点头道:“我叫他回来,他却不肯。” 赵允让忍不住骂道:“那小子就是个蠢货!” 赵祯点头道:“用君王赐予的官职来讲义气,这确实是比较蠢,你去收拾他吧。” ------------ 第98章 以退为进  “啥?” 侍卫面色惨白的来转告最新的消息:“辽人和西夏人昨夜在御街发生了冲突,辽人跋扈,杀光了西夏人,自己也死了九人……” 沈安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侍卫见了不禁暗叹着少年人的恢复能力真是好,一夜之间竟然又能生龙活虎的了。 沈安一脸的惊诧莫名,然后就欢喜的道:“报应啊!” 他回身看着折克行,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报应啊!老天有眼呐!” 沈安笑的极为畅快,他疾步走到面色有些僵硬的折克行身前,低声道:“淡定!要淡定!” 折克行挤出了些许笑容,然后暗自赞叹着沈安的本事。 是的,他觉得折家就是没有沈安这等随机应变的本事,所以才被人压得死死的。不但朝中警惕着,连周边的麟府路军马司都在隐隐约约的钳制着折家。 安北兄……大才啊! 侍卫回去了,前脚刚走,后脚姚链就得意的道:“昨夜郎君……哎哟!” 庄老实在他刚开口时就是一脚,然后喝骂道:“昨夜郎君和折郎君都在家里拉肚子,下次让我听到你再瞎掰掰,打死!” 姚链笑嘻嘻的认错,沈安干咳一声道:“此事怕是瞒不过官家。” “郎君,一旦官家知道了,这就是大祸临头啊!” 庄老实马上就慌了,沈安皱眉道:“慌什么?若论大宋对辽人的恨,官家铁定排第一,这次辽人被咱们弄的到死不活的,刘伸回去肯定会被处罚,但西夏人会是什么反应?这些对大宋只有好处,官家怎么会生气?” 在场最了解西夏的莫过于折克行,他也赞同的道:“西夏人忌惮辽人,此事传回去,西夏人再忌惮也得去交涉,甚至他们之间还会打一场,这对大宋的好处太多了。” “辽人也忌惮西夏人。” 沈安补充道:“西夏就是一头野狼,对大宋的危害自然不言而喻,可对辽人来说也是一个牵制。” 折克行的眼睛一亮,拱手道:“安北兄,那你上次出主意,让唐仁威胁说大宋和西夏联盟,就是基于这个想法吗?” 沈安点点头,说道:“西夏对大宋是侵袭有余,但却知道自己无法撼动大宋的根基。而辽人却不同,他们真要全力开战……” “那就……小人不敢想啊!” 庄老实摇摇头,一脸的惊悸。 连折克行都没敢说什么豪言壮语,可见辽人给大宋有多大的压力。 这气氛不好啊! 沈安冲着出来的果果招招手,然后笑道:“可西夏人不傻,一旦大宋被辽人被灭了,辽人就会顺势一统天下,到了那时,辽国聚合了大宋的力量,西夏人可能挡?” “那会化为齑粉!” 折克行拱手道:“安北兄眼光卓绝,小弟佩服。” 他的目光灼热,就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 他在府州长大,那里左边是西夏,右边是辽人,堪称是四战之地。 从小长辈就教他如何杀人,可却对这等大谋略无从了解。 当年他的父亲折继闵说要读书,而且要有名师指教才行,否则终究只是个赳赳武夫,不但会被忌惮,而且前途也仅限于此。 折家最羡慕的大抵就是种家…… 沈安的话让一家人都安心了,庄老实吆喝着让曾二梅中午多弄些好菜给郎君和小娘子补补,他自己摇摇晃晃的回去,看那模样就分外得意。 早上的气温不错,不冷不热的,最适合在外活动。 果果扑进了哥哥的怀里,说道:“哥哥,昨晚闹。” 呃! 沈安没想到昨晚竟然吵到果果了,就细细的问她可睡好了。 “好,还梦见了爹爹,爹爹抱我啦。” 沈安哦了一声,然后就陪她玩耍了一会儿。 折克行在想着长辈们的困境,想着府州的困境。 “想什么呢?” 沈安抱着果果走过来问道。 折克行抬头道:“想着府州的折家,太难了。” “你说说。” 沈安拿着个拨浪鼓给果果玩耍,含笑问道。 拨浪鼓的声音轻轻传来,折克行茫然的道:“府州那边地处西夏和辽人的夹缝地带,折家在那里多年了,折家的男丁为国战死从不犹豫,可朝中总是在戒备,戒备……” “这是习惯。” 所以说从安禄山造反开始,实际上武人的信誉就已经破产了,一直蔓延到了宋朝。 折克行点点头,但有些悲愤,“可折家对大宋忠心耿耿啊!麟府路军马司就是专门盯着折家的,这不公!” 这个…… 沈安挑眉道:“为何不解决这个问题呢?” 折克行摇头道:“没办法啊!我家表忠心都多次了,可没人理会。而种家却更好些。” “为什么?” 种家…… 沈安对种家的印象不是很好,却找不到原因。 折克行艳羡的道:“种家的老祖宗是读书人呢!” “羡慕这个作甚?” 沈安想起了些什么,觉得折家有些默默无闻的,很是古怪。 “折家若是想改换门庭也容易。” 沈安的语气很是轻松写意,折克行的腿一弯,沈安赶紧一把拽住了,然后怒道:“跪个逑!再跪就滚出去!” 折克行顺势起身,激动的道:“请安北兄教我,折家上下必定会感激不尽,奉安北兄为恩人。” “恩人就免了吧,我这个可是馊主意……” 沈安一脸正经的说道:“折家只要舍得府州,全家改头换面去读书,我敢担保,三代之内,折家就会彻底的改换门庭。” 折克行一怔,说道:“放弃府州?可折家世代都是武人,一旦放弃府州,那就是……生不如死啊!” 正所谓将军宁愿马革裹尸还,也不愿意老死于床榻之上,要让折家放弃武人的身份,那真是千难万难。 这个确实是馊主意,也不现实。 折克行拱手道:“多谢安北兄了,只是折家世代为武人,杀敌报国的念头早就深入骨髓,不可放弃。” “谁说要放弃武人的身份了?” 沈安把果果放下来,让陈大娘带着她去巷子里找孩子玩耍,然后当先往书房去了。 “不放弃?” 折克行有些晕乎的问道:“可您先前不是说要放弃府州吗?” 沈安走进书房,随后拿起蒲扇扇了几下,然后淡淡的道:“府州那边番人多,别人可能安抚?” 折克行摇头道:“难,折家在那边世代为官,一边杀一边安抚,那么多年才笼络住了那些番人,换了人去,难!” 沈安轻笑道:“那不就结了,上一份奏疏,就说折家在府州多年,子弟为府州流的血够多了,现在想举族迁离那个让折家伤心的地方……” 他看了折克行一眼,说道:“这就是以退为进……进可攻,退可守!” ------------ 第99章 小弟拜大哥  折克行有些纳闷的道:“上奏书……官家会不会动怒?” “既然都在提防着你家了,动什么怒?。” 沈安觉得自己是在蛊惑一个忠心耿耿的将门,给他们打开了一扇门。 一扇他们可以过得更好的大门。 “记得文彦博吗?” 沈安继续在蛊惑着:“那些人弹劾他,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吗?别扯那个河图的淡,大家都知道是假的。” 折克行点点头,沈安微笑道:“这就是忌惮,和你家一样,文官做到了顶,做几年就最好自觉些滚蛋,不然有的是人来弹劾你,你现在明白了吗?” 折克行一拍脑门,说道:“文相不走就会被弹劾,折家不走就会被忌惮……” 沈安点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 “安北兄,请受小弟一拜!” 这是小弟拜大哥! 这一拜……此后折克行就得终生奉沈安为兄。 这一次沈安没有阻拦,而是笑吟吟的搀扶起他来,说道:“许多事情看似复杂,实则就是一个字:利!” 你既然成了我的小弟,那我自然不瞒你。 沈安很坦诚的说出了这里面的奥妙:“折家在府州对大宋的利就是挡住了西夏,并且还牵制了些辽军。” 从未有人从利益的角度来剖析国家大事,折克行听的瞠目结舌,听的敬佩有加。 “而折家若是退出府州,大宋能得到什么好处?换一个将领去,不但统御不了府州那些番人,而且还失去了一个将门。下一次西夏人打过来,可还能挡得住吗?这些得失孰轻孰重,那些重臣们自然会计算。 而折家呢?折家最多是换个活法罢了,反而不必用性命和热血去打拼……你说官家和朝中的那一帮子人会同意吗?” 折克行想了想,纠结着说道:“这就是……会哭的孩子啊!” “哈哈哈哈!” 沈安大笑起来,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聪明,正是这样。” 这时庄老实急匆匆的来了,禀告道:“郎君,宫中来人,官家宣您进宫觐见。” 沈安瞬间有些心虚,他干咳一声,对折克行说道:“要做就赶紧去信府州,趁着陛下的心情好,就算是有什么篓子也不会计较。” 折克行却忘记了这个,一把拉住了沈安,正色道:“安北兄,定然是官家知道了昨夜之事,小弟这就去求见官家。人是我杀的,一人做事……” “滚!” 沈安觉得年轻人都不省心,却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少年。 接他进宫的内侍一路上好奇的在看着他,就差点想问‘你那么年轻,为啥官家要这么看重你?’ “见过陛下。” 行礼之后,沈安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若非朕知晓你的底线,怕也以为你是个纯良的少年。” 赵祯看着这个貌似老实的少年,有些头痛的道:“昨夜你偷偷摸摸的出了家门,又去夜市引得辽人和西夏人相互厮杀……你说说,若是昨夜被人发现了,你可还能活?” 被发现了? 沈安干笑一下,赵祯冷笑着,就等他装傻。 可沈安没想到赵祯第一个想到的是安全,他心中微暖,就坦然承认了昨夜的事,说道:“昨夜是臣的错,不过辽人跋扈,若是不能让他们受些教训,大宋的威严将荡然无存。在此之下,臣的安危并不算什么。” 赵祯听了就更感慨了,觉得那些臣子稳重是稳重了,可有谁会为了大宋的脸面去搏命? 没有! 早上议事时,甚至有人担心辽人责怪大宋,建议马上派出使者去解释,最好是带些东西去。 这真是……操蛋啊! 赵祯觉得这句粗俗的话很是解气,就不禁说了出来。 “这真是……操蛋啊!” 沈安瞬间一脸懵逼。 陈忠珩瞬间一脸的呆滞。 我的官家哎!这等话背着人骂就好了,现在可是有沈安在啊! 殿内的几个内侍都深深的低着头,可身体却在颤抖。 赵祯也愣住了,他回身看着在颤抖的沈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们啊……笑就笑吧。” “哈哈哈哈!” 陈忠珩第一个笑了出来,随后殿内笑声不断。 笑过之后,赵祯就问道:“昨夜是怎么弄的?” 这是八卦? 沈安觉得更多的是想解气。 皇帝觉得他昨晚干的太漂亮了,但是又不知道详情,所以迫不及待的就把他召进宫里来解说。 “这事吧……” 沈安正色道:“辽使嚣张,大宋蒙尘,臣想着陛下憋屈,就……” “……折克行箭术了得,躲在黑暗中一箭就命中了辽人的副使,辽人惊慌失措,而西夏人以为辽人怯了,就准备反击,恰此时,辽人纷纷拔刀……” 沈安的口才了得,说的陈忠珩在边上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兴奋。 而赵祯也好不到哪去,直至听到沈安带着人悄然而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下次万万不可冒险了。” 这个皇帝总是很仁慈,他的关切一看就是发自于内心,让沈安也不得不感动。 不过一转口,赵祯的眉眼就带着轻松的道:“辽人此次惹了大麻烦了。” 沈安不知道后续,就问道:“陛下,可是拿住了证据吗?” 陈忠珩得意的道:“辽人本想仓皇而逃,可耶律嗣臣他们的尸骸却不能一路带回去吧,到时候半路生蛆咋办?所以欧阳修就以此为据,让辽人在文书上签字画押,大事定矣!” 赵祯笑道:“欧阳修的眼神不大好,凌晨时硬是叫人点了几十个火把照着,就盯着刘伸签字画押,不然就任由着耶律嗣臣的尸骸丢在那里发臭。” “折克行的箭术果真这般了得吗?” 皇帝的思维总是很广阔的,一般人压根就跟不上。 可沈安却没有思索的说道:“陛下,折克行刀箭都了得,臣这等每日闻鸡起舞的都不是对手。” 赵祯面色古怪的指指他,最后摇头道:“那折家乃是将门,打出生就在琢磨练武,你……翻个墙还得要梯子,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沈安觉得皇帝小瞧了自己,于是准备回家后继续苦练。 可才将出了皇城,被晒的眼睛发花的他就被人抽了一巴掌。 “哎哟!” 沈安才捂着头,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夫打死你个作死的小子!” 包拯凶神恶煞的出现在了沈安的眼中。 ------------ 第100章 折继祖来了  沈安被包拯一路拍打着远离了皇城,侍卫们一直在笑,直至看不见人影。 所谓的御街,就是从皇城的宣德门直至外城的南熏门。 漫长的街道上依旧繁花似锦,丝毫看不出昨夜的杀戮和血腥。 沈安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被拍成包了,他就往左一转,到了州桥。 包拯气喘吁吁的跟上来,然后不断揉着因为拍打沈安而感到疼痛的手心,说道:“你这小子就是个活脱脱的作死鬼。” 沈安喊冤道:“我又怎么了?我老老实实地在家带妹妹呢。” 包拯气呼呼的道:“你说说,你说说,昨夜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沈安愕然,没想到老包的嗅觉那么敏锐。 “不是我啊!我哪有那个本事!” 这事儿就赵祯和那几人知道,沈安觉得还是保密为好。 “真的?” 面对着包拯狐疑的目光,沈安一脸坚毅的道:“真的,若是不真,我……” 啪! 六十出头的包拯竟然能一跃而起,然后一巴掌把沈安拍的抱头鼠窜。 两人一前一后的跑,前方就是夜市,那些小贩见到沈安的模样不禁大怒,有几人就拎着菜刀准备帮他拦截追兵。 “站……站住!你……你给老夫……站住!” 等他们看到后面追来的是气喘吁吁的包拯时,都讪讪的收了凶器。 “沈郎君,跑快些!” “要追上来了!” 在戏谑声中,沈安跑到了御史台外面,然后止步了。 御史台看门的门子呆呆的看着自家老大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 “还……还敢不……” 包拯的模样让沈安担心随时会倒下,就赶紧扶住了他,说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两人进了御史台,那些御史见到沈安扶着包拯,那脸上的表情当真是精彩极了。 沈安竟然大摇大摆的进了御史台,而是还是和他们的老大一起进来的。 沈安扶着包拯缓步而行,见那些官吏们纷纷看向这边,就微微颔首而笑。 一群官吏不禁绝倒。 这厮竟然以为我们是在欢迎他? 一阵低低的恼怒声音中,沈安和包拯走了进去。 “肯定是你干的。” 包拯端着茶杯的手在颤抖,缓了缓才能正常说话。 他看了屁事没有的沈安一眼,觉得衰老渐渐在侵蚀着自己。 但他转念就想到了家中的儿子,就告诫自己要努力的活着。 “真不关我的事啊!” 沈安在叫屈,包拯冷冷的道:“昨夜出事,第二天官家就叫你进宫,难道是想让你送辽使出境?” 沈安笑嘻嘻的道:“官家……” “罢了,你不用说了。” 包拯也觉得逼问这等事有些不对味,他轻轻的拍打着酸痛的大腿说道:“昨夜若是有一丝错谬,被围杀的就会是你。好了,去吧,以后别再干这等事了。” 这话就像是自家的孩子刚把隔壁种的菜给糟蹋了几株,大人知道后漫不经心的警告。 沈安笑嘻嘻的说是,然后说道:“您这身子可是不行啊!” 包拯摇摇头,微笑道:“行不行也得顶着活,好歹要活到孩子成人了,那样两眼一闭才放心。” 沈安点头表示了解,包拯笑骂道:“你一个少年知道些什么,赶紧多存钱,缓两年就娶妻生子,然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老夫的想法。” 沈安神思恍惚了一下,然后说道:“人生而有灵,可人生来却就是为了走向衰老,所以会感到孤独,需要朋友,需要妻子的陪伴……最后就是孩子,没有孩子,就会觉得自己来去空空,白活了一场……” 包拯诧异道:“你竟然……” 他觉得真是活见鬼了,一个少年竟然能知道他们这等老家伙的心思。 见沈安还有话说,他赶紧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别学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暮气沉沉。” 沈安出了御史台,就遇到了一群开封府的衙役。 这些衙役骂骂咧咧的,沈安听了一耳朵,大抵就是昨夜他们看守辽人和西夏人的尸骸,结果连早饭都没人管。 “……糟糕,李三,那个辽人副使的尸骸……好像拿错了,拿成了西夏人的。” 一群衙役看到了沈安,马上目露凶光,生怕他听到了刚才的话。 “他是沈待诏。” 有人认出了沈安,瞬间衙役们都换了个脸,拱手打招呼,热情无比。 谁都知道老沈家可是和辽人不共戴天来着。 除非沈卞能从辽国活着回来,否则作为儿子的沈安,此生最大的仇人就是辽人。 沈安笑眯眯的拱手,然后低声道:“错了好啊!” 衙役们一怔,然后就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对沈安的感觉就更亲切了。 沈安的心情大好,回到家后,见折克行已经走了,就问了书信的事。 庄老实有些不满的道:“郎君,折郎君写信是躲着写的,然后竟然有人把他的书信给拿走了。” “这就是底蕴啊!” 沈安知道折家肯定在汴梁有点,而谨慎是名将的必备素质,就凭着这两点,他就觉得折克行以后的能力不会差。 “哥哥!” “哎!” 日子就这么缓缓而逝,辽人和西夏人在御街的血战还挂在汴梁百姓的口中时,一队骑兵进了汴梁城。 沈安依旧在家,折克行隔三差五的过来学习,而赵仲鍼最近在读书,据说已经患上了脖子扭曲症,每日都在盼望着有人能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个拯救者只有沈安,但沈安现在却没空。 就在夜间,沈安正在书房里看书时,折克行鬼魅般的摸了进来。 “下次进门不打招呼,小心自己倒霉!” 沈安非常不满意折克行这种借着身手好,就不讲礼貌来吓人的举动。 折克行笑了笑,看来是没当回事:“安北兄,我的身手别说是你这里,怕是皇宫也能摸进去。” “真的?”,沈安伸手在桌子下拉了一下。 折克行听到身后传来了噗的一声,就缓缓回身,然后就呆住了。 就在房门的正下方,一支标枪正扎在地上,尾巴还在颤抖着。 折克行目光上移,看到了一个简陋的机关,他摸着头顶后怕的道:“好狠啊!” 沈安过去把标枪拔出来,说道:“这是当时防备辽人的机关,不过现在倒是用不上了。” 折克行拱手道:“安北兄,我家叔父到汴梁了。” “谁?” 沈安觉得有些懵,这信才寄出去不到一个月,可府州距离汴梁差不多有七八百公里吧…… “我叔父……” 竟然是府州知州折继祖来了? ------------ 第101章 扩张朋友圈  盛夏时节,可汴梁城里却好似变天了。 变得有些冷飕飕的。 折家这一代的家主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进京了,然后上奏疏请罪,只说自己是要死了,请官家看在折家世代忠良的份上,宽恕他擅自进京的罪过。 有人说折家人要造反,然后被巡检司的当场拿下,据说一路还喊冤。 折继祖进城的当夜,富弼和枢密使宋庠齐齐去客店里见了他,然后密谈一刻钟,就悻悻然的出来了。 这是要翻天了? 当夜的汴梁城中多了几分凛然。 而沈安依旧睡的很安稳,甚至还在第二天早上去了郡王府,准备去搭救赵仲鍼一把。 两个老师在教赵仲鍼,这个待遇让沈安很是羡慕,于是在赵允让的逼视下,违心的说道:“你且好生学,好好学习啊!回头学业有成了,要做大宋的栋梁……” 赵仲鍼悲愤的看着沈安,心想我不喜欢背书作诗做文章啊! 他更喜欢看杂书,各种书都看。 可在学业没有大成之前,这种爱好就是异端,会被自家祖父给吊着打个半死。 而且他让杨沫悄悄的去找沈安求救,可你这是来拯救我的?怎么看都是在助纣为虐啊! 赵允让在边上一脸的愤怒,最后说道:“真是家门不幸啊!对了,老夫记得陛下交代让你在此读书……” 啥? 沈安面如土色的拱手告辞,然后一溜烟就跑了。他可不想搭救赵仲鍼不成,自家反而被坑了。 赵允让看着他远去,见孙儿在里面苦着脸,就挥挥手赶走了两个老师。 “官家知道了你跟着沈安去阴了辽人和西夏人一把,你要闷一阵子……” 沈安当时找赵仲鍼帮忙去引诱西夏人出来,此事自然在赵允让的视线之内,他甚至还帮着扫清了一些痕迹,只是没想到皇城司的人更胜一筹。 他边说边看着自家的孙儿,见他一脸惶然,就叹道:“你跟着沈安旁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装纯良,不过这不是坏事,罢了,过几日就让你出去野。” 他觉得自家孙儿跟着沈安厮混之后,竟然越变越腹黑,越变越机灵了。 这可是大好事,祖宗有灵啊! 赵仲鍼马上就欢呼雀跃起来:“翁翁你真好!” 赵允让负手离开这里,一路都在笑着,在进入自己的房间前,他看了一眼皇城方向,喃喃的道:“将门这是不满了吗?” …… 大殿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折继祖的脸颊有些瘦削,一双眼睛此刻微微眯着,竟然有些锐利。 他郑重跪下,说道:“臣家久在边疆厮杀,儿郎们死伤无数,臣……不忍折家继续在刀口上存活,恳请陛下看在折家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允了臣一家迁来汴梁……” 大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呆住了。 谁曾想到大家伙防备的折家竟然主动要求卸甲了…… 这是给大家出了一道难题啊! 谁给折家人出的主意? …… 一刻钟后,折继祖出了皇城,上马后对折克行说道:“带路。” 折克行不知道他在里面的应对如何,但人没事就说明有缓和的余地,就问道:“叔父,去哪?” 折继祖回身看了一眼宫门,说道:“去沈家!” “啥?” 折克行刚想说此刻去找沈安就是彼此勾结的罪证,折继祖的手一动,马鞭就从他的头顶上闪过。 “走!” 一路到了沈家,折克行担心沈安会生气,就主动去叫门。 大门打开了,姚链看了一眼,笑道:“折郎君来了,我家郎君可是说你上次把家里的好酒都喝光了,要罚你背书一本……咦!” 随后沈安从内院出来了。 “可是折知州吗?” 沈安微笑拱手。 折继祖拱手道:“正是我,多谢沈待诏为折家的谋划,感激不尽。” 他竟然躬身行礼,沈安赶紧避开道:“这可不敢当。” “当得起!” 折继祖看了折克行一眼,说道:“府州折家不但困于外敌,更困于后背,沈郎君一语让我折家多了底气,此后自然活的自在。此恩折家上下牢记在心,此后有事尽管传信去府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安心中暗喜,却正色道:“折家世代忠良,我这里却看不过那些人把该用在外敌身上的劲头使在自己人的身上,还有……” 他指着折克行笑道:“我和遵道一见莫逆,只是出了个馊主意罢了。” 他的心中已经欢喜的不行了。 这可是来自于折家的友谊啊! 沈家在大宋并没有什么根基,反而因为沈卞的缘故对头不少,所以沈安需要扩展自己的朋友圈,而世代出猛将的折家自然是一个好选择。 折克行担忧的道:“叔父,咱们来这里,宫中会不会觉得安北兄掺和了此事……” 折继祖微微眯眼道:“武人要让人放心,那就坦荡些。至于沈待诏这里,你和他交好,我来此一聚,坦坦荡荡,何人敢说?再说我随后自然会去拜访不少人……” 沈安微微点头,要是折继祖没有后续的手段,他自然会调低对此人的看法。 只是折家要花一笔钱了。 “我听闻沈待诏……” “叫我安北即可。” “安北……我听遵道说,你对西夏和辽人有些看法?可能给我说说。” 沈安知道这是一个考验,就带着折继祖去了书房。 书房里,沈安拿了几枚围棋子当做几方势力,说道:“西夏一直想在大宋的身上割下一块肉,可实力不济,而且吐蕃人也和他们纠缠不休,所以他们进取不足。” 他指指另一枚棋子说道:“而辽人此刻疆域庞大,更重要的是他们掌控了不少部族,以及战马。那些部族的人天生就是战士,大宋此时不是对手。” “可辽人却没进攻。” 折继祖提出了疑问,在他看来,沈安这些话有些纸上谈兵了。 沈安看到了一抹不以为然,就笑了笑,说道:“从耶律洪基上台以来,辽人渐渐失去了进取心……” 折继祖的眸色微紧,问道:“你从何得来的这个消息,可靠?” 沈安微微点头,却不肯再说。 你既然不信我,那我和你说个什么劲。 折继祖起身拱手道:“请赐教。” 武人的认错方式格外的耿直,沈安才说道:“我听闻耶律洪基崇佛,并且喜好游猎,上次辽使来威胁大宋时,我就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沈安看了折继祖一眼,说道:“大宋联手西夏……” 嘶! 这个消息一直被封锁着,所以折继祖并不知道,此刻一听他就呆住了。 他是宿将,自然知道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并不是很高,可辽人竟然没有为此发出战争威胁…… “耶律洪基竟然如此吗?” 他知道根据这个消息能推算出来什么,所以一脸的震惊。 耶律洪基竟然是个软蛋,那么大宋的政策自然会有所改变,府州折家在辽国方向也会相应的减少防备。 折继祖肃然道:“安北大才,此后府州折家和沈家……遵道。” 折克行走过来叉手道:“叔父。” 折继祖指着他对沈安说道:“此后遵道任你处置。” 这就是折家人的豪爽。 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侄子随便你收拾。 沈安笑着说道:“我和遵道一见如故……” 折克行插话道:“叔父,安北兄大才,我跟着学了好些东西。” 折继祖点头道:“你小子有福气,你那些兄弟都想找个名师而不得。” 沈安谦逊了几句,然后说道:“此次朝中定然会不了了之,此后折家的日子会好过些,不过却要给个台阶给他们。” 折继祖叹道:“要出钱了。” 沈安诧异的道:“为何要出钱?” 折继祖苦笑道:“折家可没什么好东西献上去,能让朝中释然。” 沈安说道:“若是信得过的话,我这里倒是能想想办法。” ------------ 第102章 心慌的折家,闭关的沈安  折家不干了! “宰辅们都慌了,开始还矜持着不去找我叔父,可这两天都上杆子……哎!我叔父只说不行,还请了汴梁城最好的郎中给自己看病,对外说怕是活不了几年了。” 折克行一脸的痛快,“后来有人不信,我叔父就躺床上,没人敢去看。” 天气热了,果果昨晚没睡好,沈安正抱着哄她。 “小声些!” 沈安小心翼翼的把果果抱进去睡下,出来后指指外面,两人一起出去。 天气很热,树上的蝉在拼命的嘶叫着。 沈安走到屋檐下,说道:“此事只是给宰辅们和官家提个醒,你想换人就换,可别在背后折腾人。” 折克行只觉得胸中畅快,“折家从未这么畅快过,多谢安北兄了。” “但是要见好就收,想来你叔父会把握分寸。” 沈安觉得这算是一件好事,也开了一个好头。 可此刻的折继祖却有些顶不住了。 是的,作为世代武人的折家,从未有过善于谋身的家伙,否则折家也不会混的那么差。 一双锐利的眼睛里多了颓然,折继祖拍打着桌子骂道:“都是一群老狐狸,说是折家尽管在府州呆着,以后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亲热的让我脊背发寒,这群家伙,他们肯定是在谋划着秋后算账。” “怎么办?” 折继祖是真的急了。 但他并未后悔,只是担心以后会被朝中给小鞋穿而已。 “好日子给你过一过,以后寻机就收拾你,那些文官们最擅长的就是这个,玛德!实在是不行,折家就真的全搬来汴梁城,大家做富家翁好了。” 这就是金杯共汝饮,背后捅一刀。 折克行也有些无措。 “要钱给钱啊!这倒是不错,只是折家得了好处,旁的将门会不会拈酸吃醋?到时候折家可就孤立了,遇到战事时,上官会不会使绊子?同袍会不会见死不救?” 沈安一边说着一边喝着茶,有滋有味的模样。 折继祖叹道:“就是担心这个啊!” 沈安笑道:“此事倒也简单……” “简单?” 折克行苦着脸道:“安北兄,这几日在京的折家人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办法,您这个简单……” 他渐渐的有些明悟了,狂喜之下,一把就揪住了沈安的手。 “放手!” 沈安喝住了他,然后揉着手腕道:“要稳重,不然以后怎么做名将?” 折克行少年心急,说道:“都没了以后,还什么名将?” 折继祖也觉得这个局面有些僵,虽然达到了目的,可却也带来了些恶果。 但他却对沈安的谋划没话说,起身道:“安北大才,我这里过几日就回去,到时候让人带些土产过来。” 咱折家从不让自己人吃亏! 这份豪迈倒是很对沈安的脾胃,所以他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此事倒是不急,若是快的话,再有两三日就出结果了。” 折继祖看向了沈安,目光炯炯。 “安北……是何东西?” 沈安笑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是他卖关子,而且这东西……需要保密。 沈安叫人分开采购了些东西,甚至一些东西是让郡王府去采购的。 东西买来了,杂七杂八的,甚至还有不少木料和铁料。 折克行不知道他究竟要弄什么,可却恪守规矩,不去窥探。 沈安随后找到了郡王府,七转八弯的,最后还是找到了皇帝那里去。 “他要制作弓弩的老匠人?” 赵祯有些头痛的道:“他最近安生了一阵子,这又是要闹什么呢?” 陈忠珩赔笑道:“官家,沈待诏最近可是很老实啊!” “他老实……” 赵祯突然生出了一些想法,“我怎么觉着自从他上了朝堂之后,这朝中的事就多了呢?” 这话要是让沈安听到了一定会大喊冤枉。 这不是我找事,而是我一未来的好青年,在诸多事情上和你们有些格格不入。 陈忠珩一想也是,于是就说道:“官家,那小子就是个奸猾的,臣都吃过他好几次亏了。” 赵祯点点头,却又想起了沈安的好处:“他至少还知道忠君,那香露价格低不说,还比外面的多。” 后宫之中就相当于是花丛,而他就是唯一的一片绿叶。 花丛中得有花香吧? 以往的花香闻着不怎么地,自从暗香进宫之后,赵祯才觉得有些意思了。 所以他近来多有流连,然后有御医提出了告诫,宰辅们也在奏疏里隐晦的提及了一番。 官家啊!咱们悠着点来行不? 你都大把年纪了,别哪天栽倒在女人的身上,那可就从仁君变成了子孙的反面教材。 哎! 赵祯突然想起了当年的那位宠妃,就叹息道:“大宋目下最大的对手乃是辽人,而沈安和辽人不共戴天,给他。” 陈忠珩谄笑道:“是啊官家,旁人都能和辽人亲近,唯有沈安不能,否则死后可没面目去见祖宗了。” 随后一名老工匠就出现在了沈家。 沈安对折克行交代道:“看好这里,不许人进出。” 沈安带着老工匠还有材料工具进了密室,随即折克行就站在了门外,从现在开始,他除去上茅厕之外,将会寸步不离。 折继祖觉得希望不大,就开始了在京城里的金钱外交。 可折家这次一棍子打蒙了许多大佬,所以谁都不肯给面子。 而宫中的皇帝据说也不大高兴,觉得折家这是在用撂挑子来威胁他。 这事儿麻爪了啊! 折继祖灰头土脸的来了沈家,见自家侄子守在厢房外面,就问道:“里面在弄什么?” 折克行只是摇头。 折继祖笑道:“你倒是知道守密了。” 两个少年私下能弄出什么来? 折继祖觉得沈安的头脑好用,以后弄不好就会慢慢的飞升进政事堂。 但是做东西…… 折继祖摇摇头,继续去奔波。 而赵祯压根就没关注这个事,日子照样流水般的滑过。 折克行就守在门外,谁来他都是警惕的盯着。 第二天,折克行的眼睛里多了血丝,但他依旧拒绝了姚链换人的建议。 他拦截了所有人,但是果果却不在这个范围。 果果站在门外嚷道:“哥哥。” 房间里传来了沈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哎!哥哥在做事,就快好了。” 果果嘟嘴道:“哥哥,我想你啦!” 里面的沈安笑道:“哥哥也想你了,明早,明早上哥哥就出来了。” 于是当晚果果早早的就睡了,还叮嘱陈大娘早些叫醒她。 第三天,天刚亮时,里面的门打开了。 早就等在外面的果果欢喜的冲了过去,就见到一脸疲惫的哥哥,还有那个一脸兴奋的老工匠。 三天没睡的折克行回身,看到老工匠的手中拎着一把弓弩,就好奇的问道:“安北兄,是弓弩?” 沈安打个哈欠道:“对,咱们马上就试试。” ------------ 上架感言  18年的最后一天了,岁月消逝的惊人的快。 正如同我码字开始的那一天,恍如昨日…… 爵士加入这一行是个偶然的机会。 我喜欢看小说,这是个长久的爱好。开始是看武侠小说,看了多年。然后就是网文,一直看到码字之前…… 看啊看的,最后发现无书可看了,于是某天正好闲着,就抽了一下,写了个一百字的小开头。 还是玄幻的…… 然后就丢在那里没管了,直至半年后的某一天又抽了一下,想到了这个事,于是就把那个开头弄出来接着写。 写啊写的,当做是练笔好玩,并不算是入行。 那一段时间正好比较清闲,可人不能闲着,闲着就会觉得无聊。 于是穷极无聊的我干脆就开了一本书,都市的。 那本小说扑街的程度堪称是史无前例:写到一百万字了都没签约。 菜鸟啊菜鸟,你完蛋了! 但我很认真,觉得做一件事不做则已,一做就要认真。于是我继续开新书,然后签约,然后继续扑街…… 这是许多人都经历过的过程。但我写下这些并不是为了纪念自己的过去,而是想告诉大家,我很认真的在码字,在讲故事。 我想把自己心中的那些故事和大家分享,把那些喜怒哀乐诉诸于小说里,和大家分享。 而我现在正准备和大家分享一个来自于北宋的故事…… ………… 北宋是一个有些古怪的时代。 火树银花不夜天,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 这是一个让人目眩神迷的时代。 这是一个让人在梦里都想融入其中的时代…… 但它即将破碎…… 皇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是一个保守占据主流的时代,也是一个富贵的时代……畸形的时代! 北宋有外敌,很厉害的外敌,前赴后继的外敌。 外敌万千,我自巍然不动,问题是……他们是真的不动,还把想动的那个人给按住了。 沈安就身处于这个时代和环境里,他能怎么办? ………… 这个时代有许多璀璨如漫天星河的名字。 王安石、司马光、欧阳修、苏轼、富弼、韩琦…… 北边的辽人正渐渐耽于享乐,可哪怕是如此,大宋依旧不是他们的对手。 西北的西夏人正在内斗,每次内斗都会产生一位狼王。这位狼王会带着万千饿狼扑过来,撕咬大宋。 远方的草原上,金国正在酝酿着自己的未来…… 无数部族正在酝酿着自己的未来,然后踏破世界。 沈安就在这个当口来了,背着自己的妹妹。 他发现了危机,可太平无事的氛围就像是巨石压在了汴梁和大宋的上空,他能掀开这块巨石吗? 这是个危机和机会并存的时代,辽人和西夏人讥讽汉儿无丈夫,全是软骨头。 沈安会去告诉他们,用手中的长刀去告诉他们:汉儿有大丈夫!大宋有大丈夫! 我会去演绎这个故事,我保证自己会倾尽全力,把这个故事演绎的更加精彩! 上一本书【带着仓库到大明】,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写完,结束后身心俱疲,身体出现了许多问题,精神上也出了许多问题。 这是作者代入进去的代价。 新书我依旧会努力,但我需要支持和激励。 订阅! 每一个作者都希望自己的小说能够被更多人喜欢,而这个喜欢的标志就是订阅。 没有订阅,作者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乌有,再多的情节构思也会消散在那苍白的成绩面前。 仓库的盟主加更还有四十余个,会在上架后一一加更。 上架之后,算上加更的话,每天我会尽量保持五更的更新量,直至完成全部盟主加更。 后续的情况到时候看我的状态和身体情况,但我想有着书友们的支持,我会不懈的继续努力。 马上上架了,兄弟姐妹们,在此我恳请大家用订阅来支持咱们的新书。 ——爵士拜谢! ------------ 第103章 强弩(五更连发,求月票!)  “全烧了!” 房间里竟然摆放着三具被破坏殆尽的弓弩,沈安接过一碗汤饼,让庄老实拎着去厨房盯着烧掉。 稀里哗啦的吃了汤饼后,沈安带着老工匠和折克行去了后院。 沈安接过外形普通的弓弩,然后双手拉住弦,往上拉了一截距离,那里有个钩子。 弓弦挂在钩子上,沈安双手发力,脚下一踩,原来那钩子竟然是和脚踏的环相连的。 而且那弓弦竟然是单根双股,一股不动,但依旧能参与蓄力。 折克行玩弓弩也算是大半个行家,他看到沈安费力的上弦,心中有个念头在转动,越来越急切。 “这是……这能省力!” 沈安只是个少年,身上的力气哪能和军中的悍卒相比? 他费力,可那些军士却不会费力。 沈安回头说道:“而且弓弦的行程长了,弩箭会更有力,射程会更远。” 折克行激动的道:“这是新弩!这是新弩!” 小屁孩激动个什么呢! 沈安眨巴着眼睛,前方就是刚立起来的靶子。 靶子的外面覆盖了一层甲衣。 沈安端起弩弓瞄准。 “那个……” 折克行见沈安的手在抖,一点都不稳,就说道:“安北兄,要不我来吧。” 嘭的一声,短短的弩箭飞了出去。 咻! 沈安缓缓回头,目光不善。 “本来我就瞄准了的,你在边上一说话……” 折克行觉得自己很委屈,就说道:“以前练箭的时候,家里的兄弟还会在边上吵闹……” 沈安不怀好意的看了他一眼,折克行一个激灵,想起了自家叔父说随便沈安收拾自己的事,就赔笑道:“安北兄箭术无双……小弟佩服之至。” 沈安这才悻悻的重新上弦。 可他没有操练过弓弩,所以举起来后依旧稳不住。 马丹! 这个太过分了啊! 沈安喊了一声:“姚链来。” 姚链在外面守门,听到喊声就屁颠屁颠的跑进来。 这可是机密啊! 郎君竟然不见外的让我掺和进来,这份看重…… 瞬间姚链就决定要把这条命卖给沈家。 “弯着腰。” 啥? 姚链不解的看着沈安。 沈安举起弩机,姚链这才明白自己是来当架子的。 “高一些,对对对,稳住……” “嘭!” 这一次很给力,弩箭直接命中目标。 折克行走过去,等看到弩箭全部没入甲衣里后,不禁暗自咂舌。 随后就拉开了距离测试,弩箭不断穿透甲衣。 “不够,太近了!” 沈安抬起头来,有些遗憾的道:“看来得找个宽敞的地方试试了。” 折克行已经有些瞠目结舌了。 目前来看,这具弩弓的威力已经非同凡响了,关键它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上弦轻松。 一行人兴致勃勃的出了城,然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随后展开了测试。 弩箭不断发射,从直射改成了抛射。 抛射之后,弩箭带着一个惯性重力的作用,破甲的效果更加的明显。 “两百步!” 这是最新的距离。 折克行心疼的把从沈家带来的铁锅挂在了甲衣上,然后一溜烟就跑。 沈安这次是用上了木叉子当架子。 他单眼瞄准,第一箭直接脱靶。 “艹!眼睛花了!” 第二箭射出去之后,身后有人说道:“这都看不到了啊!” “是啊!刚才来了一阵风,吹偏了。” 沈安脚踩拉环,双手一配合,就把弓弦上了。 再次装上弩箭,沈安骂道:“再不中我就从汴河游回家去!” 可两百步这个距离,他觉得自己能中就是运气,走狗屎运了。 “好!”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的!” 沈安觉得这捧哏的水平甚至还比不上折克行,他缓缓转身,转到一半时身体就哆嗦了一下。 啪! “哎呀!” 沈安捂着头退后了一步,说道:“您怎么来了?” 包拯瞪眼道:“老夫再不来,大宋的弩弓就要被人给偷学了!” 沈安看向了周围,见远方人影幢幢的,竟然有十余名骑兵,就问道:“真的有奸细?” 包拯怒道:“前日官家找到老夫,说你在胡闹,可老夫却知道你做事从不肯无的放矢,今日你前脚出来,老夫后脚就跟来了。” 沈安指着远处说道:“可你竟然调动了骑兵?” 包拯现在是御史中丞,可没有这个权利。 包拯没好气的道:“辽人和西夏人在城中都有奸细,老夫和官家要了些骑兵来,不然你以为呢!” 远方的骑兵突然开始向左边冲去,随后更是向左右分开包抄。 包拯的心情一松,然后才有兴趣去打量这个弩弓。 “这是……弩弓?” 他看过弩弓,但是眼前这个却有些差别。 “没错。” 沈安开始重新瞄准,包拯眯眼看着靶子,说道:“那么远啊!” 咻! “中了!” 这里眼力最好的莫过于折克行,沈安的弩箭刚击中目标,他就狂奔而去。 包拯哆嗦着问道:“多少步?” “两百步!” 居然射中了?沈安觉得自己可以去买彩票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怕不是有神箭手的天赋技能。 沈安把弩弓扔了过去,姚链接过,一脸视死如归的道:“郎君放心,小人定然弩在人在,弩不在……人亡。” “啥?两百步?!” 包拯的声音有些打颤,“快,扶……扶着老夫。” 沈安一看老头的面色发红,赶紧过去扶住了他,有些慌了。 “您这是……别激动啊!赶紧平息平息。” 包拯在努力的呼吸着,然后一把抓住了沈安的手,问道:“你天赋异禀?” 沈安低头看看,尴尬的道:“有点。” 包拯一巴掌呼过来,喝道:“问的是力气!” 沈安赧然的道:“只是普通!” 包拯马上就甩开了沈安,大步走了过去。 而折克行已经扛着靶子在往回跑。 沈安吸吸鼻子也迎了过去。 “哥!锅!” 折克行几乎是在胡言乱语了,沈安骂道:“再咯咯咯就把你扔宫里去。” 折克行被包拯一把拦住了,然后弩箭的破坏力就展露在了大家的面前。 那口铁锅被弩箭从正面穿透,只留了小半截尾巴在外面。 沈安也有些吃惊了,但更多的是欢喜和得意。 “把铁锅取下来,回头还能卖钱。” 包拯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下,说道:“这铁锅老夫收了!” 沈安心疼的道:“造一口铁锅要不少钱呢!” 包拯看着穿在铁锅上的弩箭,心满意足的道:“回头让官家赏你几口锅。”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第104章 若是布下弩阵(新书需要大家的支持)  包拯哆嗦着把折克行叫过来问道:“老夫当年见过弩弓,可没那么远,也破不了铁锅,说说,这弩弓怎么样?” 折克行脱口而出道:“此乃大宋的镇国利器!” 包拯盯着折克行看,折克行坚定的点点头。 “老夫信了折家!”包拯马上冲着姚链喊道:“拿过来!” 老头接过弓弩看了看,然后竟然开始了宽衣解带,用官服把弩弓包裹起来,。 他一手铁锅,一手弩弓,可一看马就傻眼了。 沈安只好把他扶上马背,然后问道:“您这是要进宫呢?” “你们也来。” 一行人缓缓回城,一路进了宫。 赵祯刚议事完毕,听闻包拯求见,就先喝了一碗茶去去心火。 “陛下!” 一进殿内,包拯就激动的差不多老泪纵横了,吓得赵祯霍然起身,以为是出了大事。 老头这是在为了给我表功创造气氛啊! 沈安也进来了,折克行却被拦在了外面。 包拯缓缓解开官袍,然后拿起了弩弓。 “弩弓?” 赵祯心中一动,就看向了沈安。 沈安专门申请要了一个做弩弓的老匠人,折腾了几天,这是出结果了? “陛下,两百步,两百步啊!” 这一路上包拯已经被折克行普及过了弓弩的常识,此刻激动的不能自已。 “陛下,这就是大宋的镇国神器!” “镇国神器?” 赵祯过来看了看,甚至还试着上弦。 沈安在边上教了一下,赵祯竟然也成功了。 “能有多远?” 在赵祯的印象中,能操控弩弓的都是悍卒。 可现在他竟然也能行,这是朕的身体依旧龙精虎猛,还是这弩弓名不副实。 镇国神器,这名号可不是谁都能担当的。 包拯见他不信,就说道:“陛下可叫人来试试。” “那就试试吧。” 一阵忙乱后,众人来到了延和殿的后面。 这里是一个长方形的空地,距离正好。 一群侍卫挡在了赵祯的身边,沈安和折克行被挤到了外面。 折克行并未觉得委屈,反而有些参与了某种大事的激动。 他看了神色淡然的沈安一眼,心中惭愧之余,不禁钦佩不已。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沈安能智斗宰辅,计杀辽人和西夏人,这大抵就是天才一流的人物。 可他竟然还能改进弩弓,这个…… 他只觉得沈安的背影看着高大了不少,心中还有些和沈安交好的窃喜。 “都闪开!” 陈忠珩得意洋洋的排开了众人,正准备拍马屁请赵祯出手时,沈安却说道:“陛下,这个……” 他指指远方的靶子,脸上有些为难之色。 陈忠珩瞬间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那么远的距离,要是官家射不中咋办?丢人啊! 赵祯欣慰的看着沈安,觉得这少年总是能顾全大局,就说道:“你来吧。” 沈安拱手道:“臣虽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却离武勇差远了,不过这里倒是有一个神箭手。” “哦!谁?” 赵祯淡淡的问道。 沈安一脚就把折克行踹了出来,然后挤眉弄眼的道:“陛下,折克行家传的箭术,臣见识过,厉害!” 赵祯的目光审视过来,他知道沈安这个举动的意思。 这是在调和矛盾。 府州折家被打压的太过了,折继祖入京,悍然请求卸甲,这就是反弹。 过没过? 赵祯这几日想的很清楚,确实是过了。 折家真要撒手,按照宰辅们的说法,西夏人大概要笑疯了,然后绝对会趁机来捞一把。 所以此事就悄无声息的妥协了,至少麟府路那边以后对折家的钳制会少一些,该给的钱粮也会给。 这是对祖宗之法的一次修改,宰辅们很是不满,比他这个皇帝还不满。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文官们希望武人永无翻身之日,一点希望都不能给他们。 可他是皇帝啊! 想到这里,赵祯微微点头。 沈安嬉皮笑脸的道:“陛下,臣能做成这弩弓,就是折克行给的主意。” “哦,好。” 折克行呆呆的看着沈安,眼中渐渐的有些湿润了。 安北兄,你这是把自己的功劳让给了我,为我,为折家缓颊啊! 他走了过去,身边马上跟来了两个侍卫。 他拿起弩弓,轻松的上弦,挂上弩箭。 他举起弩弓,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就低下头用力的甩了甩脑袋。 两滴泪水被甩落在地上。 赵祯在看着,身边有人在低声给他说着两百步这个距离对于单人弩弓是如何的不可思议。 “……若是真能在两百步破甲,陛下,这真是大宋的镇国神器……” 嘭的一声,弩箭被激发出去。 赵祯紧张的看着,可肉眼哪里看得到弩箭的轨迹。 第一箭没中…… 第二箭依旧没中,不过却差之毫厘。 第三箭…… “中了!” 一声叫喊后,前方箭靶旁的西凉殿侧面跑出来一个侍卫。 侍卫跑到箭靶前,先是一愣,然后就喊道:“入甲大半!” 赵祯想起刚才侍卫说军中弩弓的射程,就捂着头道:“这……这可是真的?” 折克行已经上弦了,然后冲着前方喊道:“闪开!” 弩箭再次发射出去…… 赵祯看到侍卫们都是一脸的狂喜,就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是很欢喜,可这些侍卫的欢喜却过了些。 一个侍卫回身说道:“陛下,军中的弩手都得有力气,否则拉不动弦,这弩弓却能轻易的上弦,陛下……” 赵祯有些呆了。 沈安在边上矜持的道:“若是布下弩阵……” 快速的上弦,然后用密集的弩箭覆盖过去。 赵祯握紧了双拳,看着前面的折克行依旧在上弦、发射,心情不禁在激荡着。 “好!” “来人呐!” 皇帝满面红光的模样让人也跟着欢喜起来。 “赏!重赏!” 才发话的赵祯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足以酬功,他微笑道:“让折卿在京城再多留几日,朕这里为他设宴。” 这就妥了? 折克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安干咳一声道:“还不快快谢恩。” 有赵祯的这一句话在,那些文官这次就别想再出幺蛾子。 就在折克行跪下时,赵祯看向了沈安,目光玩味。 沈安笑嘻嘻的说道:“陛下,这弩弓就和臣没关系了,臣这三日闭关造弩,家中的妹妹都哭了好几次,臣请告退。” 赵祯淡淡的道:“听闻你妹妹聪慧,可要朕派两个宫中人去帮你带带?” 这是试探! “臣不敢。” 谁知道派来的人会带着什么任务,沈安不傻,不想被人盯着活。 赵祯微微点头,说道:“去吧,此事朕记得你的功劳。少年人……要多为国效力,朕希望看到你成为栋梁的那一日。” 这个期许可不得了,而且还是皇帝的期许。 瞬间无数羡慕的目光就淹没了沈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第105章 北望江山!  皇帝说看好你,等着你成为栋梁。 这么一句话,换做是任何一个年轻人,大抵都会欣喜若狂,然后感激零涕。 可沈安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臣只愿大宋早日北望江山。” 这个…… 众人都在看着沈安,目光惊讶。 这人是疯了? 连陈忠珩都忍不住想去摸摸沈安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烧了。 这可是皇帝的期许,你不说谢恩也就算了,竟然还口出厥词…… 不对。 陈忠珩的心中一震,不禁骇然的看向了沈安。 他这是在表态! 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政治立场,没有立场的就是墙头草,不可能得到重用。 如果说当年范仲淹的立场是革新派,那么此刻朝中的大佬们大多都是保守派。 范仲淹的革新太过激进,把大部分权贵豪绅们的利益作为主要突破口,最后在重压之下惨败。 这是一次典型的仓促改革,仓促失败的范例。 范仲淹的政治立场失败了,从此也就脱离了主流圈子。 而沈安呢? 北望江山! 这就是沈安的政治宣言! 在一片和平的呼声之中,他喊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声音。 “北望江山!” 赵祯目光复杂的看着沈安,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北望江山!” 这是一个非主流的政治宣言。 也是一个会被人诟病的政治表态。 如今宋辽和平,大家都在享受着和平的红利,你沈安却杀气腾腾的喊出了北望江山的口号,这是想干什么? 北望啊! 赵祯忍不住看向了北方。 那里有他的梦想,可惜最后梦碎。 宰辅们压根就不敢北望,连最悍勇的韩琦也在好水川之败后缩起了脖子。 北望吗? 他有些沮丧,但目光所至,但看到沈安那张英气勃勃的脸时,就不禁笑了。 “好啊!年轻就是好!朕……等着。” 他缓缓转身离去,陈忠珩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宫之后,折克行一溜烟就跑了,沈安知道他是去通告这个好消息,就笑着说让折继祖赶紧去表表忠心。 而在沈家,果果带着两个爱宠在前院的屋檐下等着。 她坐在那里,左边是花花,右边是小羊。 她单手托腮,脑袋一点一点的。 正在打盹的果果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睁开眼睛,然后欢喜的道:“哥哥!” “昨晚没好好睡觉吧!” 沈安抱着她往后院去,庄老实跟在边上,心痒难耐的问道:“郎君,那事咋样了?” 沈安随口道:“马上有赏赐来,你准备接待一下。” 庄老实的脸上马上就多了光彩,等沈安进了内院,他就喊道:“都出来洒扫了。” 前院被扫的干干净净的,然后庄老实带着人在守着。 稍后两辆马车来了。 铜钱装了有半车,但这个不算值钱。 一车半的好料子,这个才是硬通货。 庄老实欢喜的带着人入库,沈安陪着妹妹玩耍,没一会就睡的人事不省。 他前世在论坛上厮混的时候,和大家争论过弩弓的构造,可那只是理论。 结果一上手后,连续三种思路都被老工匠判定为失败,或是改进有限,最后还是第四种方案成功了。 三天绞尽脑汁的过程很兴奋,但是现在他却累的像一条死狗。 果果昨晚也没睡好,先前等哥哥的时候都在打盹。 于是等陈大娘进来时,就看到沈安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而果果就坐在他的膝上,靠在他的怀里也睡着了。 兄妹俩齐齐睡觉,陈大娘抿嘴笑了,然后出去叮嘱家里的人动静小些。 而就在此时,在京的宰辅和重臣,以及殿前司、侍卫司马军、步军三衙长官齐集宫中。 乌压压的一群人在看着前方。 单人上弦,单人使用…… “两百步!” “嗯,有两百步!” “看看能不能破甲!” 所有的疑问在弩箭发射出去后得到了答案。 验靶的侍卫提着靶子来了,一脸的兴奋。 “贯穿!” “贯穿!” 一阵惊呼之后,宰辅们得意洋洋的说着有此利器,大宋的江山将会固如金汤云云。 气氛很热烈,甚至有人说太平岁月将会因此而延续五十年。 “弄成弩阵,谁还敢窥探大宋?” “布下十万弩阵,辽人和西夏怕是会闻风丧胆啊!” 文官们渐渐开始胡说八道了。 他们的话在武人的耳中就是放屁。 “这是利器,陛下,臣请守密!” 啥? 三衙长官的职权和明代的都督府差不多,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利。 而且三衙长官里,一人是熬资历上来的,一人是外戚,只有一人是有实战经验的宿将。 他们三人站在了下首,在皇帝和宰辅们招呼之前,不得参与话题讨论,只得恭恭敬敬的站着,稍有懈怠,几位宰辅就敢当面呵斥。 于是三衙长官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听着文官们在咋呼。 最终还是在边上觉得不对劲的陈忠珩憋了一句要保密出来。 然后文官们大多皱眉看着他,有人甚至在嘀咕着什么内侍干政。 一群侍卫在边上戒备,听到这话有人忍不住说道:“这话没错啊!” 几个文官目光不善的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当我们是奸细吗?竟然敢口出不逊。 一群侍卫有些慌了。 可说话的那人却涨红着脸走出来了,他先叉手行礼,然后说道:“陛下,小人以前在军中效力。军中军纪森严,泄露军机者,轻则仗责,重则斩首示众……小人有罪。” 赵祯皱眉道:“此事……是该守密,若是被辽人和西夏人探知,那可是一场祸事。” 先前咋呼的文官都讪讪的退了回去。 富弼欣慰的道:“陛下,这是重器,每一件都应当记录,但凡丢失,连坐!” 这是最严厉的预防措施,但赵祯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宋庠现在代表的是军方立场,所以就问了一句:“陛下,此物当有大用,那工匠有大功,臣请褒奖重赏,以激励后来者。” 赵祯点点头道:“是该重赏,只是朕却不知道该赏赐些什么。” 富弼随口说道:“一个工匠,不如多赏赐些钱,再加封一番也就够了。” 大宋多的是散官,随便弄些出去,保证能让那个匠人为之癫狂。 赵祯扼腕叹息道:“是沈安……和折克行弄出来的。” 瞬间那些人就石化了…… 富弼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但更多的是震惊。 沈安竟然还会匠人的手段? 富弼真想把沈安的大脑给凿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那个少年啊! 他仿佛只是随手弄了个东西,然后就嘚瑟的扔在那里,而我们却要奉为大宋的重器。 这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于国有大用的重器,能让大宋增加不少底气的重器。 所以富弼躬身道:“陛下,当重赏!”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第106章 怎么防备武人?(为盟主‘31song’贺,加更)  一件事要保密该怎么做? 普通人大概会威胁,而上面的权贵大抵是警告,外加相信大家的节操。 赵祯觉得在场的都是重臣,保密自然是不在话下。 所以当折继祖进宫谢恩,随口提到自己在外面都听闻了此事时……赵祯怒了。 如果能骂人,赵祯此刻最想骂的就是沈安曾经的那句话。 ——卧槽尼玛! 而沈安早就知道这事儿怕是很难守住秘密,所以在家里先大睡了一觉。 醒来他就觉得腿麻,等看到果果靠在自己的怀里睡的香甜时,沈安就有些内疚了。 那么小的女娃,身边的亲人就只有自己,这得多寂寞啊! 快十五岁的沈安在想着是不是娶个媳妇来,家中也好有个女人掌管,顺带果果也有个嫂子陪着。 太年轻了啊! 沈安觉得自己现在找媳妇的话,大概会早耗元阳,没半分好处。 “郎君。” 外面传来了陈大娘的声音,沈安担心果果睡多了,就把她弄醒,然后牵着她去了前院。 到了前院,折继祖和折克行都在。 两人一见沈安,当即就深深一躬。 沈安笑道:“都说了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为何这般见外呢!” 折继祖拱手道:“安北大恩,大恩不言谢,可惜族里的女娃大多喜爱舞枪弄棍的,没个定性,不然我定然给你挑个好的。” 折家此次进京几乎都是在沈安的谋划之中,一步步的在不可能中转危为安,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而这些都是眼前这个少年的功劳。 折克行更是因此在皇帝的面前露了脸,此后只要时机一到,说不得折家就要出一个名将了。 将门难出名将,不是没人才,而是不敢用。 比如说折家现在是折继祖当家执掌府州,要是再来一个名将,朝中多半会把他闲置,要么就让他沉寂下去。 “多谢。” 沈安自然是不能去娶个将门的女儿,否则他以后的仕途基本上就被钉死了。 文武殊途,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文官和武将联姻,怎么看都有些文武勾结的味道啊! 折继祖叹道:“此次若是没有你的谋划,折家怕是要倒大霉了。” 沈安笑道:“可前面也是我的主意,我既然出了主意,自然不会撒手不管。” 折继祖赞道:“有勇有谋说的就是你,种家那些所谓的名将种子,在我看来比你差远了。” 折克行不服气的道:“就因为种家的老祖宗是文人出身,所以就比折家得意,凭什么!” “就凭种家知道进退!” 沈安的回答让折克行觉得有些委屈。 外面来了赵仲鍼,他站在外面进退不得,有些尴尬。 进去的话,就是不速之客。 可不进……就有些偷听了别人的话后仓皇逃走的无耻。 “折家世代忠良,为何要打压!” 折克行指着自己的叔父说道:“我折家的男子胸前大多有伤疤,为何?只因我折家儿郎都是死战不退的好汉!这样的好汉,这样为国效忠的好汉,为何要被猜忌和打压!” 少年意气啊! 折继祖苦笑着摇头。 沈安知道这是一股子气,不泄掉的话,会在折克行的心中压很久。 所以他思忖了一下说道:“汉末之乱,乱就乱在了那些人的手中握着刀枪。” 外面的赵仲鍼微微点头。 他系统的学习过这些知识,所以很是认同这个看法。 可不就是这样吗,汉代的皇帝想和越来越庞大的士人集团争权,甚至连外戚和太监都用上了,可依旧没用。 “……前唐安禄山之乱……及至唐末以来,风云变幻中,武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的狰狞和朝三暮四。” 沈安苦笑道:“乱世之中,武人杀文人如杀狗,这不报应就来了。大宋立国之后,那个啥……咱们的太祖皇帝不也是那个啥……” 赵仲鍼微微低头,觉得沈安真的是…… 说的太过分了啊! 太祖皇帝可不就是武将的身份,最后造反成功了吗。 “……所以武人要防备,这是一条铁律。” 不管汉唐还是近代,提防武人永远都是当权者的主要任务。 “只是咱们提防武人的手段龌龊了些,而且打压太过,不像是提防,倒像是泄愤。” 沈安有些恼火的道:“倒像是这些文官的祖宗都是被武人给宰杀了。” “咳咳咳咳!” 折继祖用力的咳嗽了起来,他身为武人都觉得沈安的话太大胆了,要是被外人听到的话,传到文官们的耳中,沈家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然后他无意中偏头过去,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赵仲鍼。 沈安兀自在喋喋不休的道:“防备武人没错,可别打压啊!” 赵仲鍼被人看到了,就施施然的进来,然后好奇的问道:“安北兄,那该如何?” 沈安挑眉道:“要想防备武人造反,最简单的就是调换。” 折继祖说道:“是在调换,禁军一两年就会换防一次。” 沈安无奈的道:“才到一地,还没熟悉山川地形河流,马上就要换地方了。而且水土不服怎么办?若是有外敌入侵,这样的禁军可能打胜仗?” 折继祖是宿将,但他不知道赵仲鍼的身份,所以只是摇头。 沈安指着赵仲鍼说道:“这是汝南郡王家的小郎君,他爹爹在宫中待过些时日。” 看来备胎之家的名气不小,折继祖叔侄马上就拱手行礼。 赵仲鍼笑着拱手道:“我和安北兄相交莫逆,大家随意些才好。” 沈安微微点头,折继祖叔侄这才坐下。 “换将领就是了,折腾军士,这是连军士都不放心?” 沈安觉得大宋这个真是毛病,“你哪怕把一军的都指挥使隔几年对调都成,现在弄成这样怎么打?别说打辽人西夏,我看连交趾都打不过……咦!是了,大宋好像连侬智高都打不过,若非是狄武襄后来为将,难说啊!” 赵仲鍼喃喃的道:“换武将?” “没错。” 沈安笃定的道:“隔几年就调换武将,谁能造反?” 他边说边看着赵仲鍼的神色,心想哥现在就给你埋下一根刺,等你以后真要当了皇帝,面临着防备武人的选项时,你还会选择跟着文官走吗? 后来的神宗革新中,军事上还是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后续保守党上台,人中楷模司马光扒拉着地图,颤声道:“这……这地方送给他们了。还有这里,都送给他们……” 赵仲鍼赞道:“这法子好,我听他们说,那些禁军隔三差五就换地方,南边换到北边,才刚到没多久,又要换地方,结果将士们没死在外敌的手中,却死在了长途跋涉的途中,还有水土不服。” 沈安摸着下巴说道:“此事……折家却不能再进谏了。” 折继祖点头道:“再进谏的话,那就是不知进退。” 不只是不知进退,而是作。 沈安上下打量着赵仲鍼,看的他浑身发毛的时候才说道:“要不你去胡言乱语一番?”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第107章 商人的强大推动力(为盟主‘开心快乐就好5000’加更)  后宫的那两位嫔妃的肚子已经确认有货了,就算是一半的机会,这次应当也会生下一个皇子来吧。 宫中宫外一片喜气洋洋中,有人建议修建一座潜龙宫给未来的皇子居住,赵祯欣然应允,宰辅们也默然,甚至连御史们也破天荒的没有进谏。 整个大宋都在盼着那个皇子出生。 在这个当口,汝南郡王府就自然而然的就被忽视了。 赵仲鍼有些懵,问道:“我不能上奏疏吧。” 一个孩子上什么奏疏,哗众取宠吗? 沈安看了折继祖一眼,说道:“你只管在家里说就是了。” 折继祖的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赵仲鍼却一下就明白了。 他家里铁定有皇城司的人,在家里说了,也就相当于是给皇帝说了。 他想起了自家祖父经常在家说的那些犯忌讳的话,瞬间面色就白了。 沈安把他送了出去,低声道:“别担心这个,你翁翁可不傻。” 每个人都是演员,要演好自己的每一个角色。 孩子,丈夫,父亲,祖父…… 每一个阶段你的角色都不同,而赵允让的角色就是假戏真做的口无遮拦,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儿孙。 而折继祖此刻的角色就是盟友。 他听到了沈安的话,然后安之若素,这就是在表态:咱们是一伙儿的,哪怕你安排的事儿犯忌讳,我也不在乎。 沈安回到书房,见折家叔侄依旧神色自然,就说道:“许多事情要看长远些。” 折继祖是怎么想的沈安不管,他只是习惯性的筑基而已。 把折家叔侄送出去之后,沈安就变脸了。 “谁传出去的?” 沈安并未愤怒,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庄老实苦着脸道;“郎君,现在满城都说您文武双全,文能作诗写文章,武能做弩造重器,以后定然要青史留名了。” “留名不留名的倒是两说,可这事我得去找人问个明白。” 沈安觉得不能浑浑噩噩的放过了这事,于是就去找到了包拯。 “老夫……哎!” 包拯当时也在现场,也对陈忠珩的警告嗤之以鼻,可谁能想到才转眼消息就泄露出去了。 丢人啊! “此事陛下震怒,叫了在场的臣子回来喝问,可谁都说自己冤枉。” 沈安冷笑道:“包公您也知道审讯人犯的事吧,那些人犯谁不喊冤?谁一问话就招认了?” 他低声问道:“是谁做的?” 包拯摇摇头道:“没人会承认。” 沈安微微叹息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是在坑我呢,包公。辽人和西夏人若是知晓了此事,你说他们会不会铤而走险,直接把我弄走了去拷问?” 包拯叹道:“陛下现在正在头痛怎么封赏你,你就消停些吧,至于泄露弩弓之事,老夫敢断言是无心。” 若是有心,那就该千刀万剐。 这话沈安信,所以他眼露精光的问道:“包公,您说官家会给我升官吗?” 包拯皱眉看着他说道:“你小小年纪想升什么官?待诏就不错了,做几年,然后寻个机会外放,这才是稳妥的路。” 他语重心长的道:“你还年轻,就算是官家让你去知雄州,难道你真能去做了?” 说到知雄州时,沈安的眸子都亮了。 包拯叹道:“就知道你还想接着你爹爹的路继续走,可那是条死路啊!你何苦……” 他一拍脑门,苦笑道:“北望江山。你一提出来,官家就精神了几分,不过这精神却无用。” 他起身道:“北望啊!难!” 大宋目前的主流思想就是维持和平,军事上要发展的话,也是尽量多修堡寨,也就是给自己套上盔甲。 沈安忍不住就说道:“世上并无刀枪不入的神功,再多的堡寨和城池并不足以守护大宋,而唯一能守护大宋的只有刀枪。” “老夫知道。” 包拯不想和他谈这个问题,因为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 随后沈安就被赶出了御史台。 御史台的对面就是暗香,沈安许久没来了,就顺势溜达了进去。 “这个破东西,再也不用了!” 他才刚进去,就听到一声抱怨,然后一个东西就飞了过来。 沈安单手一抓,就抓住了飞来的‘暗器’。 他正在自得时,却看到右边站着几个妇人,其中一个妇人的左手正好在胸脯外,保持着掏东西出来的姿势。 而她的右手拿着一个暗香出品的托奶…… 沈安一看手中的东西,却是一个老式抹胸。 几个妇人开始是惊讶,等看到进来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时,就一起大笑了起来。 沈安的老脸一红,手一松,抹胸还飘荡在空中时,他人已经冲进了后面。 “哈哈哈哈!” 身后的大笑声让沈安也是无语了,这些女人大抵在家就是循规蹈矩的妻子和母亲,一旦得了出门的机会,和几个闺蜜就开始了放浪形骸。 王天德恰好也在,见他来了就眼睛发亮,问道:“可是有发财的主意了吗?” “我说老王,你也赚了不少了,怎么就不知足呢?” 沈安觉得商人真的古今中外都一个德行,死要钱,往死里爱钱。 王天德拍拍自己的大肚皮,振振有词的道:“钱这东西谁嫌弃多?安北,以后我死了,就让儿孙们弄几千贯铜钱陪葬,哪怕到了新地方也不怕没钱花。” “你也多存些,这人啊他就说不准,比如说我小时候交好的朋友吧,我经商,他做了小吏,然后我慢慢的发财,他慢慢的升官,结果就在去年,一场病就去了,哎!人生无常啊!” 他认真的对沈安说道:“多存钱吧,还有,多生孩子。” 这年头的人就是这个德行,沈安至此也明白了大宋为何每年需要铸币那么多。 一是经济持续发展,但最大的因素却是储藏。 华夏人都有储存的习惯,这个习惯的强大,几乎是从古至今。 而王天德这等人也是在助纣为虐。 沈安记得在后世的考古中,经常从墓地里挖出大量的铜钱来。 所以他开玩笑的道:“陪葬的越多,被盗墓贼盯上的可能性就越大,你选哪一种?” 王天德犹豫了一下,“还是要陪葬吧,不然多丢人。” “你厉害!” 沈安随后就问了生意的情况。 一提到生意,王天德就两眼放光,大抵死后被盗墓都无所谓了。 “香露一月送进宫里一次,每一次我都多叫马车造声势,这店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只是安北,香露不够啊!” 王天德觉得应当敞开供应,然后赚钱赚到手发抖。 商人的尿性沈安自然是知道的,就问道:“干花可够?” “不够咱们就提价,保证大宋各地都种花!” “酒水呢?” 酒水大宋可是专卖制,批发商就那些商家,你要是大规模制造香露的话,每天得进多少酒水来蒸馏? 王天德一脸不敢相信的道:“有钱还怕买不到?安北,只要有钱,在大宋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酒水……咱们提价啊!香露那么挣钱,咱们提价采买啊!” 看着他的理所当然,沈安只觉得心底有些发寒。 这就是商人,为了利润他们敢冒着杀头的风险。 为了利润,这世上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 王天德继续在鼓动着,两片厚嘴唇上下翻动,唾沫横飞间,就像是个演说家般的激情四射。 这就是利益驱动啊! 沈安的心中若有所得。 后宫的那两位嫔妃的肚子已经确认有货了,就算是一半的机会,这次应当也会生下一个皇子来吧。 宫中宫外一片喜气洋洋中,有人建议修建一座潜龙宫给未来的皇子居住,赵祯欣然应允,宰辅们也默然,甚至连御史们也破天荒的没有进谏。 整个大宋都在盼着那个皇子出生。 在这个当口,汝南郡王府就自然而然的就被忽视了。 赵仲鍼有些懵,问道:“我不能上奏疏吧。” 一个孩子上什么奏疏,哗众取宠吗? 沈安看了折继祖一眼,说道:“你只管在家里说就是了。” 折继祖的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赵仲鍼却一下就明白了。 他家里铁定有皇城司的人,在家里说了,也就相当于是给皇帝说了。 他想起了自家祖父经常在家说的那些犯忌讳的话,瞬间面色就白了。 沈安把他送了出去,低声道:“别担心这个,你翁翁可不傻。” 每个人都是演员,要演好自己的每一个角色。 孩子,丈夫,父亲,祖父…… 每一个阶段你的角色都不同,而赵允让的角色就是假戏真做的口无遮拦,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儿孙。 而折继祖此刻的角色就是盟友。 他听到了沈安的话,然后安之若素,这就是在表态:咱们是一伙儿的,哪怕你安排的事儿犯忌讳,我也不在乎。 沈安回到书房,见折家叔侄依旧神色自然,就说道:“许多事情要看长远些。” 折继祖是怎么想的沈安不管,他只是习惯性的筑基而已。 把折家叔侄送出去之后,沈安就变脸了。 “谁传出去的?” 沈安并未愤怒,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庄老实苦着脸道;“郎君,现在满城都说您文武双全,文能作诗写文章,武能做弩造重器,以后定然要青史留名了。” “留名不留名的倒是两说,可这事我得去找人问个明白。” 沈安觉得不能浑浑噩噩的放过了这事,于是就去找到了包拯。 “老夫……哎!” 包拯当时也在现场,也对陈忠珩的警告嗤之以鼻,可谁能想到才转眼消息就泄露出去了。 丢人啊! “此事陛下震怒,叫了在场的臣子回来喝问,可谁都说自己冤枉。” 沈安冷笑道:“包公您也知道审讯人犯的事吧,那些人犯谁不喊冤?谁一问话就招认了?” 他低声问道:“是谁做的?” 包拯摇摇头道:“没人会承认。” 沈安微微叹息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是在坑我呢,包公。辽人和西夏人若是知晓了此事,你说他们会不会铤而走险,直接把我弄走了去拷问?” 包拯叹道:“陛下现在正在头痛怎么封赏你,你就消停些吧,至于泄露弩弓之事,老夫敢断言是无心。” 若是有心,那就该千刀万剐。 这话沈安信,所以他眼露精光的问道:“包公,您说官家会给我升官吗?” 包拯皱眉看着他说道:“你小小年纪想升什么官?待诏就不错了,做几年,然后寻个机会外放,这才是稳妥的路。” 他语重心长的道:“你还年轻,就算是官家让你去知雄州,难道你真能去做了?” 说到知雄州时,沈安的眸子都亮了。 包拯叹道:“就知道你还想接着你爹爹的路继续走,可那是条死路啊!你何苦……” 他一拍脑门,苦笑道:“北望江山。你一提出来,官家就精神了几分,不过这精神却无用。” 他起身道:“北望啊!难!” 大宋目前的主流思想就是维持和平,军事上要发展的话,也是尽量多修堡寨,也就是给自己套上盔甲。 沈安忍不住就说道:“世上并无刀枪不入的神功,再多的堡寨和城池并不足以守护大宋,而唯一能守护大宋的只有刀枪。” “老夫知道。” 包拯不想和他谈这个问题,因为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 随后沈安就被赶出了御史台。 御史台的对面就是暗香,沈安许久没来了,就顺势溜达了进去。 “这个破东西,再也不用了!” 他才刚进去,就听到一声抱怨,然后一个东西就飞了过来。 沈安单手一抓,就抓住了飞来的‘暗器’。 他正在自得时,却看到右边站着几个妇人,其中一个妇人的左手正好在胸脯外,保持着掏东西出来的姿势。 而她的右手拿着一个暗香出品的托奶…… 沈安一看手中的东西,却是一个老式抹胸。 几个妇人开始是惊讶,等看到进来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时,就一起大笑了起来。 沈安的老脸一红,手一松,抹胸还飘荡在空中时,他人已经冲进了后面。 “哈哈哈哈!” 身后的大笑声让沈安也是无语了,这些女人大抵在家就是循规蹈矩的妻子和母亲,一旦得了出门的机会,和几个闺蜜就开始了放浪形骸。 王天德恰好也在,见他来了就眼睛发亮,问道:“可是有发财的主意了吗?” “我说老王,你也赚了不少了,怎么就不知足呢?” 沈安觉得商人真的古今中外都一个德行,死要钱,往死里爱钱。 王天德拍拍自己的大肚皮,振振有词的道:“钱这东西谁嫌弃多?安北,以后我死了,就让儿孙们弄几千贯铜钱陪葬,哪怕到了新地方也不怕没钱花。” “你也多存些,这人啊他就说不准,比如说我小时候交好的朋友吧,我经商,他做了小吏,然后我慢慢的发财,他慢慢的升官,结果就在去年,一场病就去了,哎!人生无常啊!” 他认真的对沈安说道:“多存钱吧,还有,多生孩子。” 这年头的人就是这个德行,沈安至此也明白了大宋为何每年需要铸币那么多。 一是经济持续发展,但最大的因素却是储藏。 华夏人都有储存的习惯,这个习惯的强大,几乎是从古至今。 而王天德这等人也是在助纣为虐。 沈安记得在后世的考古中,经常从墓地里挖出大量的铜钱来。 所以他开玩笑的道:“陪葬的越多,被盗墓贼盯上的可能性就越大,你选哪一种?” 王天德犹豫了一下,“还是要陪葬吧,不然多丢人。” “你厉害!” 沈安随后就问了生意的情况。 一提到生意,王天德就两眼放光,大抵死后被盗墓都无所谓了。 “香露一月送进宫里一次,每一次我都多叫马车造声势,这店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只是安北,香露不够啊!” 王天德觉得应当敞开供应,然后赚钱赚到手发抖。 商人的尿性沈安自然是知道的,就问道:“干花可够?” “不够咱们就提价,保证大宋各地都种花!” “酒水呢?” 酒水大宋可是专卖制,批发商就那些商家,你要是大规模制造香露的话,每天得进多少酒水来蒸馏? 王天德一脸不敢相信的道:“有钱还怕买不到?安北,只要有钱,在大宋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酒水……咱们提价啊!香露那么挣钱,咱们提价采买啊!” 看着他的理所当然,沈安只觉得心底有些发寒。 这就是商人,为了利润他们敢冒着杀头的风险。 为了利润,这世上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 王天德继续在鼓动着,两片厚嘴唇上下翻动,唾沫横飞间,就像是个演说家般的激情四射。 这就是利益驱动啊! 沈安的心中若有所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关于107章重复的解决,请书友们务必看看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北宋大丈夫 热门()”查找最新章节! 今天上架五章连发,感冒三天的我也发了,发烧了,糊里糊涂的重复复制了107章,导致107章字数翻倍,内容重复变成了两章一样的。 这是我的错,对不住大家伙了。 晕头转向到现在,幸而责编徐徐还未休息,看到问题主动联系我,给出了办法。 ——我已经用108章替换掉了107章重复的内容,订阅过了107章的那些书友,请务必再加载一遍107章,不需要再花钱,就能看到108章了。不然下一章就是跳章了,内容不连贯。 也就是说,107章和108章合并了,这一章依旧是两章,但是没有重复的内容了。 再次道歉,对不住大家了。 顺带说一下更新时间。 从1月2号开始,五更的话:12:3016:0019:0021:0023:00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地址: 北宋大丈夫全文阅读地址:/120189/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地址: 北宋大丈夫手机阅读:/120189/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关于107章重复的解决,请书友们务必看看)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北宋大丈夫》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108章 群情激昂(求月票)  掌柜的开始挣扎起来,沈安的力量终究是不够,姚链冲过来别住了掌柜的双手。 沈安从怀中摸出了一柄短剑,狞笑着问道:“说还是不说。” 掌柜开始颤抖了。 沈安的短剑缓缓接触上了他的脸,冰冷的锋刃让掌柜慌了。 “我说!” “那个武人是来买女娃的金项圈,被那两个男女辱骂是贼配军和契丹野种……” 沈安松开手,然后看了门外一眼。 折继祖大步进来,脸上涨红,显然已经得知了消息,并且也是第一时间赶来这里,而不是进宫求见皇帝。 沈安点点头,然后吩咐姚链去找来了纸笔,写下了经过,令掌柜画押。 随后两人出了店铺,折继祖把牙齿咬得嘎嘣响,怒道:“欺人太甚!” “此事应当只是一个意外,但有些人会借机生事。” 沈安分析道:“那些人不满折家这次得了好处,所以按照惯例,遵道之事会让他们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之后就会借机做文章! 要是能把折家打压下去就更好了。 折继祖说道:“我去求见陛下。” 他显得有些情绪激动,沈安低声道:“去请罪。” “为何?” 若非是相信沈安,折继祖就已经要骂人了。 沈安说道:“折家刚得了彩头,此刻去抱怨,对此事有害无益,若是信我就照办。” 折继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道:“折家人说话算数,既然是一家人,我信你。” 他上了自己的马,说道:“安北,此事牵涉太大,你就此回家。” 这事儿弄不好就会演变成为文武之争,折继祖不希望沈安掺和进去。 “遵道最多是被罚钱和责打而已,不碍事。” 折继祖调转马头,身后传来了沈安的声音:“我随后进宫。” 折继祖回身道:“你这是何苦……” 沈安也上了马,微微一笑,说道:“遵道当我是兄长,我们就是兄弟!如今我的兄弟遇到了麻烦,我若是躲避了,那我日后哪还有脸去见他!” 折克行是真拿他当兄长,沈安怎能看着他被人羞辱,被人责罚。 折继祖郑重的点点头,然后策马往皇城去了。 “我也去!” 赵仲鍼一直在边上当小透明,此刻却激动不已的要跟着去。 “你去做什么?回家去!” 沈安不想把郡王府拖进来,可赵仲鍼却梗着脖子道:“那你为何要去?” 此事的结果会非常简单:折克行打掉人半口牙,御前一阵争论,文官们大抵会觉得武人跋扈,要求严惩。 而赵祯却需要稳定局势,肯定想从轻。 折中一下,折克行估摸着会被关押一阵子,然后脊背或是屁股遭殃。 可一旦进了牢里,那就是文官的地盘,谁知道折克行出来时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折克行会变成个残废出来,沈安哪里还能忍得住。 所以他说道:“我不能坐视折克行受辱。”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我也不能坐视那些人羞辱你。” 沈安愣住了,他觉得一股子暖洋洋的东西在胸口那里盘旋着,渐渐的在往外冒。 赵仲鍼振振有词的道:“折克行打掉人半口牙,那杨锦好歹是枢密院编修,他们肯定会同仇敌忾,你一个人哪能挡得住,你当初给我说过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哎!你别跑,等等我。” 宫中,赵祯在听着潜龙宫建造的进展情况,而宰辅们都在沉默着。 稍后来禀告的内侍告退,韩琦忍不住出班说道:“陛下,世事难料,臣请陛下在宫中建学馆,令饱学之士任之,从宗室之中挑选子弟入学,以备将来。” 这话还是要让赵祯准备备胎。 作为一个皇帝,臣子提出这个要求很正常。 可作为一个父亲,这些话就是用小刀子在活生生的剐他的肉,疼痛难忍。 谁不想自己有个儿子,谁乐意去收养别人的孩子充当自己的儿子。 亲情亲情,父子之情。 可没有相同的血脉,哪来的血浓于水的亲情? 赵祯的眸色微黯,双手轻轻握起,淡淡的道:“且待那两个孩子出世了再说。” 韩琦见皇帝面色黯淡,就心中一软,说道:“臣孟浪了。” 等吧,那两个嫔妃明年就生产了,到时候生个皇子皆大欢喜,若是生了皇女…… 宰辅们相互交换了个眼色,都微微点头。 若是生了皇女,大家豁出去也得要把这事儿办成了。 “陛下!” 这时外面来了个内侍。 “何事?” 赵祯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用力的呼吸几下,然后又捶了捶大腿。 内侍说道:“陛下,府州折继祖求见,沈待诏求见,汝南郡王府赵仲鍼求见……” “这是为何?” 这三人风马牛不相及,为何一起来求见? 不但赵祯不解,一直在议事的宰辅们也是雾茫茫的。 等三人进来后,折继祖噗通一声跪下,说道:“臣有罪。” 赵祯微笑道:“折卿这是为何?快快起来。” 折继祖牢记着沈安的交代,俯身道:“陛下,臣侄折克行刚殴打一人,臣罪该万死。” 这话就是把折克行的罪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想怎么责罚都冲着我折继祖来的意思。 “殴打?” 折继祖低头道:“是,臣侄把人的牙打掉了一半。” 这个…… 想到掉了半口牙的那人,殿内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得多难受啊! 关键是没了半口牙,以后这日子咋过? 赵祯一脸的不忍,陈忠珩已经派人飞快的去打探消息,可他的人还没来,御史台那边却有人弹劾了此事。 “……折克行手段暴戾,当街殴人重伤,此辈跋扈不训,臣以为当严惩!” 沈安只是在好奇一件事,为啥这位御史的速度那么快。 这就是枪! 这一枪就是想给折家提个醒:武人还是要夹起尾巴做人,不然我们会教你们怎么做人。 “陛下,有御史奏疏……” “陛下,有奏疏……” 随后就像是赶集般的,奏疏不断。 所有的奏疏都是一个主题。 ——折克行残暴,武人残暴,必须严惩! “陛下,杨锦晕过去了。” 这一场弹劾的高潮以受害者的父亲晕倒而到来,瞬间群情激昂。 ------------ 第109章 反驳(第二更,求月票)  还在发烧中,但依旧在码字。真的很艰难,希望有能力的书友支持一把,订阅,月票,推荐票。我继续去撸字了。 ………… “陛下。” 富弼知道此刻需要的是稳定,可武人跋扈却是万万忍不得的,所以出来说道:“陛下,此事要严惩。” “陛下,臣附议!” 瞬间在场的文官们都躬身附议,气氛骤然一紧。 沈安确信这些人和折家,和折克行并无私仇。 他们的出发点很简单,武人不能跋扈,一旦有这种苗头,那就要坚决的打压下去。 韩琦当年斩杀焦用就是因为这个。 当年的狄青在军中的威望颇高,但也只得屈居韩琦之下。 可韩琦在军中啥威望都没有,说话也没多少底气。 怎么办? 韩琦把目光对准了狄青。 要立威啊! 于是焦用就被当做了棋子,前脚狄青留焦用吃饭,后脚韩琦就抓了焦用,这是隔山打牛,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狄青。 狄青求情,说焦用是好儿郎。 于是千古名句就从韩琦的口中而出。 ——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 武人算个逑的好儿郎! 韩琦杀气腾腾的盯住了狄青。 来,你再求个情试试。 狄青的心中惊惧不安,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然后韩琦令人马上干掉焦用,还是当面。 沈安不知道当时的狄青在想什么,以至于要别人提醒他‘你站好久了’才敢离去。 至此韩琦威望大增,而狄青则颜面扫地。 堂堂大将,竟然在文官的面前瑟瑟发抖…… 现在不过是又一起立威事件罢了。 当着折继祖的面羞辱他的侄子,责罚他的侄子。 你可敢来求个情试试? 这是惯性打压,无关对错,无关人品,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折继祖面色涨红,却只能等赵祯的决断。 赵祯也有些纠结。 本来折家的事都已经处置好了,这一下就是节外生枝。 他缓缓的道:“那个折克行……鲁莽如此吗?” 折继祖的心中一松,然后感激不尽。 皇帝用了鲁莽这个词,就是在为折克行开脱。 韩琦说道:“陛下,折家世代将门,鲁莽……怕是不妥当吧。” 鲁莽的折家要提防啊! 你特么的和武人有世仇啊! 沈安的目光陡然锐利的盯住了韩琦。 “陛下,臣却听闻了另一个说法。” 沈安走了出来,先看了韩琦一眼,然后说道:“折克行今日去买金饰,遇到了枢密院编修杨锦之子杨哲。杨哲先口出不逊,最后更是恶毒咒骂,折克行才忍无可忍……敢问韩相公,这也是鲁莽吗?” 韩琦皱眉道:“骂了什么,值得他重伤百姓。” “那是衙内!” 沈安先讥讽了一下他们的立场,然后说道:“那杨哲骂的是贼配军!” 尼玛! 富弼回班了。 大部分人都回班了。 那可不是小兵,那是前府州知州折继闵的儿子。 杨锦去骂贼配军还行,你一个官宦之子,这是过分了。 在这里的都是重臣,军方最高领导,也就是三衙的长官遇到他们都得老老实实地站在边上,等他们过去了才能走动。 可皇帝才将安抚了折家,你这个叫骂实在是有些时机不对啊! 韩琦淡淡的道:“如此也就呵斥了事,为何要动手?还有,你乃是待诏,且好生做自己的事,别瞎掺和。” 他现在不再担任枢密使,可谈及军中之事,依旧是不怒自威。而且这话里还带着好意,这是文武之间的事,你一个文官站在武人那边算是什么回事? 是啊!为啥要动手? 当年的狄青都不敢在韩琦的面前跋扈,你折克行算个什么! 沈安微笑道:“折克行忍辱负重,准备改日再来……另外,他准备买的金项圈是要送给家妹。” 这事我沈安掺和定了! 感谢此时的风气,让沈安得以和宰辅当朝对峙。 韩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连官职都不想要了吗? 你一个待诏和宰辅闹翻了,为了安抚宰辅的情绪,多半是要拿你当炮灰。 这个以前有无数例子,以后也会有无数例子,那些弹劾宰辅的,不管成功与否,大多会成为炮灰。 折继祖看了沈安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要是沈安被带累着丢了官,以后可就再也无法出仕了。 这就是没有经过科举入仕者的悲哀。 赵祯把这些情绪都看在了眼里,说道:“忍辱负重也好,可终究还是动了手,此事……” “陛下。” 听到赵祯要准备下决断了,沈安就顾不得规矩打断了他的话,在被弹劾之前说道:“陛下,折克行准备离去,那对男女却继续辱骂,那杨哲质疑折克行一个武人哪来那么多的钱钞。折克行自报家门,杨哲竟然恶毒的说……” 沈安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文官那边,目光中多了愤怒。 “他说了什么?” 赵祯觉得事情有些要脱离掌控的感觉,可却不得不继续下去。 沈安说道:“他竟然骂折克行是……是党项野种!” 瞬间这一切争执都消散了。 折继祖却不知道这个,他再次跪下,垂首道;“请陛下允了臣一家解甲归田。” 此刻他对沈安的感激难以言表,只能在以后来报答了。 韩琦心中喟叹着,这话在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公然说出来,这不是要打脸是什么。 “折卿请起。” 赵祯微微点头,说道:“杨哲出口不逊,轻浮!” 这话一出,那位赵哲的后半生就被确定了前程。 哪怕后面的皇帝再欣赏他,可有赵祯的话在,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作为安抚,这是应有之意。 可折克行呢? 韩琦说道:“陛下,折克行出手太重,怕是在府州跋扈惯了,当责罚。而且此事真假如何,怕是还得要查一查。” 沈安也出来说道:“此事我拿了那掌柜的供状!” 他摸出那张纸,陈忠珩拿了上去。 这少年做事竟然这般稳当? 宰辅们看向沈安的眼中都多了些神彩。 若非是沈安的立场不对,此刻就会有人为之叫好。 北望江山啊! 这个政治立场可没有多少妥协的余地,和主流的思潮更是背道而驰。 沈卞如此,沈安也如此,果真是父子。 ------------ 第110章 这样的折家,谁能折辱?  赵仲鍼站在后面感受着这些看不见的硝烟,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道行差的太远了,压根就没能力和这些宰辅们对话。 供状在此,没人质疑沈安作假。 在御前作假,除非能把那掌柜给灭口了,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陛下,杨哲……” 韩琦没法遮掩,他也不想为杨哲遮掩。 “家教不严,轻浮无行。” 这话一出来,连杨锦的前程都完了。 宰辅说这个人不行,没人会说他行,然后杨锦自然会被官场排斥。 折继祖微微颔首致谢。 韩琦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可折克行鲁莽无谋,也该惩戒。” “韩相!” 折继祖愕然看着韩琦,觉得真是冤枉莫名。 鲁莽可以说是年少冲动,可鲁莽无谋……这说的是猪脑子啊! 被曾经在军中厮混过不少时日的韩琦下了这个论断,折克行就算是毁掉了。 沈安觉得空气不大舒服,就咳嗽了一声。 韩琦微微警惕的看着他,心想沈安这是铁定要为折家辩护吗? 他这是为了什么? 折家的子弟无数,他拿折克行来当棋子打压一番,谁能说出个错来? 沈安拱手道:“韩相,敢问折家军功如何?” 瞬间韩琦的脸就红了。 这话就相当于是在问韩琦:你有啥功劳能比得上折家的? 韩琦一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于是就咳嗽了起来。 他能说啥? 他在军中很牛,连狄青都被他压制的服服帖帖的。 可军功呢? 谁都敢提自己的军功,就他韩琦不敢! 好水川一战直接打断了他的脊梁骨。 赵祯微微摇头,正准备阻止沈安时,沈安却乘胜追击道:“那杨哲何德何能敢去羞辱折家?他家祖坟冒青烟了吗?” “陛下,枢密院编修杨锦求见。” 恰此时,当事人的父亲来了。 沈安看着一脸委屈和悲愤的杨锦说道:“那杨哲说好听些是个衙内,说难听些就是个米虫,吃着民脂民膏,还闲极无聊带着女人去逛街的人渣,这样的一个米虫人渣,有何资格羞辱折家?” 杨锦在边上悲愤的道:“陛下,臣子半边脸都被毁掉了,求陛下为臣做主啊!” “做什么主?” 沈安质问道:“敢问杨编修,您家那衙内带着的女人可是他的妻子?” 杨锦看看左右不说话。 沈安冷笑道:“这青天白日的,人人都在为了大宋而努力。官吏奔忙为了陛下管理大宋,商人经商为了大宋纳税,农户种地为了大宋提供粮食,工匠做工为了万丈高楼平地起……敢问杨编修,您家那衙内算是哪一个?” 杨锦还是不能答,就梗着脖子道:“为何要打人?” “我能骂一句槽您玛吗?” 沈安突然温柔的问道,殿内一下就轰然嘈杂起来。 杨锦站起来就准备和沈安厮打。 沈安冷笑道:“看看看看,我不过是问你能不能骂,你这就杀气腾腾的要动手,可你那儿子骂了折家什么?” 沈安走到了折继祖的身前,说道:“折知州可否解开衣裳?” “无礼!” 在皇帝的面前宽衣解带,你这是想干啥? 可沈安的目光坚定,折继祖也是破罐子破摔,用力的一拉胸襟。 嘶的一声,折继祖的胸膛就露在了外面。 “看看。” 沈安拉着他缓缓转身,然后殿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在那坚实的胸腹上,伤疤呈现点和线条状,最长的一条是从左肩斜着拉向了右边的腰侧,伤疤刺眼,让人忍不住要眯着眼避开。 沈安指着那些伤疤说道:“诸位相公看看,这便是折家!” 折继祖有些不自在,但此刻却忘记了所谓的规矩。 沈安帮着他把上衣褪了下来,指着后背说道:“伤全在前胸,后背无暇!” 沈安看着杨锦说道:“折克行告诉过我,折家子弟上阵,不死不休,从不后退!你父子何等人,也敢折辱这样的将门吗?” 沈安回身说道:“陛下,您还记得折侍中吗?” 赵祯点点头,目光有些黯然。 折侍中就是折继祖的祖父折御卿。 折御卿当年就是驻守在府州,杀的辽人闻风丧胆。 沈安说道:“折侍中重病卧榻,偏生此时辽人来袭,折侍中抱病出征,家中的老夫人遣人接他回家休养,可折侍中却转告来人……” 这是自家祖父的旧事,折继祖从小就听着长大,但此刻依旧是挺直了腰,一双眼睛渐渐发红。 沈安说道:“折侍中告诉来人,折家世受国恩,如今大敌当前,儿怎能弃了将士们回去?” 殿内的气氛渐渐的凝重起来,赵祯也坐直了身体,以示尊重。 沈安继续说道:“折侍中说武人死于军中乃是本分,望母亲不要牵挂……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自觉身体不好,说完就涕泪横流……第二天,折侍中就病死军中……” “翁翁啊!” 折继祖突然蹲在地上,用力的捶打着地面。 看着泪流满面的折继祖,沈安冲着虚空问道:“敢问诸位,这样的折家,谁能折辱?谁敢折辱!?” 无人回答。 沈安环视一周,提高了些嗓门喝问道:“谁?” 还是无人回答! 一个少年竟然喝问住了大宋的宰辅们,包括对武人最为不屑的韩琦也不敢反驳。 赵祯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幕,他知道打压武人是既定国策,可从高粱河之败开始,大宋对外屡战屡败,他的老爹真宗更是差点就想卷铺盖跑路去南方了,可见大宋的外部压力之大。 西夏现在是权臣当权,暂时对大宋没多少威胁。 可辽国呢? 耶律洪基难道真如沈安所说的是个什么和平主义者? 赵祯犹豫了一下,说道:“武人不易……” 沈安轻咳一声,折继祖马上就跪地谢恩。 “哎!”赵祯叹息道:“诸卿都不易。偌大的大宋,若是离了诸卿,朕就是瞎子、聋子,都不易啊!” 这连为武人说句公道话,都必须要搭上对文官的夸赞。 沈安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杨锦的身上。 杨锦已经傻眼了。 皇帝不为我做主,枢密院的大佬呢? 宋庠微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恍如得道的高僧。 ------------ 第111章 狄武襄的冤魂(为盟主‘也许那是幸福’贺,加更)  赵祯感到有些疲惫,他用力的呼吸几下,看着群臣说道:“此事就此作罢,此后不得生事。” 这是一个暗示和小告诫:过了就是过了,大家别老记仇,合舟共济才是王道。 群臣应了,赵祯看了韩琦一眼,目光转到了杨锦的身上。 他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回家好生教导你那孩子……” 杨锦委屈的应了,泪水直流。他看了沈安一眼,那眼中隐藏着戾气。 我的儿子毁掉了,你也别想好过! “陛下,包拯求见。” 呃! 赵祯有些头痛的道:“让他进来。” 老包突然请见,这绝对是没好事。 赵祯想了想自己这几天的作为,觉得没啥值得包拯弹劾的,就放松了些。 包拯一进来就禀告道:“陛下,臣弹劾枢密院编修杨锦贪腐……” 杨锦眼中的戾色瞬间消散,他惶然看着包拯说道:“陛下,臣冤枉!” 包拯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御史台早就有御史在盯着你,你那儿子整日在外面眠花宿柳,花钱如流水,你哪来的钱?!” 包拯出手,没有把握哪里敢来请见皇帝? 只是他竟然来的那么快? 沈安前脚才进宫,包拯怕是后脚就收集好了证据,然后进宫弹劾。 他果真是对沈安看护有加啊! 众人看着他和沈安,心中转动着一些念头。 护着沈安,老包这是要晚节不保了! 而沈安却觉得心中暖洋洋的,他知道包拯必定是得知自己进宫为折克行辩护,这才仓促出手,否则杨锦的事肯定还得要拖一阵子。 赵祯摆摆手,有侍卫进来请杨锦出去。 “陛下饶命!” 杨锦却被吓坏了,冲过去抱住了韩琦的大腿就不放。 韩琦不禁愕然,就挣了几下,却没挣脱。 “来人!” 韩琦想动手,可却顾忌这里是朝堂之上,最后就向侍卫呼救。 “韩相救我!” 杨锦仰头喊道:“韩相,当年狄青都对您俯首帖耳,今日一个小小的折家……” 啪! 韩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劈手就是一巴掌扇倒了杨锦。 当年狄青之事,旁人大多当做是雅事。 文官压倒武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现在他不知怎地,竟然觉得浑身不舒坦,仿佛有无数人在盯着自己看。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韩琦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看看左右,目光渐渐坚定。 “陛下……” 杨锦被拖了出去,等待他的将会是流放。 尖叫声犹在耳畔,赵祯淡淡的道:“诸卿各自去吧,折卿……” “陛下!” 折继祖躬身等待处置。 “回去吧,此后看好府州。” “沈安。” “陛下。” 沈安很老实的站在那里,甚至还缩了一下脖子,好像很害怕。 赵祯见他的模样不禁就被气笑了,说道:“你……朕担心辽人找你的麻烦,就让折克行去护卫你。可你们两个少年郎顽劣,让朕头疼,回去老实些,否则下次朕加重处罚。” 众人纷纷散去,剩下韩琦呆呆的站在那里。 人一走,马上就有内侍来洒扫。 “韩相公……” 韩琦的眼珠子动了一下。 内侍见他发呆,就抿嘴笑了笑,说道:“韩相公,您站了许久,该回去了。” 韩琦的眸子微微一动,没有任何征兆的怒吼道:“就凭你也配称好儿吗?” 内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跪地求饶。 宰辅是很牛笔,必要时甚至能冲进宫中来抓皇帝的错处,可再牛笔的宰辅也不能把内侍当做是自己的家奴。 那是种祸! 韩琦茫然看了一眼上面,可皇帝早已回了后宫。 看着他走出去,跪着的内侍这才爬起来,冲着大门呸了一口道:“咱可不是狄武襄,想用你那一套来宫中杀人,官家会收拾你!” 另一个内侍低声道:“小声些!你刚才的问话,和当年他们整狄武襄时一模一样,韩相公怕是以为遇到了狄武襄的鬼魂来讨债嘞!” 内侍打个寒颤,冲着殿门拱手道:“狄武襄您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找韩相公就是了,千万别来找我……” 韩琦走出了垂拱殿,缓缓回身看着大殿。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摇摇晃晃的下了台阶,一路出去。 走到了枢密院的外面,前方就是宣德门。 门子见韩琦来了,就赔笑道:“韩相公……” 他觉得韩琦是走错了地方,一时恍惚,以为自己还是枢密使。 韩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门子笑道:“韩相公,日头毒,您赶紧进来喝杯茶吧。” 韩琦想点头,但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发软…… 噗! “韩相公,韩相公……来人呐,韩相公晕倒了!” 周围的几个衙门,包括政事堂都被惊动了。 大家出来见到倒地的是韩琦,顿时就想起了刚才传来的消息。 ——韩琦被沈安在御前驳斥的哑口无言。 …… 折克行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在被押解过来的路上,他已经得知被自己扇掉半口牙的男子乃是官宦之子,按照文官的尿性,他怕是要被一脚踢到某个地方去当小兵。 所以当他被带出了府衙时,依旧觉得这是一场梦,直至看到了沈安和折继祖。 “叔父……安北兄。” 他不敢相信的出了府衙,折继祖叹道:“你以后不可毛躁了,这次多亏了安北,不然你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沈安拍拍折克行的肩膀说道:“士可杀不可辱,遵道当时不动手的话,我却要质疑他的血性了。” 折继祖苦笑道:“他倒是血性了,可这次若非你力挽狂澜,不但他要倒霉,折家也会被牵连。” 折克行讪讪的道:“叔父,我错了。” 折继祖看着他,再看看沈安,说道:“少年人就该纵马奔驰,去边塞,去塞外看看,那宽阔的草原会让人觉得人世间的一切纷争只是虚幻,会觉得自己很小……” “我知道那种感觉。” 沈安这一路带着妹妹迁徙而来,见过繁茂的城镇,也见过荒无人烟的旷野。 他前世也见过那一望无垠的草原,那是一种…… 怎么说呢,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苍凉,有一种绝世而独立的孤寂。 “叔父,塞外杀人才有意思。杀那些西夏人和辽人,长刀要见血才够锋利,好儿郎要能杀敌才算成人。” 折克行的话打散了沈安的诗情画意,是啊!草原和塞外对大宋来说就是对手,目前那里等待大宋的只有刀枪,没有诗情画意。 啪! 折继祖一巴掌拍的折克行一个踉跄,沈安皱着脸,觉得自己挨这么一下大概要吐血了。 “整日就知道杀人杀人,还不快谢了安北!” 折克行苦着脸认错,仿佛那一巴掌只是给自己挠痒痒,然后对沈安躬身行礼,却被沈安一把拽了起来。 沈安勾住他的肩膀,笑道:“谢什么谢,等以后我被困了,你再救我就是。兄弟兄弟,不就是你救我,我救你吗?” 折克行得意的道:“若是上了战阵,肯定是我救你。” “别吹牛,你的身手是好,可哥哥我是万人敌,知道什么是万人敌吗?” “不就是会谋略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了不起……” 折继祖看着两个少年勾肩搭背的远去,突然就笑了。 皇帝让他回去,虽然没说期限,但肯定不能超过明天。 他开始还担心自己走后折克行会闯祸,可看到他们现在的模样之后,担心就被丢在了一边。 年轻真好啊! ------------ 第112章 我没错(为盟主‘就支持nader’贺,加更)  “庆祝一下。” 回到家中后,沈安就让曾二梅去采买些好食材来,今晚弄一顿好吃的。 “哥哥,我,还有我。” 果果现在喜欢出门,在度过了安全感缺失的阶段后,每天央求哥哥带自己出门就成了必修功课。 她抱着哥哥的腿,仰头央求着,双手还拉拽着。 花花不知道小主人这是怎么了,就在边上着急的转圈,不时跃起。 沈安刚想答应,曾二梅说道:“郎君,您今日累了一天,要不让奴带着小娘子出去吧。” 姚链也说道:“小人也跟着去,好歹能看护小娘子。” “我去吧。” “我跟哥哥。” 两兄妹几乎是同时说出了想法。 沈安抱起果果,对折克行说道:“你先洗澡去去晦气,稍后回来咱们再摆酒宴,还有,请了你叔父来。” 出了家门,果果就开始活跃起来,沈安见太阳还大,就把小草帽给她戴上。 到了菜场后,果果的主意特别多,一会说吃肉肉,一会儿要吃哥哥上次做的鸡婆豆腐…… 沈安笑吟吟的都买了,然后一行人回家。 “韩琦倒在了枢密院的门外。” 折继祖带来了这个不知道该算是好还是坏的消息,面色凝重。 他怕的是文官们会把矛头对准折家,那他真的要解甲归田了。 “不关咱们的事。” 沈安也惊讶了一下,然后就进了厨房。 “他怕是心虚了吧?” 折克行在给沈安打下手烧火,曾二梅在洗菜切菜。 沈安在熬制汤底,香味扑鼻。 “他不会心虚。” 沈安搅动着大锅,觉得味道越来越好了。 “当年说狄武襄穿着黄衣服在溜达,这些人可心虚了?没有,所以现在他们更不会心虚。” 沈安觉得折克行对人心的揣摩有些浅薄了,就说道:“人是利己的,就算是知道自己错了,可有几人能坦然认错?更多的是告诉自己没错,错的是别人。” 折克行往灶膛里塞了一根柴火,然后拍拍手道:“就和孩子犯错不认账一样吗?” “有区别吧。孩子犯错不认,更多的是怕大人责罚呵斥,而韩琦……谁能责罚他?” 折克行没说话了,只是专心烧火。 沈安舀点汤尝了一下,麻辣味很足,但是猪大骨和蘑菇带来的鲜味却依旧在。 “完美!” 他觉得自己到哪都能养活妹妹,哪怕到了原始社会,他也能凭着做饭的本事,让那些原始人敬若神明。 “韩琦还是心虚了,不然不会晕倒。” 折克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让沈安不禁莞尔。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看着格外的认真。 火锅架起来,公筷摆上去,然后配菜放在边上,随便取用。 折继祖觉得这个有些新奇,就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折腾。 等吃了一片羊肉后,他被那股子麻辣的味道给冲的咳嗽不止。 沈安说给他弄一个清汤的,可折继祖却不肯,几次之后就适应了这股味道,吃的比谁都喜欢。 吃了个半饱后,折继祖就放下筷子,见沈安一边吃,一边还细心的照顾身边的妹妹,没有丝毫的不耐,就微微点头。 年轻人中有耐心的人不多,如折克行这种才是最常见的。 越是如此,就越显得沈安的与众不同。 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此次辽人杀光了西夏的使者,安北你以为西夏人会如何应对?” 府州身处最前沿,西夏人和辽人一直把那里当做是眼中钉,只是多次出兵都没能拔除掉这个眼中钉。 这个眼中钉在一年四季之中,除去冬季之外,都是处于戒备状态,以防敌军突袭。 现在辽人和西夏在汴梁刀兵相见,他要根据判断来决定府州采取哪种戒备方式,甚至…… “大宋可能借机进攻西夏?” 沈安摇摇头,觉得折继祖有些急躁了。 “西夏那边如今是没藏讹庞当权,他没有对李谅祚动手,这就是最大的错误,他会察觉到错误,然后惶然不安。” 沈安举杯向折继祖示意,然后抿了一点。 “所以他不敢吗?”折继祖说道:“那么他不是枭雄。” 折克行最近跟着沈安读书不辍,闻言就说道:‘叔父,曹操也没称帝呢!’ 沈安和折继祖都笑了,折继祖说道:“别想那些,没藏讹庞如何能与曹操相比。” 折克行有些失望的看着沈安。 沈安突然吸吸鼻子,然后在折克行做出反应之前把他的酒杯抢了过来。 “酒精!” 沈安面色大变,把酒精倒掉,然后毫不犹豫的抽了折克行一巴掌。 折继祖不解的看着他们,沈安解释道:“这是酒精,酒中的精华,喝了会灼烧咽喉和肠胃,对身体坏处颇多。” 折克行低着头,却不是认错,而是在得意的偷笑。 沈安无奈的道:“这小子知道家里的酒精放在哪,经常偷偷拿了回房间喝。” 折继祖瞪了折克行一眼,说道:“下次直接打折他的腿。” 沈安无奈的道:“可他就是喝不醉。” 折继祖骄傲的道:“折家人喝酒要爽快,杀人要爽快,否则那和娘们有何区别。” 他接过酒杯闻了闻,咽喉就涌动了一下,问道:“家中可还有吗?” 沈安很想说没有,可最后却鬼使神差的叫人去弄了一瓶来。 “好酒!” 折继祖砸吧着嘴,满意的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沈安看向了去取酒的姚链,姚链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加过水了。 折继祖明显酒量还不如折克行,喝了掺水的酒精之后,渐渐的醉了。 他拔出长刀敲击着桌子,低声吟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折克行喝的脸颊发红,也跟着一起吟唱。 歌声悠扬,沈安仿佛看到了茫茫草原和座座青山。 这就是府州折家! 而就在此时,被抬回政事堂的韩琦也醒来了。 他看着周围的人,茫然道:“我这是死了吗?” 富弼欢喜的道:“快去禀告陛下,就说救醒了。” 边上有内侍一直在等消息,闻言转身就跑。 韩琦动了动眼珠子,边上的御医说道:“韩相公这是大喜大悲,加之晒久了日头,所以就晕了,养两日即可。” 富弼挥挥手,有人送了御医出去。 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富弼叹息道:“稚圭,当年之事你并无过错,何苦呢!” 韩琦缓缓撑着坐起来,然后拿起茶杯一口饮尽。 他打了个水嗝,然后目光呆滞的道:“我并未错。” 富弼说道:“沈安为了护住折克行,也是无心……” “我知道。” 韩琦渐渐的恢复了精神,然后舔舔干燥的嘴唇,富弼就叫人去取水来。 “你回去休养一阵吧。” 韩琦摇头道:“沈安是无心,可那句话却让我有些警醒了。” 富弼好奇的问道:“什么话?” 韩琦微微抬头,近乎于真诚的说道:“他问谁的功绩能比得过折家,所以我当努力做事,报效官家。” 富弼点点头,然后安慰了几句,就出去了。 走出房门,他就微微摇头。 他知道韩琦这是口不对心,而原因大抵就是沈安的话。 那些话虽然没有直接提及当年的狄青,可折家的遭遇何其相似,不由得人不去联想。 狄青之事是对是错? 富弼有些迷茫,但他更担心韩琦会被这件事缠绕着,成为他的心魔。 ------------ 第113章 文官们的牛皮  沈安喝多了,第二天起床后头痛的不行。 但他还是坚持着起来,然后去送折继祖回府州。 这年头的交通就这样,医疗条件也不好,所以出一趟远门很隆重,朋友亲戚都得相送。 为啥? 因为就怕这一分别,再听到消息时却是永别。 所以当他赶到景龙门外时,见到十几人都聚集在一起,中间就是折继祖。 “诸位,府州再会!” 折继祖看到了沈安和折克行,他微微颔首,却不等他们,就带着麾下策马而去。 这是不想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可事情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折克行还没注意,沈安却看到周围多了些人。 读书人。 “为何要为武人说话?” 这些人缓缓逼近,神色冷漠。 “沈安北,你家也是世代官宦,为何要为武人说话。” 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单独走出来,目光锐利的盯住了沈安,说道:“吾辈不是嫉贤妒能,可你也读过书,传闻你的学业乃是上等,那么你难道不知道前唐武人作乱的危害?” 另一人落后一些,他盯住了折克行,神色轻蔑的道:“若非太祖皇帝终结了乱世,武人依旧会是主宰,他们朝夕变化,犹如墙头之草,如何能信?” 这些人的气势很足,甚至比昨天韩琦的气势都足。 边上看热闹的人不少,见状有人就唏嘘道:“这沈安也是读书人,只是跟着他那个爹爹学的亲近了武人,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哦!” 有闲汉说道:“昨日他气晕了韩相公,这些读书人是来讨公道的。” 韩琦晕倒的事已经开始发酵了,在沈安昨天力压众文官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这才有了现在的质问和围堵。 沈安伸手拦住了折克行,然后说道:“都说武人不可信,那谁来统军?” 他伸手指指当先的男子,问道:“你可会统军?” 男子冷笑道:“我辈如何不会统军?当年范公他们不就是统军了吗。” 沈安一听就乐了,合着这厮竟然是个棒槌。 于是他就淡淡的道:“下面的谁来领军?那些军官谁来担任?还有……文人统军,可胜了吗?” 胜个毛线! 从太宗开始,大宋就经常被外敌吊打。至于文官领军,那都是方面的统帅,然后…… 然后就没啥然后了。 到了后面皇帝也觉得文官统军真是有些扯淡,而且还坑爹,于是就祭出了太监这个法宝。 太监领军……竟然比文官还强些,这直接就撕破了文官们下马牧民,上马统军的牛皮。 众人一时语塞,那男子却森然道:“你无需转移话题,如今天下太平,大宋需要的是安稳。前唐流的血依旧腥臭刺鼻,乱世人如狗,千里无鸡鸣,那等日子还没过够吗?” 沈安不知道这些人中有多少是抱着单纯的担忧和愤怒而来,他更不知道是谁把折继祖今早回去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身后的折克行已经开始蓄力了,一旦得了许可,今天这里将会被打断许多根骨头。 “你这是狡辩。” 沈安遗憾的放弃了武力攻击的计划,因为那会让他的处境很艰难。 但是这等程度的狡辩却难不住他,所以他很淡然的说道:“我说的是大宋,你说的是文武。大宋需要武人去守护江山,而文武却需要争出一个高下来。你只谈文武,这就是耍流氓。” 沈安见他们在发呆,就微微点头,然后带着折克行回去了。 一群读书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有人说道:“他这是胡说八道!” “对,他心虚了,所以才急匆匆的走了。” 这话得到了不少赞同,一时间群情滔滔,都在讨伐着沈安的心虚。 就在这个群情滔滔中,一个声音突兀的掺和了进来。 “他也没说错啊!我们说要警惕武人,他说大宋需要武人来守护……他是站在庙堂上在说这话,错了吗?” 一个矮小的男子皱眉在说话,边上的人都闪开了些,让他显得格外的孤独。 但他却丝毫未觉,就像是在殿试中回答题目一样的专注:“折家是忠良,忠良就不能折辱,不然谁会为了大宋效力?” 他看着那些目光不善的同伴,叹道:“我现在才知道沈安的意思,我们在这里纠结着以文制武,他却看到了大宋和外敌的纷争。一个的眼光在内,一个的眼光在外,高下立判啊!” “胡说!” “哪有你这样的说法!” 众人一阵讨伐,矮小男子苦笑道:“随便你们吧,不过汴梁就在这里,想想当年的澶渊之盟……” “散了散了!” 这些人一哄而散,剩下的矮小男子摇摇头,然后独自走了。 这一场纷争很快就传入了有心人的耳中,然后各自都有一番感慨。 “有人说你这是继承了你爹爹的遗志,有人说你这是在标新立异,有人说你是年少轻狂……” 赵仲鍼一到沈家就先弄了一杯冰果酱,然后一边喝着,一边给沈安说着外面的动静。 “都是神经病。” 沈安觉得没事揣摩人的,不是太闲了,就是神经病。 赵仲鍼喝了果酱,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翁翁说你最近风头太盛了,官家弄不好在琢磨着把你赶出去。” “赶哪去?” 沈安没好气的道:“果果还小呢,官家要是让我兄妹各自分开,那就是暴君。” “你可以带着果果去啊!” 赵仲鍼有些忧愁的道:“要是真把你弄走了,我咋办?” “你继续混吃等死。” 沈安刚在腹诽揣摩人的都是神经病,自家却就开始了揣摩…… 他在揣摩赵祯。 这位皇帝绝对是个好心人,而且心软。 他经历过垂帘听政,也经历过叛乱,而在这一切之中,甚至曹皇后都比他表现的更果决。 这是个柔弱的皇帝! 那些重臣们护持着他,为他撑腰,但带来的结果就是帝王尊严的缺失。 从他开始,大宋的皇帝就渐渐走下了神坛,渐渐的符号化。 赵仲鍼却没感觉到危机,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宗室子。当然,如果每天都有美食的话,那日子就圆满了。 他把果酱喝完了,还恋恋不舍的伸出舌头去舔杯子。 沈安见了就摇摇头道:“郡王府这是短了你的吃喝?你翁翁见了肯定又是一巴掌。” 赵仲鍼把杯子放下,打个嗝说道:“华原郡王府最近请了和尚去,说是府中有邪祟。” “去读书吧,少关心这个。” 沈安觉得赵允良自从一朝觉醒了,这人就渐渐的有些疯魔了。 权贵之家,宗室之家最忌讳的就是僧道,只要请了僧道,那就是无事生非。 赵仲鍼点点头道:“可我来的时候,听说官家也请了道人进宫……” ------------ 第114章 官家怕是有些弱……那个啥的症状  官家召了一队道士进宫,据说是要给未出生的皇子祈福。 里面不知道做的什么法事,反正赵祯为此辍朝一日。 这个…… 包拯的弹章都准备好了,可最后还是撕成了碎片,然后叹息着说官家也不容易。 富弼等人都默默的处置着政事,破例没有去求见。 每一天必须要看到皇帝,这是宰辅们的信条。 今天他们却破例了。 等华原郡王府请了僧人进府的消息传来后,富弼冷笑道:“这是要作妖呢!” 韩琦还没恢复过来,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闻言就说道:“这是想讨好官家吧。” 富弼沉吟了一下,说道:“且等老夫去看看。” 他找了个借口,一路到了宫中求见皇帝。 然后他被带着往右边去了。 皇城司就杵在那里,从外面看着就透着冷气,哪怕是大热天,可依旧感受不到一点热量。 前方一阵喧哗,富弼抬头看去,就看到一队道士在转圈。 法器作响,道人吟唱,香烟缥缈…… 他微微摇头,觉得这不是好兆头。 沈安也觉得崇信佛道不是好兆头,至少帝王不能。 所以当他得知赵允让也找了几个道士进府时,就无奈的问道:“你翁翁这是要闹什么?” 赵仲鍼很无所谓的道:“不知道,说是要为官家祈福,让那俩大肚婆都生皇子,只是吵的很,我爹爹那边的唢呐一加进来,那府里就没法待了。” 道士做法事的声响很严肃,可赵宗实那边的唢呐声却很喜庆,两者相加,那感觉真是难以言表啊! 他打了个哈欠,见折克行苦着脸在边上游走,不时把手中的书拿起来看一眼,就幸灾乐祸的道:“遵道,晚上还有饭吗?” 按照沈安的规矩,背不出功课来,折克行的晚饭怕是危险了。 折克行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小心被人说是弄邪法咒人。” 沈安正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闻言一下就弹了起来,然后一把抓起赵仲鍼就往外走。 折克行心中大喜,准备丢下书本跟着去,沈安没回身的说道:“你继续背书,回头考你,若是背的不熟,晚饭……你就喝水吧。” 沈安一溜烟就赶到了郡王府,一进去就看到几个道士在转圈。 “这叫做什么步来着,他们说很厉害。” 赵仲鍼说着就模仿了一下,结果脚下拌蒜,差点摔了一跤。 赵允让在边上坐着,手中还端着个茶杯,就像是个黑社会大佬般的。 “可是有事?” 这里是空地,一队道士围着个案几转圈,看着有些神秘感。 沈安多看了几眼,说道:“郡王这是为何祈祷?” 赵允让喝了一口茶水,惬意的道:“官家多年无子,我这里好歹也帮衬一把。” 说得好像祈福真的就能生儿子似的! 沈安腹诽着,然后说道:“这等事弄不好就是适得其反啊!” 赵允让本是在看着这些道人做法事,闻言眼中多了厉色,问道:“可是有人在说坏话吗?” 沈安摇摇头,说道:“我说的是……若是生了皇女呢?此刻的法事是什么?” 要是两个都是生了皇女,不管你赵允让说的是如何的天花乱坠,旁人依旧会恶意的揣测,说没有生皇子多半是你今日做法事的结果。 赵允让的眼珠子一下就瞪住了,那两个大眼袋仿佛都在膨胀着。 沈安在他的注视下依旧很平静的说道:“世事难料,最好是顺其自然。” 赵祯为了这两个孩子修建了潜龙宫,还请了道人进宫做法事,可见期冀之浓。 在这个时候多一事真不如少一事。 赵允让不是笨蛋,只是觉得这一次肯定会有一个是皇子,所以才做了个姿态出来,表示自家绝对拥护新皇子。 “你说……” 他的脑子里在飞速盘算着这种可能,最后有些不敢相信的道:“这不可能吧。” “谁知道呢!” 沈安真的不想到时候炮灰了赵允让,所以很认真的道:“小心……总是没大错。” 赵允让的眼中多了光彩,让沈安断定他还在做着子孙成为帝王的美梦。 果然,老赵身手矫健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然后冲着那群道士说道:“滚蛋滚蛋!都赶紧滚蛋!” 那队道人正在严肃的绕圈,闻言竟然没有停顿一下,可见专心。 然后转圈的速度就降了下来,一个道人回身问道:“何事?” 一群道人仙风道骨的站在那里,陡然让人觉得压力一增。 从古至今,神佛之说最为深入人心,当你心中有神佛时,你才会感受到那股子压力和肃穆。 “给他们钱!” 不过赵允让显然并没有什么信仰,很是流氓的威胁道:“记住了,别人问就说你等是来为老夫祈福的。对,老夫要死了,所以叫你们来祈福。说错了也没事,回头就割了你们的舌头,滚蛋吧。” 老家伙的威慑力十足,道士们得了钱,然后齐齐稽首。 “福生无量天尊!” 赵允让摆摆手道:“好了,天尊天尊,都赶紧走吧。” 沈安从未见过这等不把神佛当回事的人,所以很是佩服。 “你也不信神佛?” 赵允让安排好了这事,不禁心情大好,见沈安神色从容,和边上老仆的惶然截然不同,就问道。 沈安和他一起往里面走,边走边说道:“神佛不现身于凡俗,而后凡人为其代言,倒也相得益彰。” 赵允让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话让老夫听了舒坦。若是真有神佛,那么神佛必然不会看着那些信众受苦,更不会看着那些僧道胡来。” 佛道之说很难评说,但他们几度让世俗感到了危机,这也不得不说是一门本事。 到了赵允让的地方,有老仆泡茶来,那个叫做阿苏的矮胖妇人进来问道:“阿郎可要挠背吗?” 赵允让点点头,然后很自在的宽衣解带,敞开了上半身。 他侧卧在榻上,看了在边上站着的赵仲鍼一眼,说道:“去看看你爹爹如何了。” 这是不想让赵仲鍼听到某些话题,只是赵允让调开赵仲鍼的方式很生硬,很拙劣,所以赵仲鍼出去时明显的不大高兴。 赵允让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眼中的慈爱之色渐渐消散。 “赵允良那边也请了人去,可见是和老夫一般心思,安北,你说说,官家这次可是会生皇子吗?” “官家不会生。” 沈安随口调侃了一句,赵允让只是轻哼一声,让边上的老仆倒是惊诧莫名。 换了任何人来,除去皇帝之外,赵允让刚才都会破口大骂。 “此事不管如何,咱们都希望宫中能有皇子。” 沈安说的这个是基调,赵允让点点头,说道:“他生了最好,那样老夫就着手安排家中之事,然后消遣于林下,安度晚年。” 沈安希望这个老头能安度晚年,但按照历史的惯性来说,他的这个愿望有些奢侈。 “官家的年纪大了。” 沈安只是说了这句话。 从赵祯的过往来看,这位怕是有些弱那个什么症,而且他现在越来越大了,据说身体每况愈下,却依旧经常在女人的身上耕作。 赵允让赞赏的道:“你倒是看得远,那赵允良却是个蠢材。” 他仿佛忘记了先前的那队道士,提及老对头赵允良时,一脸的不屑。 “那人就是个没胆的货色,整日在家装疯卖傻……” 沈安这是第二次听到他在狂喷赵允良了,马上就自动转为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 第115章 泪水  “十三郎如何了?” 沈安刚走,赵允让就问了问。 稍后老仆回来说道:“郎君很好,在听那个响动。” “那个响动……” 赵允让的嘴角抽搐着,但却觉得很贴切。 唢呐的响动让人印象深刻,若非是郡王府够大,隔壁邻居早就开骂了。 别小看汴梁的百姓,他们连皇帝想拆迁都敢拒绝,更遑论你一个郡王府。 赵允让缓缓闭上眼睛,正准备打盹,外面来了一个仆役。 “阿郎,华原郡王府那边说有人在咒他们,高僧一路去了城外别院,还挖出了什么娃娃……” 赵允让缓缓睁开眼睛,边上的老仆就低下了头。 “那个不要脸的畜生!” 室内就像是吹进来了飓风,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去请了沈安回来。” 赵允让发泄完了,就喘息着坐在榻上,然后冷笑道:“巫蛊……这肯定是暗指老夫,特么的!弄死他!” 沈安莫名其妙的被请了回来,见室内一片狼藉,就知道老赵又发飙了。 赵允让抬头看着他,冷冷的道:“华原郡王府说是有人咒他们,还在城外的别院里挖出了巫蛊娃娃。” “巫蛊?” 沈安的两眼放光,说道:“在哪?让我看看。” 赵允让瞪大了双眼,想看看这少年是不是昏头了。 “那可是巫蛊,弄不好会死人的!” 巫蛊之祸最烈就在前汉,本朝也有些,当年朝中曾经把那些养蛊的人全部驱赶到偏僻的地方去,就是怕他们害人。 这是民间。 对于朝堂来说,巫蛊能让人人变色。 有以往的例子在,谁都怕卷起一场大案。 赵允让喃喃的道:“大宋也有蛊虫害人,官家当年也颁发过治疗蛊虫的方子,可这不是蛊虫,而是……巫……” 巫! 这个字仿佛自带着远古的气息,让人肃然起敬。 “真的有巫术?” 沈安是相信有巫术的,他真的想去见识一番。 赵允让见他一脸的兴奋,就觉得这娃怕不是疯了,或是不知道巫蛊的厉害。 于是他就耐心的解释道:“那巫术传闻能杀人于无形,能让人病弱垂死,能让人疯癫若狂……” “那么厉害?” 赵允让说了一堆,可沈安却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爹爹!” 赵宗实也来了,赵允让皱眉道:“让你歇息着,谁告诉你的?” 赵宗实的面色好了不少,他指着地上的狼藉说道:“家里都知道了。” “赵允良家说是在城外的别院里找到了巫蛊娃娃。” 赵宗实的面色瞬间就白了,然后说道:“这是针对我家的。” 很敏锐的感觉。 沈安这才知道当年的赵祯为何会选中了赵宗实进宫养着,而且后来更是二度被选进宫中,立为太子。 “看官家和朝中的应对吧。” 赵允让想杀人,但却知道此刻任何举动都会导致莫测的后果,只得妥协了。 沈安起身道:“我这个待诏许久未曾履职了,明早我会进宫。” 赵宗实感激的道:“多谢安北了,只是此事不可妄动,不可误了你。” 赵宗实担心沈安会和那些人争执起来,可巫蛊却不是简单的事,朝中的有心人不会轻易放过。 沈安回到家中就叫来了折克行。 “巫蛊?” 折克行马上就板着脸道:“安北兄,此事怕是要起大案了。” 他觉得赵允良怕是疯了,竟然敢用巫蛊做由头。 “可他为了什么?” 折克行觉得赵允良冒险引爆巫蛊之事,按照沈安教他用利益去分析事情的办法,这事儿不对啊! “他没什么好处,再说他和汝南郡王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甘冒风险去做此事?” 沈安此刻最想的就是去赵允良家看看所谓的巫蛊,闻言就漫不经心的道:“他这多半是觉得官家生不出儿子,想一举把汝南郡王府给弄垮了,然后谁能和他家争?” 折克行一听就乐了,问道:“那他还能有神仙手段能猜出这两胎都是皇女不成?” “这就是宿命啊!” 许多人都相信宿命,沈安不知道是谁给了赵允良那么大的信心,不过他申请明早进宫参加小朝会的奏疏已经递进去了,现在他就等这个。 若是不能进去,那真是万事皆休。 …… 宫中的的赵祯也得了消息,他马上叫来了张八年。 张八年依旧是‘飘进’了殿内,行礼后说道:“陛下,那些僧人进了华原郡王府之后,就开始做法事,然后没找到什么异常。后来又去了城外的别院,有人在做法事的房间边上叫喊,结果看到地底下开始冒血水……然后就挖出了巫蛊人偶。” “谁干的?” 赵祯微微眯着眼,双拳紧握,觉得这是一次挑战。 “不知。” 张八年冷冰冰的道:“华原郡王确实是病了,臣问过御医,确凿。刚才又来了消息,说华原郡王已经起床了。” 赵祯冷冷的道:“这果真是巫蛊了?谁的好处最大!” “陛下。” 这时有内侍进来禀告道:“沈待诏请示明日进宫。” 赵祯微微仰头看着虚空,说道:“汝南郡王府的好处最大,若是确凿,赵仲鍼此后就……沈安想明日进宫,他这是为了护着赵仲鍼,这是什么?” 陈忠珩低声道:“官家,这是血性。” 若是查有此事,就算是没有此事,可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汝南郡王,赵仲鍼以后就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而明早来参加早朝的沈安绝对会被牵连。 沈安果真那么有血性吗? 赵祯低声道:“朕……罢了,让他来。” …… 沈安得了消息,顿时就欢喜的叫人准备好菜,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正好赵仲鍼来了,他看到沈家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不禁傻眼了。 “安北兄,我翁翁说让你明日告病,别进宫了。” “为何?” 沈安正在安排晚饭,闻言一把揪住了赵仲鍼,“你去剥蒜,今晚有白煮羊肉,蘸蒜泥吃最过瘾。” 赵仲鍼抓住他的手说道:“安北兄,我翁翁说让你告病。” 沈安皱眉道:“为啥?” 赵仲鍼说道:“翁翁说此事越抹越黑,而且弄不好就会当场出事,你去了就是替罪羊……” 沈安的脸上渐渐多了怒色,赵仲鍼松了一口气,说道:“别担心,我翁翁说了,此刻最好就是不说话,等……” “啪!” 沈安许久都没抽他了,这一巴掌下去觉得心情舒畅之极。 “我说了要去,那定然就会去。” 沈安摸摸他的头顶道:“别担心这个,咱们弄一顿好吃的先。” 赵仲鍼吸吸鼻子道:“我知道的,你肯定是为了我……” “为个屁!快去剥蒜!” 沈安瞪了他一眼,然后招呼折克行去烧火,他准备亲自下厨。 赵仲鍼坐在厨房的外面,脚边是大蒜,他缓缓的剥着。 果果在边上看着,哥哥不许她进厨房,但是她真的想进去看看啊! 她磨磨蹭蹭的过来,然后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沈安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就指着门外道:“你的嗓子娇嫩,现在少进厨房。” 果果瘪着嘴出来,然后见赵仲鍼的眼睛红红的,就好奇的问道:“你哭了?” 赵仲鍼低下头去,瓮声瓮气的道:“没有,是大蒜熏的。” 一滴水珠落在了大蒜上面,那灰白色的外皮被敲打了一下,水珠顺着滑了下去…… 果果嚷道:“你哭啦!” ------------ 第116章 灯下黑(为盟主‘白白白的白某人’加更)  皇城下依旧是‘僵尸围城’,只是现在天气热,所以大家相对会活泼些。 沈安许久没来了,今天也享受了一番注目礼。 包拯最近很是春风得意,他板着脸走过来,见沈安穿着整齐,就满意的道:“算你规矩。” 沈安看了一眼他的官服,指着他胸前的水渍问道:“这是……” 包拯得意的道:“我家那小子撒尿特别有劲,里外都湿透了。老夫本想换了衣服再来,可时辰却不对。” 沈安觉得老头这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显摆自己儿子嘘嘘的本事,所以才特地穿着被尿湿的衣服来上朝。 都看看,来,大伙儿看看,这就是我儿子尿的。 有劲不? 哪家有好闺女的赶紧的啊!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包拯得意的摸摸胸前,然后问道:“你今日来作甚?” 沈安说道:“巫蛊……” “……” 包拯楞了一下,然后低声道:“那是皇家内部的争斗,你掺和进来做什么?” 沈安这才明白自己被瞩目的原因。 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家内部的事儿,除去那些重臣和御史们之外,其他人大抵都是想看热闹。 沈安干笑道:“我来看热闹。” 包拯哪里会相信,可这时掖门已经开了,大家开始往宫里去,他就叮嘱道:“晚些时候别乱说话。” 皇家内部的事,旁人沾惹,不小心就会被炮灰掉。 众人一拥而进,沈安跟在重臣们的后面,不紧不慢的。 肖青今天也来了,他放缓脚步,等和沈安并肩后,就轻笑道:“你可是稀客。” 这话是讥讽沈安许久没来早朝了。 “你的主子坑人之前没通知你?” 借着些许晨曦,沈安盯住了肖青。 肖青愕然道:“坑谁?” 好吧,沈安的试探无果。 垂拱殿内,赵祯沉着脸坐着。 “陛下,华原郡王有奏疏……” 竟然没有先议事,而是直接上了赵允良的奏疏。 这是直接上刀子了啊! 赵祯微微点头,陈忠珩就接过奏疏,大声的念了出来。 没有任何意外,赵允良在奏疏里说自己突然生病,郎中找不到病因,于是就请了僧人来做法事驱邪。 “……高僧法力无边,厢房内黑气一闪,仆役前视,只见血水弥漫……掘土二尺,得一人偶,其上生辰模糊……” 好一个生辰模糊! 沈安心中冷笑着,觉得这一招真是欲盖弥彰。 生辰是谁就是谁,现在来一个模糊,谁知道是针对谁的。 他看了一眼赵祯,见他面沉如水,就知道自己低估了巫蛊在这个时代的影响力。 而赵祯当年就发布过关于如何治疗蛊毒的方子,可见是深信不疑。 这一招果然厉害啊! 殿内沉默了一瞬,富弼说道:“陛下,此事还是要让开封府去办。” 沈安看了一眼那个白发苍苍、眼神茫然的老人。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欧阳修。 五十一岁的欧阳修看着比六十一岁的包拯还要苍老。 赵祯淡淡的道:“此事……朕让皇城司着手。” 富弼想再劝说一番,可最后还是退了回去。 皇帝动用了皇城司,就代表着这事儿他不相信任何人。 赵祯的目光缓缓移动,看着群臣说道:“巫蛊之事最为遗祸无穷,此事诸卿不可散播。” 这是不准备扩大化的意思,群臣都松了一口气。 要是学前汉的话,一个巫蛊之祸就能让朝堂上为之一空,后宫也得变色。 那么这事儿大家就先旁观吧。 富弼准备开始议事,却见沈安走了出来。 这小子是想干嘛呢? 大家都在看着沈安。 “陛下,臣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巫蛊。” 赵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准备把沈安呵斥回去。 沈安却很认真的说道:“臣读史,每每看到前汉的巫蛊之祸就扼腕叹息,若非巫蛊,汉武的名声也没那么毁誉参半……” 赵祯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是想为赵允让家开脱。 “朝堂之上,不得无礼!” 御史见皇帝不说话,就把沈安逼了回去。 随后议事开始。 沈安在边上漫不经心的听着,边上的肖青不时的嗤笑一声。 声音很小,只有沈安能听见。 赵允让要倒霉了! 议事结束,大家都在等着皇帝最后的话。 “陛下,臣以为巫蛊之事多有攀诬!” 沈安竟然又出来了,包拯看的两眼冒火,恨不能冲过去一巴掌拍醒他。 皇帝都说了让皇城司来介入,就是想把这事儿变成私事。 巫蛊之祸啊! 你难道想把私事变公事吗? 那在场的人都会视你为大仇。 赵祯的脸上有些不悦之色,说道:“攀诬与否,且等皇城司查了再说。” 皇帝已经很给面子了,竟然没喝退,而是解释。 可沈安却抬头道:“陛下,若是此事得逞,此后要想攀诬别人,只需在自己家中埋一个布偶,然后请几位僧道来做法事即可,那样会得出一个什么结果?” 他缓缓看向群臣,“只要开了先例,明日就有人敢攀诬诸位相公,到时候谁来证明?” 是啊! 大家都只是想到了避开巫蛊这个祸端,却没仔细去琢磨这里面的味道。 灯下黑啊! 包拯第一个反应过来,说道:“陛下,这不对啊!” 一群重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个问题。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然以后谁都能在自家埋个人偶来坑人,那算谁的? 赵祯眉头微皱,说道:“此事朕自有分寸。” 这个问题他昨天就想的很清楚了,决定要关着门来查,看看是谁在搞鬼。 包拯执拗的道:“陛下,此事却不能私办,否则遗祸无穷!” 富弼也出班道:“陛下,此事当让开封府办理。” “臣等附议……” 在场的重臣们都站了出来,在这个问题上采取了共同立场。 赵祯看了群臣一眼,见他们一脸的严肃,就知道此事怕是难办了。 他本想把此事的影响压在一个范围之内,可现在看来却成了奢望。 “罢了……” “欧阳修……” “臣在。” 白发苍苍的欧阳修出班听令。 赵祯目光复杂的道:“你去,朕派了皇城司一起去查。” “陛下英明。” 群臣躬身赞颂着。 赵祯淡淡的道:“朕就等着消息了。” 他拂袖而去,群臣缓缓散去。 还没走到政事堂那边时,左边就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张八年。 “欧阳知府,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城吧。” 欧阳修睁大了眼睛,凑近看了看,才说道:“是张都知啊!我说怎么阴气森森的。” 张八年冷冷的道:“赶紧吧,别等那地方被人给挖空了。” 于是两边人一汇拢,就准备出城。 “你来作甚?” 欧阳修见沈安跟着,就不悦的问道。 沈安振振有词的道:“我是待诏,陛下的近臣,还是赵仲鍼的好友,怎地也得去见证一番吧,否则你们随便一个糊弄……” “陛下许了他了。” 张八年一句话就把欧阳修给堵住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第117章 刺你妹啊(为盟主‘爱吃小妞的刘胖子’加更)  华原郡王府的别院处于城外的一处农庄内,看着很是清幽。 一群人冲进了农庄里,所有的农户都被要求呆在家里不许外出。 随后别院就被控制住了。 正堂前摆放着一个案几,上面有香炉,里面的香灰很厚,残余的细木棍还插在上面。 别院的管家王启宏一脸不自在的说着:“……就看见一股子黑气从厢房里窜了出来,大家伙都被吓了一跳,后来小人壮着胆子过去一看,哎哟!那地上在冒血水哦!” 大家都在看着厢房,在进门不远处,一个大坑赫然。 “这得有三尺吧。” 沈安踮脚瞟了一眼,王启宏点头道:“这位贵人的眼睛够毒,是有三尺,当时挖到那人偶之后,小人怕下面还有东西,就叫人继续挖。” 张八年走到了土坑的边上瞅了一眼,冷冰冰的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王启宏笑道:“小人就是胆大,嘿嘿,不然也不会被放到了这里来管事。” 欧阳修也进来了,的他眼神不好,就蹲在坑边,身体一晃一晃的在往下看。 王启宏说道:“那人太歹毒,若是没有被发现,我们郡王怕是要一病不起了。” 欧阳修眨巴着眼睛,点点头道:“是很歹毒。”他起身摸索着要进去。 “哎哎哎!站住!” 沈安见欧阳修脚下打滑,就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背。 可他现在的力气不够大,眼瞅着就要被一起拖下去。 张八年在边上冷冷的看着,然后身体一晃,就把他们两个拉了出去。 欧阳修的身体踉跄了几下,然后转身说道:“多谢了,你是……” 沈安转过脸来,见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就干笑了一下,心想咱们才在一起扯过淡啊! 欧阳修凑近了,微微低头,眼睛上翻了一下,额头上的抬头纹三条,特别深刻。 “哦,是沈待诏啊!” 我…… 沈安摸着自己的脸,心想我长的没那么大众化吧? 欧阳修揉揉眼睛,然后又眨巴几下,说道:“昨晚熬了一夜,这眼睛又不成了。” 原来是个近视眼? 沈安这才释然,然后大家汇总了一下意见,都觉得不好办。 欧阳修叹道:“当时就不该挖坑,那还能找到些线索,现在麻烦了。” 张八年淡淡的道:“这边肯定是找不到东西了,得排查进出的人等,若是不成,那就全部带进皇城司,我来审讯。” 欧阳修板着脸道:“此事既然开封府掺和了,那就不能私下用刑!” 这是对皇城司不感冒啊! 沈安站在边上,突然吸吸鼻子说道:“我怎么闻着像是猪血的味道呢?” 王启宏冷笑道:“这位官人莫不是说笑?再说您怎么知道是猪血?” 沈安笑道:“人血有多腥臭你可知道吗?猪血……” 张八年和欧阳修都在看着他,很想知道他哪来的这个本事。 沈安舔舔嘴唇说道:“猪血切片下锅,弄个蘸水……嫩!就是第二天注意会拉黑屎。” 噗! 欧阳修忍不住笑喷了。 张八年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然后继续寻找线索。 王启宏面色不变,说道:“地涌血水,可那不是人血。” 沈安哦了一声,见张八年在看着墙壁,但脚下却移动缓慢,就知道他也没找到线索。 这事儿麻爪了啊! 稍后那日做法事的和尚被带来了,随即就在边上问话。 拷打是不能拷打的,所以只能是威胁。 从流放沙门岛,再到流放海外,最后是全家抓捕…… “没有啊!贫僧等人确实是看到了黑烟,然后他们挖出来的土里也确实是有血水。” 几个和尚无辜的说着同样的供词。 随后就是盘问别院的仆役,以及庄上的农户,可依旧一无所得。 “回去!” 欧阳修扶着墙壁出来,有些无奈的道:“此事得慢慢来了。” 沈安回到家中,郡王府的人竟然没来,连赵仲鍼都不见人影。 “郎君,这是在避嫌呢!” 郡王府此刻来找沈安,那会把沈安拖下水去。 庄老实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去做饭。 “郎君,洗个澡,赶紧吃饭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沈安再次进宫。 垂拱殿里,欧阳修说了昨日的情况,一言以蔽之,没结果。 没结果就是结果。 富弼看了沈安一眼,觉得他是白费劲了,汝南郡王府这次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赵祯淡淡的道:“慢慢的查。” 稍后议事结束,沈安走了出来。 群臣见了心中就不屑的冷笑着。 这事儿就慢慢的拖着吧, “陛下,此事定然是污蔑。” 赵祯有些不耐的道:“是否污蔑自然有公论,你且回去。” 得! 皇帝被你闹得头疼,干脆把你来参加朝会的资格暂时剥夺了。 沈安梗着脖子道:“陛下,臣知道华原郡王的病,郎中说肝气郁结……” 赵祯捂额道:“你想说什么?” 沈安说道:“肝气郁结乃是昼夜颠倒的功劳!” “胡扯!” 有人出班说道:“巫蛊一旦被消解了,什么症状都没了。” 这是一个死结,沈安昨晚让郡王府的去打探病情,得了结果就知道没啥用。 但这只是一个由头而已。 沈安突然开始在袖口里摸索着,赵祯眨巴着眼睛,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 ——这小子要出幺蛾子了,阻止他! 沈安先摸出一张纸,上面看着有一些玄奥的线条。 他把这张纸展示了一下,说道:“臣这张纸是昨夜叫人去城南找到了一个专门装神弄鬼的张老二画的,张老二诨号天机子,汴梁城的都认识他。他说这张纸只要放在人的身上,隔夜就会重病不起……” “臣昨夜上床前就戴着了。” 肖青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的,不禁就退后了一步。 这人是在作死啊! 沈安把纸放在地上,接着又摸出了一个人偶。 轰! 这个人偶太给力了,通体用白色的布包裹着,面目用朱砂勾勒,看一眼就觉得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殿内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陈忠珩觉得心肝肺都在一起颤抖,他指着沈安喝道:“大胆……” 沈安抬头,一脸老实的说道:“别担心,这上面写的生辰八字很清晰。” “谁的?” 陈忠珩不着痕迹的往皇帝那边移动而去。 “我的。” 沈安把人偶四处展示了一番,却没见大家都面如土色。 这可是人偶啊! 卧槽! 而且还写着生辰八字,这沈安可是想作死? 赵祯霍然起身,骂道:“别人都避之而不及,你竟然胆大如斯,来人,拿去烧了。” “别啊陛下!” 沈安摸出了一个东西,边上的肖青马上就跳到了一边,喊道:“沈安行刺!” “刺你妹啊!” 沈安拿着一根细长的针,用力的刺了下去。 针头在闪烁着寒光,证明刚被打磨过。 “哦……” 周围的重臣们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沈安一针就扎进了那个人偶的胸口里。 ------------ 第118章 一阵搅合……屁事没有  一下! 两下! 三下! 大家不禁看向了沈安。 沈安的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些许…… 那是嘚瑟吧? 这厮竟然不怕? 沈安突然停住了,然后胸口起伏的有些急切。 完蛋了! 这厮要完蛋了! 包拯顾不得什么规矩,一心急就冲了过来。 赵祯在上面也跺脚道:“快传了御医来!要快!” 都说了不让你来上朝,就是怕你这少年折腾折腾的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现在…… 赵祯一脸的急色,然后就见沈安的咽喉动了动。 呃! 一个嗝响亮的打了出来,沈安赧然道:“陛下,臣早上吃多了。” 啪! 包拯心急如焚的冲过来,听到这话就是一巴掌。 沈安捂着头无辜的道:“真是吃多了。” 包拯怒道:“老夫早就说过让你少吃些少吃些,这不隔三差五就听到你吃多了找郎中,不像话!” 殿内的人都在看着这两人表演。 你包拯这是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不就是担心沈安会被弹劾御前失仪吗,你包拯为此不惜撒谎,说什么他隔三差五会吃撑了。 谁信啊! 赵祯的脸在抽搐着,见沈安没事,就摆摆手,准备去叫御医的内侍又回来了。 这少年不省心啊! 可他这个人偶…… 大家都在看着沈安手中的人偶,陈忠珩看了一眼赵祯,赵祯微微点头,他就走过来说道:“给我看看。” 沈安把人偶递给他,很无所谓的说道:“尽管拿去,别说针扎,水淹火烧都没事。” 这人竟然这么无所忌惮? 陈忠珩狐疑的看着写在上面的生辰八字,沈安挑眉道:“别的会写错,父母给的生辰,错了死后没脸见祖宗。” 陈忠珩嘀咕道:“又没怀疑你这个。” 沈安听不得嘀咕,就反问道:“那你在怀疑什么?” 陈忠珩把人偶反过来,说道:“自己瞅瞅。” 沈安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 陈忠珩冷笑道:“这针线……丢人啊!谁做的?你家的那几个仆妇竟然这般……哎!丢人啊!” 有眼神好的仔细一看,然后就笑了起来。 “这是我自己缝的。” 呃! 男人自己缝制东西? 噗! 有人忍不住就笑喷了,然后大殿内全是戏谑的笑声。 连赵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先前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 沈安微微皱眉,淡淡的道:“从我爹爹失踪之后,我和妹妹的衣服都是我自己在缝补。” 笑声就像是被谁给掐住了,殿内瞬间安静。 赵祯看着沈安,才想起这个少年背着妹妹一路从雄州跋涉来到汴梁。 这一路想必处处都是危机吧。 一个瘦弱的少年,一个女娃,这样的组合会成为不少人的目标。 他是怎么一路过来的? 有人就唏嘘道:“不容易啊!” 赵祯叹道:“要好生把你妹妹照顾好,好好养大,若是差了什么,只管来找朕要就是了。” 他看了看群臣,说道:“都各自回去吧。” 散场了,群臣缓缓出了大殿,有人突然说道:“咦!巫蛊的事呢?” 里面从后面走的赵祯也突然拍了一下额头,然后苦笑道:“怎么就忘记了那事呢?” 陈忠珩却是旁观者清,他谄笑道:“官家,这事……怕是有些不好说了,毕竟沈安都以身试了巫蛊……” 赵祯板着脸道:“好好的,别学那些奸臣的模样。” “是。” 陈忠珩正色道:“官家,那边起获的人偶上,连生辰八字都看不清,可见这里面……” 赵祯点点头,缓缓走了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各处反射的光线让赵祯眯着眼睛,觉得很刺眼。 他沉声道:“此事别声张,静观其变。” 陈忠珩应了,然后又习惯性的谄笑道:“官家英明,谁心中有鬼,迟早会露出原形来……到时候您就是真人,一声厉喝,什么魑魅魍魉都得化为灰烟。” “你啊!” 赵祯指指他,然后眯眼道:“沈安这是为了赵仲鍼出头,他倒是知道护着那小子,可两个人整日只知道惹祸生非。” 陈忠珩说道:“官家,沈安可是冒险了。” “是啊!若是巫蛊真的发作,他可就……” 赵祯突然来了个神转折,说道:“沈安今日又让朕头疼了,去,让他去礼房给那些人说说如何同辽人打交道……” 陈忠珩笑道:“该!他今日上下搅合,宰辅们竟然哑口无言,巫蛊之事也成了鸡肋……” 赵祯扼腕站在檐下,淡淡的道:“听闻华原郡王身体不适,派个御医去,要好生诊治。” …… 赵仲鍼在宫门外来回转圈,急不可耐的不时往里面看一眼。 守门的侍卫认得他,所以也不驱赶,甚至还有人和他闲扯几句。 可赵仲鍼现在满心都是在想着里面的情况,哪有心思扯淡,只是随口应付着。 杨沫见他焦躁不安,就劝道:“小郎君,官家仁慈,沈待诏也不是愚笨的,定然会逢凶化吉……” 赵仲鍼往里面看了一眼,见有人群缓缓而来,就站在了中间,目光梭巡。 前方的是宰辅们,该去政事堂的去政事堂,该去枢密院的去枢密院,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人。 赵仲鍼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冲着里面招手。 里面那人微微摇头,然后加快了脚步。 “你没事吧?” “没事。” 沈安的眼中多了暖意,摸摸他的头顶,说道:“回去告诉你翁翁,此事就此了结了。” “了结了?官家怎么就了结了呢?” “我怎么知道?” “那……” 赵仲鍼突然仔细看着沈安,仿佛是要找出什么不妥来。 “我以为……” 赵仲鍼觉得眼睛有些发热,他嘟囔着说道:“我以为官家要把你弄进皇城司去。” “哥哥我口才无敌,大殿之中舌战群臣,一一驳倒了他们,皇城司……那是什么东西?” 沈安得意洋洋的拍着赵仲鍼的肩膀,等看到赵仲鍼的眼神变得有些慌乱时,就骂道:“你那什么眼神呢?要是让你翁翁看到了,非得抽你一顿不可……咦,我说你……” 沈安突然觉得身后不大对,好像有冷气飕飕的在吹,就缓缓回身。 身后站着个张八年,那张骷髅般干瘦的脸上冷冰冰的。 他冷冰冰的道:“皇城司是不是东西,改日我请沈待诏进去看看?” “别啊!” 沈安亲切的拍拍张八年的肩膀,自然的就像是多年的老友。 张八年身后的那个亲从官眼皮子一直在跳着,心中骇然。 在宫中没人敢拍张八年的肩膀,能拍的只有官家,但官家不会去拍他的肩膀。 剩下的谁敢? 别说是拍肩膀,哪怕是靠近些都不敢,个个都毕恭毕敬的,颤抖着和张八年见礼。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第119章 给礼房上课  大抵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靠近过,更没人敢来拍自己的肩膀。 所以张八年一下有些懵逼。 那深凹进去的眼睛里全是愕然,显然是震惊了。 沈安拍了一下也觉得不对劲,可既然拍了,他自然要多拍几下。 于是他真的就拍了几下,然后干笑道:“后面那年轻人看着一表人才,张都知这是要带着他去相亲呢?” “咦!” 沈安诧异的道:“好高的个子,得有六尺吧?” 赵仲鍼拉了他的袖子一下,脸上全是木然的道:“那是亲从官。” 沈安尴尬的道:“那个啥……走了啊!张都知有空去家里喝酒,和折克行一起喝酒精。” 张八年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么,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沈安见他点头,顿时肠子都悔青了,然后干笑着和赵仲鍼走了。 “那是亲从官,个子必须要在五尺九寸一分六厘,上下相差只能是一点……” 赵仲鍼觉得需要给沈安补补课了,于是就一路给他说着宫中禁卫的情况。 “亲从官是最亲近的,宫门的钥匙都在他们的手中,宿卫和洒扫也是他们在做……亲事官就要差一些了,只是看门,看守宫门和殿门,外人都说他们是看门狗,没出息……” 这条件真是牛叉了啊! 差不多六尺,按照以后的折算,就是一米八的标准身高。 这就是大宋的仪仗队吧。 “亲事官还得要武艺高强呢……” 好吧,还得是高手,不然也无法拱卫皇城。 “沈待诏,沈待诏……” 沈安听到这个声音脸颊都抖动了一下,而赵仲鍼已经回身了…… “哟!是小郡王?” 赵仲鍼就这么遭遇了唐仁。 “怪道我早上出门踩到一泡童子尿,果然是遇到了贵人啊!” 唐仁的五官本就拥挤,这么一笑,顿时就没法看了。 沈安在边上听他滔滔不绝的拍着赵仲鍼的马屁,就打断道:“我说你上次进了皇城司,没掉一层皮?” 唐仁马上就一脸正色的道:“本来他们要用刑拷打,可某却宁死不屈……” 沈安打断了他的自吹自擂,说道:“你找我啥事?” 唐仁正在吹捧赵仲鍼,被打断了之后,就像是撒尿撒到一半被叫停了般的难受,“沈待诏,枢密院礼房想请教以后如何同辽人打交道。” “我那就是运气……” 沈安不想掺和进去,不然以后出事了算谁的。 唐仁低声道:“沈待诏,是陈都知……” 是陈忠珩说的? 那么铁定是赵祯的交代。 沈安瞬间就凛然道:“虽然沈某并未在枢密院任职,可只要是有利于大宋之事,沈某不会去计较得失,啥时候去?” 唐仁一脸的惊叹,觉得沈安的应对和大义凛然真的比自己强多了,值得学习。 …… 当看到小猫两三只坐在下面时,沈安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轻视。 唐仁尴尬的道:“那些同僚大多有事……” 有个屁的事,只是不想听罢了。 沈安干咳一声,说道:“许多事都是一开始就被注定了,你们的选择会让自己多一些成功的可能,而有的人却选择了离开……那么这就是命,究竟谁的命好,且拭目以待。” 唐仁坐在下面,摊开纸笔,然后看了其他人一眼。 默然。 沈安在想着皇帝是不是想让自己转到枢密院礼房来任职,可唐仁干的不错,再往上的话就是专管礼房的枢密院副承旨,他的资历还差了些。 “沈待诏……” 下面有人提醒了一声。 沈安驱散这些揣测,然后说道:“当初之事我也只是揣摩两国之间的关系,从而得出了那个结论,所以我想告诉的大家的是……” 沈安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别害怕!” 就这个? 下面的人有些不以为然,都停下了笔。 如果沈安就这点水平,那上次还真有可能是他忽悠的。 沈安恍然未觉的继续说道:“两国相交首要在于关系。大宋和辽人的关系就是暗中的对头。两国之间的战火暂时熄灭了,可大宋如何在和平时期和他们打交道?” “首先咱们要学会分析……一个国家的几个要点,第一就是武力,这个大宋压根不是对手,这也是你们害怕的根源。” “其次便是经济,也就是钱粮。这个大宋却是能顶好几个辽国。” “再次就是人口和工匠,这个大宋依旧能碾压辽人……” 沈安突然停住了,然后苦笑道:“大宋也就是差在马匹不多,可怎么就……”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下面的都自行脑补了:怎么就谁都打不过呢? “打不过……咱们得说的过吧,这就是礼房存在的原因。” 沈安说道:“正如同我上次所说的那样,目前是三国鼎立,西夏最弱,但西夏也是最重要的……” 门外站着宋庠,他在听着,等身后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时,他被吓了一跳。 “官家……” 身后竟然是陈忠珩,再后面点就是赵祯。 赵祯微笑点头,然后指指里面,示意先听听。 “……别幻想耶律洪基是个不杀生的皇帝,若非辽人当年在西夏人那里铩羽而归,我敢打赌,大宋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为啥?” 沈安虚点了三个点,说道:“三角最稳固,大宋的武力最差,但人多,钱粮多,能拖……” 这人竟然把大宋说的这般不堪? “……辽人把咱们打的满头包,然后就准备歇歇再打。谁知道西夏人却陡然崛起,那就先弄死他们,后面的事你们也该知道了,辽人碰了个头破血流。” 沈安正色道:“在这个三角关系里,西夏人最重要,他们能有效的牵制辽人,所以现在的太平日子,实则西夏人出力最大。” 这个…… 宋庠觉得沈安把大宋文武的努力全都无视了。 他脸上带着怒色,准备进去驳斥一番。 赵祯一声轻咳,然后走到了前面,看着里面的沈安开始激情四射。 “这就是大宋对外交涉的基础,觉得憋屈不?” 沈安见下面的人面色凝重,就说道:“肯定憋屈。战场上拿不回来的东西,必须要在桌子上讨回来,这是你们的职责,所以你们必须要弄清这些关系,然后……别胆小!” 沈安觉得大宋的外交工作一团糟,归根结底就是胆怯。 “当年若非是寇相公咬死不肯多给,澶渊之盟就会成为大宋的跗骨之蛆,每年都会耗尽钱粮……哎!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我…… 这次轮到陈忠珩要疯了。 你这话是暗指真宗皇帝啊! “……所以别怕,要把辽人看做是纸老虎。记住了,耶律洪基此人不肯冒险,所以除非能解决西夏人的侧翼威胁,否则他不敢和大宋展开倾国之战!” ------------ 第120章 若是可能,大宋将会用刀枪来说话  “给大家说了这些,实则就是想告诉你们,国与国之间首要在于比拼各项实力,其次就是周围的环境,作为礼房的官员,你们首要就是学会理清这些东西,然后得出结论,也不至于遇到辽人就手足无措。” 地缘政治是门大学问,可大宋缺乏外交家,以至于后来做出了前后夹击辽人的愚蠢决定,把虎狼当做了盟友。 但这一切最关键的还是自审。 “我没有多少能告诉你们的,自己也是半瓶水响叮当。最后的告诫就是要学会自审,在做出重大对外决策之前,必须要自审。” 沈安不希望以后再出现外交误判的情况。他起身道:“最后送你们一句话。” 几个临时学生也站了起来,刚才沈安笼统的说了些,一下就打开了他们的眼界。 以前礼房的官吏只是机械的充当了一个二传手的角色,什么三国之间的关系,什么辽人和大宋各项资源的比拼…… 这些关我们啥事? 没有谁去主动分析和思索这里面的问题。 当然,这不是懒政,而是没有人系统的提出礼房的工作重心该是什么。 沈安走到了他们的前方,脑海里想起了那些尸山血海,还有那些痛苦的哀鸣…… “商谈只是迫不得已,若是可能,大宋将会用刀枪来和他们说话。” “刀枪……” 一个小吏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哽咽道:“辽人每一次都趾高气昂,那不就是因为刀枪锋利吗,大宋……大宋何时能用刀枪说话,吾辈死也瞑目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些人专门负责和辽人的沟通,多年来所受的屈辱当真是罄竹难书,此刻沈安只是一句用刀枪来说话,瞬间就引发了他们的情绪。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刚想出去,就看到了赵祯。 “见过官家。” 赵祯是便衣,沈安自然要称呼官家。 “见过官家。” 委屈憋屈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剩下的全是激动和庆幸。 先前有人来通知唐仁,说是官家让他去请沈安来说说宋辽关系,礼房当即就走了大半人,剩下这几个都是属于唐仁的铁杆,外加对沈安上次对礼房伸出援手多有好感的官吏。 官家竟然在旁听…… 这个……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赵祯微微点头,说道:“大宋和辽国之间多有往来,对礼房多有倚重,你等要用心。” “是。” 几个官吏都激动的不行,唐仁更是大胆的抬起头来,就希望皇帝能多看自己几眼。 说不准一眼就被看中了呢? 赵祯含笑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官家看我了。” 一个小吏得意的说道:“回头我肯定能升官。” 另一个说道:“官家看的是我。” 唐仁咳嗽一声,说道:“官家看你们做什么?” 看小吏做什么?我才是礼房的话事人。 他得意的想着自己的前程,外面呼啦啦一下冲进来不少人,个个就像是死了小妾般的悲痛。 “唐主事……小人刚才是拉肚子了。” “唐主事,刚才……” 就在这片嘈杂之中,一个小吏在喃喃的说道:“大宋何时才能用刀枪和他们说话?” 这个问题不但让礼房的官吏为之精神一振,也让赵祯多了些斗志。 回到后宫之中,他先去看了看两个怀孕的嫔妃,然后又去皇后那里坐了坐。 曹皇后把他迎进来,亲自去弄了茶水。 “你且坐。” 赵祯接过茶杯笑道:“天气热,你这里的冰却少了。” 曹皇后长的不算是漂亮,但气质却华贵,而且眉间多了些与众不同的英气。 她温婉的道:“做人做事都不可用尽了势头,否则多有后患,凡事留余地,这才是长久之道。” 这是规劝,话虽然委婉,却透着一股子咄咄逼人。 从把两个嫔妃弄怀孕之后,赵祯的兴致非常好,在后宫之中多有流连,大抵是想再来几个孩子。 可许多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御医的警告犹在耳边,赵祯再被皇后一提醒,就讪讪的道:“我知道了。” 曹皇后的眉间多了些无奈,但这个话题却不好再说了,否则有妒妇的嫌疑。 日头晒在外面白晃晃的,屋内却因为有冰的缘故很是清幽。 两人都不说话,时光仿佛停顿了一般,无思无虑。 这就是孤寂。 曹皇后微微一笑,看到赵祯喝了一口茶,就说道:“听闻外朝有个少年很厉害?还和仲鍼交好。” 她突然捂嘴轻笑道:“臣妾可是干政了……” “这算不得干政。” 赵祯把茶杯放下,眼中有些唏嘘之色,说道:“少年……朕亦有少年时,如今看着他们朝气蓬勃,就觉得大宋终有扬眉吐气的那一日,那一日啊……” 见他的眉间多了振奋之色,曹皇后笑道:“那少年竟然能让官家多了精神吗?” “是啊!” 赵祯轻轻拍打着大腿,惬意的道:“那少年多智谋,可却有义气。朝中见多了明哲保身的臣子,这等意气用事,却让朕感到了久违的热血……” 曹皇后起身贺道:“那臣妾倒是要恭贺官家又得了人才。” 赵祯伸手扶住她,然后感到小手嫩滑,心中就微微一动,说道:“今日我便在这歇息了……” 曹皇后含羞低头,却不见刚才劝谏赵祯节欲的御姐派头。 …… “啥?” 赵允让的眼珠子瞪的老大,一把揪过孙儿喝问道:“和谁学的说谎?” 赵仲鍼被吓傻了,下意识的道:“翁翁,孙儿没撒谎。” 赵允让松开手,凶神恶煞的道:“历朝历代一旦爆出了巫蛊,那就是大案,谁能置若罔闻?老夫让沈安告病就是怕他被卷进去,全家躲在家里也是怕被卷进去,你却告诉老夫这事……这事它了了?” 赵仲鍼点点头道:“翁翁,真的了了。” 赵允让觉得这个孙子大概是皮痒了,就喝道;“去拿戒尺来!” 赵仲鍼嚷道:“翁翁不讲道理。” 赵允让杀气腾腾的道:“你还学会撒谎了?这次老夫让你长长教训……” “阿郎……” 出去找戒尺的老仆回来了,手中没戒尺,却有欢喜。 “戒尺呢?老夫今日定然要……” 赵允让眨了一下眼睛,大眼袋抖了抖,觉得老仆的情绪不大对。 “这是怎么了?” 老仆欢喜的道:“阿郎,官家派了御医去华原郡王府……” “御医?” 赵允让一怔,然后说道:“赵允良不是说已经好了吗?这……官家这是在警告他?” 赵允让简直就不敢相信,他心中震惊,问道:“沈安是如何做到的?” 阳光下没有新鲜事,很快今日小朝会的事就被赵允让打听到了。 “翁翁委屈你了。” 赵允让慈爱的摸着孙儿的头顶,然后郁闷的道:“那小子……竟然这般大胆?” 老仆在边上觉得这话不对,就仗着老资格说道:“阿郎,沈郎君怕是冒着不小的风险呢。不管是巫蛊反噬还是朝中怪罪,这些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赵允让叹道:“是啊!他竟然冒险以身试蛊,这般有情有义……仲鍼……” 赵仲鍼在边上说道:“翁翁,安北兄很好。” “你这孩子……” 赵允让起身走到门外,看着西斜的太阳,说道:“以后还得要看你们的,翁翁……老了。” ------------ 第121章 妖人(为盟主‘赤焰的噩梦疯’加更)  赵允让只是感到了震惊,而折克行完全就是膜拜了。 “安北兄,你怎么敢戴着那些东西睡觉!” 一张据说是能咒死人的符纸,一个写着沈安生辰八字的人偶…… 这晚上能睡着吗? 可折克行却知道昨晚沈安睡的不错,因为他早上练武时精神头特别足。 沈安在给果果做布娃娃,穿针引线竟然有板有眼的。 “有什么不能睡的,以后你学了我的东西,就该知道什么巫蛊大多扯淡。” “大多……” 折克行听出了未尽之意,就冲着坐在沈安的边上,以手托腮乖乖等着布偶的果果挤挤眼睛,问道:“难道还有真的?” “当然有。” 沈安在缝制布偶的鼻子,他把布偶拿远些,然后左右看了看,觉得没歪,这才继续下针。 “以前我遇到过……” 沈安回忆了一下,“那人画符,然后烧了符纸化水,就把一双筷子放进去,那筷子竟然就软了,和面条一样。” “真的?” 他们都坐在屋檐下,折克行在沈安的右边,他听了这个,就悠然神往的靠在墙壁上,那微微的凉意让他舒坦不已。 “当然是真的。” 沈安一边缝制布偶,一边说道:“还有许多,蛊虫的话怕是有些说不准,不过巫术和符箓之道却不可轻视。” 折克行觉得抓住了沈安的语病,就得意的道:“安北兄,您刚才还说学了您的东西,那些鬼鬼祟祟都是扯淡,怎么又说不可轻视了。” 沈安淡淡的道:“世事无绝对,人能聪明成这样,本就是一件很古怪的事。” 折克行一下就被这个问题给击中了,他喃喃的道:“是啊!人为啥会这么聪明呢?” 果果在边上看着折克行在发痴,就低声道:“哥哥,折大哥傻了。” 沈安看了折克行一眼,继续缝制。 这是一个用各种布料缝补而成的玩偶,看着五颜六色的很是漂亮,和那个写着生辰八字的人偶压根没一点相似之处。 沈安在里面装填了珍贵的棉,边上的陈大娘一边稀罕着沈安的奇思妙想,一边叹道:“郎君,现在的棉要差不多八十文一两呢。” 沈安咬断了线头,抬头道:“每件东西都有它的用处,觉得值了就好,给果果用就值。” 他把能看出是一个小女娃的布偶递给了果果。 “漂亮!” 果果接过布偶,就把脸埋了上去,然后欢喜的看着。 “虽然填充废布料也成,但是没有棉那么软和。” 所谓的棉,就是收集来的棉絮,那价格自然不菲,七八十文一两。你要真想拿木棉来做一床被子,那价钱可不低。 此时用的更多的是絮,什么芦絮,全给填在衣服里面,保暖当然比不过棉,但也聊胜于无。 沈安解释了一下。在他的小时候,大人总是说别浪费,浪费粮食和各种物资会天打雷劈。等长大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只是一种态度。 用在该用的地方,那就对了。 他回过身踹了折克行一脚,说道:“别想这些问题了,这就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的无聊,去干活,劈柴去。” 一脚踢走了折克行,沈安在想着巫蛊事件的后续。 他得罪人了。 满朝重臣都在对巫蛊敬而远之,甚至是害怕。 可他却用一种近乎于羞辱的方式,把所谓的巫蛊揭穿在大家的眼前。 半信半疑的人,大抵会对巫蛊生出疑惑来,然后打个问号。 可那些笃信巫蛊之术的人会怎么样? 沈安觉得这事儿真是让人头痛。 破除迷信和他没关系,若非此事涉及到了汝南郡王府的话,他肯定会选择袖手旁观。 但赵允良却被他给坑了一把…… 赵仲鍼又跑来了,这娃现在跑沈家比自家还轻车熟路,而且兴高采烈。 他满头大汗的冲进来,见沈安坐在檐下发呆,果果坐在他的身边玩布偶,就冲了过去。 “呜呜呜!” 花花蹲坐在果果的身边,见他冲过来,就缓缓走到果果的身前,咽喉里发出了呜呜的警告声。 你离我家小主人远些! 沈安闻声看过去,见是他来了,就说道:“这大热天的,你也不怕中暑?” 赵仲鍼一个转向,就避过了花花这边。 他跑到屋檐下喘息着说道:“赵允良怒了,在家中说这是无妄之灾,是有人在对他下毒手。” “扯淡!” 沈安觉得这等手段真的是双刃剑,赵允良这是慌了,想找个替罪羊。 赵仲鍼涎着脸道:“安北兄,你做的那个冰酪……” “那是给果果吃的。” 沈安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他的要求,果果在身边仰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冲着赵仲鍼皱皱鼻子,哼了一声,这才低头看自己的布偶。 赵仲鍼就退而求其次的要了一杯凉茶,然后慢慢的啜饮着。 “我翁翁说,肯定会有御史弹劾你。” “没有才奇怪。” 这年头来个扫把星皇帝就要下罪己诏,来个大灾大难的,御史们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到处找人弹劾。 而巫蛊之事对于御史们来说,比大灾大难还要刺激。 “你翁翁是对的,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沈安觉得赵允让就是一头老狐狸,应对精准的吓人。 可天还没黑,据说进宫的奏疏数量之多,就已经让人头皮发麻。 天气太热了,晚饭沈安就叫曾二梅弄了拌面。 家里人口不少,所以曾二梅要努力的擀面,然后切面。 沈安在琢磨着是不是研发一台压面机出来,杨沫就来了。 看到他面色微冷,沈安就说道:“吃了再说。” 沈安一直觉得冷面用肉汤纯属是营养不良的后遗症,所以更中意华夏的吃法。 他亲自调了辣酱,然后取了井水澎过的面条,各种调料下了,最后是醋和辣酱,以及一勺子泡菜酸汤。 一口吃下去,酸辣咸,葱花的味道迸发在其中。然后几种味道搅合在一起,混合在面香之中。 “好吃!” 赵仲鍼吃的眉开眼笑的,杨沫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和折克行一起比谁吃得快。 吃完面,沈安打个饱嗝,淡淡的道:“说吧。” 杨沫显然没吃够,他面色一整,说道:“有御史弹劾,说郡王府收买妖人……” 赵仲鍼有些懵懂的问道:“咱们府里哪来的妖人?” 杨沫摇摇头,只是看着方醒。 方醒笑了笑,说道:“这妖人说的就是我吧?” 赵仲鍼不信,可见杨沫缓缓的点点头,他就怒道:“谁说的?” “无需问这个。” 沈安摇摇头,起身走向了等着自己一起散步的果果。 “我破了巫蛊,自然就是妖人。” 轰隆! 天空中多了乌云,雷声不断。 一场大雨开始在嘉祐三年的夏季酝酿着。 ------------ 第122章 我的命硬(月出孤舟00心事两悠然,加更)  果果喜欢听雨敲打瓦片的声音,听着听着的就睡着了,听着听着的就不乐意起床了。 沈安起的很早。 外面的雨很大,他先套上鞋子,再穿上木屐走了出去。 哗啦…… 雨很大,天空中全是雨雾。 凌晨时分的汴梁城,由于这场大雨而看着更像是深夜。 他先去隔壁看了果果,然后出来洗漱 大雨瓢泼中,汴梁城依旧顽固的在苏醒着,可那些响动都被雨声给压住了。 视线内全是雨水,耳中全是风雨声。 轰隆! 偶尔一记炸雷下来,电光闪烁间,把汴梁城照的惨白一片。 折克行也出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开始跑步。 沈家的排水还行,但雨很大,所以积水不少。 跑步结束后,两人赶紧去洗了澡。 早饭是猪肉馒头,一人还有一碗蔬菜汤。 “果果还没醒吗?” 沈安吃了早饭,然后在廊下散步。走到果果的卧室外时,就问了陈大娘。 陈大娘进去看了一眼,出来时笑的慈爱。说道:“小娘子还在睡呢,睡的很乖。” 沈安听了就走进去。 外间是陈大娘睡的地方,沈安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奢侈的铺着木板,上面随意的丢着一些玩具。 一张小桌子上还有几张纸,沈安走过去拿起看了看,上面画了人。 大的肯定就是他了,被画成了方脑袋。小的就是她自己,脸蛋圆鼓鼓的…… 床上的果果翻了一下身,然后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虚空。她缓缓转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哥哥。 “哥哥……” 下雨天没法出门,但是该上朝的也免不了要走一遭。 沈安在教果果识字。 天色渐渐放亮了,大雨也小了些。 果果坐在窗前跟着哥哥念,一个字念十遍。 “新,新,新……” 念到第三遍时,外面传来了庄老实的声音。 “郎君,朝中传来的消息,说……” 沈安起身摸摸妹妹的头顶,说道:“自己描红,回头哥哥检查。” 果果苦着脸道:“哥哥,手好酸。” 沈安笑道:“回头叫陈大娘帮你揉一揉,再说才学十个字,很快的。” 他出了房间,冲着庄老实指指前面。 两人顺着屋檐下走到了正厅前,被淋成了落汤鸡的杨沫早就等着了。 “沈郎君,早上朝中多人弹劾您是妖人,说您能操纵巫蛊,当远离朝堂,最好是……” 见他面露难色,沈安就笑道:“最好是流放吗?” 杨沫点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官家震怒,可御史们却不肯退,连包公都拦不住……” “最后结局如何?” 沈安伸手在屋檐外洗了洗墨痕,深吸一口气,觉得肺腑里一阵清新,很舒服。 “御史们不退,官家说再议,直接就散了。” “郡王已经进宫了。” 沈安微微点头。人就是这样,我帮了你,那么你有能力时也该帮帮我,否则这朋友绝对做不长久。 “郡王此刻进宫有害无益。” 这是把郡王府和沈家捆在一起的意思,赵允让真的很果断,也很够意思。 要流放沈安?那你们把老夫也一起流放了吧。 但是沈安不看好他这次进宫,连官家都挡不住那些疯狗般的御史,他赵允让去也只能是表示自己的愤怒。 “十三郎说此事要尽快着手,否则会越来越大。他已经叫人去请了僧道,说是要问问这巫蛊之事……” 赵宗实也很够意思,有些犯忌讳的去请了僧道。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姚链打伞去开了门,门外冲进来的却是浑身湿透的赵仲鍼。 都够意思! “我也该动动了。” 沈安指指赵仲鍼,折克行就过去一把抓住了他往后走。 “去洗澡!” 赵仲鍼挣扎着,沈安一句话就让他消停了。 然后他吩咐道:“我这里写一份奏疏,你马上送进宫去。” 稍后这份奏疏就被送到了头痛欲裂的赵祯手中。 “写了什么?” 他现在头痛,看文字都觉得眼花,所以是陈忠珩在看。 “陛下,沈安说巫蛊为假,他愿意悬赏请会巫蛊的人出手,他自己一力担之,生死不论。” 如果说朝堂上一部分人对巫蛊存疑,那么大部分都认为巫蛊确有其事。 哪怕沈安当着大家的面弄了那个人偶,可大家消停的原因却是因为皇帝不想兴大案。 巫蛊一起,那必定是大案,到时候说不准自家都会被卷进去。 所以重臣们消停了,但御史们却疯了。 那群疯狗! 赵祯都忍不住想骂那群御史,可他却需要控制住局面,所以只得忍。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叹道:“巫蛊是大忌,他这是向我讨要赦免来了……” 陈忠珩说道:“官家,沈安说您当年颁发过治疗蛊毒的方子,而不是讳莫如深,这就是仁慈和高瞻远瞩。所谓堵不如疏,既然大家对巫蛊都噤若寒蝉,那不如当众一试。” 赵祯有些心动了。 若是能破除巫蛊的名头…… 汉武帝也成了炮灰…… 而他就成了明君。 这个诱惑很大啊! 他想了想,吩咐道:“你马上去沈家问着那少年,是真还是假,莫要拿自己的命玩笑。若是真有把握,那回来的时候你就通告宰辅。” 陈忠珩冒雨赶到了沈家,等进去见沈安在屋檐下逗狗时,就喝道:“外面都要闹翻天了,你还在玩耍……” 沈安笑道:“陈都知亲自来了,可是官家同意了吗?” 陈忠珩皱眉问道:“你可是真有把握?” 沈安点点头,“当年我遇到一位老师,说是在邙山里隐居,平日里周围都是坟堆,别说是神仙,鬼都看不着。老师说我的命硬,神鬼不惧,更遑论是巫蛊。” 陈忠珩仔细看着他,然后说道:“那此事就成了,你自家准备吧。” 沈安淡淡的道:“准备什么?我辈自有正气在,何惧这些魑魅魍魉。” 这个比装的好,边上的赵仲鍼和折克行都是一脸的热血沸腾。 随后沈安就叫人去寻访‘大师’,随行的还有两个侍卫,以及几个小吏。 侍卫代表着皇室,小吏代表着政事堂。 按照富弼的说法,就是要一举厘淸巫蛊之事,该清算就清算,该一笑了之就一笑了之,不留后患。 ------------ 第123章 你可想清楚了  幽深的巷子里,大雨洗刷过后的石板路上多了绿色的青苔,两侧的人家从门槛到门缝都透着一股子湿气。 小巷的尽头,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龟甲丢下去…… “这是……” 他的周围围了一圈人,见那龟甲在地上弹动几下,就不禁往后退去。 男子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幽深,没有丝毫感情。 “拿鸡来……” 一只鸡被送到了男子的手中。 他冲着鸡念诵着,那鸡竟然渐渐的不再挣扎…… 他抬头看着站在对面的妇人,用那沙哑的声音的说道:“好了,你家郎君的病都被转到了这只鸡的身上……” 妇人冲进了家中,大家都在期盼着消息。 “呀!官人……官人你竟然下床了……” 一声欢喜的尖叫传来,众人看向男子的目光中多了崇敬和……畏惧。 “这个……我家也有病人……” “先去我家。” 男子的身边瞬间就围满了人,嘈杂的厉害。 “都闪开!” 两个军士推开了人群,盯住男子说道:“黄林,跟我们走吧。” …… 只是三天,在威胁利诱之下,汴梁城里那些装神弄鬼的人大多被清理了出来。欧阳修惊呼着怎么有那么多,然后又觉得自己失职,上了奏疏请罪。 乌压压的一群人站在府衙的前面,经过甄别之后,那些滥竽充数的全被赶了出去。 “都赶紧改行啊!下次再被抓到,全都到北边给辽人装神弄鬼去。” 最后剩下了两男一女。 欧阳修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妥当,不过既然官家和宰辅们都认同了,那他也没啥意见。 人选被报了上去,赵祯看了看,就同意第二天在开封府测试。 他本想在宫中测试,可被宰辅们一阵劝说,最后连旁观的资格都被取消了。 …… “郎君……” 第二天凌晨沈安起的很早,他和折克行练武之后,就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便衣。 天色依旧昏暗,庄老实在边上拎着灯笼,纠结的道:“郎君,那是巫术啊!” 他回身看了一眼,说道:“您不顾自己,可小娘子还小……” 你自己贼大胆无所谓,可果果呢? 这是他想了一夜才想出来的最佳劝诫办法。 沈安整整衣领,然后打个哈欠,说道:“我说过了,这些东西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灵异,可我的命很硬!” 折克行站在他的身后,手扶着刀柄,沉声道:“若是真有人懂妖术,我就一刀枭首,看看他有多灵异。” 三人出了家门,榆林巷里静悄悄的。 庄老实看着他们上马,犹豫了一下之后,问出了那个同样压了许久的问题:“郎君,若是……小人该怎么办?” “胡说!” 折克行轻轻的一勒战马,转身过来就准备喝骂。 沈安摆摆手,平静的说道:“你在家多准备些好菜,看好果果,等我归来。” 庄老实哎了一声,然后低头进家,随后大门就被关上了。 小巷中还残留着湿气,湿气蒸腾,眼前就是一片薄雾。 今天的开封府府衙前很是热闹,堪称是人山人海。 “他就是沈安?” 沈安在人群外下马,然后就看到了赵仲鍼。 “安北兄……” 赵仲鍼的身上有些潮湿,他奋力的挤过来,说道:“我跟你进去。” “你进去干什么?” 沈安把缰绳交给姚链,冲着左右拱拱手,说道:“此事估摸着一上午就完结了,到时候回家还赶得上午饭。” 赵仲鍼的眼中全是担心,折克行已经当先开路了。 “别担心!” 沈安对他点点头,然后跟在折克行的后面进去。 人群默默的让开一条道,看着这个有史以来最胆大的少年即将进去。 巫蛊不但让高层谈虎色变,在民间更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所以大家都觉得沈安这是疯了。 “有人见到他妹妹抱着人偶玩耍,可见他自己弄的那个人偶多半有假。他现在还敢来,这就是自投罗网啊!” “那是巫蛊哦,弄不好可会死人的。” “官家都说了生死不论,怪得不人。” “他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家里还有个五岁不到的妹妹,” “……” 周围渐渐多了议论声,在大家看来,沈安进去是站着,出来怕是要躺着了。 “心若在,梦就在……安哥,我们挺你。” “万众一心,其利断金。” “激情成就梦想,梦想成就未来!” “想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往前冲!” 一个整齐的声音突然而至,压下了那些议论。 众人纷纷回头,就见外围站着一百余人,人人面色潮红的在叫喊着。 沈安冲着那边拱拱手,说道:“多谢了。” 这些小贩大多来自于州桥夜市,此刻是就餐的高峰期,可他们却放弃了生意,来这里为沈安打气。 沈安一路拱手,直至大门内出现了欧阳修。 欧阳修揉了揉眼睛,然后看了沈安半晌,说道:“是沈待诏啊!” 沈安笑道:“欧阳公辛苦了。” 欧阳修转身进去,说道:“不辛苦,那三人已经来了,你可有把握?” 他侧身看着沈安,认真的问道:“此刻是最后的机会,你若反悔了,老夫就能寻个理由停了此事。” “先前我走出家门前,天空黑漆漆的。” 沈安扶了他一把,说道:“小心脚下。” 欧阳修说道:“老夫的眼不好,却看到了晨曦。” 东方的天空边缘,一抹鱼肚白浮起,隐隐有紫色在其后。 沈安看了一眼晨曦,说道:“巫蛊之事起于先人,其人其事多有隐晦,民间不法者往往借用巫蛊的名头坑蒙拐骗。欧阳公,如果能破除这个隐晦,那我今日的冒险就算是值了。” 欧阳修侧身仔细看着他,半晌后说道:“看着挺白嫩的,好,好啊!” 沈安摸摸自己的脸,心想最近晒太阳多了,不是有些黑吗? 到了大堂之前,两男一女已经站在边上候着了。 此刻天边紫色大盛,一个小吏叹道:“知府沐浴在这紫色之中,以后定然是要直至政事堂,朝夕陪侍在官家的身边。” 这个马屁不错,沈安多看了那个小吏一眼。 可欧阳修却只是淡然,他当先上了堂上,然后吩咐道:“看看相公们可来了吗?” 今日算是盛会,宰辅们会携手观战,算是一个见证。 沈安在看着那二男一女,两个男子都是干瘦,神色漠然。 而唯一的中年女子却有些胖,看着笑眯眯的,很是可亲。 这些都是神婆神汉,换做是以后,绝对会被弄去沙漠挖煤。 那三人也在看着沈安,等见到他只是个少年时,都齐齐摇头,那女人甚至还叹息一声,很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 “让开让开!” 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宰辅们来了。 沈安回身拱手。 富弼对他点点头,说道:“若是能成,你功莫大焉。若是不能,也不怪你。” 巫蛊对于高层来说就是个祸害,能揭穿的话,那就是功德无量。 韩琦看了沈安一眼,然后微微点头。 欧阳修看看东方,说道:“好像亮了些,诸位相公,可是开始吗?” 富弼回身看着堂前,问道:“可验明正身了吗?” 此事需要在一个公正的环境下进行,否则胜负都会引发质疑。 欧阳修点点头,然后建议道:“要不放些百姓进来?” 富弼点点头。 ------------ 第124章 巫术想来应当是善良的  太阳在渐渐攀升,雾气也开始消散,只是一股子类似于牛乳的味道在弥漫着。 那些百姓涌了进来,一排军士组成人墙挡在了前面。 嘈杂声在欧阳修走到前方后停住了。 欧阳修的目光淡然,问道:“都不悔吗?” 三人点头,沈安同样点头。 “那就生死勿论,开始吧。” 沈安得了一张椅子坐着,那三人却没这个待遇。 沈安的心中微微一动,心想不管是巫还是神灵,那必然是俯瞰众生的。 若是被轻慢了会如何? 肯定是勃然大怒,然后拂袖而去…… 可这三人却看着很老实。 这样的巫术……这样的神汉神婆…… 说一点都不怕自然是假的,但到了此时,沈安却把心都落下了,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先出来的男子摸出了一个小瓷瓶,然后从里面掏出些黑乎乎的东西来抹在脸上。 他的脸慢慢被涂抹成了黑色,看着多了几分阴森。 边上的百姓都噤若寒蝉,沈安却泰然自若的道:“真正的巫术不会故弄玄虚。” 男子漠然的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啥品种的动物头骨来。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把鲜血涂抹在头骨上。 “这是厌胜之术!” 有人惊呼了一声,然后就被军士警告了。 那男子把头骨放在正对着沈安的前方,他自己就站在头骨前舞蹈。 其实动作真的很简单,就是一蹲一站而已,只是男子的神色肃穆,所以才有些看头。 “血!那头骨竟然吸血了!” 百姓中间发出了惊呼,沈安本是在垂眸养神,闻言抬头一看,心中就开始了嘀咕。 刚被涂抹了鲜血的头骨上,竟然又恢复了灰白色。 这不会是真有本事吧? 对于蛊虫沈安是半信半疑,但巫术的话,他觉得真会这个的,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消散了。 堂上的几位宰辅都下意识的身体前俯,然后开始了交头接耳。 沈安想起了红楼梦中的赵姨娘,那位和马道婆一起行法,把贾宝玉和王熙凤差点弄死了,可见这门法术的厉害。 沈安的命是很硬。 他历来觉得人要有正气,有正气则百邪不侵,夜行于坟山之上而泰然自若。 他前世遭遇过鬼打墙,但依旧坦然的走了出来,所以才敢直面巫蛊之术。 男子的动作越发的激烈了,脸上的汗水渐渐滑落。 而沈安却宛如老僧入定,只是默念着道家的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一刻钟后,男子一声大叫,然后喊道:“他的身上有煞气!动不得!” 随即他仰头喷出一口血水来,恍如虚脱般的躺在了地上。 尼玛! 沈安觉得所谓的有煞气,怕是这货为了遮掩自己的无能而弄出来的鬼。 幸好他没敢说什么有神灵护佑,否则沈安绝对会弄死他全家。 “第二个。” 他觉得自己大抵真是有煞气附体,所以就越发的云淡风轻了。 “这个……” 宰辅们都有些懵,在他们看来,沈安就算是能消解了厌胜之术,可总不能这么屁事都没有吧? 曾公亮低声道:“会不会是受了内伤?” “放屁!” 韩琦粗俗的道:“某见过受内伤的,那脸色可不是这样的,不是金紫就是惨白。沈安那看着是百里透红,哪是受内伤的模样?” 欧阳修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老夫怎么觉着是白里透黑呢?” 富弼干咳道:“欧阳公,你这是……眼疾。” 第二个男子出场了,却是拿了一截桐木出来现场雕刻。 他的手很巧,一边看着沈安,一边开始雕刻,少顷一个木偶就成型了。 他对沈安一躬身,然后默念了几句,大抵是为沈安超度什么的。 随后他拿出细笔,用舌头舔了舔,在木人上勾画着人体器官。 “得罪了。” 男子拿出细针,目光陡然锐利,然后一针冲着木人的肝脏扎去。 沈安坦然看着他,在边上的一阵惊呼声中,他甚至还跷了个二郎腿。 男子见沈安毫无反应,又扎了第二针,却是心脏。 沈安掩嘴打了个哈欠,边上有人喊道:“他完了。” 沈安大怒,侧身看着人群喝道:“谁说我完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那些围观者马上就呆住了。 因为男子已经扎下了第三针,扎在眉心处。 沈安说道:“赶紧吧,我妹妹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 男子连续扎了几针,然后满头大汗的道:“沈待诏一身的煞气,小人无能为力。” 沈安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边上的百姓顿时就轰动了。 “看看看看,屁事没有!” 赵仲鍼在人群里跳起来往前看,边跳边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折克行看到了,说道:“安北兄正在做操。” 沈安活动了一下脖子,听着脖子关节处发出的声音,有些痛心的道:“以后要少看书,小心颈椎炎啊!” 那个女人出场了。 沈安坐在椅子上,不时活动一下身体,同时也好奇的看着她,问道:“真有巫术吗?” 女人点头道:“当然有。” 沈安好奇的问道:“若是真有巫术,那咱们想弄谁就弄谁,多好啊!比如说咱们想弄死敌国的大将,就直接用巫术把他弄的缠绵于病榻之上,或是直接弄的七窍流血……那岂不是更好?” 他问的很认真,是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真要是能弄死人,古往今来无数的权贵怎么不用?用巫蛊之术弄死自己的对头,那多省事啊! “前汉的巫蛊之祸……可弄死了谁?” 这是最著名的一次歪门邪道活动,前后牵连数十万人,也堪称是一次自杀行动,是前汉由盛转衰的一个著名标志。 女人瞠目结舌的不能答。 沈安继续问道:“巫蛊之祸中,都说武帝被诅咒,可武帝活的好好的,反手就弄死了无数人,这是什么?” 女人缓缓跪下,浑身颤抖着说道:“奴……奴不知。” 沈安心中大定,回身看着那些百姓说道:“我从未看到过巫术害过人,想来巫术应当是善良的。却知道因为这个名头而死了不少人。如今你们亲眼所见,可还有疑惑吗?” 前面的两个‘高人’失败,这个女人更是连出手都不敢。 “沈待诏竟然是满身的煞气吗?” 有人高呼道:“沈待诏,你的前世莫不是杀人如麻的大将?” “这和煞气没关系”沈安觉得自己就像是神灵,在给这些人布道:“你们看看那些所谓的巫蛊害人,可被害人屁事没有,转过头来杀的人头滚滚,这巫蛊之术莫不是会坑人?谁弄就坑谁。” 三个所谓的高人此刻都在瑟瑟发抖。 都是骗子! 沈安觉得浑身一松,就说道:“这三人在汴梁城中的名气不小,有人称呼他们为神仙……可我却安然无恙。” 他回身冲着堂上拱拱手,问道:“诸位相公可有结论了吗?” 欧阳修从上面走了下来,然后走到沈安的身前,伸手就摸。 “没事?” 他在沈安的身上拍拍打打的,沈安干脆就蹦跳了几下。 “跳的真高。” 欧阳修突然仰头说道:“巫蛊巫蛊,今日算是验证了真假,老夫得以主持,却是要名垂青史了。” 他冲着沈安躬身,沈安赶紧闪到了边上,说道:“当不得,当不得。” 欧阳修直起腰说道:“当得,你今日破解了所谓的巫蛊,此后要少兴多少大案,这就是活人无数,当得老夫一拜。” 富弼也下来了,他招招手,随行的御医过来给沈安诊脉。 那些百姓都在紧张的看着,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望闻问切结束,御医庄重的宣布道:“沈待诏的身子强健。” “巫蛊……”一个百姓不敢相信的说道:“巫蛊是假的?” 巫蛊的传说源远流长,大家对此深信不疑,可今日却…… “竟然没用?” 韩琦等人在上面呆若木鸡。 ------------ 第125章 让你去雄州  消息流水般的送进了宫中,从沈安进去开始,每一步都没落下。 “官家,沈安无恙。” 曹皇后也在,听到最新的消息不禁就拍手道:“好!” 赵祯呼出一口郁气,起身道:“前汉时武帝为了巫蛊之事而兴大狱,太子皇后俱废,元气大伤。今日巫蛊之事一朝水落石出,那史书该如何写?” 曹皇后福身道:“恭喜官家,此事定然会青史有名,官家开明……” 赵祯笑了笑,心中得意的不行,却谦虚了几句。 “陛下,有谍报。” 就在赵祯和皇后得意洋洋时,张八年不合时宜的飘了进来。 皇城司的前身叫做武德司,专职收集敌国的情报信息,如今依然,只是多了监控国内的职责而已。 …… 沈安被赵仲鍼和折克行簇拥着回到了家中,庄老实早就得了消息,此刻家中喜气洋洋的在准备美食。 “哥哥……” 果果最先出迎,沈安过去牵着她,她仰头问道:“哥哥,你去打鬼了?” 打鬼? 沈安不懂这个,陈大娘笑道:“小娘子老是问郎君去了哪,奴就说郎君去打鬼。” 沈安一想也是,就说道:“对,哥哥去打了鬼。” “鬼好看吗?多吗?” 呃! “不好看,少。” 沈安觉得自己今天算是把无数人心中的‘鬼’给驱赶了出去,以后那些百姓若是能因此少些愚昧,他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功德无量了。 “人家沈安不但能挣钱,会做官,今日我才知道他还会捉鬼,你会什么?整日就在家和我吵架……” “你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滚!” “滚?该谁滚?你都请了三日假了,说是生病,可夜夜都在折腾我,明日你再不去,先生都当不成了。” “……” 隔壁又开始吵架了,话里还带上了沈安。 赵仲鍼被沈安赶了回去,这个时候的赵允让需要准确的消息,然后才好对老对头赵允良下手。 前院边上生了一堆火,折克行轻车熟路的在烤全羊,果果在边上好奇的看着。 全羊不是直接架上去烤,那样肉还没熟透就糊掉了。 边上弄个木架子,被撑开的全羊就铺在上面,从侧面开始烤。 “有人敲门。” 果果欢喜的回身看去,刚打开的大门外走进来一人。 “陈都知,可是陛下要听巫蛊之事吗?” 赵祯的好奇心不差,只是皇帝的矜持让他在许多时候都不好问。 陈忠珩看了果果一眼,然后指指外面。 不是好事! 沈安把果果叫了回来,然后和他一起出了大门。 大门外走过两个街坊,见了沈安就笑着问今天可见到鬼了吗? “没,年轻人血气旺,鬼神都不敢近身。” 陈忠珩见他和街坊闲聊,就缓缓蹲在了大门侧面。 花花从里面跑出来,然后左看看沈安,右看看陈忠珩。 “花花!” 听到果果的喊声后,花花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陈忠珩才伸出手去准备摸摸它的背,一下就落了空。 沈安一屁股坐在石板上,然后舒坦的道:“说吧,这是谁要弄我呢?” 他在门边摸索了一下,然后拔了根草起来,骂道:“姚链怎么干活的。” 他犹豫了一下,确定花花不会在这里撒尿,然后才咬住了草根,说道:“家父在他们的眼中就是离经叛道,我为人子,必须要证明家父坚持的东西是正确的,所以我必须要出人头地……” 他微微眯眼看着天空,回想了一下从雄州来汴梁的经过,就觉得自己的运气极好,否则他和果果早就完蛋了。 “所以我才主动去接了压制粮商的事。” “那赵仲鍼呢?” 陈忠珩就像是专门来找他扯淡的随口问道。 “那是小弟。” 沈安得意的道:“既然是兄弟,我自然要罩着他。” 陈忠珩叹息道:“只是你太拼命了些,刚才无数奏疏送进了宫中,那些人都异口同声的说官家仁德光耀千古,曾毁掉汉武英明的巫蛊之祸在本朝成为了笑谈……” 这是想漂没了沈安的功劳。 “他们说你居心叵测,置官家于危险之地,当时在朝堂之上就该把你拿下。” 这个说的是沈安当堂摸出人偶的事。 沈安笑道:“他们这是害怕出现第二个家父吗?官家……” 赵祯也怕了吗? 沈安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这样的日子没几年了。 赵仲鍼啊! 这才是他最大的期冀。 大动作离不开君王的支持,王安石的改革石破天惊,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可赵仲鍼依旧坚持了几年,可见他意志的坚定。 只是后来众叛亲离,他若是不肯改弦易辙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这一刻沈安想起了商鞅。 “官家不怕。” 陈忠珩斜睨着沈安说道:“官家是仁慈了些,可该有的坚持他不缺。” “所以……” “所以你需要出一趟远门,也不算远吧。” “我要带着果果。” 沈安没问去哪,因为那意味着讨价还价。 赵祯可以顺势从了那些建议,然后史书上将会书写着他的高瞻远瞩和开明,光芒万丈。 但他没有,所以沈安有些隐隐的遗憾。 陈忠珩笑道:“包拯刚在御前说帮你养着妹妹……其实我也想帮你养着。” 老包啊! 沈安皱眉道:“此事……罢了。” 他以后出门的时候会不少,若是每次都带着果果的话,那算是什么。 而且老包极为喜欢果果,说家中的孩儿就少了个能一起玩耍的姐姐。 而且果果也去过包家……还有赵仲鍼那里也能让他时常去照看一番。 陈忠珩扶着门框站起来,拍拍手道:“辽使重病在雄州,辽人在拒马河对岸挑衅……” “这是刘伸的手段吧?” 沈安觉得应当如此。 陈忠珩欣赏的道:“你果然懂辽人。这是官家和宰辅们商议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而你却是顷刻就给出了答案,官家看对人了。” 沈安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盯住了陈忠珩:“官家是属意我去雄州吗?” 陈忠珩点点头道:“你两次对上辽人都游刃有余,官家和宰辅们赞不绝口,所以异口同声的说让你去。” 沈安笑道:“这是被我折腾的头疼了吧?” 陈忠珩诧异的道:“你竟然有自知之明?难得啊!” 沈安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和谁去?去了听谁的?” 陈忠珩淡淡的道:“此事和大宋没关系,只是辽人借机生事而已,你不是说辽人不敢倾国南下吗?那就无需郑重。” “谁的主意?” 你不是牛逼哄哄的说辽人不敢对大宋翻脸吗?那就去试试吧。 “这和我有仇吧?” 沈安有些不满的道:“官家没管管?” 陈忠珩翻个白眼说道:“官家怎么管?本就是想让你去,顺水推舟罢了。” 沈安沉吟了一下,说道:“那至少得派个十万八万的大军跟着我去,好歹也吓唬吓唬辽人。” 陈忠珩没好气的道:“十万八万?十个八个还差不多。”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第126章 邙山名医出场(为盟主‘我家的波斯猫’加更)  初秋的北方,树上多了鸟窝,许多鸟儿在不停的飞出去,然后又飞回来,带回来了越冬的食物。 而在天空之中,不时能看到一队队的候鸟在迁徙。 一只鸟儿钻出了鸟窝,歪着脑袋看着路上的一行人马,然后鸣叫了起来。 鸟鸣啾啾声中,沈安看到了后世著名的白洋淀。 后面一个连脸上都用纱巾包裹着的官员吸着鼻子策马上前,却是枢密院礼房主事唐仁。 礼房专门负责和辽国的外交事宜,所以唐仁算是沈安的第一助手。 “沈待诏,咱们得赶快些啊!” “慌什么?” 沈安冲着后面招招手,“付锐。” 此行皇帝给了他一都满编的骑兵,带队的就是付锐。 一都满编一百人,领军的军官是都头。 一个面色冷肃的都头策马上前。 “待诏。” 沈安指着右边的芦苇荡说道:“若无这片连绵的水网,雄州一线大宋可守得住?” 付锐摇头道:“守不住。有这片水网在,辽人的骑兵就无法快速调动,大宋就能从容防御。若是没有,辽骑长驱南下,骑兵迂回包抄……大宋挡不住。” 这就是大宋北方防线的真实情况,沈安的心中多了些沉重,然后吩咐道:“加速。” 当天晚上,沈安就悄无声息的进了雄州城。 “见过沈待诏。” 雄州知州陈志看着眉头紧皱,显然辽使的病重让他有些焦急不安。但更多的是因为沈安的年轻。 “见过陈知州。” 沈安看到他身后的几个官员都是面带急色,就说道:“沈某来的匆忙,不知使者现在如何了?” 这里是州衙,烛光摇曳中,陈志的脸上被照的阴晴不定。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显得有些恼火的道:“郎中说使者是受了风寒,加之一路北来失于保养,怕是就在最近了。” “治不了了?” 老对头刘伸难道真的要死了? 沈安觉得有些遗憾,就问道:“去看过了吗?” 陈志摇头道:“辽人说担心咱们会下毒,所以不给进去。” “这么牛?” 沈安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突然就一拍桌子。 啪! 本来就是晚上,加上陈志不知道是真节约还是准备做个节约的模样给沈安看,所以只点了一根细细的蜡烛。 昏暗的环境下,这个拍桌子的声音当真吓人。 哗啦一下,在场的包括陈志都跳了起来。 沈安愕然道:“这是干啥?我就拍一下桌子而已。” 陈志尴尬的道:“某以为待诏是有话要说。” 沈安起身道:“是有话说……” 他是使者,此刻最大,所以大家都在等着。 “夜深了,睡觉!” 陈志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说道:“待诏……此事要抓紧啊!否则使者真死了,咱们……拒马河对岸可是有辽军驻扎,一旦冲杀过来,谁能挡?” “到时候再说。” 沈安看了一眼那几个官吏,说道:“明早沈某会去见使者。” “见不到的……” 陈志的话没说完,沈安就打了个哈欠,说道:“沈某在哪住?赶紧带路。” 他一脸的无所谓,甚至还有精神打量了一番室内的布置,压根就没有疲惫的模样。 这特么的哪是使者,分明就是来游山玩水的啊! 陈志心中暗恨,却无可奈何,就让人带沈安去歇息。 一夜好睡,习惯让沈安凌晨就起了,然后开始跑步。 北地早晚寒冷,锻炼完了之后,唐仁才打着哆嗦过来。 早饭很简单,一行人随便吃了些果腹,然后就径直去了刘伸的驻地。 等陈志带着人来找沈安时,听闻他已经去了,不禁就跺脚道:“这使者却莽撞了,该等着某一起去的。若是激怒了辽人……快,追上去。” 他们急匆匆的赶到了辽使的驻地,正好看到沈安走到了大门外,然后这厮竟然提脚就踹。 是的,陈志敢用自己那能看到天上鹰隼的一双好眼睛发誓,沈安就是在踹门。 卧槽! 哪国使者会这么失礼,不,是缺德。 你缺大德了啊! 要是辽人找茬,这就是现成的罪名。 陈志刚想上去劝阻,大门却被打开了。 身后的通判一把拽住他,低声道:“知州,此时咱们先不上去,若是辽人怒了咱们再去也不迟。” 这是准备充当灭火器,善后的意思。 大门一开,出来了一个辽人。 “沈安……” 辽人一声喊,顿时里面就出来了不少人。 陈志傻眼了,说道:“怎地那么多辽人都认识他?” 通判也有些懵逼的道:“不知道啊!” 那些辽人在见到沈安之后,顿时各种辱骂就漫天飞舞。 陈志喃喃的道:“这得和辽人有多大的仇啊!” 沈安在这些辱骂声中很淡定的道:“耶律嗣臣死在了汴梁,使者这是担心回去受罚,所以病了吗?若是这样,沈某即刻派人去拒马河对岸报信,让贵国知晓使者在汴梁的威风。” 叫骂声神奇的停止了。 外面围了不少人,见到沈安强硬,那些百姓渐渐往前涌去。 “这是什么意思?” 陈志不知道沈安这番话的含义,但已经有人进去报信了。 稍后有人出来说道:“使者正在喝药,稍后见你。” 外面的陈志和通判一脸懵懂,心想怎么他说了几句话就让辽使服软了呢? 沈安点点头,然后回身道:“陈知州来了吗?” “某来了。” 陈志被点名后只得走了出来。 “人太多了。” 一个辽人皱眉说道。 沈安笑道:“沈某若是单身进去被你们害了怎么办?” “怎么会?” 辽人的眼神没有闪烁,可见真的不会。 但沈安却从不相信辽人的节操,特别是辽人那边汉官的节操。 “西夏人也说不会……” 辽人瞬间面皮涨红,想辩驳,最后却狼狈的捂脸进去。 跟哥斗…… 沈安得意的道:“这里面说不准有什么邪祟鬼魂,沈某还未成年呢,付锐。” “待诏!” 付锐拱手候命。 沈安说道:“带几个悍勇的兄弟跟着进去,好歹把那些冤魂都驱散些。” 门后的辽人恨得牙痒痒,知道沈安暗指的是西夏使团的冤魂。 可西夏人是很冤啊!莫名其妙的斗殴变成了围杀,然后被乱刀砍死。 可咱们还死了副使呢! 辽人觉得胸中憋屈,幸好里面说刘伸喝完药了,要见大宋使者。 沈安招招手,然后带着陈志、唐仁,还有几个军士进了院子。 一进来那些辽人就在边上虎视眈眈,沈安指着他们说道:“看看看看,这不就是准备下黑手的吗?” 身边的辽官恼怒的摆摆手,那些辽人才悻悻的各自回去。但陈志他们却被拦在了院子里,不给进病房。 病房就在厢房里,里面的光线不大好,看着昏昏沉沉的。 “哎呀,你们不知道养病不可昏暗的道理吗?” 沈安进去后,回身阻止了关门。 “关上门可是准备放狗吗?” 沈安阴测测的道:“狗在哪?” “咳咳咳!” 这话那些辽人听不出什么道道来,可边上的通译和床上躺着的刘伸却气得想杀人。 沈安回身,见刘伸在咳嗽,就恍然大悟的说道:“贵使这是……怎么了,沈某怎么听着这咳嗽声有些中气十足呢?” “嘿!嘿!” 床上的咳嗽声马上就变成了喘息声。 “别挡着门。” 沈安一脸诚恳的道:“沈某好歹师从邙山名医多年,看诊治病那叫做一个麻溜。来,给沈某看看,看看你这是啥病。” 外面的陈志看向了唐仁,心想这位使者真是满嘴就没一句实话啊! 唐仁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示意沈安真的是会医术。 陈志无语望天。 邙山上全是坟堆,古今帝王将相不知道埋了多少。那上面人没有,尸骸和鬼魂却多如牛毛。 那沈安是和谁学的医术? 那些鬼魂? “别过来。” 这时里面一声尖叫,让人心惊的同时,不禁就看了过去。 ------------ 第127章 兔子蹬鹰(为盟主‘醉里掌灯’加更)  沈安笑吟吟的走向病床,床上的刘伸突然喊了一嗓子。 “别过来!” 外面顿时一阵混乱,那些辽人纷纷冲出了自己的房间,拔刀在手,准备冲杀过来。 沈安听到了嘈杂,就说道:“好,我不过。” 刘伸这才稍安,他喘息着说道:“某这次怕是过不去了,咳咳咳!从出了汴梁城开始,某就觉得心中发疼,到了雄州就寸步难行,心如刀绞……” 沈安呵呵的笑道:“这是病,毛病。” 刘伸艰难的说道:“是啊!” 沈安笑吟吟的道:“不过沈某看了刘大夫的面相,却不是短命的模样。而且这毛病沈某会治,包好。” 外面的陈志心中暗自叫苦,心想你用什么邙山名医的名头来忽悠辽人倒是还行,可要是辽人趁机把使者给你治疗,治好了好说,治不好就是你害死了使者啊! 他觉得沈安就是个棒槌,有你这么承诺的吗? 他看向了房间里,然后不禁肝胆欲裂。 “沈待诏……” 沈安本是离病床很远的,却一下就窜了过去,就在刘伸准备拉住被子时,沈安抢先一步抓住了被子,然后用力…… 这人……他疯了? 谁探病会去拉扯别人的被子? 按照辽人尿性,据此杀了你都不为过。 “杀了他!” 辽人通译的尖叫声分外刺耳,陈志同时喊道:“保护沈待诏!” 大门外瞬间就冲进来了一队军士。 辽人拔刀,宋人有刀有枪,一时间杀气腾腾的,让外面的百姓都担心会殃及池鱼。 可看热闹却是人类的通病,哪怕是冒着风险也得看。 嘭! 病房里,被子飞了起来。 刘伸的双手还保持着抓被子的姿势,可双腿却条件反射般的屈膝在胸前。 这是防御动作。 沈安笑道:“贵使这是兔子蹬鹰呢?可沈某不是鹰,你倒是像兔子。” 他缓缓步出病房,陈志第一个冲了进去,看到刘伸的模样后不禁怒吼道:“这就是垂死的病人?” 床上的刘伸还在发愣,走出病房的沈安淡淡的道:“贵使要装也装像些,好歹买些好的脂粉,否则这脸上涂抹着,看着就像是僵尸,一点都不自然。” 他缓缓回身,看着坐起来的刘伸问道:“敢问贵使涂在脸上的脂粉是哪家卖的,这等伪劣货物就当全数禁了。” 刘伸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却发现又上了沈安的当。 沈安负手站在院子里,陈志走了出来,一脸庆幸的拱手道:“此次多亏了沈待诏,否则辽军一旦借此生事,雄州危矣。” 沈安矜持的道:“小事罢了。” 小事? 陈志和通判相对一视,然后苦笑道:“某和雄州府衙一众官吏煎熬了多时,却无人想到使者是作假装病。若非是待诏神目如电,我等就是渎职了。” 通判在心中把沈安从到雄州后的应对梳理了一下,骇然道:“待诏昨夜到了雄州,却不过问此事,这是骄敌,让辽使这边以为待诏束手无策……” 陈志也想通了,补充道:“今早待诏却跋扈踹门,这是激敌,辽使以为待诏是心急如焚,于是心中得意,就放了进去,然后……” 沈安负手而立,只觉得诸葛孔明再生也不过如此。 人啊!最喜欢的还是被人吹捧,那种飘飘然的感觉,简直比男女之事还爽。 舒爽还在继续,陈志赞道:“然后待诏一进来就发现了辽使的不对劲,那脂粉啊……待诏出手,辽使这下……哈哈哈哈!丢大人喽!” 他本想说沈安对女人的事物太熟悉了,可又想到沈安还未到十五岁,就觉得有些荒谬,临时转口。 但是这位少年使者当真是让他为之震惊,从昨夜的不以为然,到现在的震撼和佩服,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而已。 刘伸竟然起床了,自己穿了衣服之后,他走了出来。 那些辽人早就知道他是装病,但是见到他出来后,依旧有不少人低下了头。 这尼玛装病说是要病死了,可现在却活蹦乱跳的自己走了出来,丢人啊! 而且刘伸脸上的脂粉还在,看着白惨惨的,就像是墙壁上刷了无数层石灰水一样。 而在沈安的眼中,此刻的刘伸去演僵尸都可以不用化妆了。 他笑眯眯的道:“贵使……雄州虽然不差你们的饭食,可沈某却知道辽皇在记挂着你们,好歹早些回去禀告此行的成果才是!” 刘伸冷冷的指着门外说道:“恕不远送。” 成果? 什么成果? 以他刘伸为首的使团在汴梁看女妓游街,这本就是失职。然后竟然和西夏使团发生了冲突。 这种冲突每年都有,可你刘伸却带着使团去追打西夏人,结果西夏人一箭就了结了副使耶律嗣臣。 这是什么成果? 沈安笑吟吟的道:“不必相送,沈某本以为来此会耽误到春天,没想到还没到春天贵使就好了,这是嗅到春天的气息了吗?” 他大笑着带着人出去,刘伸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那眼中全是杀机。 大门关上,那些辽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伸有罪,可他们作为使团的成员也跑不掉啊! 一个辽人的脑神经不知道是哪里抽了,竟然思绪飘飞,飞到了春季。 他恍然大悟道:“沈安说的春天的气息,说的就是交配啊!在春季,草原上好些东西要交配……” 他说完后就后悔了,看着周围那些‘你死定了’的目光,他缓缓的跪了下去。 你竟然把刘伸比作了那些发*情的牲畜…… 刘伸的面色铁青,不过有脂粉挡着倒也看不出来。 他只觉得胸口那里隐隐作痛,一股子寒意从脊背处升起。 不解决了此事,回到大辽他也没好果子吃。 他的目光转动间,杀气腾腾的道:“某知道城中有大辽的密谍……” …… 里面的气氛紧张,而大门之外,沈安却很轻松。 外面围拢了不少百姓,大家都在担心此事的结果,更担心辽人的大军南下,所以都不肯走。 “沈待诏,说说吧,辽使死了没?” 沈安被围在了中间,寸步难行。 付锐想护着他冲出去,却被沈安拒绝了。 “待诏,城中有不少人是被辽人收买了,是辽人的密谍。” 两国相争,情报为先。 雄州是最前沿,不但是每年交割岁币的地方,更有一个大型榷场。所以人员流动很大,也给辽人布置密谍提供了机会。 周围的百姓都听到了,大家都准备各自散去。 “怕什么。” 沈安淡淡的道:“这是大宋的地方,这些都是大宋的父老乡亲,有他们在,站在他们的中间,沈某何惧之有。” 这年头百姓就是草,官员也自矜于自己的身份,亲民的手段也懂得不多,所以沈安的这个姿态一出来,瞬间就击中了在场百姓的心。 ------------ 第128章 爽快啊  沈安被百姓围在了中间,不管是大汉还是老人,他们都在警惕的看着身边人。 若是有人流露出想刺杀沈安的迹象,身边的百姓就会用牙齿咬死他,会用指甲挠死他…… 对此沈安深信不疑。 所以他才很从容的说道:“辽使是装病,刚才眼尖的怕是都看到了,辽使自己穿了衣服出来,活蹦乱跳的,比沈某的那匹马都精神。” 他继续把刘伸比喻做了牲口。 这得多大的仇啊! “真的?” 那些百姓两眼放光,就差欢呼了。 沈安笃定的点点头,顿时现场就开始了欢呼。 不,是咒骂。 “畜生养的杂*种,自己装死想害大宋,怎么就有你这等不要脸的玩意儿呢。” “哪朝哪代都没听说过使者装死害人的,今日辽国倒是出了稀奇事,咱们也该去说说,让西夏人都知道这个事。” “不要脸的东西,害的某这段时日都在准备迁移到南方去,生意也丢下了。” “……” 沈安趁机就带着人溜了,陈志叫人留下来,好生看着这里,不要让百姓给闯进去。 经过刘伸的折腾之后,他现在对外交事务是极端的厌恶,厌恶一切由此产生的麻烦。 一行人回到了州衙,陈志等沈安坐下后,带着一众官吏躬身行礼。 “这是干啥?当不得当不得,万万不可啊!” 沈安一下就跳了起来,赶紧避开了。 陈志郑重的道:“沈待诏当得,若非是沈待诏,雄州上下会继续惶然不可终日,那辽使的计谋也会得逞,某死不足惜,可大宋却要因此而损失惨重……” 通判感慨的道:“刘伸装死大概就是想勒索大宋,也好将功赎罪,只是却龌龊了些。” “不,他会死。” “不会吧,难道他还真会殉国了?” 陈志掂量了一下自家,觉得在回国被责罚和死亡这两种选择上,他铁定会选择回去。 责罚就责罚,大不了流放都成,可好歹命在啊! 命若在,一切都能东山再起。 沈安见他们一脸的不相信,就说道:“你们却忘记了郎中。” “刘伸为何不让你们去探病?” 沈安见他们还在想,就点了一下。 通判一拍桌子,面色涨红的说道:“必然是使团里有人重病了,而郎中却不认识刘伸,到时候那人一死,他们就能污蔑是大宋害死了刘伸,而刘伸变化一下面容,改个名字,照样在辽国能升官发财。” 通判拱手道:“待诏当真是厉害,某服了。” 陈志恍惚了一瞬,说道:“这便是人心吗?” 沈安点头道:“对,这便是人心。” 揣摩透了人心,那当真是无往而不利。 陈志叹道:“某醉心于文章诗词,以往一直不肯去揣摩这些东西。” 他话中有些遗憾之意,通判却有些疑惑:“那刘伸还不走?” 沈安说道:“不必管他,以三日为限,三日后不走,那就是恶客,就叫人去对岸通知辽人。” 三日是一个标准,过了大宋就该发飙了。 你们想坑人难道还有理了?滚蛋吧。 陈志的态度变化很大,随后亲自把沈安送到住所,然后叫人多准备些好东西招待沈安一行。 沈安自然要拒绝,陈志却笑道:“待诏不知,雄州这里有榷场,牛羊的价钱低的可以随便吃,待诏尽管享用。” 他以为沈安这等小官的身家肯定不丰厚,别说牛肉,羊肉都怕是难得吃几次。 唐仁今天没有发挥的余地,所以有些郁闷,等送陈志出去时,他就随口说道:“待诏弄出了许多东西,家中颇有些钱财。” 他这是觉得陈志小瞧了沈安,可陈志却只是笑笑,心想一个少年能弄出什么东西。 正好对面就有一家店铺,这里是边陲城市,所以卖东西也是杂七杂八的,唐仁竟然看到了风靡汴梁的托奶,不禁就说道:“那就是待诏发明出来的东西。” 啥? 陈志的脚一软,差点就是一个踉跄。 他想起了自己妻子对这个东西的喜爱,再想起沈安还未成年,不禁就感叹道:“这人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沈安不知道唐仁在泄自己的老底,不过他对这边的羊早就垂涎欲滴了,就叫人去弄了十几只来,连付锐的麾下都有,十人一只。 院子里燃起篝火,宰杀干净的羊被摊开摆在边上,香味渐渐浓郁。 唐仁弄了把小刀在削肉,沈安现在不喝酒,只是吃肉。 这羊肉极嫩,沈安吃了才知道汴梁的羊真的没法和这边相比。虽然这羊的品种都一样,可从这边一路驱赶着到了汴梁,那羊都瘦了。 一顿酣畅淋漓的烤羊肉吃了,这一路的疲惫也就渐渐消散。 “晚上留心,在周围布下暗哨,盯着周围,有动静赶紧来报。” 沈安打了个哈欠,然后回去睡觉。 “待诏睡那么早?” 有人就嘀咕着,觉得沈安是少年,应当不贪睡才是。 唐仁唏嘘道:“待诏看似没费力气,可要算计辽使的每一步,那耗费的心力该有多少?那比厮杀还累啊!” 众人顿时就肃然起敬,却不知道沈安只是觉得晚上没啥娱乐节目,干脆睡早些。 …… 叩叩叩! 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深夜里却很清晰。 “来了。” 沈安不慌不忙的穿了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付锐。 他拎着一把长刀,身上是便衣。 “待诏,三人。” “看看去。” 沈安走到了前院,此刻苍穹之上星宿黯淡,一点微光之下,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那些军士站在围墙下,沉默的就像是雕塑。 “咳咳咳!” 不远处的人家传来了咳嗽声,接着有人在抱怨着什么。有女人起身说是去烧水,但被阻止了。然后又是孩子的哭声,母亲轻轻拍打、哄着的声音…… 周围渐渐又安静了下来。 墙头上突然有东西动了一下,沈安才发现竟然一直有人趴在那里。 下面有军士接住了下来的人,然后带了过来。 “待诏,都头,他们来了。” 沈安点点头,低声道:“别弄死。” 付锐用更轻的声音说道:“待诏,若是不死,就怕辽人……” 沈安的眼睛在黑夜中微微反光,他不屑的道:“怕个屁!” 付锐沉默了一瞬,然后近乎于自言自语的道:“跟着待诏做事……就是爽快啊!” 旁的官员此刻肯定是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唯恐激怒了辽人。 可沈安却是肆无忌惮,百无禁忌。 爽快啊! 前方的军士缓缓走到了围墙下方,仰头看着上面。 沈安站在黑暗之中,看着墙头上多了个脑袋。 脑袋左右摆动了一下,然后霍然就翻身进来。 一只钩棒悄无声息的勾了过去,就在黑影刚落地时,钩棒就勾住了他的脚腕,接着一个军士挥拳。 噗! 世界安静了。 钩棒就是后世所谓的钩镰枪,勾住马腿和人腿,只需一拉,那酸爽…… 沈安微微点头,为付锐的麾下赞赏不已。 紧接着第二个脑袋冒出来了,前方已经有一个人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装作黑影的同伙在回身招手。 就像是一只出墙的红杏在招蜂引蝶。 兄弟,快来,这里没人。 黑影翻身下来,然后先前的程序再次上演了一遍。 稍后就是第三人…… ------------ 第129章 这是哪门子的密谍?  三个俘虏被押在沈安的身前,两人顺从的跪了,一人昂首作慷慨激烈状。 “有种。” 沈安笑道:“燕赵之地多豪杰,可这却不是你们的地方,所以……” 他微微摆摆手,姚链一脚就蹬在了俘虏的膝盖后面。 咔嚓! 这一脚蹬的太狠太脆,俘虏先是踉跄了一下,然后两眼圆瞪,嘴巴张开…… “啊……” 惨叫声惊破了夜空,沈安摇摇头,付锐上来用东西堵住了他的嘴。 “马上用刑,我要口供。” 随即有军士拖走了三人,在边上的厢房里用刑。 鞭打的声音听着很单调,那种被堵住之后,只能从鼻腔里发出的惨哼也有些无趣。 沈安在边上的屋子里等候,没多久就趴在桌子上打盹。他虽然是老鬼,可这个身体确是少年人。 少年人的瞌睡多,简直就是睡不够。 等他擦着口水清醒时,天色已然渐亮。 隔壁还有喘息声,沈安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问道:“问出来了吗?” “没,待诏,您再睡一会儿吧。” 沈安摇摇头,起来活动着身体。 凌晨前是最冷的,那种冷入骨髓的感觉。 沈安把身体活动开后就去了隔壁。 隔壁的拷打暂停了,三个被抽打的体无完肤的俘虏依旧没说。他们嘴里的破布给撤掉了,正在喘息着。 付锐觉得自己丢人了,就说道:“待诏,要不就斩指头吧。” 沈安摇摇头,瞬间什么十大酷刑就在脑海中生成,他琢磨了一下说道:“去找个铁匠铺借东西来。” “借什么?” “借他们夹铁料的大钳子。” 沈安负手在院子里溜达着,想着此行的因果。 官家派他来,一是因为他和辽人打交道多,而且熟悉辽人的秉性,不吃亏。 而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官家想看看他沈安的能力。 皇帝要用人,首先就是观察,观其言,察其行。 然后就会渐渐的给你加担子。 别想着一朝就能飞上九重天,穿紫佩玉,那是幸臣,多半没好结果。 这是一次考验,沈安出发前就知道。 仁宗朝不缺重臣,就是因为仁宗的性格柔和,而且喜欢发掘年轻有为的臣子。 沈安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进了赵祯的眼,但这是好事。 只要他此次办事漂亮,回去后自然就成了赵祯夹袋里的人,会渐渐的往上升官。 要办的漂亮啊! 激动之后,沈安就开始唏嘘着,觉得自己这等童工竟然在思考着国家大事,真的是不容易啊! “待诏。” 出去的人回来了,手中拎着个大钳子。 “这是小人的钳子……” 外面传来一个委屈的声音,沈安板着脸道:“给钱。问他是愿卖还是愿意借,若是借,可能会沾血。” 稍后那衣衫不整的铁匠答应借,因为借的话他可以获得钳子一半造价的赔偿。 沈安感慨着金钱能让人无视鲜血和人命,然后走进了屋里。 屋里的味道有些古怪,沈安皱眉道:“都是硬汉?” 付锐尴尬的道:“待诏,小人无能。” 他在等着呵斥,却见沈安微微仰头,带着些许欢喜的叹息道:“硬汉……硬汉好啊!沈某最喜欢硬汉了。来人。” “待诏。” 沈安把钳子递过去,说道:“硬汉不需要指甲,手脚的指甲都给拔掉。记住了,慢慢的拔。” 他走出了房间,旋即就听到了惨叫声。 “啊……” 这惨叫声太过了些,此刻又正好是凌晨时分,人睡的最香的时候。 本来在暖暖的被窝里睡的安逸,甚至还能搂着媳妇……做个美梦什么的。 被这一声惨叫惊破了美梦的人不少,顿时周围一阵叫骂。 “是谁半夜不睡觉发疯呢……啊!滚……” “再叫唤某用女人的裹脚布堵你的嘴,特么的臭死你!” “……” 外面一阵污言秽语,里面又发出了一声更尖利的惨叫,随后就被堵住了嘴。 外面顿时就怒了,更多的叫骂声传来。 可沈安却在斟酌着一个问题。 “这年头难道就开始缠足了?” 里面的惨叫变成了惨哼,外面的叫骂声这才渐渐平息。 唐仁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了,闻言就说道:“少,也就是缠着周围,让脚纤细一些罢了。您给想想,一个女人要是顶着双和男子差不多宽的脚……这在床上……那男人觉得不美啊!” 沈安斜睨了他一眼,说道:“让女人缠足的都是畜生。” 呃! 唐仁的脸颊在颤抖着,觉得沈安这个地图炮开的实在是太大了。 要是宫中有女人缠足呢? 这个不知道,但有不少权贵官员都喜欢女人缠足,那也是畜生? 他劝解道:“女人裹脚纤细,走路腰肢轻摆,如杨柳风中摇曳……还可把玩……” 沈安一脸恶心的看着他,说道:“你喜欢?” 唐仁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说道:“没,某却讨厌女人裹脚。” 沈安的面色稍霁,说道:“谁没有姐妹?就算是没有姐妹,母亲呢?祖母呢?裹着一双细脚干活无力,长途跋涉更是无能,老了还得受罪……所以干这事的不是畜生是什么?” 沈安的模样很认真,唐仁只有点头的份,心中想着你要本事就去禁绝缠足吧,否则这事儿还真会越来越多。 可沈安还真是在转着这个念头。 他不大清楚缠足的起源,但却看过那些照片,当真是惨不忍睹。 那种从小就撇断女人脚趾的愚昧之举,竟然发端于现在? 沈安觉得这事儿真的是不能容忍,可看唐仁的模样,分明就是权贵中就流行着这种陋习。 “招了……” 里面一声呼喊,沈安暂时放下了缠足之事,微笑道:“这是硬汉?” 唐仁赔笑道:“待诏,您都亲自出马了,再硬的好汉也得变成软骨头啊!” 沈安一到雄州就解决了使者装病之事,那手段之凌厉,思虑之全面,不但震惊了陈志等人,更是让随行人员为之叹为观止。 这位少年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作为一个资深的官迷,唐仁自然要吹捧一番才是。 沈安点点头,像是有些自矜的道:“只是却让沈某失望了,让沈某对硬汉这个词失望了……” “拔!拔光!” 唐仁捂着嘴,震惊的看着沈安。 这个少年竟然这般凶残吗? 于是用刑一直持续到了天亮,口供也出来了。 付锐带着一身的古怪气味出来了,说道:“待诏,两个辽人,一个汉儿,都是辽人的密谍。” “密谍?” 沈安不禁大失所望。 在他心目中的密谍应该是神秘的,身手是了得的。 可今晚这三人却和猪差不多,沈安布下了一个圈套,他们真的就一头往里掉。 这是哪门子的密谍? ------------ 第130章 对,就是我干的  “你身上什么味?” 沈安皱眉看着付锐问道。 付锐闻闻身上,面色古怪的道:“那三人都被弄的屎尿齐流,待诏,您竟然连拷打都懂啊!” 沈安淡淡的道:“略知一二罢了。” 哥难道会告诉你们十大酷刑吗? 就在他享受着崇敬的目光时,外面有人求见。 这是一个微胖的男子,看着很普通,混在人群中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 “某皇城司饶春来。” 这个身份很含糊,但结合雄州这个地方,沈安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皇城司驻雄州的负责人。 也就是密谍的负责人。 沈安对密谍大失所望,但却对这些奋斗在黑暗中的勇士很钦佩,所以就问道:“这边可有兄弟被俘了?” 饶春来身体一震,感激的道:“待诏……这三人难道不带回京城吗?” 沈安随意的道:“带回去作甚?耗费大宋的粮食?那还不如换几个兄弟回来更实在些。” 他很淡然的说道:“那些兄弟为了大宋在生死中奔走挣扎,这才是真正的好汉。” 饶春来这等密谍头子是看惯了人心,可此刻却红了双眼,哽咽道:“多谢待诏……某……” “别说什么报答。”沈安笑道:“那犯忌讳。” 皇城司是官家的人,沈安可不想犯忌讳。 饶春来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就躬身道:“某感激不尽。” 这是一份隐晦的友谊暗示。 沈安笑道:“此事就交给你去着手,尽快吧。” 饶春来抱拳点头,也不再说感激的话,但那眼神却让沈安知道,他在这里多了一位朋友。 这一去就去了两天,这一日,沈安才起床,就收到了消息。 “待诏,辽使动了。” 沈安在吃饼,闻言就赶紧咽下去,却不小心给噎着了。 姚链赶紧过去给他拍背。 沈安翻着白眼,来报信的唐仁被吓尿了,担心沈安被噎死了,就过来给他抚胸。 “水,水!” 等把那饼屑咽下去后,沈安才喘息着说道:“可是要回去了?” 唐仁点头,这才知道是自己说半截话差点让沈安噎死。 “走,看看去,好歹是老对手了,咱们也得送一程啊!” 唐仁见沈安没找自己算账,急忙就屁颠屁颠的带路,一边走一边说着刘伸的丑态。 “还骑马呢,真不要脸。” 都说自己要病死了,这才过两天,你竟然就活蹦乱跳的骑马出行…… “不要脸!” 雄州的街道上,缓缓而来的马队遭遇了谩骂。 马队就在谩骂声中一路而来。 沈安站在人群的中间,前面一个妇人骂的最厉害,边骂还边看看前后左右,颇有些顾盼自雄的豪迈。 “装死都装不像,被咱们的沈待诏给揪出来了,回家找你娘喝奶去吧。” 沈安皱着脸躲了躲,避开了妇人的口水。 前方的马队渐渐靠近,沈安看了过去。 而刘伸也同时看了过来。 这真是心有灵犀啊! 沈安又露出了汴梁官场熟知的微笑。 正直而憨厚的微笑。 那八瓣牙齿在清晨的空气中闪烁着釉光,看着分外的白。 刘伸的脸颊颤抖了一下,然后别过脸去。 汴梁之行他本来是智珠在握,肯定能逼得宋人焦头烂额,这样回去也是一项大功。 可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他忍不住又看了沈安一眼, 先是唐仁用和西夏人联盟来挡住了他们的威胁,接着就是御街围杀西夏人……然后在雄州装病,准备过几日装死,好让大辽占据主动,这样他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可沈安……那个少年竟然识破了自己的用心。 而且他还找人去联系了密谍统领耶律俊,让他派人刺杀沈安。 可那一夜沈安的住处据说只有惨叫声,而且只是叫了几声,然后那行刺的三人就再也没出来过。 沈安竟然早有准备啊! 他不禁生出了既生沈何生刘的感慨来。 但他回想了一下,觉得所有错误的源头都发生在汴梁御街的那一夜。 某那晚怎么就那么贱呢? 他觉得那一夜不该出去的,可却忍不住想看看汴梁的繁华,结果铸下大错。 他在想着那一夜,还有那一箭,竟然直接射杀了耶律嗣臣。 他的身体突然一震,然后回身看向了沈安。 不对! 肯定不对! 他想起了那一夜的西夏人。 他们在仓皇奔逃中怎么可能专门瞄着耶律嗣臣的咽喉放箭? 是谁? 沈安在微笑,很是憨厚的那种。 是宋人! 他们想挑起纷争。 他们想让大辽和西夏人打起来。 然后他们再坐山观虎斗。 刘伸觉得自己找到了错误的原因。 非战之罪啊! 他又觉得自己找到了逃脱罪责的办法。 但随即他就仰头喷出了一口血。 噗! 鲜血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艳丽。 “这是当众作假啊!” 沈安不知道刘伸为啥要喷血,但却觉得这是对大宋的极度藐视。 “众目睽睽之下,谁都没动他一下,这就喷血了?这是栽赃!这是无耻的栽赃!” 沈安怒道:“才装死一次,这是要装第二次?要不要脸!” 那些辽人也觉得刘伸这个喷血演的太假了,众目睽睽之下,大辽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刘伸吐出一口血之后,反而觉得胸中畅快了些。 他看着气势汹汹过来的沈安,就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闪开。 “你这还装上瘾了?” 沈安不准备再给他脸面,所以指着就骂。 等他骂过瘾了之后,刘伸抹去嘴角的血迹,低声问道:“那一箭是你们的人射的?” 沈安愕然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他飞快的低声道:“是啊!” 是啊!就是哥干的,你又能怎样? 刘伸点点头道:“知道了,多谢相告。” 他刚才吐血只是觉得自己逃不过责罚了,太憋屈。 汴梁御街事件过了那么久,而且现场有外藩人看到了,他回去就算是口吐莲花也没用,连辽人都会觉得他不是男人,为了逃脱罪责而栽赃给宋人。 他叹息着策马而行,等出了城之后,他看着南方,然后又仰头喷了一口血。 沈安是稍后得的消息,只是淡淡的道:“他最近大概是补多了,所以要告诉地方官,以后别太优待这些使者,都优待成猪了。” 他把此事抛下,坐在对面的饶春来说道:“辽人负责密谍的叫做耶律俊,其人最是阴狠。他正好在对面准备接应使团,话一传过去,那边马上就答应了,明日天亮交换。” 沈安画了一个草图,然后问了相关的情况,最后交代道:“马上派人去勘察,注意辽人是否会弄手脚。” 饶春来有些为难的道:“待诏……” 沈安诧异的看着他,说道:“有话就说,咱们现在可是同袍,尽管说。” 饶春来感激的拱拱手,说道:“耶律俊说要和您见面。” “他竟然知道我?” 沈安有些嘚瑟,饶春来苦笑道:“待诏,耶律俊出手阴狠,您明日若是去和他见面,怕是有风险啊!” 沈安说道:“任何事都有风险,若是因为风险而裹足不前,那人能成什么事?” 饶春来肃然起敬的拱手道:“待诏果决,某佩服。” 沈安脸上的正气凛然突然消散了些,然后淡淡的问道:“你这里可有毒药?” 饶春来不禁张开了嘴巴,呆呆的看着沈安。 合着您这是要阴人啊! 而且还是要阴那位以阴狠闻名的耶律俊…… ------------ 第131章 待诏……壮哉!(为盟主‘凡人的修仙传’加更)  刘伸滚蛋了。 刘志只觉得胸中的那块大石头也被人搬走了,浑身轻松的都能飞起来。 精神一好,这人连走路都生风。 傍晚时分,刘志出了值房,情绪好的见到每一个人都微微含笑点头。 州衙的官吏们都知道他为啥高兴,也纷纷拱手问好。 “知州辛苦。” “大家都辛苦,回头某买了羊,请大家喝酒。” “多谢知州。” 雄州地处宋辽最前沿,在这里做官的压力大,生怕一个不好就引发宋辽纷争或是开战。所以在这里为官,那真是度日如年。 但唯一有个好处,那就是打牙祭方便。 牛羊肉便宜啊! 陈志心情愉悦的准备出去,外面来了个小吏,喊道:“知州。” “何事?”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是美丽的。 比如说墙角没扫干净的一堆杂草,此刻在陈志的眼中就是生命。 美丽的生命。 “知州,耶律俊要和待诏见面,待诏答应了……” 但是这个消息瞬间就把陈志的好心情给摧毁了。 他压住怒火说道:“那耶律俊之名在雄州能止小儿夜啼,待诏发……待诏搞什么,和他见面……就怕去了回不来。” 他本想说沈安发疯,可最后想到沈安的本事,还是留了口德。 来人低声道:“待诏不是拿了三个辽人的刺客……他主动和饶春来提出交换俘虏,然后饶春来去联系了对岸,耶律俊正好在……” “这是找死!” 耶律俊主持辽人密谍多年了,雄州一线就是他的主战场。 这些年雄州城里没少发生无头悬案,吓得人心惶惶的,最后才知道就是那耶律俊的麾下干的好事。 岁月看似静好,可辽人却不喜欢这样的日子,若非是皇帝‘爱好和平’的话,早就寻机南下了。 大军不南下,那么暗地里的密谍们就是主力军,于是各种厮杀就在阴暗处发生着。 皇城司当然也会以牙还牙,于是对岸的辽人就倒大霉了。 两边互相刺探,互相刺杀,死伤惨重不说,官吏和百姓都被吓的胆战心惊的。 许多人不愿意来雄州为官,耶律俊麾下的辽人密谍至少占据了一半的功劳。 就这么一个凶人,你沈安这是疯了要和他会面…… 陈志一跺脚,恼怒的道:“走走走,去看看。” 他带着通判到了沈安的驻地,却没能进去。 “知州稍待。” 守门的军士硬邦邦的拦住了陈志,气得陈志只想踹门。通判劝道:“知州,他是使者,咱们可没干涉的权利。” 这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陈志却不是那等人,他在外面踱步,呼吸渐渐急促。 稍后得以进去,陈志就看到了和饶春来在一起的沈安。 “待诏,那耶律俊……阴狠毒辣,不可啊!” 陈志一边说一边盯着饶春来,那眼神恨不能把他给剐了。 “皇城司以往在他的手中就吃了大亏,要去也是饶春来他们去,您是使者,犯不着……” 陈志是好心,所以沈安不能恶语相向。 于是他就笑道:“陈知州放心……” 陈志强忍着怒火道:“这如何能放心?您是使者,若是折损在雄州……那……那……” 你沈安要是死在了耶律俊的阴谋诡计之下,我陈志倒霉不说,大宋也会灰头土脸。 “上次是谁……好像就是皇城司的人吧,对,就是饶春来的前任,也是去和耶律俊会面,回来后就病了,几日就去了……待诏,去不得啊!” 他痛心疾首的在劝说着,而且还有理有据,一般人听到这里肯定都心虚了。 饶春来都觉得沈安该心虚了,他也做好了不能交换俘虏的准备。 沈安淡淡的道:“人说大宋没有大丈夫……” 腾的一下,陈志的脸就红了起来。 这话若是在汴梁说,沈安保证会被喷的体无完肤。 可这里是雄州,辽人就是这么讥讽大宋的。 ——宋人都是软蛋,没有大丈夫! 饶春来也低着头,心中的那股子羞辱感让他握紧了双拳,恨不能冲过拒马河去杀敌。 “辽人说大宋柔弱,西夏那个叛逆也说大宋柔弱……” 沈安的眉头渐渐皱起,周围的人不禁都站直了身体。 沈安叹道:“大宋需要大丈夫,我虽年少,此刻却代表着大宋。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屈辱中死去……活着是一种庆幸,但在长刀和马蹄的威胁之下活着,那我宁可死去……” 那些军士的脸上涨红,都握紧了刀柄,眼中的杀气几可直冲云霄。 他缓缓看着室内的人,说道:“汴梁的风都是温柔的,那里养不出浩然正气,更养不出慷慨悲歌。我看不到铁,也看不到血……努力吧,每多一位大丈夫,大宋就会多一份希望。” 他拱手道:“诸君,努力。” 他当先走了出去,饶春来和付锐他们随后。 陈志缓缓回身,只觉得胸口那里有一股子热气在奔腾着。 他看着通判,通判连脸都是红的,甚至眼珠子里都是血丝。 沈安的话有些犯忌讳,特别是他说汴梁的风都是温柔的…… “汴梁的风都是温柔的,养不出浩然正气,更养不出慷慨悲歌……” 陈志叹息道:“我辈蝇营狗苟,竟然不如一个少年……” “铁……和血?” 通判突然说道:“知州,可沈安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啊!” 陈志叹道:“他坏了辽使的好事,那耶律俊肯定恨之入骨,这一去……可却拦不住,奈何。” “他这是慷慨赴死……想做大丈夫!” 两人相对一视,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就袭上心头。 “待诏……壮哉!” 陈志眼中含泪的说道:“准备纸笔,某要写奏疏,为待诏请功。” 在他们看来,沈安能活命的机会不会超过一成。 那么就让我们来为你做些什么吧。 随后奏疏就被快马送去了京城汴梁。 …… 雄州城离拒马河有三十多里的距离,而两边的约定是早上交换俘虏,所以晚上就得出发。 一百骑兵加上随行的官吏,在凌晨赶到了拒马河畔。 这是宋辽的界河,河面上有一座桥,过去就是辽国的地界。 这一路露水渐渐重了,沈安觉得身上的衣服半湿的难受,就叫人生火。 “待诏,就怕辽人在对岸有埋伏啊!” 拒马河上雾气缭绕,那些雾气在界桥上缓缓翻滚着,偶尔露出个口子,看着就像是怪兽张开了大嘴。 唐仁打了个哆嗦,觉得这地方真的有些邪性。 “咱们的动静那么大,真要埋伏早就来了。” 篝火升起来了,沈安蹲在边上,吸着鼻子烤火,不时还回身烤烤后背。 烤火的都是官吏,那些军士们沉默的在打开一个皮制的携具,从里面拿出了弩弓检查弓弦。 潮湿的天气会影响弓弦的弹性,对射程的影响颇大。 饶春来蹲在沈安的身边,担忧的道:“待诏,此事……要不还是某去会会那耶律俊吧。” 沈安微微摇头,说道:“你去了耶律俊不会见你。” 耶律俊把和沈安见面当做是交换俘虏的条件,这就说明他知道的比大家想象中的都要多,甚至沈安在朝中的几次搅合他都知道。 而沈安也对这位耶律俊颇有兴趣。 能让雄州和皇城司噤若寒蝉的人物,若是死了会如何? 他微微一笑,此刻天边第一道晨曦露了出来。 “发现辽人!” ------------ 第132章 大宋当有大丈夫(为盟主‘helldeath’加更)  第132章大宋当有大丈夫 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渐渐磅礴。 拒马河上的雾气渐渐散去,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 就在河对岸,两千骑兵静静的矗立着,没有丝毫的动静发出来,就像是雕塑。 这就是辽军。 沈安在看着这队骑兵。 战斗力不知道,但就凭着这份气势,大宋就找不出能相媲美的来。 这就是对大宋无数次胜利之后积累出来的心理优势……藐视! 沈安看了看随行的官吏,大多是面色苍白。 这就和后世的那群软脚蟹得的病一个样,今天恐这个,明日恐那个,最后见人就恐…… 这都是毛病啊! 得治! 他再看向那些军士们。 一百骑兵此刻都拿着弓弩,目光警惕的盯着对岸,不见慌张。 一百对两千竟然不慌乱? 沈安微微点头,觉得这个大宋还算是有救。 官吏面对辽人脚软很糟糕,若是军队再脚软,那大家还是趁早洗洗干净,恭迎辽人南下最好,免得后面被铁骑踏破河山,生灵涂炭。 耶律俊下马,然后眯眼看着对岸。 他的眼睛狭长,有人说他有皇族血统,但官方却不承认,也没否认。 他的手非常稳定,举起来纹丝不动。 “那个少年就是沈安?” 边上的刘伸面色发青,不知道是被冷出来的还是被气出来的。 “对,就是他。烧成灰了某也认得。” 刘伸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小贼看似老实,可却奸猾,某……” 他想说耶律嗣臣就是被他干掉的,可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去。 若是他此行大获全胜,收获满满的那也就罢了。 可他现在宛如丧家之犬,而且使团内部早就统一了认识,耶律嗣臣就是被西夏人干掉的。 否则咱们怎么会围杀西夏人? 这就是师出有名啊! 这时候你反口说是沈安干掉的,全天下的人都会说你是为了逃过责罚而撒谎栽赃。 那股子憋屈让刘伸恨不能一头跳进拒马河里,好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 耶律俊冷冷的道:“奸猾那是对你们,在某的面前还未曾见到奸猾之人。无能就是无能,大辽不需要借口,那样的臣子陛下只会让他去更远的草原,去和那些蛮人为伍。” 刘伸面色难看,但却不敢和这位密谍头子辩驳。 耶律俊经常能见到皇帝,只要他在皇帝的面前说些什么,他刘伸这辈子怕是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我定然能再次爬起来,然后再次出使宋国,然后把在沈安身上受到的屈辱一一还回去。 他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骑兵,心中不禁豪情万千。 大辽有这等雄兵,若是皇帝肯对外扩张的话,宋人……他们哪里会是对手? 拿下那个花花世界该多好啊! “对面来人了。” 桥对面来了一个宋人,却是通译。 耶律俊点点头,说道:“去告诉他们,某得知沈待诏年少有为,诗词了得,就生出了结交之心,先见面了再说。” 通译飞奔而去,刘伸心想那沈安确实是年少有为,诗词也还行,可要说结交…… 你这是生出了杀心,想弄死他吧。 若是没有这次见面,要想干掉沈安的难度会非常大。 这就是机会啊! 耶律俊的手段刘伸多少知道一些,耶律洪基干掉对头的时候,这位密谍头子可没少出力,各种阴毒的手段层出不穷,让人胆战心惊。 沈安…… 刘伸看着河对岸显得有些模糊的沈安,狞笑道:“等下次见面,咱们就是在地底下了。” 两边的通译交换了意见,然后回去各自陈说。 “待诏,他们要先见面才能交换。” 唐仁和饶春来都看向了沈安。 “待诏,某去!” 饶春来见到了耶律俊,这个老对头的阴狠又浮现在心头。 他后悔了,觉得此事不该是沈安去冒险。 唐仁犹豫再三,鼓起了勇气说道:“待诏,某去!某是礼房主事,某去!” 沈安对饶春来点点头,这事儿皇城司是应当的,所以他无需表示什么。 但是唐仁却出乎了沈安的预料。 “可沈某却是使者。”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提高了些嗓门问道:“大宋大在哪里?” 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 沈安继续说道:“大宋应当有广袤的疆土,广袤的海洋,以及繁茂的城市,富饶的百姓……但这一切都不算大。” 唐仁觉得大宋如果就像是沈安描述中的这样,那真的可以叫做大宋而没有任何心虚。 饶春来也觉得真要是这样,那大宋…… 沈安整理着衣冠,然后看了一眼那些军士,说道:“大宋就是说的人太多,人人都是口头上的巨人,人人都在说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都说自己能强盛大宋……” 他的嘴角浮起了一抹讥笑,“可这些所谓的巨人为大宋做了什么?没有!辽人,西夏人一说到汉儿,那股子轻蔑的口气……可我汉儿果真是柔弱吗?” 他想起了以后的岁月,那些铁蹄和狼牙棒,而大宋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天灵盖去抵御。 ——金国有敲棍,我国有天灵盖! 这是南宋市井百姓的调侃,充满了乐观精神,却也是对局势无可奈何的最佳写照。 那些大才们到哪去了? 都特么的顾着防备武人去了,都顾着争权夺利去了…… 这个大宋没有人站出来振臂高呼,有的只是混乱。 他看着那些军士,微微点头道:“汉儿曾经在汉唐时追亡逐北,汉儿之名能让异族闻风丧胆,汉儿……那时的汉儿啊!他们走路都是昂着头,他们的眼神锐利,他们的身体强壮,他们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并能战胜任何挑战,这才是汉儿,这才是大丈夫!” “这个大宋的柔弱之气太多了些,少了大丈夫,少了强硬。” 沈安扶了扶头上的冠,肃然道:“如此,沈某当去。若是一去不回,请诸位转告陛下,大宋当有大丈夫!汉儿当有大丈夫!” “待诏……” 唐仁只觉得一记炸雷在耳边响起,他喃喃的道:“大宋当有大丈夫……汉儿当有大丈夫……” “待诏!” 他热泪盈眶的想去拉住沈安,可沈安的脚步却快,已然上了界桥。 饶春来的眼睛发红,喊道:“耶律俊,若是待诏有个三长两短,某饶春来发誓,倾尽皇城司的人马,誓要将你千刀万剐,全家杀绝!” “汉儿当有大丈夫……” 付锐看着沈安坚定的背影,他急促的呼吸着,觉得这是大宋从未有过的官员。 他见过很多官员,有混日子的,有有抱负的,有平庸的,有出色的…… 可谁都没有把大宋的危机说的这般透彻。 大宋不缺人,不缺钱粮。 缺的是什么? 缺的就是大丈夫! 缺的就是如同沈安这样的大丈夫! 他的眸色渐渐坚定,缓缓举手:“弩……” 一百具弩弓开始上弦…… 这是最新式的弩弓,也是沈安的发明之一。 这些弩弓能够保证覆盖住界桥…… 付锐回身对麾下说道:“晚些若是危急,我等当舍身为国,把待诏抢回来。为此全军覆没也在所不辞!” 他不知道什么大局,只知道自己所见过的官员里,没有沈安这等和善的,也没有他这等对外能让人扬眉吐气的。 为此他愿意豁出这条命,只求沈安能平安回来。 而沈安在他们的眼中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是耶律俊的对手…… ------------ 第133章 尔虞我诈  沈安缓步走到了桥中间,耶律俊也到了。 “听闻南国出了少年才俊,某想代表陛下看看。” “你在抖什么?” 沈安突然问道。 耶律俊愕然,然后下意识的稳住了身体。 他觉得自己不会抖,可沈安却一脸认真的道:“你真的在抖,难道是冷了吗?” 耶律俊感受了一下身体,竟然真的有些发抖。 他想停住颤抖,可沈安却很是好奇的在看着他发抖,然后沈安自己竟然也开始颤抖起来。 于是颤抖不可抑制…… 沈安微笑看着耶律俊,心想这种心理暗示你可懂吗? 耶律俊不懂,所以他准备采用更直接的办法来破开这个局面。 他的眼睛微眯,所有的准备都换了个次序,然后伸出手去拍沈安的肩膀。 “你的诗词当真是不错……” 沈安下意识的伸出左臂去格挡,却没看到耶律俊嘴角的阴笑。 但耶律俊的右手触碰到沈安的左臂时,沈安哎呀一声,然后一脚踢出去。 耶律俊不禁一怔,那毒针可是非常的细,而且他下手的分寸早就炉火纯青,沈安怎么会察觉? 是了,少年的肉嫩。 他想起了自己从未对少年下过手,于是就释然了。 与此同时,他觉得小腿微痛,然后就疾退。 沈安捂着左臂,狐疑的道:“你用什么刺了我?” 耶律俊感受了一下小腿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笑道:“宋人柔弱,某每日练武,手心处老茧横生。你竟然连老茧碰一下就疼,宋人啊!果真的是柔弱。” 他大笑着回身而去,到了桥头后,刘伸迎上来,急切的问道:“可得手了吗?” 耶律俊止住笑声,傲然道:“某出手之后,从未有人还能活过五日。” 刘伸看着回到对岸的沈安,不禁觉得全身舒爽,然后就大笑了起来。 “沈安,你也有今日!” 耶律俊觉得这人没什么城府,喜形于色的丢人败兴,准备去寻到在到处游猎的皇帝后要好好的说说。 嘶嘶! 他缓缓捞起裤腿,看着那一小块渐渐变成了青色。 “被沈安踢的?” 一个手下问道。 耶律俊在这些麾下的心中威望较高,但威望却是需要用成绩来累积。 所以他淡淡的道:“不,是撞到了桥上的栏杆。” “我们回去!” 对岸的沈安也上了马,大伙儿一溜烟跑出了五里地,然后饶春来就忍不住叫停了。 “待诏,您的手臂……” 唐仁含泪道:“待诏,咱们去找郎中解毒吧。” 沈安也下了马,他皱眉道:“这腰酸的不行,不行了不行了。” “这是什么毒?” 众人都面如土色,然后把沈安团团围住,好像这样就能解毒似的。 “什么毒?” 沈安愕然看着他们,然后说道:“让兄弟们在前面等着,你们赶紧帮我解开。” 那些军士值得信任,但他刚才干的事能让辽人发狂,所以还是小心些为好。 他开始了宽衣解带,边上的唐仁几乎要跪下了。然后他接过了沈安脱下的外袍,才觉得这外袍的尺寸大了不少。 “这是什么毒啊!竟然能让待诏发疯。” 饶春来也是懊恼不已,他昨日就把毒药给了沈安,可从先前的场面来看,沈安压根就没机会下手,反而是被耶律俊得手了。 他开始从怀里掏东西,全是瓶瓶罐罐,还有些小油纸包。 “这是解蛇毒的,这是……” 哐当! 一块薄铁板掉在了草地上,众人愕然,饶春来也止住了翻找,一起看着唐仁在帮沈安解开‘盔甲’。 刚才这块铁板是身前的。 哐当! 又一块铁板落地。 这是后背处的。 沈安继续脱,甚至还把裤子给脱了。 我…… 唐仁看到了沈安的下半身……几乎都是薄皮甲。 怪不得他的衣裤穿的那么宽松。 沈安穿着这些东西太久了,累的不行。 他又把内衣给脱了。 “待诏小心着凉。” 有人好心的提醒了沈安。 沈安对他笑了笑,然后脱下了内衣…… “待诏……” 唐仁简直是无语了,心想你当着咱们脱光了干啥? 第一层内衣脱掉,大家才看到沈安的手臂上裹着一层厚厚的东西。 沈安把手臂上的护腕解了下来,惋惜的道:“上面这层棉沾染了毒,却是不能用了,真是浪费。” 可现在众人哪里管的上什么浪费,唐仁欢喜的道:“待诏您没中毒?” 饶春来的脚有些发软,然后定定的看着沈安。 沈安皱眉道:“这一双护臂可是我细心弄的,刺进去保证感觉和刺进了人肉里差不多。” “待诏高明啊!” 付锐在狂喜着,然后不禁为沈安的手段感到了震惊。 饶春来已经想跪了,他面红耳赤的说道:“待诏竟然防备手段如此的高超,某等在皇城司却差了不少,惭愧。” 皇城司就是专业的密谍机构,竟然没有沈安的手段高超,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啊! 众人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崇敬。 这人竟然能从耶律俊的手中逃过一劫,这本事当真是能出去夸耀了啊! 一旦传出去,耶律俊下手不落空的名声自然就败坏了,而且还知道了耶律俊的手段…… “耶律俊下手娴熟,想来是老手了,可大宋这边没几个人值当他下手,应该是为耶律洪基杀人练出来的熟练。所以你们应当马上派出人手,往辽境那边传消息,就说耶律俊是耶律洪基的暗手,专门用毒药或是毒针害人……” 这是给皇城司和饶春来立功的机会呢,饶春来郑重跪下,“多谢待诏,小人定然牢记待诏的恩情。” 这厮竟然连矜持都不要了,显然是激动的不行。 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辽人内部自然会分化,那些曾经的受害者会觉得不对劲,一转念就会想起了耶律俊这个人…… 耶律洪基,你满世界瞎跑累不?歇息一下吧,好生应付一下自家内部的矛盾。 想到耶律洪基因此要多些对头,沈安不禁就笑了。 让你嘚瑟! 饶春来满脸钦佩的道:“待诏高明,那耶律俊回去后定然是焦头烂额,说不准辽皇会迁怒于他……哎!某皇城司多次想让他吃亏,可却每每失败,还是待诏高明啊!” ------------ 第134章 耶律俊死了  “回去?” 沈安诧异的问道:“他回哪去?” 饶春来愕然道:“耶律俊平日多在各处游走,不过此次他是来接应刘伸的,马上就得回去找辽皇。” 这个找字当真是精辟。 耶律洪基压根就是居无定所,还是一个游牧的习性,满世界乱跑。 沈安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他回不去了。” 饶春来觉得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但却又觉得不可能,就笑道:“辽皇居无定所,要掌控辽国就需要耶律俊这等密谍头子的消息传递,所以他必定是要回去的。” 沈安穿好了衣裤,然后叫人点火,竟然直接把那双鞋子给烧了。 他慢条斯理的换上新鞋子,然后淡淡的道:“你的毒药在几日发作?” 饶春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在燃烧着的鞋子,颤抖着说道:“待诏……三日。” 沈安微笑道:“那耶律俊三日后定当毙命。” 沈安的身份代表着他不会骗人,若是耶律俊三日后不毙命,那自然就是他饶春来提供的毒药不对头。 那堆火渐渐的熄灭了下来,饶春来终于知道了沈安在桥上踢出去的一脚是什么意思。 合着他同样是准备了毒针,只是把毒针弄在了鞋尖上。 这一脚下去,耶律俊肯定觉得痛,然后那细微的针刺感就全被遮掩了。 事后谁知道是沈安下的手? 他还不知道耶律俊为了自己的面子说是撞到了栏杆,但已经激动的不行了。 饶春来缓缓朝着北方跪下,然后喊道:“兄弟们啊!沈待诏为你们报仇了……” 这声音苍凉,让人恻然。 但沈安却知道,从此之后,饶春来此人就是自己的铁杆朋友了。 有一个皇城司的铁杆朋友,那隐形价值不可估量。 沈安上马,回身看了一眼远方,说道:“我们出发回京!” 马蹄声轰隆,转瞬远去。 地上的那一堆灰烬渐渐完全熄灭,秋风吹过,不断的带走了灰烬…… …… 陈志和通判站在城头上,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秋风冷,两人渐渐的被吹的哆嗦起来。 边上的官吏也渐渐的不耐烦起来,有人就蹲了下去,借助着城墙挡住北方来的大风。 一骑渐渐从地平线上冒头,陈志见了就皱眉道:“快去接来,接到州衙来。” 这里人多口杂,他怕沈安的坏消息被传播出去。到时候人心惶惶。 他和通判到了州衙,然后木然看着门外。 通判叹道:“知州,耶律俊手段了得,待诏怕是……” 陈志木然的道:“求仁得仁罢了,某的奏疏已经进京了,想来陛下会抚恤他的家人。” 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军士就被人带了进来。 陈志叹道:“待诏呢?城中的郎中都被某召集了起来,快带回来吧。” 通判不忍的道:“此事……大宋会记得待诏的勇敢。” 他没用血气之勇来形容沈安的愚蠢,就是因为不忍。 两人说了一通,抬头却见军士一脸的愕然和…… 那是什么表情? “知州,通判,沈待诏已经回京了……特派了小人来报信……” “什么?” 陈志打断了他的话,恼怒的道:“可是中了暗算吗?那回京有何用?此去路迢迢,哪来得及!” 军士一脸懵逼的说道:“沈待诏并未被暗算,好得很……待诏说了,请二位近期留心北边的消息,那位耶律俊……沈待诏说他自己师从邙山名医,一看就知道那人怕是活不过三五日了。” 军士说完转身就走。 陈志和通判呆呆的看着门外,然后面面相觑。 “没中暗算?” “好事好事,好啊!” “某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两人相对一笑,觉得这个结果再好不过了。 “待诏说什么三到五日……” 两人不禁就笑了,陈志说道:“少年人总是不服输……罢了,这事就当大风吹过吧。” …… 四日后,一片荒野之中,一队骑兵在缓缓而行。 刘伸有些不安,越是接近皇帝的驻地他就越不安。 就像是个等待判刑的人犯。 若非是耶律俊亲自来接应使团,他肯定会如同蜗牛般的慢慢挪动,越慢越好。 想到这里他就看了一眼前方的耶律俊。 这边的风大,从前日起耶律俊就有些发烧,刘伸劝他歇息几日,可这人不识好人心,以要急着见皇帝为由反而加快了速度。 烧死你才好! 刘伸暗自诅咒着,然后他就呆住了。 前方的耶律俊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突然一头栽了下来。 瞬间队伍就混乱了起来,那些人奔向了耶律俊,刘伸却呆呆的看着天空。 某发誓,只是诅咒了一次啊! 随后大队人马转向,朝着刚出来半天的南京而去。 南京,也就是宋人口中的幽州。 可到了南京城里时,耶律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于是一群人都傻眼了。 这人竟然病死在了这里…… 谁的错? 无数目光对准了刘伸。 刘伸腿都软了,心想这不关我的事啊! 可若非是他在雄州装病装了许久,来接应他的耶律俊此刻早就和皇帝会和了,哪里会生病…… 皇城司在幽州的密谍多不胜数,早有人抢先把消息传了回去。 饶春来在雄州得了消息,激动的不能自己,马上叫人去京城报信。 皇城司有自己的渠道,传递消息那叫做一个神速,饶春来觉得可能会比沈安还先到汴梁。 “把消息递给陈知州他们。” 陈志早已忘记了此事,所以当皇城司的人出现在身前时,他还皱眉不满的道:“何事?” 来人说道:“刚到的消息,耶律俊病死于幽州……” 什么? 陈志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手一松,茶杯就掉在了地上。 呯! 滚烫的茶水四溅,有的溅在了他的鞋面上,可他却恍若未觉。 通判也霍然起身,眨巴着眼睛说道:“饶春来莫不是昏头了?” 来人听到这话就不爽了,但却不敢发怒,只是拱手道:“消息连续到了三波,都是耶律俊身死幽州的消息,确凿。小人告退。” 他转身离去,陈志失态的道:“他……他竟然……他竟然弄死了耶律俊?” 通判失魂落魄的道:“那人……皇城司的说了多少次要弄死他了……可他却一直在,可如今竟然死了?” 陈志此刻依旧是不敢相信,可皇城司的人却不会在这等大事上糊弄人,所以…… 耶律俊真的死了…… 至于什么邙山名医,那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个幌子罢了。 什么名医也没法从面色上看出人的寿命来,那不是名医,是神仙。 通判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知州,奏疏,奏疏!” 陈志也想起了那份奏疏,奏疏上他把沈安夸上了天,什么果敢无畏,什么为了大宋去赴死。 可现在沈安不但没死,还把耶律俊给干掉了…… 官家接到奏疏会不会当沈安已经死了? 然后沈安回来了…… ------------ 第135章 宣城县君……果果  深秋的汴梁城没有什么萧瑟气息,反而因为百姓的手中多了钱而更加繁华。 街上人流不息,两边的商家都在吆喝着,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赚钱。 而深宫之中,皇帝和群臣的心情也不错。 “陛下,今年大宋的收成不错,各处都是喜讯频传呐!” “今年各处风调雨顺,这就是上天护佑,官家仁德……” 颂圣是免不得的,皇帝一年到头都兢兢业业的干活,不夸赞他几句,明年他要是撂挑子了,大伙儿有矛盾了找谁去? 那么好的皇帝啊! 于是颂圣的声音就越发的虔诚了,宛如庙里拜佛。 赵祯就在听着,他知道这些赞颂都是宰辅们随口弄出来的,若是需要,他们可以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夸赞他。 左耳进右耳出…… 他在想着那两个腹中的孩子,渴望着早日能看到他们出世。 哎!不用御医说,赵祯自家都能盘算出生产的大概日子。 别人是久病成医,朕却是久盼成…… 下面的赞颂渐渐的消停了,这个过场算是走完了。 赵祯咳嗽一声,准备散了朝。 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雄州知州陈志急报。” 赵祯听了半晌的马屁,早就觉得昏昏欲睡,闻言就说道:“雄州何事?” 雄州可是大宋的第一道防线,那里要是出事就是大事,所以君臣的精神一下都提起来了。 富弼看着奏疏被送到了皇帝那里,不禁就失礼的盯住了皇帝。 赵祯看着奏疏,那面色渐渐的就凝重了起来。 是什么事? 宰辅们都觉得怕是不妙了,可却不好催促皇帝,只能干等着。 赵祯把奏疏放在一边,捂着额头,艰难的道:“陈志说……沈安坚持要去和辽人的密谍首领会面,怕是……不好了。” “耶律俊?!” 枢密使宋庠虽然接任的时间不长,可耶律俊这个名字却频频的进入他的眼中,可谓是闻名已久。 他骇然道:“那耶律俊传言乃是皇族的私生子,辽皇对他颇为信重。他若是真要弄死沈安,就算是引了军队杀过拒马河,事后辽皇也不会责怪他……沈安这是作死啊!” 富弼这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恼怒的道:“陛下,辽人跋扈,臣请召见辽使呵斥。” 新来的辽使已经进驻使馆了,目前大家还在磨合之中,至少对方还没开始敲诈勒索。 韩琦叹道:“臣对那耶律俊知之甚多,那人手段阴毒,而且很少会露面。沈安本不值当他露面……所以……他怕是起了杀心。” 密谍头子露面多了就是自取灭亡。 韩琦是前任枢密使,而且有战阵经历,所以他的话说出来之后,殿内沉寂了。 赵祯本想在宰辅这里得到个否定的答案,谁知道竟然是更加残酷的结局。 他想起了沈安的搅合,不禁悲声道:“那少年虽然有时顽皮,可却对朕忠心耿耿,对大宋忠心耿耿……这般年少就去了,朕恨不能把他追回来,派了别人去……” 皇帝的心肠很软,但他竟然说出了沈安对自己忠心耿耿,对大宋忠心耿耿的话,这个评价真的很高了。 若是以往,大家伙肯定要压一下,哪能把这等好名声给一个少年。 可现在宰辅们都低着头,有人也在唏嘘着。 富弼想起了沈安,不禁也有些伤感,说道:“沈安虽然行事激烈了些,可却从不瞎搅合,师出有名,可惜了啊!” 韩琦想起了沈安把自己讥讽的晕倒在枢密院门外的事,但此刻斯人已去,那些恩怨都散了。 “可惜了!” 他也觉得那少年真的是可惜了。 “他弄出的弓弩,能助力大宋抵御外敌,他和辽使多番交涉,为大宋争得了脸面……哎!” 这些唏嘘让赵祯更加的难过了,他忍住悲伤说道:“去个人,朕记得他的妹妹就在包卿的家中。去个人,他家不差钱,可就怕有人欺负了他妹妹……罢了,刘卿。” 新任知制诰刘敞出来拱手候命。 赵祯说道:“拟旨,他那妹妹……县君吧,诸卿不可反对。” 宰辅们都沉痛的点点头,皇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反对谁就是没心没肺。 而且县君不算高,属于最低等级的敕封。 但是沈安的妹妹却从此一跃成为了有品级的……娃娃,这事儿以后她的夫君除非是官员,否则要头痛了。 刘敞准备拟旨,但却质疑道:“陛下,县君乃是命妇,那沈安的妹妹臣听闻还是个女娃,这……” 把一个命妇的封号扔给一个女娃娃,这妥当吗? 可赵祯今天却是吃了枪药,冷冷的道:“朕说妥当就妥当,县君,宣城县君!” 得!官家被激怒了,不但发飙,还直接用了宣城这个地方作为果果的封号。 富弼干咳一声,示意刘敞别争了。 沈安都殉国了,你争这个有啥意思? 再说只是一个封号而已,又不是封了做官,难道沈安殉国了,他的妹妹就不能给些好处? 哎!不懂事啊! 刘敞也知道自己怕是触及了官家的伤心处,就低头拟旨,稍后就成了。 赵祯看了看,说道:“发吧。” 他是真的伤心了,回到后宫就独自待着。 而宣旨的人一路到了包家,把包家上下吓得屁滚尿流,还以为是包拯去了。 幸而包拯得了通知及时赶到,他红着眼睛把果果牵来,然后一套程序走下来,果果还是懵的。 “哥哥呢?” 她瞪着大眼睛问包拯的大儿媳。 崔氏垂眸道:“你哥哥在为官家办事呢,快回来了。” 消息渐渐的散播在高层之中,有人伤感,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喝酒庆贺…… 赵允让伤心的卧床不起了,赵宗实连续停了两天的唢呐,赵仲鍼…… 赵仲鍼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发烧了。 “……杀了辽人……” 高滔滔看着说胡话的儿子,就问郎中情况。 郎中低声道:“只是伤心太过了,这对孩子可没好处,等他清醒要宽慰着些。” 郎中出了郡王府,对药童说道:“一个郡王府的小郎君竟然伤心欲绝,这是出了啥事了?” 童子不知道,而沈家那边也被刻意的瞒着,折克行依旧在殿前司里厮混…… “沈安……死了?” 华原郡王府里,赵允良难得大白天起床,正在没精打采的看书。 他不喜欢看书,但最近官家说宗室子要多看书。 这事儿据说还是韩琦的建议,他甚至建议官家在宫中开学堂,弄些宗室子进去读书。 韩琦好啊! 但凡有资格去争夺那个位置的,都对韩琦的好感大增。 要是能成事,以后定然要给他酬功。 赵允良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矜持而优雅。 “郡王,宫中的消息,沈安死了!” “啥?” 赵允良霍然起身,手中的书嗖的一下就扔在了地上。 他的两眼放光,那模样就像是发现了绝世美女…… “你说什么?” “郡王,沈安死了!” 赵允良盯住了来人,那眼神之锐利,仿佛要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捕捉到,并一一分析。 来人被这眼神盯的有些难受,但却不敢低头。 “对,宫中才来的消息,陛下封了沈安的妹妹为宣城县君……” 赵允良先是一愣,然后双拳紧握,缓缓的转身看向了墙壁上的那幅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老夫一再隐忍,终于换来了乌云散尽,明月重开……这就是命啊!哈哈哈哈!” 他走到了墙边,一把拽下那幅字来,然后咬牙切齿的撕成了碎片。 “忍忍忍,老夫从小忍到大,就为了那个位置,就为了我爹爹当年,老夫就要一直忍……” 他的老爹赵元俨,人称八大王,曾经牛叉的不行。 但花无百日红,赵元俨一去,赵允良就觉得气氛不对了。 他左右四顾,愕然发现官家在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那些宰辅们也在冷冷的看着自己,就想拿自己去官家那里讨功。 于是他就选择了隐忍,选择了装疯卖傻,这才平安到了现在。 可……可宫中的那人竟然生不出儿子…… 这特么的就是报应啊! 随着时光的流逝,赵祯的年纪越发的大了,可膝下却依旧空虚…… 赵允良这才霍然发现,自家竟然有希望去争一争。 当年若非太宗皇帝早逝,他的爹爹,八大王赵元俨,说不得就能逆袭上位,成就一番霸业。 可惜啊! 可惜天不假年,太宗早早就去了,丢下了他最疼爱的幼子赵元俨去了。 “爹爹,赵允让断了一条臂膀了!” 赵允良看着墙壁上的另一幅画,热泪盈眶。 那幅画中,一个老人正坐在床榻上,身边侍女环绕。他神色从容,手中拿着一本书, 他缓缓的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无声的哽咽着…… 画中的老人仿佛在看着赵允良,那眉间渐渐多了慈祥。 …… “冷啊!” 通往汴梁的官道上,一队骑兵在疾驰着。 沈安连脸上都用纱巾包裹着,就露了眼睛在外面。 前方就是汴梁城,沈安把纱巾拉下来,回头说道:“大家各自回去复命,回头有机会一起喝酒。” “好!” 这一趟下来人人有功,所以大家的心情超级好,此刻都是归心似箭,一阵大笑后,就朝着城门去了。 一路进城,沈安虽然挂念着妹妹,但按照规矩,他得先进宫述职。 于是他就准备进宫。 然而一骑早已在他之前到了宫门之外。 “都知,雄州急报。” 张八年正在看着卷宗,其中就有关于耶律俊的。 皇城司上下得了消息之后,都咬牙切齿的,发誓要弄死耶律俊。 沈安啊! 张八年觉得沈安可惜了,饶春来也有罪责,竟然没拦截沈安。 所以他抬起头来,冷冷的道:“饶春来可是在为自家说好话吗?” 在他看来,饶春来此刻铁定是慌了,就想将功赎罪。 可官家都发飙了,你不倒霉谁倒霉? 皇城司下去处置饶春来的人已经出发了好几天,要不了多久,饶春来就会被带回京城。 边上的文书打开了信封,这不是他越权,而是张八年经历过多次暗算,若非是他谨慎,早就没命了。 于是一般的书信都是文书在拆。 文书拿出了纸,先验证了后面的画押,然后才从头看起。 “是什么?” 张八年想起了沈安拍自己肩膀的大胆,不禁微微叹息。 “都知……” 文书的手一松,那张纸就飘飘洒洒的掉在了地上。 张八年大怒,文书却没有惶然,他呆呆的道:“都知,沈待诏无事……” 张八年闻言心中一松,就喊道:“去,马上去个人给官家报信,就说沈安无事。” 陈志的奏疏传来之后,官家可是为沈安伤心了许久,现在这个好消息应当能让他一笑吧。 “他竟然能逃脱,好啊!” 张八年也有些欣慰。 “只是那耶律俊……那是我皇城司的耻辱,谁能弄死他,某这个位置就让给他坐……” 文书此刻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喃喃的道:“耶律俊死了……” “什么?” 张八年一把抢过那张纸,然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啪! 他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却因为皮肉干枯,所以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沈安……大丈夫!” 他霍然起身,大声吩咐道:“今日我皇城司开酒席,为了大宋贺!” 这是旁人从未见到过的张八年,他失态的冲了出去,那些下属纷纷来贺喜。 可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为啥要开酒宴,只是干笑着。 “耶律俊死了。” 轰! 皇城司顿时就陷入了狂欢之中。 那个老仇人死了啊! “都知,是谁弄死了他?” 有下属在欢喜之余,就问了这个问题。 张八年却只是摇头,虽然皇城司上下他自问掌控的住,可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沈安的安全就会出大问题。 辽人的密谍会拼命。从辽国到汴梁的路上,无数密谍将会前赴后继的赶来汴梁,然后寻机刺杀沈安。 那样的日子…… 张八年觉得若是那样的话,官家也保不住他。 ------------ 第136章 打破寂静的……(为盟主‘琉璃骑士’加更)  赵祯很伤心,等包拯回来代表果果谢恩时,他只是微微摆手,连话都不想说。 包拯也很难过,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在路上哭过了。 “陛下,果果那孩子极为乖巧,臣子年幼,有个姐姐倒是不错。” 赵祯点点头,知道包拯这是准备收养果果。 没有沈安,他就算是给果果县君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孤苦无依? 想到这里,赵祯不禁就陷入了哀伤之中。 那个少年啊! 富弼见了难免就劝慰几句。 “陛下……” 皇帝年纪大了,不能伤心伤神,所以宰辅们轮流劝慰,渐渐的就好了些。 就在他们心中稍宽时,外面一声尖叫,把大家都吓住了。 富弼大怒,回身喝道:“陛下在此,放肆!” 你们这是想吓死官家吗? 韩琦皱眉看着走进来的内侍,说道:“谁教的规矩?” 赵祯也有些不渝,觉得宫中的规矩太松散了些,准备回头让人告诫一番。 他是想告诫一番完事,可陈忠珩却是咬牙切齿的,因为他认出了来人。 皇城司的什么时候那么跋扈了? 回头得找张八年说说,否则迟早大家会翻脸。 “陛下……急报。” 可这个内侍却不管不顾的叫嚷了起来,而且一脸的喜气洋洋。 赵祯见了不禁大怒,心想朕正在伤心,连皇后都知道不来打扰,宫中的内侍和宫女都知道说话放低了声音。 你们这个…… 这是欺负朕心软吗? 他的目光梭巡,最后定格在了肖青的身上。 沈安不在了,他觉得看着这个人有些刺眼。 “陛下,沈待诏……沈待诏他活过来了。” 啥? 赵祯正在琢磨着把肖青弄出去,闻言不禁一怔。 “呃!” 富弼看着这个内侍,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滚。 “你说他活过来了?” 韩琦也是有些懵,按照字面的意思,沈安是死了,后面又活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沈安难道是死而复生了? 那可真是…… 内侍知道官家为沈安的事正在忧郁,所以得了报信的差事,那叫做一个快若奔马,一溜烟就跑到了垂拱殿。 他觉得这个差事能让管家记住自己。 现在看来是记住了,可却不是好印象。 内侍把肠子都悔青了,然后苦着脸道:“陛下,刚到的消息,沈待诏无事,正在回京的路上。” 说完他偷偷的瞥了上面一眼。 官家正在面无表情。 这……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 难道官家伤心是假的? 他再次偷瞥了一眼…… 啪! 赵祯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声音好响亮。 内侍看到他的脸上在抽搐…… 这分明就是自己把自己给打抽抽了啊! 内侍的脸也抽了一下。 赵祯的脸抽了几下,然后那脸上仿佛就多了阳光,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喜悦就难以抑制的涌上了心头。 “哈哈哈哈!” 官家的喜悦是如此的自在和舒畅,富弼也受了感染,不禁笑了起来。 韩琦笑道:“他这是没去见耶律俊吧,也好,也好啊!” 富弼抚须道:“他一个少年待诏,去见耶律俊作甚?好好的回来就行了,等以后有了出使辽国的机会,老夫倒是可以建议他去。” 韩琦不禁捧腹大笑着。 他喘息着道:“让他去,就让他去,想来辽人会头痛欲裂,宁可退兵百里,也求着陛下下次莫要再让他去了……” 富弼看着他,然后就失态的大笑了起来。 赵祯也忍不住笑了。 他轻轻揉着大腿那里的痛处,微笑道:“那少年……那少年啊!怕是有的人会头痛了。” 富弼笑道:“陛下,怕是您要更头痛些吧?” 赵祯一怔,才回想起自己先前被沈安给搅合的头痛欲裂的日子,就笑道:“朕倒是忘了这一茬,那少年……就是个不省心的。” 富弼笑道:“可不是吗,不过他总算是能折腾出些东西来,否则陛下您不说,臣等也会收拾他。”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笑一笑的,韩琦突然一拍脑门子,大家不禁都看了过来,他说道:“陛下,那宣城县君……” “这个……” 赵祯才想起了这个大乌龙。 沈安没死,可果果的封赏却出手了,这下咋整? 收回来? 那岂不是朝令夕改。 可若是不收回来,这事儿得有个说法吧? 可怎么说? 赵祯有些抑郁了。 富弼觉得这事儿比较麻爪,但食君之禄,这个……还得背背黑锅才行。 首相是很风光,可该有的担当得有,否则不但同僚看不起你,官家也会寻机收拾你,让你滚蛋。 “陛下,要不……让包拯去说吧,好歹先收回来。” 韩琦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膈应,“若是沈安立功了,要封赏也没有封赏他妹妹的道理,这个先例可不能破,前唐……” 一说到前唐,大家都冷淡了。 前唐那位李隆基,得意洋洋的得了武后的遗泽,然后牛皮哄哄的以为自己文治武功无所不能,然后耽于美色。 皇帝爱美女这不是什么丑闻,可这位李隆基却是爱屋及乌,让那一家子都飞黄腾达了,甚至差不多想和杨贵妃共江山的架势。 虽然沈安这个和前唐的事儿看似不搭干,可大家都对这等爱屋及乌的事有些不满。 人死了,那是抚恤,无所谓。 人没死,那还是还回来吧。 所以富弼的话大家都很赞同,至于包拯…… 老包整日都板着脸,一脸忠君爱国的模样,外加他还是文彦博的死党,那就让他来背锅吧。 赵祯板着脸说道:“此事朕都下了旨意……” 帝王之言可不能轻易改动,否则威权大损。 富弼说道:“此事交给臣等即可。” 咱们不要你背锅,这是这个先例却开不得,所以只能是对不住沈安的妹妹了。 赵祯心中不渝,但还是点了点头。 “陛下……” 外面突然又是一声欢喜的尖叫,赵祯一个哆嗦看去,就看到个内侍兴高采烈的出现在门外。 富弼也是一个哆嗦,等内侍进来后,他觉得真的是不能再容忍了,准备等说完事就收拾人。 首相要收拾一个犯错的内侍,皇帝都会给些面子,出手责罚。 这个内侍一脸的狂喜,那欢喜看着特别的真诚,让人不禁心情也愉悦起来。 “陛下,耶律俊死了。” 这个消息一下就引爆了殿内的气氛。 宋庠出班道:“陛下,那耶律俊乃是大宋的心腹大患。两国和睦之后,唯有他手下的密谍不断在侵蚀大宋,皇城司据闻损失惨重,边境多地也被渗透,人心惶惶,陛下……大喜啊!” 富弼出班道:“陛下,此乃大喜之事,辽皇定然要心疼了,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一阵欢声笑语中,赵祯觉得比先前的赞颂动听多了。 “陛下……” 那个来报信的内侍还想说话,可官家和宰辅们都在乐呵,他怯怯的,憋了许久才试探了一下。 赵祯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内侍一脸的纠结,富弼觉得今天的内侍都有问题,而且都是皇城司的人。 这张八年是要翻天了不成? 富弼干咳一声,说道:“还不快快退下。” 陈忠珩冷哼了一声,决定晚点就去找张八年说事。 内侍一脸惶然的道:“陛下,还有啊!” 赵祯很随意的道:“说吧。” “那耶律俊是被沈待诏给弄死的。” 殿内瞬间就静默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韩琦中午吃多了些,肚子里的气也不少。 他刚才已经偷偷的放了好几个无声屁,站在他身后的曾公亮都干咳着警告了好几次,觉得他太欺负人了。 你以为自己撅着屁股放屁就没味吗? 臭死了! 可韩琦是次相,当然不甩曾公亮的抗议,于是又悄然憋了一个。 他刚撅起屁股准备释放,恰好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一下就没憋住。 咘…… 略微有些尖利的声音一下就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 第137章 该如何封赏?(为盟主‘寂寞红尘中’加更)  沈安竟然把耶律俊给弄死了? 赵祯很欢喜,甚至是有些得意。 耶律洪基啊耶律洪基,你整日牛皮哄哄的说辽国如何厉害,在来信里总是要炫耀一番。 可朕身边的一个少年就能把你的密谍头领给干掉了,你可服气吗? 他的心情极度愉悦着,正准备说话,却被一个如同是撕布般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这声音尖利,而且还绵长,甚至还有些余韵…… 他微微皱眉看下去,就见到曾公亮不顾规矩的连退了几步,然后屏息忍气。 而韩琦却一脸正气的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个屁是从其它维度偷渡过来的。 这个…… 当朝放屁不是奇怪事,宰辅们不可能有屁一直忍着,可你这个一脸正气的是怎么回事? 赵祯腹诽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欢喜的道:“沈安竟然能弄死了耶律俊,大功一件啊!他妹妹的事……” “陛下英明……” 富弼第一个赞同皇帝的意见,然后补充道:“沈安立下了功劳,可他那妹妹……叫做果果吧,好名字啊!臣一听着就觉得心中柔软。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县君这个封号正好,想来沈安回来后也会欢喜吧。” 韩琦也正色道:“是啊陛下,沈安十五还不到,为了保全这个少年,臣以为这个县君还是极为妥当的。” 你要想让沈安年纪轻轻的就挤进政事堂吗? 那可不是他的福气。 看看殿内的宰辅们吧,哪个不是四五十岁的‘稳重中年男子’,一个小年轻挤进来,怕是会引发一场大内斗。 赵祯当然知道这个,他叹道:“朕知道了,缓缓吧。” 富弼担心官家会不满,就劝解道:“陛下您想想,那少年是一朝被简拔在了您的身边,外面都说他是幸臣,他自己都作诗说了此事,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他自己看来是知道些进退的。如今他立下了功劳,臣以为就当是他做了这个待诏的功劳……” 这话里的含义非常的清晰。 官家,那小子当初是侥幸进了朝堂,咱们不说就算了。如今他立下功劳,咱就当他是正经做的官,这算是够意思了吧? 这不只是够意思,而是非常够意思。 在大宋你想做个正经官,那必须得过了科举这一关,在东华门外走过唱名的程序才行。 可如今富弼想抹去这个程序,就是想以此来酬功。 他不但揭开了辽使装死的事,还弄死了耶律俊,这个功劳换个进士成不成? 成! 一群宰辅都在兴高采烈的赞同着这个建议,却丝毫不顾边上的肖青面色涨红。 你们这样搞不行吧? 要是沈安成了正经的待诏,那我呢? 难道我就是不正经的吗? 他只觉得一股子火焰在胸膛里燃烧着,压都压不住。 他知道这把火的名字。 妒火! 他嫉妒着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沈安。 为何某这么努力,这么才高八斗你们都视而不见? 为何那沈安上蹿下跳的,还当朝打过御史,你们竟然还说要给他进士出身…… 可他妹妹才得的县君封号啊! 肖青窥到一个时机,就试探着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赵祯皱眉看着他,觉得这人真的是有些畏畏缩缩的,和沈安的大方没法比。 可他却不知道这是爱屋及乌,沈安立下了功劳,他心中欢喜的同时,以往沈安的错处都被他自己美化了。 若是以往,肖青的这个畏畏缩缩大抵会被他看成是稳重,可现在全变了。 心态一变,世界都全变了。 “说吧。” 赵祯的声音很勉强,肖青觉得不大妙,但开了头却没法收尾,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沈安的妹妹才被封了县君呐!” 赵祯微微皱眉道:“那又如何?” 肖青没想到会是这个答复,却不敢再说了。 再说就是嫉贤妒能。 富弼却说道:“陛下,沈安的功劳却不足以直接赏赐进士出身的同时,还能担任待诏。” 这是很公平的计算方法,赵祯也只得点头。 富弼笑道:“此事大家都知道了,不会有人把他看做是幸进之辈。” 名义上的木有,但是好处给你了,以后谁敢说你沈安是幸进之辈,咱们收拾他。 这个算是公允的话,肖青听了就微微低头,偷偷的窃喜着。 咱们还是一样的身份,都不是进士…… 哈哈哈哈! “陛下……” 卧槽! 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喊。 这太监的声音大多尖利,而皇帝身边的太监要求必须嗓门大,所以这一声喊再次让没有防备的众人惊了一下。 赵祯面带怒色,难得的准备呵斥一番。 富弼觉得宫中的规矩有些乱了,没见君臣在议事吗?就算是要禀告什么,你小声点不成? “陛下,沈待诏求见……” 瞬间,所有的不渝都消散了,赵祯一迭声的说让他来。 当沈安出现在殿内时,看着脸色通红,皮肤也粗糙了些,赵祯就叹道:“沈卿辛苦了。” 肖青眼中的妒火几乎要成型了。 皇帝可不会随便称呼谁为卿,一般人你还没这个资格。 沈安却得了这个资格。 沈安微笑道:“陛下,臣此次北上,看到了无数官吏在为大宋为奔波,更是看到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密谍在为了大宋出生入死,陛下,臣请嘉奖那些密谍。” 按理他回来应当是先要述职,可沈安却一反常态,一开口就为皇城司的密谍请功。 高风亮节啊! 赵祯有些感动了,说道:“此事朕自会交代。” 沈安这才说了自己此行的事。 他说的比较简略,详细的自然会有奏疏。 当听到他掀开了刘伸的被子时,殿内就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陛下,扬眉吐气啊!” 富弼觉得这等事当真是喜闻乐见,若非沈安年轻了些,他都敢当庭举荐。 赵祯笑眯眯的点头,心情极为舒坦。 等听到沈安和耶律俊在界桥中间单独会面时,哪怕是见到沈安此刻就站在下面,赵祯依旧是握紧了拳头。 “……耶律俊以为刺伤了臣,就疏于防备,再加之他没想到臣会在鞋子上……” 沈安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然后看看周围的内侍,甚至还多看了肖青一眼。 官家,这些事儿得保密啊! 否则被人传出去的话,事儿可就大发了。 赵祯冷哼一声,说道:“今日之事谁敢传出去只言片语……” 富弼也淡淡的道:“那就是死不足惜!” 沈安这才说了细节:“耶律俊用的是毒针,臣和皇城司的人也讨要了毒药,弄成毒针放在了鞋尖上。他以为扎到了臣,就松懈了些,被臣一脚踢中小腿,毒针就趁机扎了他一下。” 迪巴拉爵士说 第五更送到,继续码字。 ------------ 第138章 我的功劳够了啊  听完了沈安的讲述,殿内的君臣都不禁吁气出声。 “真是惊心动魄啊!” 赵祯感慨道:“朕未曾想到那些见不到的地方亦是刀光剑影,你辛苦了。” 这个皇帝总是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沈安说道:“此行臣还看了那一带的地形。” “如何?” 韩琦总觉得沈安讥讽自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就问他的看法。 这些东西,不是老成宿将你说个屁啊! 赵祯也很想听听沈安对雄州一线的看法。 “地形没有什么可说的。” 沈安一开口,大家都有些失望了,韩琦甚至还在摇头。 “可臣以为雄州挡不住北方的敌人。” 沈安的话让人一惊,韩琦皱眉道:“军国大事,不可胡言。” 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从拒马河过来,大宋用什么来阻拦敌人?那片水网?” 沈安的眼中多了怒色,说道:“敌军哪会管你什么水网,小城就丢下,等后续收拾。大城就破城,从雄州至此能有几座大城?敌军长驱直入,骑兵来去如风,大宋拿什么去挡?” 肖青觉得沈安的气势太足了些,就忍不住说道:“他们没粮草……” 瞬间殿内的人都在看着他,只是那目光却不大对。 怎么就觉得这是在看白痴呢? 沈安叹道:“对于敌军来说,大宋就是敌国,那些土地和百姓就是他们的战利品,打到哪就吃到哪……说到这个臣还觉得真是不忿。” 赵祯正觉着这少年出去一趟成熟了许多,闻言就问道:“可是被欺负了?” 宰辅们都被这话逗笑了。 官家,您还当他是孩子呢! 沈安干笑道:“臣却是不会受气的。臣想说的是这一路过来,越往南边就越繁华,可一旦大战起来,这一路的繁华就是敌军的补给啊!” 这话有些打击人,韩琦就说道:“大宋将士却能御敌。” 御个毛线! 沈安暗自腹诽着,等王安石黯然下台后,一切革新措施都被保守派视为异端,纷纷取消。 而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就从那时候开始直线下降,以至于和金人联合攻打辽国,二十万大军竟然被辽国的几万残兵败将打的屁滚尿流。 然后就觉得开头浩浩荡荡的出兵太牛笔,现在灰头土脸的没法交代了,就花钱和金人买了几个空城,回来后从皇帝到重臣们都开始了狂欢,自欺欺人的觉得这是一场大胜利。 想到这里,沈安就在琢磨着要是赵仲鍼以后生个儿子取名为赵佶时,他是不是要把那个孩子给弄到海南那边去。 他有些神思恍惚的回到了熟悉的位置上,和肖青并肩站着。 肖青以为他是沮丧了,就低声道:“本来要给你进士出身,可你的功劳就差了一点点……” 皇帝正在看奏疏,所以此时殿内比较轻松。 肖青用无名指和大拇指掐住了尾指的后面,轻笑道:“就差了这么一点点,你就能是进士出身了,后悔了吗?” 他觉得沈安会把肠子都悔青了去,所以笑的极为得意。 “啥?” 沈安本来在想事,闻言不禁就嚷了出来。 正在看奏疏的赵祯哼了一身,皱眉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正准备呵斥沈安的陈忠珩悻悻的退了回去,心想官家你可别再抢俺的活计了啊! 沈安却一脸喜色的出来说道:“陛下,可是要给臣进士出身吗?” 我去,这个可是大杀器啊! 有了这个,哥以后可就省事多了,包拯也不会再嘀咕什么你为啥不是进士出身呢? 想到包拯那一脸的遗憾和纠结,沈安就觉得这事儿做得。 赵祯一脸黑线,心想这少年果真是个不安生的啊! 才将觉得他不错的皇帝现在又嫌弃他了,于是就随口说道:“只是你的功劳却差了些。” 他正准备低头看奏疏,沈安却激动的问道:“陛下,可差的多吗?” “不多……” 赵祯在看着沈安此行的奏疏,正在得趣,所以有些漫不经心。 “陛下,臣还有功劳没写啊!” 此刻的沈安一脸的纯良老实,压根看不到刚才的激动。 “什么功劳值当你这般?” 赵祯觉得少年意气、想争口气的做法无伤大雅,就说道:“此事就此作罢,等以后你好生做事,朕自然会考量。” 富弼觉得这等追着官家要好处的行径不可取,就皱眉道:“你还有什么功劳?” 在他看来,沈安若是还有功劳的话,多半都写在了奏疏里。可赵祯看到了奏疏的尾部了,却没啥反应。 小子瞎糊弄呢! 沈安一听就乐了,说道:“富相这么说,那我还真得要说说。” 富弼觉得不能给他好脸,就别过脸去。 沈安说道:“陛下,臣当时弄死了耶律俊,马上就建议皇城司的饶春来派人去辽国传话……” 赵祯有了些兴趣。 按照澶渊之盟的约定,宋辽两国乃是兄弟之国。 可这个兄弟却是要讲辈分的。 很遗憾,按照现在的辈分来计算,耶律洪基得称呼赵祯一声‘皇叔’,或是‘伯皇帝’,而赵祯要称呼他为‘侄皇帝’。 只是耶律洪基这个‘侄子’却没让赵祯的心情好些,所以能让这个侄皇帝倒个小霉他会很开心。 ‘赵皇伯’很是云淡风轻的端坐着,问道:“传了什么话?” 沈安得意的道:“臣想着那耶律洪基立了个皇太叔,可那位皇叔等继位等了多年,被自家兄长被骗了,反而是耶律洪基上位…… 陛下,臣让人去说那耶律俊擅长下毒,什么毒针毒药都传的有板有眼的。这些年耶律洪基没少杀对头吧?耶律俊可是他手下的密谍头子,又是什么私生子,肯定暗杀了不少人,到时候……” 那位皇太叔堪称是大辽的一朵奇葩。 当年耶律洪基的老爹做皇帝,他老母摄政,想把听话的耶律重元顶上去,可这娃竟然不听话了,跑去告诉自家哥哥:老娘想让我做皇帝,让你滚蛋。 结果不言而喻。 成功挫败阴谋的皇帝重赏了自家弟弟,说是等以后让他接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耶律洪基上台为了安抚他,就封了个皇太叔。 ——皇叔啊!你放心,等俺驾崩了你就做皇帝。 叔叔等侄儿驾崩…… 你特么忽悠我呢? 这矛盾就此埋下了,据说耶律重元最担心的就是被这个皇侄给暗害了。 辽国的权贵不少,那些和耶律洪基有矛盾的,普通密谍自然无法下手。 而耶律俊就没这个忌讳,他可以顶着个私生子的名头横行无忌,然后……这货在辽国内部铁定用毒针毒药弄死过不少权贵,到时候那些死者家属一想到当时耶律俊在场…… 而耶律重元大概会觉得菊花一凉,然后出门都得穿着盔甲。 我去! 好热闹的场面啊! 赵祯不禁悠然神往,叹道:“那热闹……非凡啊!” 富弼看了沈安一眼,微微有些后悔了。 这少年竟然有这等手腕? 而肖青却把肠子都悔青了。 我这是疯了吗? 要是我刚才没说这事,沈安哪能想到这个? ------------ 第139章 进士出身,兄妹重逢  肖青想死的心都有了,现在他只有寄希望于官家的推脱。 进士出身代表着什么? 十年寒窗,还得要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这才能脱颖而出。 这样的艰难历程,官家想一张嘴就帮人省略了,外面保证骂他昏聩的一大堆,连那些说他是仁君的百姓都会开骂。 所以必须要慎重,否则刚才哪会说什么还差一点功劳。 功劳不差,只是要慎重而已。 赵祯看了沈安一眼,见他一脸的纯良,就叹道:“朕……此功不小……” “多谢陛下!” 沈安不等他说完就躬身谢恩,赵祯无奈的道:“罢了罢了,你归来辛苦,想来还挂念着妹妹,朕也不留你,快去吧。” 沈安躬身告退,转身之后就一溜烟跑了。 别人面圣都是巴不得多待会,这厮竟然这般…… 赵祯微微点头,心想这才是真心实意,没有作假啊! 这就是同意了,稍后自然有旨意下来,而后他沈安就是进士出身了。 我呢? 肖青微微瞥了官家一眼,发现他竟然没有看自己一眼,不禁就悲从心来。 他和沈安是一起被派到官家的身边,沈安整日就折腾啊折腾,再折腾。 按照事物的发展规律,以及沈安折腾的程度……这娃该把自己折腾死了吧? 没有。 压根就没有。 这人反而是越折腾活的越好、越滋润。 反而是他,按照赵允良